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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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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祭祀母亲与兄长”,这样的借口能瞒得了别人; 那当然瞒不住鲁嬷嬷。
每年祭祀,鲁嬷嬷比姜雍容还要上心,姜雍容从来没有扔下她一个人去过。
姜雍容想了想,还是寻了个机会向鲁嬷嬷老实交待。
不过她交待的甚有分寸,因为如果知道宋太妃撮和她跟风长天的话,鲁嬷嬷搞不好会当场过去磕头。
于是她只说这是太妃们怜她在宫中孤苦,给她在外面安排了一桩婚事,对方是宋太妃的远房侄子,她一是为着声誉计,二是不能连累几位太妃,所以才说那晚是去祭祀。
至于那个侄子,鲁嬷嬷当然会寻根究底。她也想好了,只说全然看不上,所以还是回来了。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鲁嬷嬷并没有问起那并不存在的侄子半个字,反而端详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问道:“主子,外头的东西吃得还习惯么?”
这话题跑得有点偏,姜雍容不知道鲁嬷嬷什么意思,便答:“尚可。”
“有没有吃什么辣东西?”
这话问得越发奇怪了。姜雍容口味清淡,吃不得辣,鲁嬷嬷还会不清楚么?
只是还没等她回答,外头就响起了宋太妃的大嗓门,显然是听得姜雍容回来,三位太妃便过来看望。
姜雍容起身就要出去迎接,鲁嬷嬷却拉住她:“主子,先补个妆。”
姜雍容意外。
别说她现在是先帝的未亡人,按礼制本就不宜施脂粉,就算是从前在坤良宫的时候,她也很久没有碰过脂粉了。
鲁嬷嬷也不说话,只将妆台上的手镜递给姜雍容。
姜雍容只瞧了一眼,脸立即涨得通红。
镜中的她肤白如雪,双唇却是殷红如血,且微微肿胀,如一颗饱满的红樱桃。
姜雍容几乎是立刻扑到镜子前面,给唇上薄薄地盖了一层粉,好令它的颜色看上去不那么引人注目。
鲁嬷嬷就在旁边看着姜雍容,嘴角一直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神秘笑意,又满足,又得意,还充满怜爱。。
这孩子还想骗得过她?这世上唯一能强吻她家主子的男人,除了陛下还有谁?什么宋太妃的远房侄子,她才不信呢。
姜雍容完全不敢对上鲁嬷嬷的眼神,刻意让声音平静,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把太妃们请进来吧。”
太妃们已经到门口了,将随行服侍的人都搁在门外,进来便握住姜雍容的手:“阿容啊,我们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去,你怎么又回来了?见到我们家阿颜了么?她没替你们俩把事办了?”
“阿天呢?有没有同你一起?”
“你那个爹厉害得紧,下次想要把你弄出去可难了!”
三位太妃你一言我一语,姜雍容静静等她们问完,方一一回答。见到阿天了,但阿天遇到了一点麻烦,所以没能拜堂。姜家的人找到了她,所以她不得不回来。阿颜姐姐很好,是她和阿天没有缘分。
最后一句,让三位老太妃唏嘘不已,反过来劝她:“放心放心,来日方长,一定会有法子的。”
“对对对,别难过了,晚上我们陪你打牌。”
“把阿天也喊上。”
太妃们回去不久,风长天便来了。
反正这三天都没有功力,他也懒得练功了,把年年顶在肩上在院子里疯跑,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厨房里传出热腾腾的炖肉香气,乳母和思仪忙着摆碗筷,天色渐暗,那一大树腊梅在夕阳最后的光线下开出一树的金黄,风长天顶着年年去摘腊梅,年年伸长了小手去够,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姜雍容坐在窗前,书摊在桌上,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她第一次觉得清凉殿这样温暖,这样热闹,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息。
“母后!”年年穿着厚厚的袍子,吃力地爬过门槛,小手里举着一枝腊梅向她跑过来,“花花!”
姜雍容张开双臂接住他,他便歪在姜雍容怀埋里,小手依然举得高高的,“花花给母后!”
灯光如果温暖,姜雍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多谢年年。”姜雍容亲了亲年年的小脸。
“哦豁,我也要。”风长天过来,就在年年身边半蹲下,将脸呈到姜雍容面前。
姜雍容努力保持平静:“陛下别闹。”
“这花我也有份摘,怎么年年有亲亲,我没有?”风长天黑亮的眸子瞧着她,“你不给,爷只好自己要了。”
他作势凑近,姜雍容再也忍不住,脸上发红了,“孩子还在呢。”
“这好办。”风长天认真地跟年年打商量,“年年,我跟母后要做一件事,小孩子不能看,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年年似懂非懂点点头,一双眼睛仍是睁得圆滚滚如葡萄一般。
风长天叹了口气,一只手捂住了年年的眼睛,然后将脸摆好,一副待人采撷的模样。
“……”姜雍容坐不下去了,起身便要走。
风长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姿势变也没有变一下,口里道:“快些,不然她们就要来喊我们吃饭了。”
“陛下……”姜雍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风长天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劳动爷的大驾,让爷亲自来了。”
“!”让他来,可不一定就是亲脸这么简单了!
姜雍容飞快在他脸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只是她实在太过高估一个沙匪的品性,他的手不知何时托在了她的背后,她这么一退,便像是自投罗网,正好撞在他手里。
风长天眸子灼灼,一点点凑近她的唇。
这是姜雍容十分不擅长的领域,一没有经验,二没有见识,一旦他离到这么近,她的脑子里便嗡嗡作响。
只是……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蓦地,姜雍容的手捧住了风长天的脸,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两个大人缓缓转头,就见年年站在旁边,捂在他脸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拉下来,他正圆睁着一双眼睛,歪着头,瞧着两人。
姜雍容猛然将风长天推开,她这一下力道不小,风长天重心原就不稳,一推之下,当场跌倒。
重新将年年拉到身前,柔声道:“花花这么好看,我们把它插进花瓶好不好?”
年年摇头:“花花不插,花花戴!”
姜雍容微微笑:“给母后戴么?”
年年点点头:“嗯,母后戴。”说着,便踮起脚尖,姜雍容也配合地低下头,由他将花枝插进姜雍容的发髻。
风长天还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看着眼前的画面:“……”
——我都没有给雍容簪过花啊臭小子!
不知是不是他哀怨的气息太过浓重,年年转头看了看他,从花枝上抠下一小朵花苞,举过来试图往他头上插,“高高也戴。”
“妈蛋。”风长天一把搂住了年年,“算了,不跟你小子计较夺妻之恨了。”
*
晚饭一色儿大荤大肉,全是风长天爱吃的菜。
风长天一面狼吞虎咽,一面赞不绝口。姜雍容自小受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圣人训,对于风长天这项本事十分佩服——同样一张嘴,他是怎么做到吃东西说话两不误的?
鲁嬷嬷被哄得眉开眼笑,这顿还没吃完,就开始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姜雍容道:“陛下既这么喜欢鲁嬷嬷的手艺,前两天为何不早些过来吃?”
“这你就不懂了。”风长天道,“丈母娘手艺再好,老婆不在,也是不大好上门蹭饭的。”
姜雍容:“……”
她就不该多嘴开口。
鲁嬷嬷则又是感动,又是感慨,连声道:“陛下真是折煞老奴了。”
又感伤地道,“若是我家夫人尚在,看到陛下待主子这样好,想必也是快活的。我家夫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那手艺才叫好。主子小时候生病,什么都不爱吃,只要吃夫人做的核桃酪……”
“嬷嬷,陛下的酒冷了。”姜雍容打断她,不想她跟风长天说太多旧事。
鲁嬷嬷忙去换温酒的热水,这里风长天问道:“核桃酪是什么?”
姜雍容道:“不过是一样小吃食,不值什么。”
一时酒温好了,风长天又有新鲜花样,道:“雍容,我们来猜拳吧。”
姜雍容:“不。”
“那来扔骰子?”
“不。”
“猜枚呢?”
“也不。”姜雍容笔直地望进他的眼睛,“妾身绝对不会喝酒的,陛下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41章 。 是谁 我俩相见恨晚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第二天一早; 小丰子便来了。
只是送来的不是“陛下赐给小皇子的玩具”,而是一只龙凤呈祥青花大炖盅,里面隔着一层热水; 放着一只小瓷盅,取出来犹十分温热。
“这是什么?”姜雍容问。
小丰子抿着嘴:“娘娘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鲁嬷嬷揭开盖子; 姜雍容只见她脸上一变,一副又是想笑; 又是含泪的模样。
姜雍容便搁下手里的笔; 过去望了一眼; 只见里面是一盅汤羹,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核桃与红枣的甜香。
“是核桃酪。”鲁嬷嬷拿绢子拭眼角,“我只是随口说一说; 没想到陛下竟记住了。”
小丰子道:“娘娘快趁热尝尝,味道如何,陛下还命奴才回话呢。”
鲁嬷嬷忙取了碗来,盛出一盏,姜雍容尝了尝。
太甜了; 且核桃还尝得出颗粒; 和母亲所做的那种细腻柔滑的口感不能相提并论。
但一口暖意直入肺腑,心中暖暖的; 她点头道:“甚好。”
“是。”小丰子说着便要告退去覆命; 姜雍容唤住他; “今天怎么没有奏折?”她原以为这几日的积压会攒下一大堆。
小丰子道:“陛下说奏折先不送了。”
姜雍容不知怎地就有了一丝欣慰:“陛下自己能看奏折了?”
小丰子说起这个就苦了脸,道:“奏折都快把御书房塞满了; 陛下是彻底不看了!”
“……”姜雍容,“这是怎么了?”
小丰子迟疑一下:“这个……奴才也不大清楚。那个……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告退了。”
姜雍容没有再多问; 命鲁嬷嬷送他。
小丰子到底还是经验不足,若是换一个老成一点的,大约可以遮掩得更好一些。
看来是因为她的原因。
风长天想立她为后,百官不让,于是风长天便索性消极殆工?
鲁嬷嬷回来,酝酿了一下,正要款款开口。姜雍容抬手止住她:“我不会去隆德殿,更不会故作贤良与柔弱,以退为进,劝他不要为了我跟臣工作对。”
“……”鲁嬷嬷滞了滞,然后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主子可以趁早和陛下生米做成熟饭,一旦有了皇嗣,主子母凭子贵,外朝的那些人就拦不住了。”
她提出这个建议时是带着点忐忑的,因为知道姜雍容一定会生气。
但就算姜雍容生气,她也要说出来。
因为姜雍容对她来说,除了是主子,更是孩子。她不能不替自己的孩子打算。
果然,姜雍容低下头,跟着,双肩微微颤动。
这是真生气了,还恼火了。
鲁嬷嬷一咬牙,劝道:“主子,既然身在后宫,就要不择手段,替自己打算……”
“嬷嬷……”姜雍容抬头,脸上竟是强忍的笑意,“陛下天赋异禀,可不一定愿意煮饭。”
鲁嬷嬷呆住了。一是为姜雍容竟然笑得出来,二是为姜雍容话里的意思。她疑惑地道:“我瞧陛下龙精虎猛,极愿意煮饭的。”
姜雍容摇头,笑而不语。
鲁嬷嬷揣摩着她的脸色,心里咯登一下, “难道,陛下……不行?”
姜雍容“扑哧”一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嬷嬷,总之这事你真的不用管了,一切我自有安排。”姜雍容说着,搁下笔,“过来看看,若是让你挑个养老的地方,你喜欢在哪一处?”
她画的是一幅京城舆图。
虽不如御书房与姜原书房那两幅精细,但京城大小河流,周围城郊,山川,都标了出来。
“这些个东西,我又看不明白。”鲁嬷嬷皱眉道,“倒是陛下——”
“这里如何?”姜雍容用笔在一处虚圈了一下,“就是西郊,离落霞庵不远,给你治一所房子,三进,一个大院子,一个后花园,再给你置三五百亩地,雇十来个下人,可好?”
当然好。就是太好了。连鲁嬷嬷想离夫人近一些的心愿都考虑到了,鲁嬷嬷脸上才变了颜色:“主子,你要做什么?你这是嫌我啰嗦,要打发我出去么?”
“嬷嬷别急,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聊聊罢了。”姜雍容道,“嬷嬷年纪大了,自然也有要人照顾的时候,先想一想,将来我才好替嬷嬷置办。”
鲁嬷嬷摇头,坚定道:“我对小姐起过誓言,一辈子要替她守着你,照顾你。除非我立时断了气,否则,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姜雍容看着她半晌,起身,轻轻抱住她。
这一抱,鲁嬷嬷越发慌了:“主子,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真想打发我走?”
“没有。”
姜雍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是她自小最熟悉的怀抱,比母亲还要熟悉。母亲是雍容典雅的贵妇人,不能随时拥孩子入怀,但鲁嬷嬷却可以。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这个怀抱只要她需要,就永远都在。
但是,一直以来的陪伴,不代表以后的陪伴。
我有我的人生,你也有你的人生。
嬷嬷,我不会打发你走,我只是,打算和你分开了。
“我是出宫了一趟,觉得几位太妃娘娘当真是明智。自己在外面置下田产铺子,衣食无忧,这样才能安度晚年。所以我也想置一点来着。”
这个解释再合适不过,鲁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要买先别急,过两天我出宫亲自去替你瞧一瞧,或者托给二公子也行。”
姜雍容点点头,知道这事过去了,让鲁嬷嬷娶斗篷来。
鲁嬷嬷一面给她穿上,一面问:“去哪里?我去喊思仪,我们两个陪主子去。”
“不用。”姜雍容说着,补上一句,“是去隆德殿。”
鲁嬷嬷立刻老怀大慰,再也不提要跟着的话。这种时候,人越多越碍事。
于是只是命思仪找到孙通,唤了一顶软轿来,把姜雍容扶上去,看着轿子走远,方心满意足地回来。
主子知道置产业,还知道主动去隆德殿,简直与从前在坤良宫时心如死灰的模样判若两人。
鲁嬷嬷环顾四周,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看来这清凉殿的风水很不坏,她家主子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
若是鲁嬷嬷能看到轿子去了什么地方,多半便笑不出来了。
轿子停在了天牢前。
姜雍容来找穆腾。
进来才知道,穆腾已经不在原先的铁壁铜墙里了,他给挪到了最外头一间,不单床榻桌椅齐全,衣裳被褥一色都是崭新的,窗外正对着花园,风景居然还很不错。
若不是脚上还拴着锁链,姜雍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一间牢房。
屋子里最显眼的是地上一架大沙盘,几乎占据了屋子里所有的空地。沙盘中隐然有山川林立,红蓝双色的小旗子散落其间,错落有致。
这是行军用的沙盘。
姜雍容曾经在父亲的书房看到过,只是没有这个这般大。
穆腾蹲在这只沙盘边上,通身上下,只有头发胡子乱糟糟的,犹保持着一名囚徒的本色。他眉头紧皱,红蓝双色的旗帜往某处移动,越移越多,越移越快。
“穆先生,”狱卒待他客客气气的,“有人来看您了。”
穆腾毫无反应,显然是全情投入,根本听不见。
姜雍容让狱卒先下去,然后走过去细看那沙盘上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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