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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生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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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容。
“你今年不大吧?”我又问。
“二十。”
“年轻是一种财富啊!”我老气横秋地说,“你满意你的现状吗?”我想象不出我有多么济人的高尚来,我倒是觉得,我更像一个搧风点火、挑拔离间的人。
“不怎么满意,但也找不到什么好干的。”
“这样吧,咱们认识一下,将来我找到了好的项目,推荐给你。”
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和姓名。
晚上,他请了假,我带他去听了课。他踌躇满志、热血沸腾地加入了。
随后,他打来了电话,要退货。
“为什么要退货?是产品有缺陷吗?”我问他。
“不是,我的一个哥哥说我不行。”
“你找人了吗?”
“没有。”
“你连试都有试,你怎么知道你不行?”我现学现卖,管用不管用呢?
“……”
“你先干一个月吧,我也帮你,我这儿找到人了,往你下边放。”
“那好吧。你可千万想着给我码人哪!”
“你放心吧,我的另一条腿儿是现成的,不用我管,我找着人,只能往你这条腿儿上放。”
好说歹说,他才不退了。
近期,我又带来了不少人,我用的是同一个办法:说是给他们找工作。人比工作多得多,剩余劳动力满大街,一抓一个准儿。这招儿挺灵的,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跟着我来了。伊水说我的工作态度是积极的,但没有落单的。
伊水:“你别盲目的找人了,找来那些人有啥用?连买产品的钱都没有!你约摸着这人最起码能拿出一千多块钱来,你再把他(她)领来。”
我不能瞎耽误工了。
伊水又给我支招,“姐,你上教堂拉人吧。那儿的人好,心眼儿实,你说啥,他们信啥。”
在伊水的建议下,我去了教堂。
我不是来信教的,我的目的很明确,我肩负着使命,我像个打入教堂内部的特工,我的目光在那些虔诚的面孔上滑行着,搜寻着……
我的行为是不是亵渎了这样受人尊崇的地方?
我还要不要找人?
四十六
                  我不能不找!这是我的工作。
然而,我的下线在哪里?谁会成为我的下线呢?
他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穿着一件尼子大衣,他能买得起产品吗?能,他肯定能!他能买得起,他能买吗?那可说不好了。他离我有十几步远呢!我得靠近他,想办法和他说上话。
我猫着腰,摸到了他的后座,问他:“先生,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呀?”我温文尔雅地问他。
“啊?问我吗?还有……十分钟吧。”
我还问他什么呢?
“你是头一次来吧?”他开了口。
“嗯。”
“你上前面坐吧,上我这儿坐,这儿有个空位。”
他较为健谈,我倒是省了脑子,否则,要费死我的多少脑细胞!
“这没人,来吧。”他为我擦干净了座位。
他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叫孔永久,是孔子的第多少代子孙,并向我谈起了他的当年计划、五年规划和十年展望,落到了我的耳根子上,只剩了两个字:空洞。
他总是在寻找着与我能聊得下去的话头。
分手前,我似是而非地问:“你——是不是搞传销的?”
“……是。”
冤家!我咋遇上了同行?快溜吧,我可不能被他发展了!
伊水听说他是搞传销的,惊呼:“好哇!你把他发展了,他可能会把他的网络带进来,一来来一串儿,咱不就壮大了吗?!”
伊水属于进攻型的,我属于逃亡型的,一个娘胎里咋生出我们这两个阴阳怪鱼儿?
我约孔永久来听了课,还见了伊水。
他不说加入,也不说不加入。
他又来了两次,说是听课。
这再好不过了,有戏!
孔永久回去了,伊水笑着对我说:“孔永久求我办件事……”
“啥事儿呀?”
“他相中你了,让我跟你提。”
“他是啥情况啊?”
“他还没有结婚。”
“你可别扯了!我这都有孩子了。”
“真的,他说他不敢跟你说,怕你拒绝,让我和你说说好话。”
“你直接跟他说‘不行’呗!”
“你真不同意?”
“我没那心!”
“你先别跟他说不同意,等他加入了,再跟他摊牌。”
“那不是利用他了吗?”
“你先跟他说了,他不加入咋整?”
“他问我,我咋说呀?”
“先稳住他,能往后腾,就往后腾,别给他明确的答复,说些个模棱两可的话。他没加入前,你不能说‘不同意’!”
看中了我,是孔永久的灾!
孔永久送给伊水一些礼物,也给我买了一只笔和一个计算器,他说,让我用这只笔书写美好的人生,用计算器算算帐什么的,实用!
我说我不要,你拿回去吧,你的东西我绝对不要!你要是不拿回去,我就……
他说,你要是不要,我就把它们摔碎了,你信不信?
他还不是我的下线呢,我不能深得罪他。我收了他的礼物。
他从银行取了钱,说:“我买两个点,但我是冲着你才入的。”
我若是默认了他的这种说法,等于他买了点,我就答应跟他处了。工作和感情,我是不想掺和的。我说:“你这样想,那我劝你最好是不入。”我亮明了我的态度,免得日后落下埋怨。“你别入了,咱们走吧。”
“别别!我愿意和你们干事业,行了吧?”
“你想好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选择的是你自己的事业。”
“这……”
“你别干了吧。”
“干,干!我向你宣誓:我选择的是我自己的事业,和你没有关系。”
他买了两套产品,花了两千多块钱。我把他码在了那个四川人的下面。
四十七
                  我给四川人打了电话,“我把你的那条腿儿做出来了,你还干不干了?”
“啊?做出来了,挺快的呢!但我没空儿啊,你再有人,给我接着往下码吧!”
我哪辈子该他的呢?整个一个“死点”。
我向孔永久交了底儿,我说:“我有过婚姻,尽管你没看出来,但这是事实。我有一个儿子。我和你相差太大,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另一半。”
我丈夫的事,也向他说了。
他说:“我有耐心,我会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
我得承认,他确实是个有耐心的人,每天打过来几次电话,没什么事,就是山南海北地聊,天冷了,还要加上几句“多穿衣服,多盖被子”等等关怀用语。
我说:“你别打我的主意了!没事儿的时候,多想想咱们的网络发展吧。”
他说我是拉完磨,杀驴!
我没把他当驴呀!我是觉着挺大个男人,一天天的没屁咯了嗓子,花了钱,扔那儿不管了,喝西北风啊?
他的眼睛快瞪成了灯炮:“别的我不管!我一个人回去,满脑子都是你!墙
上,玻璃上,门上,到处都是你!你的声音在屋子里转,你说说,我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是车尔尼雪夫斯基(俄国作家《怎么办》的作者),我也不知怎么办!
别和他吵了,不利于今后的工作。我挺能顾全大局的,我说:“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是粗暴了点儿。”
“没关系。……我回去找人吧,找来人再见你!”
如他所说,他找来了一个人,用了两天的时间。那人是一个林黛玉式的古典美人,叫配玉。配玉的皮肤,用我们那些单身男孩们的话说是:不忍心碰,怕自己手重,弄破了,出了水。
孔永久是想显出点斯文吧,买了副镶着金边的、串了两条长链子的眼镜戴着——准确地说,应该是眼镜框。我问他近视吗?他说不近视,还把它拿了下来,用手往框里一捅,我才看见那上面没有镜片。它配在他那张阔脸,不伦不类的。
孔永久把配玉奉为座上宾,呼前挡后的,那架式,俨然一个护花使者,谁也碰不得。他还摆出老板的派头,神气活现的,说到兴致之处,还会捎带着教训我和伊水两句。
耍吧,我让他耍个够!只要能落单,我先不跟他一般见识!
配玉落单了,出乎我的意外。
配玉的到来,亮堂了我们的屋子,男孩子们的目光有了捕捉的活靶子,我的这条线也因此“红”了起来。
“大姐,那个女孩叫啥呀?”
“她是干什么的?“”
“她有男朋友吗?”
“她多大了?”
“大姐,你这趟线的人素质真高!”他们是打哪儿看出来的呢?
“我加入你的线就好了,能和你们共同发展。”
我快成了热线咨询员了!
永久对配玉正呈现着“发烧”的状态,眉开眼笑的。
我也乐得个清静。
配玉是上午加入的,下午,她就带来个女孩。那个女孩二十多岁,该披金的地方均披上了金。配玉对她说:“你看看伊水姐,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钱!人家靠谁呀?不是靠自己吗?咱不能靠男人!自己挣钱,花着多好!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受着谁的。”
最终,那个女孩也没有加入。
我呢?我不能闲着呀!我要出去拉人。
还上教堂?教堂的人真好拉,拉一个是一个。
教堂里的像是个“领导”的人在讲话,“最近,有极个别的人进入我们的教堂搞传销……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不是市场!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大家要积极配合,反映上来,以便我们及时把他们请出去……”
对于我们这类人,她用了个“请”字,已是有相当的修养了。话里话外,我是能听得出“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隐意的。我端坐在座位上,不敢有丝毫的躁作。整个一个下午,我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颇似横路进二。
神明的主啊,宽恕我吧!
教堂也不能去了。
四十八
                  伊水的下线多了,汪子图对她提出了新的要求:“你的阵营壮大了,你该为他们负起责任。这个星期,你整理出一篇讲稿,我审一下。下个星期背课,争取早日走上讲台!”
经过半个月的精心筹备,伊水登上了讲台。
坐在前排的云中飞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资格要比伊水老,他是看不起伊水的。伊水没有在意,这种时候,她不能受任何不良情绪的影响。她概括了当时的心情:满怀漏*点,全力以赴。在结尾的激励语中,她接连用了几个排比,层层推进,一浪高过一浪,整个课堂爆发出热烈、持久的掌声。
下课时,云中飞第一个冲了上去,“伊水老师,祝贺你!你讲的太精彩了!太成功了!”
伊水有点儿汗颜,她说,能够征服蔑视你的人,可不是件易事。
伊水的出色表现受到了公司的嘉奖,从此,经常有人围前围后,问这儿问那儿的。
汪子图笑着问她:“找到成功的感觉了吧?”
“找到了!”
“我可以放手了,你这条线我不管了,你来挑大梁吧!还有一点,你的身份不同以前了,要武装武装自己,在下线面前,树立起成功者的形象来,车、手机,该配得配,你不能老穿这件衣服啊!”
“这不是挺时髦吗?”
“时髦并不代表档次,买几套像样的名牌时装,上千块钱的,别怕花钱。你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很可能在新人落单的节骨眼儿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人不是都想成功吗?啥叫成功?这就叫成功!要想成功,就干传销!”
伊水一一配齐了上述“硬件”。
伊水租了楼房,房租一年一万五千块钱,一次性交齐,这同她的收入相比,真真的是九牛一毛,一个星期零几天的工资而已。她和尤湖及我,一起搬进了带有电梯的高楼里,我终于脱离了那个活人的“棺材”——地下室。
大年三十,伊水把她的几个生活困难的、家在外地的下线叫到了家里过年。
伊水让我掌勺,好好地招待他们。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磨刀霍霍,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西红柿拌白糖、炒花生米、拍黄瓜、切了根现成的肠……最后一道菜,我本不想端出,但我妈说过,来人来客,炒出的菜不能出单儿。为了凑份子,我硬撑着,一只手反背过去,一只手端着盘子,和蔼可亲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炒糊了!”
“挺好!挺好!跟烤肉差不多。”
这一刻,我想起了“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之类的词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伊水成功了,我也似沾了成功者的光,被人恭维着,崇敬着。假如她不在场,我则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公司的人将我争来抢去的。在他们的授意下,我心虚地向新人们传授“成功之道”。
“大姐,你给她讲讲吧。”兹虎又要拿我当炮灰。
他是伊水的下线,我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业!我们的门坎儿低,没有年龄限制,没有文化要求。你看那位,一个大字儿不识,只找了俩人儿,一个月就能挣四万……”
“你不要说了!”兹虎带来的人喝住了我,她又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兹虎,“你说,你们这儿是不是传销?!”
兹虎劝道:“你听一听吧。”
“到底是不是传销?”
兹虎婉转地说:“这……这是销售的一种。”
“你跟我说实话!”
“……”
“你说呀!我要的是实话!”
“……是。”
“兹虎!我忙得很,我的时间非常宝贵!再见!”她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驶向了人流中。
“愤怒”和“成功”有着同一副德性——传染。兹虎对我口沫横飞地说:“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她是我们单位的工程师!高级知识分子!你对她说那些话,你当她是什么?白痴啊?”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这个“力量杠杆”把人撬翻了,因此,我结下了一个仇人。
四十九
                  伊水讲完了课,碰到了老白缮,他们同时说了一句:“老乡!”
老乡相见,当然要吃饭了!伊水请客。
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真小。
伊水问他:“你咋上这儿了呢?”
“俺们那院的方岩把我领来的。”
“啊,方岩——我的下线。你生活得怎么样?”
他说不怎么样,他没钱,又没找到工作。最难的时候,他的兜里仅有一块五毛钱,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大冬天的,墙上结了霜,他裹着被,望着房顶,过了三天。他提都不想提了!
栩如、胖胖、我、老白缮……有很多“北漂(在北京漂着的外地人)”遇到过生存的危机。
伊水大包大揽地说:“你干传销吧,挣钱快!我先给你把钱垫上。”
“我不想跟方岩干。”
“那你想跟谁干哪?”
“我想跟你干。”
“你跟他干,就等于跟我干了。”
“我就想跟你干!”
“我不能抢线。”
“我就是想当你的直接下线!”
碰上“钉子户”了!
伊水可犯难了,让他干吧,这要是方岩知道了,可咋说她?不让他干吧,又好像不帮老乡的忙似的……
掂量来掂量去,她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给你买两个点,一个放在方岩的下边,一个放在我的下边,我把你安在好点上,你跟我姐一个样,那条腿儿不用做了,早出来了,你只需做一条腿儿。你领来人,我给你说,说成了,放在咱们这边。咱得小心点儿,别让方岩发觉了。”
老白缮对伊水千恩万谢的。
伊水的一大部分开销是花在下线的身上了。她的不少下线,是她请人吃饭请出来的,给他们垫钱垫出来的。当然也有吃了饭不玩活儿的,垫了钱没影儿的。她不在乎这些,她的钱会像长江的水,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她给人垫钱,在公司仿佛成了惯例。
有一天,刚开完会,蓝花拉住了我,用食指戳着我的胸口说:“你妹妹贼完蛋!你瞅瞅她,挣多少钱了!让她补个点,还那个损样!”
我的脸上挂不住了,赶回家问伊水:“你和蓝花咋说的呀?”
“你问问她去!我给她的下线垫了多少了?还上瘾了呢!弄来个人,让我给垫!弄来个人,让我给垫!我有多少钱能垫完哪?这不,又来个人,人家还没说没钱呢,她怕人家不入,对人家说:‘伊水有钱,让伊水给垫。’我是金库哇?!她也周周一万,她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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