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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姝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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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雪跟着高兴,绣了好几个小兜兜,粉的蓝的都有,念叨着:“也不知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半点儿不闹挺,这会儿就知道心疼娘亲呢。”
  李绾笑的愈发温柔,细白的手搭在自己小腹上,这会儿月份还太浅,没有显怀,她总有种不真切的幸福感。
  一室柔和中,一道黑影闪至门边。略哑的嗓音道:“殿下,属下有要事回禀。”
  这人神出鬼没,冬雪总觉得她怪渗人的,这会儿抚了抚胸口看向李绾,李绾也没让她回避,只抬头道:“芍药,进来回话。”
  欣长的身影利落的打了个千,低声道:“殿下,宫中有变,您需早做准备!”
  这话着实太重。一下子就将李绾脸上的笑击的烟消云散。宫中有变?怎么个变?
  见她愣愣问不出话,芍药咬牙道:“银甲卫倒戈,东宫起火,瑞王已经进城了。如今府里有侍卫一百,还有将军留下的令牌可去西山大营借调精锐,咱们是死守将军府,或是带上几个好手,随属下护您离开?该当如何,请公主早做决断,事情容不得拖延了!”
  一句句话,让李绾头脑发木,眼前直冒金星,但此时没人能够依靠,她可倒不得。她狠狠咬了下自己舌尖,满嘴腥甜,传来的痛意让她清醒了些。她扶着桌案起身,“银甲卫倒戈?那父皇如何了?”
  芍药正要答话,忽然面色一变,侧耳听了听,悄声道:“有人来了,习武之人,至少二十。”
  李绾没犹豫,向上使了个眼色,芍药一跃便没了踪影。
  此时不知来人是谁,更不知是敌是友,芍药这张牌,还是藏着的好,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李绾重新坐下,拿起丝线比着颜色,好像什么都不知情,冬雪硬着头皮有样学样。
  也就几息的功夫,门被人一把推开,领头的男人急声道:“阿绾,快随我走!”
  李绾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他,靖平公主的驸马,卢家玄郎。
  “玄真?”她太过惊讶,旧时称呼脱口而出。
  这句玄真一下子将他定在原地,卢玄握起拳,上前两步,“瑞王起事,你快跟我走!”
  李绾放下手中丝线,冷笑道:“瑞王起事?凭他能成,我李绾二字倒过来写。多谢你好意了,我不走。”
  又是这句我不走,他听了一次,错过了这许多年,这次不会再听了。此时由着她耍性子,只会害了她的性命。
  “光凭李柏自然不行,可加上彭水东呢?没有他在背后出力,京都也不会这么容易到手。”
  彭水东?兴义候彭水东,她长姐李绣的夫君,她的姐夫,那个总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忠厚男人,怎么会呢?他怎么会站到李柏那头。。。。。。
  李绾脑子里乱的不行,理不出头绪来,她摇了摇头,“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走,我是大雍的公主,父皇和太子哥哥身陷险境,我得留下来想法子。宋怀秀。。。。。。我夫君他得了消息一定会率大军回朝,我得在这等他。”
  夫君这个词,明显刺痛了卢玄,他垂下眼眸,低声道:“你不用等了,此次的副将黄络,明着是黄远鹤的侄子,其实更是李柏的亲近之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昭义将军再如何有本事,会时刻提防身后的手足同僚?他们一直忌惮宋怀秀不敢轻易动手,如今敢起事,那便是。。。。。。黄络得手了。”
  李绾脑中嗡嗡作响,一字一句分开来,努力理解着卢玄这番话的意思。副将、暗箭、得手了?他在说什么?是说宋怀秀死了吗?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说过了一两个月就回来的,他从不骗她的。
  李绾茫然的看着卢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所有人都骗我,他也不会的。明明答应了我,他怎么敢死呢?”
  卢玄满眼悲伤的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大滴的泪水,柔声安慰:“也可能是我想错了,可昭义将军没死的话,你更不该留在这。”
  “为什么?”李绾的心彻底乱了,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的彻骨悲伤,让她没了理智思考的可能。她睁大眼睛,认真问他,像是许多年前,冬青寺里的每一天。那时春光般明媚的小姑娘,总有许多奇奇怪怪问不完的问题,总跟在他身后发问,“玄真,为什么?”
  她的问题太奇怪,许多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偷翻典籍也好、绞尽脑汁也罢,总要想出个像模像样的答案告诉她。因为喜欢她,所以从不肯在她面前露怯,更不敢让她失望。
  可如今呢?长在佛门,不打诳语,他又为她破了一戒。得到的消息里说,昭义将军身中三箭,坠入深崖,绝无生还可能。他却得骗她,说她夫君没死,更要编出个理由来,哄她跟他走。
  卢玄认真想了想:“他若活着,必定会班师回朝,讨伐瑞王。可你留在这,府里护卫能护你到几时?你若落入瑞王之手,就成了别人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那父皇和太子哥哥呢?你总得告诉我他们如何了。”李绾像是被他说动了,又问起旁人。
  “那叫云藻的歌姬,是李柏的一枚暗棋,一把大火烧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葬身火海。陛下得知此消息,急病发作,再加上银甲卫倒戈,如今已被李柏拿捏着,困于太极殿中。”
  李绾擦了擦眼泪,攥紧手指问,“那我跟你走,你会帮我吗?”卢玄大喜过望,“我自然帮你,你随我去范阳,无论将来是瑞王成事,还是兴义候成事,我总会护你安然无虞。”
  他太过欣喜,没看到李绾左手悄悄做了个手势,芍药隐匿的更深。
  李绾道:“好,那你总得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吧。”
  “阿绾,眼下时间紧迫,我带来的只有几十人,护着咱们偷偷回范阳兴许能成,可若与彭水东的人对上,并无胜算。你先随我走,到了卢家,你想用什么,我帮你寻就是
  。”
  李绾乖顺极了的点头,走到他身边,对吓得脸色惨白的冬雪道:“府里不安全,遣大家赶紧散了,你也先回家躲着去。”
  冬雪这才回过神。如此变故谁也不曾料到,如今李绾要逃命去,可她自小金尊玉贵,如今又头回有了身孕,身边没人照料哪里能行?
  冬雪扑到她脚边:“公主、公主您带上奴婢,您一个人哪里能行?不管去哪,我陪您一同去!”
  李绾面露犹豫。
  还是卢玄道:“带上吧,好歹有个用着顺手的人,也省的你处处不方便。”
  冬雪又连忙谢他,随便收拾了两件衣裙,一行人便趁着夜色,从角门上了马车。街面上有人巡逻,出城的时候盘查更严,幸而卢玄拿的是靖平公主的令牌,那是瑞王亲妹,倒还没人敢拦。
  出了京都,一路疾行,有两辆马车,卢玄坐在前头那辆,李绾则带着冬雪坐后边那架。
  李绾没多想,只以为卢玄守礼,这当口还不肯同车。但好歹此时身边没旁人盯着,倒能说说话。
  她护着小腹叹气道:“傻丫头,你跟我来作甚!这局面乱成了一锅粥,以后如何,我自己都没把握,如何护得了你?你回去找吕伯、秋子,一家人躲出去才是上上良策!”
  冬雪眼圈儿还红着,拿衣裳厚厚的垫在李绾身边,就怕磕碰着她:“奴婢不用您护着,我护着您才是,真有什么事,公主不用顾虑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互相劝慰两句,二人静默下来,不再吱声。
  方才卢玄说的话,她一句也不敢信。可芍药也这般说。。。。。。那留在京都便不是明智之举。李绾不敢去想,父皇如何、宋怀秀如何、大哥又如何。心像是被她锁了起来,如今只动脑子,她才能撑得下去。
  本想着借卢玄之手先出京都,再让芍药带她去找宋怀秀,可这会儿冷静下来,摸着自己小腹,倒陷入两难。
  她可以不管不顾去寻他,无论死活好歹要个说法,可这孩子当真禁得起跋山涉水?再说她这一走,宫内又该如何?无论如何,她得快点儿想法子求援才行!


第87章 卢家
  一夜疾行; 到了第二日傍晚; 一行人才到了范阳县地界。
  卢家乃世家大族,宅院修的古朴大气,有种沉稳之感。可惜李绾此时没有那份悠然心境; 再美的院落也瞧不进去; 她跟在卢玄身后,经过抄手游廊时; 见主屋的高阶上; 负手而立一长者。发须皆白,瞧穿着打扮; 周身气度,该是卢家这一代的家主,卢玄的父亲卢邈。
  红霞余晖中,老者远远看到她们; 颔首致意,随后便转身进了屋里。他这番态度; 倒让李绾松了口气。家主便代表着整个卢家,他的态度至关重要。人家不过来见礼,那是不想让卢家也搅进皇权争斗。可好歹露了面,便是默许了她暂居于此。
  绕过游廊、花苑,甚至经过了一片竹林; 一方雅致小院儿才出现在她们眼前。石桌石凳、一草一木,这里布置的太熟悉,恍惚间李绾险些以为自己置身于冬青寺。
  “太像了; 要有远山空濛,我便要分不清了。”
  听她讷讷感慨,玄真有些将心事暴露人前的羞窘之感。他将自己居所改成了冬青寺后院模样,不为别的,只是安慰自己。坐在石凳前,便以为下一刻那小姑娘会扯他衣摆叫‘玄真’。看着一丛洁白茉莉,便想起她站在花前浅笑的模样。总想着念着,她便会经常入梦来,一切都是他的痴罢了。
  可如今她真的来了,他又怕她看透自己的这些心思,轻咳道:“院落简陋,阿绾将就将就,哪里不喜欢,想要怎么改动,都使得。”
  客房算不得好,前头人也杂乱,玄真便让人把自己的院子收拾出来,让给李绾。
  李绾心细,一瞧这番布置,又看到架子上的许多佛经,便猜到了原委,摇了摇头说:“已很好了,只我占了你的院子,你又要住到哪去?可会不方便?”
  卢玄笑的清浅又温柔,指着竹林道:“那头还有一方小院儿,不必担心我。”
  忽然察觉喉头腥甜,他垂下眼道:“我让他们送些饭菜来,你们吃过也早些休息,连夜奔波想来也疲乏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说罢,便步履匆匆,逃一般的出了院子。避在矮墙外,捂着帕子狠狠咳了起来。
  冬雪诧异:“他怎么了?要不奴婢去看看?”
  李绾一把拉住她,低叹道:“别让他难堪。”那样苍白的脸色,瘦的形销骨立,她早该猜到,他病了。
  。
  。
  这当口也没那么多讲究,主仆二人随便用了些饭菜,便分做里外间,各自歇下。
  听着冬雪呼吸变得绵长,李绾没阖眼,只盯着青色幔帐出神。待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她才开口唤道:“芍药。”
  屋里只有豆大的一盏烛火,她没看见人影,但令她心安的低哑声音道:“属下在。”
  李绾沉声道:“卢玄没说实话,驸马的消息,他应当是知情的。既然他能知道,别人就也能知道,你去想法子打探清楚,咱们再做打算。”
  “是。”
  两句话的功夫,屋中又重新安静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甚至没给李绾可以难过的时间。这会儿夜深人静,她的眼泪忽然决了堤。
  他们说父皇被困、大哥死了、宋怀秀也死了,真是这样吗?明明不是的,史书上圣、祖于开元十二年殡天,如今才是开元八年而已。宋怀秀更该是一生平顺,没有此劫。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那谁也怨不着,一切都是因为她。
  是她妄想改命,不光想改自己,还想改天子国祚,是她大逆不道,老天爷终于要惩罚她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史书上的永平公主,死在二十七岁,就是今年。如果她顺应历史,就这么死了,那一切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李绾的手摸着小腹,她伤心至极时,总是哭不出声响来,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
  横竖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如果她再死一次,就能救下李昭和宋怀秀,那她绝不犹豫,可能成吗?若一切无法挽回,这孩子呢?
  先前她一直为李昭的事伤心难过,好不容易才算是琢磨明白。人活一世,总有一死,无论是亲人父母,还是友人爱人,终会离你而去。她为人子女,知道李昭离开的具体时间,却什么也做不了,每一天都像在倒数,这的确残忍。可世事无常,有些人甚至没机会再看爱的人一眼,便天人永隔。比起这些,她也算幸运罢。至少她有机会尽孝,有机会道别,这不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可老天真爱开玩笑,她用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件事,转眼一切就都变了。以为的难题迎刃而解,更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她该怎么办呢。恨只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没长出三头六臂谁也帮衬不上,只能在这干着急!
  李绾一夜没阖眼,第二天晨起吐了一遭,什么也吃不下,可吃不下也得吃,她饿一日没什么,孩子却是不行,又硬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白粥下肚。
  这小院儿中十分幽静,置身于此有种遗世而独立之感,李绾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原本是盯着远处发呆,可怀着身子格外嗜睡,不知不觉便起了瞌睡。
  卢玄来时,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院子中,女子穿了身家常的绀青色撒花长裙,粉黛未施,头发也松松绾在脑后,坐在摇椅上打盹。明明闲散至极,却仍美的像是一幅画。让人不禁感慨,老天真是偏心眼儿,众人皆被时间磋磨,唯独她像是不会变样,永远美的令人屏息。
  他唇角勾起笑意,轻轻走到她身前。太阳透过葡萄架缝隙,照出一道道金芒,李绾嫌晃眼,不耐的别过脸去。这场景似曾相识,卢玄抬起手,挡在她头顶,眼里柔情似水,只静静看着她甜美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李绾悠悠转醒,迷蒙着眼看他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在这傻站着作甚?”
  卢玄喉头哽咽,收回酸麻手臂,最后别开脸隐去泪光,“嗯,小心别着了凉。”
  两人一起了午膳,又对坐在窗前看着秀丽风光饮茶。李绾心中有事,总提不起谈话的兴致,卢玄也不打扰,许多时候都是静静看她,两三日下来一直如此,此处的静谧悠闲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日子回到了最初,他是眉眼温润的玄真师傅,她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共处山涧。
  可李绾知晓,京都波涛汹涌,早就变了天。她躲在外头,享受这份宁静,总也不是个办法。
  。
  。
  心焦气躁。第四日夜里,才终于等到了芍药。
  “银甲卫传圣上口谕,请公主稍安勿躁,暂且不要回返京都。待料理完乱党,一切尘埃落定,自会派亲卫相迎。”
  李绾站起身来:“这么说父皇没事?我早该猜到,早该猜到!”
  芍药也道:“陛下龙体安康,请公主放心。”
  “那太子哥哥呢?太子妃可好?还有。。。。。。”
  “都好,可这里面事情太多,属下也闹不明白。总归待公主回了京都,一切也就明了了!”
  李绾这才松了口气。是她魔障了,自己一直身处内苑,又逢闭门养胎,朝堂上的局势早就不敏感了,这才半点风声都不觉有。父皇自然是不同的,一切有他把着,乱不了。
  心头刚松懈一分,还没落座,打眼一瞧芍药脸色,李绾心中又咯噔一下。京都众人安好,她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会摆出这副表情来触霉头,除非。。。。。。
  李绾没觉得自己开口,可她分明听见自己干涩声音问:“宋怀秀呢?你打探到了?他可安好?”
  芍药垂下头,哀声道:“将军身中三箭,坠下山崖,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李绾眼前一黑,便要踉跄倒地,芍药赶忙上前扶住她,“殿下!”
  李绾喘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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