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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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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去,我惊奇地发现瑞雪遮盖下竟有了微微暗长的葱绿色嫩芽,那春绿穿插在深红的、浅黄的、雪白的、淡粉的似朝霞般的浮丽梅丛中,灿烂而曼妙婆娑。
  景色如梦似幻,期间伴随着梅的清香徐徐拂来,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安然、宁静,忽然听到了河水破冰的“嘭嘭”声音,不禁心中愉悦,加快了步伐。
  是的,前面有一条河流,积雪沉压却生机昂然,我环视着眼前和谐淡然的一切,忽然觉得抛去仇恨并不是什么难事。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至美至纯的景色,让我不禁流连忘返。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才惊觉自己已在梅林中走了许久,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一阵恍惚,竟相似异常,白皑皑一片,没有尽头,才觉察到自己竟是迷了路,不免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无虑。
  梅林甚大,又仿若迷阵,不知雅卿和秦磊能否寻到我。
  我回身看了看,并无陆文航的身影,于是无奈一笑,他果真是恼怒了我的冷漠,竟真的不曾跟来。
  我又走了一会,眼睛“嚯”地一亮,那迎风而立,衣袂翩翩之人不就是那本该离去的陆文航么?
  此时他正背对于我,仰视着面前的一株庭梅出神,风徐徐吹来,他青玉发冠下的长发随即飞舞扬动,白衣袂袂,一时间风姿缥缈,容光清冽,我不由震动撼然。
  似是不忍心打断这样的淡定无波,最后,我终还是清了清嗓子道,“陆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待我在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仿若被雷击到般,脑海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刹那错失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泥泞的周道上,我的心如同现时落下的涟涟细雨般潮湿生涩,一样的冷寂路途,一样的萧条景致,心境却与九年前截然不同——
  彼时刻薄冰冷、费尽心机,为的只是报复,对陈沅江以及其有关联之人的报复;如今心急如焚则是为了一个答案,只是渺渺前景,让人忧心难耐,再想到那时身边还有雅卿和秦磊陪伴,而今却物是人非,心中的阴霾更甚。
  掀起窗帷,阴风瞬即顺着窗格钻入,丝丝的、寒寒的,我瞥见天空的乌云越聚越拢,如同化不开的悲伤面孔,雨丝似有加大之势。
  蕊欣展了展担忧的眉角,终是用询问的语气道:“姐姐,平日里天气甚好,路途通畅,从浚县到至宛城,即便快马加鞭也尚需六日车程,何论此时周道泥泞,崎岖不堪?况且,姐姐你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没好利落,如何堪受这连日来的颠簸劳碌?适才我刚询了车夫,道前方二里处便有驿馆,我们就在那里稍作休憩和停顿,姐姐你意下如何?”
  我看了看蕊欣恳切的神情,内疚感遂立马涌上心头,鼻头亦有些酸酸的,自我决定离开浚县并启程前往宛城,一路上,她都毫不言语、毫不反对、也毫不劝慰于我,可我却十分清楚,她一直都在为我的健康状况担忧不已,时时刻刻地关心着我的病情,也关心着我的安危,生怕我承受不起这深秋的冷寒和累日的劳辛。
  念及于此,我便点了点头,然而就在那偏转之间,我分明听到蕊欣几不可微地松了口气。
  
  连日的秋雨连绵造成周道坎坷,阻隔了众多行人的进程,一时之间,驿站竟拥挤不堪,没有空余的房间供我们休整,我看着蕊欣走前忙碌,不停地恳请作揖,而那驿馆管事却只是摇头推辞,神情极为地无奈。
  我在马车里撩帘张望了蕊欣片刻,遂不由得叹息一声,便也起身下了马车,只是双脚甫一着地,冰凉的雨丝便顺着风向斜斜地袭入衣衫,毫不留情,凛冽刺骨,且湿重无比,顿时,我的步伐一阵虚无的趔趄,便立马依扶了马车一把,待步伐站稳,我不禁苦笑自语道,原来自己的身体居然已经亏空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我坚持往前走了几步,本想劝阻蕊欣罢手,可是刚待开口,那种因连日奔波所造成的眩晕和无力感便越聚越盛,等我再一凝目努力去辨认蕊欣的身影,眼前的众人居然都缓缓地幻化成了重影,渐渐地皆竞相模糊了起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我便直直地栽了下去,恍惚间,我听到了蕊欣那慌张无措的惊呼声……
  
  似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境却清晰而又真实,竟是在那梅林深幽处——
  
  我凝视着背对我而立的“陆文航”,感觉有一刹那的失神和凝滞,青竹为骨之风姿竟在此刻被展现放大,淡定无波又若无视尘俗,我终是道,“陆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我之前的彷徨和无措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一声惊叹:
  那是怎样一张绝世的脸!
  霞彩敷,眸如沉月,仿如神祗,出尘绝世!
  在那清梅的映衬下,其身形飘逸竟如百合花盛开,完美且无可挑剔的让人难以置信!
  此时,他正漠然地看着我,灵澈无波的眼眸仿若那清冷的星辉,淡然沉寂而又疏离从容!
  我,恍若置身于梦境!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径直转身离去,微风扬起他那宽大的锦缎衣袖,飘逸若仙,我仿佛痴了,下意识地跟上前并紧随其后。
  他的步伐愈来愈快,虚幻若惊鸿,我的心中无端地慌乱起来,跟的亦愈急,不觉间竟小跑起来,无奈靴子终不耐积雪的湿滑,重心略一偏颇,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蹙眉忍痛起身,扫了扫披风上的湿渍,等再抬起头,那白衣人竟不见了影迹。
  顷刻间,整个世界荒芜讽刺起来,只觉梅花更显妖媚,白雪更甚刺目,脑海茫然无绪,心中愈发躁虑和不堪,正着急间,蓦然回首,那抹白衣翩然的身姿竟在前方不远的梅林幽径处停驻,心中一喜,正欲叫出声来,只觉身后一股强大的拉力将我拉转回身,定睛观之,则是一脸急色的陆文航,我疑惑地翘首回望,那白衣人却早已没有了影踪,仿若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陆文航气息微喘,“我亦是恼你的冷漠疏离,可待我想通之后,追而寻你,你却生生地不见了踪影。梅林景色甚似,扰人观感,无向可辨,唯恐你有何不测,我很是担忧!”
  我只是木然地看着他的薄唇不断地张合,竟是一字半句也没有听进耳中,渐渐地,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这时,一阵急呼声让我彻底地清醒过来,“小姐,你可叫奴婢好找!我道你与陆公子一起赏梅,不料,不久陆公子竟去而回返,慌色称道你独自一人往梅林深处走去,踪迹难寻,可急坏奴婢了。”
  我正了正神,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忧了。梅林的景色美丽似幻,让人流连忘返,一时之间,我竟然忘记了时辰。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归府吧。”
  语毕,我习惯性地朝雅卿看去,无意间却对上了陆文航那考究深邃的目光,怒喜难辨,我不由地一怔。
  一路上,雅卿总想问我些什么,却见我终是倦倦懒懒的,则欲言又止,只是往我手中塞了手炉,暖暖烫烫的,让人莫名的心安,顺即我又沉入了适才那困惑不甘的遭遇中,恍若梦境,甚至还忘记了脚踝处隐隐的疼痛。
  茫然失神间,只听到车外的马蹄声不断地在耳边响起,杂乱无章,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克制和压抑之感……
  
  梦境继续延伸着,只不过换了场景,竟然是一身缟素的母亲,只见她单薄惹怜,美的虚幻,小心翼翼地将“锦瑟”抱于怀中,缓缓地向我走来,目光幽怨难懂,“裳儿,若是为娘欺骗了你,你可会责怪为娘?”
  我正欲迎上去,陈念娉却从旁边冲了过来,满脸狠色,死死地扯着我的衣襟,“陈茗漪!你这祸水,你这不祥之人,你害了整个陈姓族人,快为那些无辜之人偿命来吧!”
  语罢,竟有千万缕冤魂同时出现,面目空洞狰狞,我一急,便醒了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竟是浑身的汗渍,冷意敛敛。
  
  我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直觉满眼生花,头脑昏沉,四肢乏力,说不出的浑噩难受。
  我虚弱地扫视了眼窗外,天气似乎放晴了,有阳光影射进来,温暖安详,缕缕如金,窗格上所雕的花竟如浮光掠影般在墙上朵朵盛开。
  蕊欣并不在房中,正诧异间,门外响起了一个冷冷的男声,音调中尽是不满和抱怨,乍听上去竟有些耳熟,“我家公子已把房间让给你等长达四日,没成想,你们现今还如此地不识趣!”
  待那不满的声音响毕,我便即刻明晰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心中顿时酸涩了起来,各种味道交杂沉泽,空空的,涨涨的,暖暖的,沉沉的。
  整整四日以来,蕊欣都为我的孱弱憔悴所累,不得不一再叨扰他人,可无奈我久久昏迷不醒,以致于失了信诺,此时此景,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担忧与受责并重,她又怎堪承受?
  想像着蕊欣面对那咄咄逼人的家仆,解释并又赔罪的谦卑神情——隐忍、担忧、恼怒,顷刻间,我心头的苦涩更甚,泪水则顺势涌出眼眶并沿着脸颊一路滑去,冰冰黏黏的,便慌忙用手擦了去。
  我仔细地聆听着窗外的动静,良久,蕊欣那女扮男装惯常所用的装饰男声响起,嗓音中充满了不尽的压制与艰涩,“秦某并非无良之徒,你家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至死都弗敢相忘,可是,我的兄长至今都尚未清醒,所以,还请你家公子能够谅解,待兄长醒后,我定会前去重谢,绝不会食言!”
  我意识到这样的请诺定难说服于他人,便想唤蕊欣进房来,可发现自己竟无大声喊出的力气,只得暗自叹息。
  “匹夫之言,怎可信赖!?我家公子乃万金之躯,怎会贪恋钱财等身外之物?你的报答不要也罢!”那男声愈发地鄙夷和刻薄,声调凌厉,“你等还是快快……”
  “同禹,休得无礼!”一柔润得体的女音及时地阻止道。
  “舒姐姐,这……”那男声立马变得迟迟诺诺起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人方便亦即与已便也方便,夫人的轿辇已到了,公子交代该启程了。”那女声沉稳得当,不急不徐,甚是悦耳。
  “什么?”我听到了蕊欣的急呼声,其嗓音甚至有些变调和异常,“你们即刻就要离开?连日来,我只顾为兄长的病症拜走奔波,还未曾寻机会报答于你家公子,你们这样便要离开,我的心中甚为不安和惦念……” 
  “无妨,我家公子并不计较如此些微末节之事,还望你能好生伺候你兄长的病疾。”紧接着,步履离开的声音响起,轻盈和缓,尔后顿住,“同禹,还不快走!”
  过了片刻,又一橐橐的脚步声响起,由重渐轻越来越远。
  
  我再次环顾了一番房间的布局,紫色的帐幔,翠润色的屏风隔断,清雅素馨,窗台花架上一株滁菊正开的艳丽,衬着那褐绿色的茎苇,情趣昂然活泼。
  迟疑了片刻,还不见蕊欣进来,我便尝试着下了床,但是脚甫一挨地,整个人便晕眩起来,如踩在柳絮上般,飘飘地,虚虚地,一个踉跄,遂带倒了床边的几案,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不禁痛呼出声。
  这时,门“晃呀”一声被急急地推开,蕊欣径直冲到我的身边,惊呼道,“姐姐!你…可有大碍?”
  我看了看蕊欣那慌乱不安的神情,虚弱地笑笑,“只是…疲惫了些,你毋须担忧。”
  只见蕊欣的眼睛突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泪影斑斑,“姐姐,你的这场病疾来势汹汹,大夫已说不大好医,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不焦虑?姐姐你且听我一句,待把身子彻底养好之后,再启程前往宛城也不迟,如此…可好?”
  本想劝慰她几句,可是看着她那双越来越朦胧不晰的眼眸,仿若泪水即刻会滑落般惹人怜惜,我动了动嘴唇,终是不知该从何处起言,于是,只得低低地答曰,“好”。
  蕊欣边服侍我躺下边问道,“姐姐,你可想食些糯米白粥?我顺便在粥里加了些蕃邦的水晶红枣,清淡爽口、香滑怡人,可补血气,是极好的膳食呢!”
  我苍白莞尔:“也是,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倒真是感到有些饿了。”
  立刻地,蕊欣收起了脸上的忧虑凝重,轻快地言道,“姐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不久,她便去而复返,双手端着海棠花纹饰的托盘,上面搁置一枚玉白色镶翠竹的精致瓷碗,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前,我凝目视之,白色无瑕的瓷碗内里映着红白相宜的稀软汁粥,甚是诱人,不禁胃口大开,多食了几口,不经意间微微抬头,分明看到了蕊欣的眉角闪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争执,我便止住了蕊欣喂我下一口的连贯动作,“这房间是何人让予我们的?”
  闻言,蕊欣却是一愣,顿了顿,脸颊却渐渐地红润了起来,顷刻间则如彩霞一般绚丽动人,与受过委屈和责难的神色竟大为迥异,我不禁疑惑道,“是否还不曾知晓来处?”
  “正是如此!那日,姐姐你突然晕倒,我大为惊慌,一时之间无了主意,这时,那位公子的下人过来言道,他家主人要空出房间让你将养,但是四日以来,姐姐你都迟迟未醒,我慌虑尤甚,还未曾前去拜偈和道谢。”
  尔后,她的脸颊愈发地妩媚和红艳,因此亦显得其肤色格外地细腻和柔美起来,只见她又迟疑怔忪了片刻,仿佛是沉浸在了回忆和惊艳之中,终再道:“我初见姐姐之时,只觉蓬莱仙子也不过如姐姐这般,不成想世上竟还有那般相貌的男子,堪与姐姐媲美!”
  
  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心脏亦开始没有规律地剧烈跳动,恍然若梦,喃喃而语,“你…是说…如仙祗一般的绝世男子?”
  “是然!只可惜…已经有了妻室,那位公子一直在驿馆里等自己的妻子前来汇合。在无意间,我曾听到了他的那些下人们在私底下言谈,那位公子很是疼惜自己的妻子,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关怀备至,那女子可真是…有福之人!”蕊欣似是没有觉察到我那愈来愈苍白透明的脸色,独自沉醉在了自己编织的羡慕和憧憬之中,其语气中亦竟有些浓浓的惋惜和不甘味道。
  自蕊欣跟随我以来,其性格日益稳重深沉,思理也愈发清晰流畅,极少似今日这般失态和无设防,想到于此,我的心便开始剧烈地绞痛起来,更觉得呼吸不畅——如若,如若那位惊世公子便是韩子湛,那么,他的确是有着能使得天子女子动心并恋慕的气度和风华,可是,他的妻子,他那位疼惜并受爱宠的妻子又是何人?
  蕊欣曾言,韩子湛因不愿妻子悲伤难过而毅然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婉拒了沈熙昊的指婚,导致今上龙颜大怒,只是韩子湛才识惊绝,沈熙昊只得作罢退让,称今后不再干涉其婚事分毫,但是,如若,那位公子是韩子湛的话,那么,他的妻子会是何人?如若是尚伊,那么尚伊,她又会是怎样一个纯美至胜之人?
  我的脑海里充满了“妻子”、“等待”、“挚爱”、“疼惜”等字眼,一时间,灵魂亦仿佛出了灵壳一般,脑海里混沌一片,麻木呆滞,蕊欣终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慌色呼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猛地掀起被褥,支撑起孱弱的身体,茫然地起身下床,蕊欣硬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起我的肩臂,脸色瞬时又苍白起来,“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木然地看着蕊欣的大惊失色,淡淡无力的话语似是飘了空中,脑海中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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