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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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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嫂顿时大怒:“我气什么气?人家理不理我是人家的事,跟我有半文钱关系?人家有没有地方去也是人家的事,同样跟没我关系!人家都没有说留下,你还要我上赶着不成?你还有空在这里指手划脚,书念了么?文章写了么?休沐就这一天,明儿就要去上课了,眼看就要旬考,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不待她骂完,林鸣已道:“不敢叨扰,在下告辞。”说着就要走。
  从姜雍容的角度,只见梁嫂声音猛然顿住,眼圈儿微微红,但脸上仍是不在意的样子:“庙小容不下大佛,贱地容不住贵客,不送了!”
  姜雍容在屋内轻声道:“陛下能不能让林大人留下?”
  “哦。”风长天应着,扬声朝外道,“林大人,留下一起吃饭啊。”
  外面林鸣的背影有点僵硬,但脚步还是停下了。
  陛下的话是圣旨,他当然不能说不。
  风长天问姜雍容:“干嘛留他下来?”
  姜雍容答:“因为梁嫂想他留下来。”
  “真的假的?”风长天狐疑地看看梁嫂,“我瞧着梁嫂好像不大乐意啊。”
  果然,下一瞬,梁嫂便冷冷道:“阿天,莫要强人所难,我们这种人家岂是林大人待的地方?咱们还是识趣些,让林大人快些走吧。”
  风长天道:“看,她果然不乐意。”
  姜雍容一笑:“你不懂。”
  她这一笑,嘴角只是轻轻上扬,但眸子里有微微的柔润光芒,像是春日里第一缕催开草木的春光。
  这是风长天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轻松。
  懂不懂的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雍容喜欢!
  风长天立即扬声道:“好梁嫂,算我求你了,我跟林大人有要紧事商量,就留他一下如何?”
  梁嫂正在气头上,掉过头来就道:“你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还把死啊死的挂嘴上,晦不晦气?哪个女人愿意守寡,难怪阿容不肯叫你夫君,就你这猪脑子也不知道——”
  她的话没能说完,林鸣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经常这样打打闹闹,他会捂她的嘴,她会敲他的头。那时春光明媚,春风柔软,天很蓝很蓝,黄莺叫得很好听很好听。
  多久了?他们没有离得这样近过,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两个人都全然地顿住了,仿佛跌进了另一个时空幻境。
  还是林鸣先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手。
  梁嫂觉得应该骂两句,却不知骂什么好,不骂吧,更觉得不对劲,干脆一跺脚,转身走了。
  宋均在旁边笑吟吟地,朝她的背影道:“姐,做个暖锅子!先生最喜欢的!”
  林鸣没有说话,手垂下,掩在了袖中。
  但掌心那点温软,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林鸣脸红了。”风长天在屋内道。
  姜雍容有点讶异,林鸣是背对着屋内的,他怎么看得见。
  “这小子耳朵都红了,脸可不得红么!”风长天一脸鄙夷,十分瞧不上,“捂个嘴也能脸红,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过,他很快考虑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雍容,你当真是因为我说我快要死了,才不肯跟我拜堂的么?”风长天道,“我那是哄人的,就我这身子骨,不活个一百五十岁都对不起天下人。你放心大胆嫁过来吧,我绝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陛下,”姜雍容的手指轻轻在他唇上一点,“终有一天,陛下会明白,我不嫁陛下,是为了陛下好。”
  这句话说完,姜雍容有点后悔了。
  后悔那轻轻碰的一下。
  她应该更冷淡更克制,而不应该去碰他。
  可这一刻心中真是柔软啊。人与人的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单是看着梁嫂和林鸣,她好像也会觉得心动起来。
  而风长天这样仰躺在床上,脸色较平时多了一点苍白,好像也减了一分锋芒,看上去有几分虚弱。好像可以随便捏一捏,欺负一下似的。
  “!”姜雍容赶紧将这想法甩出脑海,寻了个借口“梁嫂在忙,我去替陛下熬药。”抽身便走。
  风长天没有回答,没有挽留。
  他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好像整个人已经僵掉了。
  她的指尖只是轻轻一触,一触即收,不会比蝶翼抚过花瓣更重。
  但这轻轻一点,对于风长天来说却像是自天而降的封印,他的全部身心都顿住了,全身的感觉,只剩唇上那一点是生动的。
  这感觉,就像跟第一次被她吻住时一模一样。
  啊啊啊,吻她和被她吻,为什么感觉会这么不一样啊!
  红晕涌上风长天的面颊,并且迅速扩散,不单是耳根,连脖子都快红了。
  他“呼”地一下将被子扯过头顶。
  *
  暖锅子上大下小,上面是一口圆锅,下面是锅镗与底座。
  锅镗里放着烧红了的炭,锅内码了一层又一层的肉与菜。姜雍容闻见了萝卜香,还有其他混合在一起的、分辨不出的香气。
  一口暖炉子摆上桌,整个屋子仿佛都暖了起来。
  梁嫂原说要给风长天把饭菜送到房里,被风长天拒绝了——坐在床上喝酒有个什么意思?
  梁嫂大惊,病人喝什么酒!
  风长天笑道:“你不知道,我的伤就要喝酒,酒喝得越大,伤好得越快。”
  梁嫂望向姜雍容,姜雍容点了点头。
  相处这么多天,她早就得出一个经验——千万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风长天,否则,要不被吓死,要不被气死。
  梁嫂摆出了店里最好的酒,风长天喝了一口,大赞:“没想到京城还有这么带劲的酒,爷还以为京城的酒都跟蜜水似的。”
  再吃暖锅,也是赞不绝口:“好好好,比御膳房的好吃多了!”
  梁嫂被他夸得眉花眼笑:“这话说得好像你常吃御膳房似的!”
  “那可不?”风长天道,“我们当羽林卫的,没事就去御膳房偷点吃的。”还拉了个同伙,“对吧林大人?”
  林鸣不敢说不,也不想说是,但就这么一顿的功夫,梁嫂已经当成了默认,眼中便露出了“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林鸣”的神色。
  宋均更是大奇:“原来先生也会偷吃的!”
  林鸣:“……”
  我不是,我没有。
  姜雍容微微笑,挟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
  豆腐炖得极其入味,入口柔滑、浑厚,带着无法言说的香气,热热的一口下去,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熨妥帖了,舒服得想叹息。
  她再想挟第二筷,风长天筷子比她更快一步,挟了块豆腐到她碗里。不知是此时灯火明亮,还是锅中的炉火明亮,抑或只是笑意明亮,姜雍容觉得他的眸子里仿佛含着星光,他含笑瞧着她:“这还是我头一回看你吃东西有胃口。”
  姜雍容愣了一下。
  确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上一回不用逼自己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手里的筷子不再沉重,食物入口也没有想吐,舌头终于尝出了食物的鲜味,而不再是一味地发苦。
  “是梁嫂的手艺好。”姜雍容道。
  “你们两个可真是天生一对,嘴都这么甜!”梁嫂笑眯眯,“阿天快快养好伤,趁早拜堂成亲,生个小宝宝。”
  风长天一碗酒敬到了梁嫂面前:“借你吉言!”然后向姜雍容道,“咱们这么叨扰梁嫂,一起来敬梁嫂一杯?”
  他的语气很正常,神情很放松,声音也一如平时,一切都很好,没有异样。
  只是,眼中的笑意太浓,也太明显了。
  明显得就像一个准备去安陷阱的猎人,或是一只准备去偷鸡的狐狸。
  姜雍容:我拒绝。
  她端起了茶杯。
  风长天立马道:“哎哎哎,雍容你这可不行,梁嫂对咱们这么好,咱们怎么能以茶代酒呢?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他说着就给姜雍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手里,“来,这是咱们的心意,得一口闷啊!”
  姜雍容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上桌了。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想把她灌醉。
  但若是再把自己喝醉撒酒疯,她就不姓姜。
  “别闹。”她轻声道,“我现在不便喝酒。”
  “雍容,不是我说你啊,你可太不像话了。”风长天说着,揽着她的肩,“梁嫂对咱们掏心掏肺,咱们怎么能连杯酒都不敬?一杯而已嘛,这酒甜丝丝的,跟漉梨浆似的,别说一杯了,就算喝上一壶都不会怎么样!”
  姜雍容心说刚才是谁大赞这酒带劲来着?
  梁嫂也笑道:“阿容别害羞,来,一起喝一杯,小均也满上!”
  她故意没提林鸣,但眼角余光扫在了林鸣身上,看着林鸣斟满了酒杯,脸上笑意更浓了,“阿容,来。”
  姜雍容道:“大家喝就好,我现在是真的不便。”
  风长天不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还想再搏一搏:“怎么不便了?要不要我替你瞧一瞧?”
  “我,”姜雍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垂下眼睛,“——可能有孕了。”
  “噗”,林鸣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风长天呆呆看着她。
  她的神情温婉,长长睫毛微微轻闪着,看上去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风长天:“……………………”


第34章 。  傅君   这种事情果然还要身体力行才对!……
  梁嫂闻言; 立即将风长天塞过去的那杯酒端了,又将风长天和林鸣手里的端了,宋均手里的也没放过。
  宋均:“姐; 我又没有身孕……”
  “从今儿起咱家的饭桌上不能见酒,谁也不许喝!”梁嫂斩钉截铁道; “孕妇不能闻洒味。”
  “……”姜雍容没想到梁嫂这般上心,道; “只是可能。”
  “定然是有了; 难怪姑奶奶要想法子把你弄出来; 这要真是在宫里大了肚子生了孩子那还了得?”梁嫂越想越有道理,拿过姜雍容的碗,一面挟了满满的肉; 一面道,“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光吃豆腐怎么行?来,快吃。”
  “……”姜雍容的人生里接受过许许多多的教导; 但此时此刻; 拨开层层的礼仪闺训,回到童年的最初; 只有鲁嬷嬷教的那句震耳发瞆——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撒谎是要倒大霉的!
  姜雍容只得拿起了筷子。
  梁嫂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慢上一点; 梁嫂就准备自己动手来喂。
  后来姜雍容才知道,梁嫂刚嫁过来,丈夫便去世了; 梁嫂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个孩子。
  就这样,姜雍容竟然把一碗肉吃完了。
  看着空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在宫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这么一碗,放在宫中她三五天都吃不完。
  眼看梁嫂拿起空碗又准备给她再来上一碗,姜雍容连忙道:“梁嫂,我饱了,有点困,想去歇着。”
  宋均讶然:“吃饱了就睡?”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子,“有身孕的人当然容易累容易困!”梁嫂说着便扶起姜雍容,“那间屋子原是给你们俩准备的,但你们现在不宜同房,我另外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去。”
  梁嫂的一句话,落在姜雍容和风长天的耳朵里,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同房?!!!
  姜雍容:什么?!还有这等事?(惊恐)
  风长天:什么?!还有这等好事?!(大喜)
  好在不管有什么安排,在姜雍容一句“有孕”面前都已成为过去。梁嫂一面说,一面就扶着姜雍容往外走。那小心翼翼的架势,让姜雍容直怀疑自己可能怀胎至少有八九个月,随时要临盆。
  两人离席,桌上就剩了三个男人。
  风长天还来不及从“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的失落中挣脱出来,心里头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他认真的、深深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开口问:“林鸣,你读的书多,我问你一件事。”
  当着宋均,林鸣不敢口称“陛下”,只恭敬道:“您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风长天道:“人有没有可能亲一亲就怀孕?”
  宋均正趁姐姐走开将自己那杯酒拿了回来,才喝了一口,一闻此言,“噗”一声,全喷出来了。
  但这毫不影响另外两个男人的严肃,林鸣正襟危坐,肃容道:“据在下所知,基本无此可能。”
  “如果是功法特殊呢?”风长天问,“比如说有的人练了某种功法,不能近女色,因此人也有点特殊,亲一亲就会让人有孕?”
  林鸣十分肯定:“您多虑了。再特殊也是人,是人就无此可能。”
  “……是这样么?”风长天看上去十分失望,抓起了酒坛子,“爷还以为是真的呢……”
  宋均悄悄向林鸣道:“先生,这人莫不是受伤太重,把脑子搞傻了——”
  话没说完,林鸣挟起一块大萝卜就堵上了他的嘴,“食不言,好好吃饭。”
  那边,风长天咕嘟咕嘟仰头差不多喝下去小半坛酒,搁下酒坛时,已经重新振奋,眼睛发亮: “这种事情果然还要身体力行,亲自去干!”
  宋均再次悄悄问林鸣:“先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鸣再给宋均挟了块大萝卜:“非礼勿听,好好吃饭。”
  *
  姜雍容向来眠浅,且有择席之症。
  以前她一旦出门,后面要跟五六驾马车装行李,哪怕只是去一趟西山,也要将卧房内的寝具用具一并带去,基本还要专门带上同样的鲜花插瓶。
  所以这次她是做好了一夜无眠的准备,还将那幅傅知年的云龙图挂在了床前,打算好好看一看,这幅令先帝神魂颠倒的画作到底有什么妙处。
  然而不知是不是那一碗肉的原因,她上床不久后便当真开始昏昏欲睡,待得再睁眼时,东方已经大明,窗上一片晴光,竟是睡了一个难得的整觉。
  “笃笃”,门上被轻轻叩响。
  姜雍容开了门,只见风长天一手拎着一只大铜壶热水,肩上还搭着一条细棉白布巾,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客倌,您的热水。”
  姜雍容接过热水,欠身行礼:“多谢陛下。”
  这是致谢,也是逐客,毕竟她尚未梳洗。
  但风长天长腿一迈就过了门槛,一手托住她:“嘘,小心露馅。”
  姜雍容只得直说了:“陛下,妾身要梳洗了。”
  “唔唔,你洗吧,”风长天说着,还殷勤问道,“要我帮忙么?”
  “……”姜雍容,“多谢,不用。”
  梁家的客房布置得都差不多,一床一桌两椅一案,一道屏风。
  风长天坐在椅子上,自自在在的摊手摊脚,自己屋子里的时候无甚感觉,一踏入这屋里,却觉得这屋子十分不赖,单是这么坐着,也觉出十二分的舒服。
  瞧这些桌椅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多么清爽,床上的青布帘子颜色多么大方,还有那床和他床上花色同样的棉被都显得十分柔软十分可爱起来。
  再深深呼吸一口,唔!连空气仿佛都有一丝与众不同的芬芳。
  忽地,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头,一顿。
  屏风内,姜雍容洗净了脸,正在拧布巾的时候,听得风长天问:“雍容,这傅知年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看来是看到那幅画了。
  “傅知年是扬州人,丁丑年中进士,同年殿前被点为状元。”姜雍容道,“他小先帝一岁,品貌风采俱佳。傅贵妃是他亲生胞妹,与他有五分相像。”
  风长天入宫之时,正是先帝与傅贵妃殉之日,他没见过傅贵妃。不过想来能让先帝将姜雍容这样的绝世美人置于不顾,一心专宠,傅贵妃的美貌可想而知。
  “看来是个小白脸啊。”他下判断。
  姜雍容走过来,“傅知年以状元之身允探花之职,那一日京城所有人家的大门敞开,都盼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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