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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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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文真正的全名是“温文人”,跟“温和人”,在江湖上并称“天涯海角”,他们上一个班辈的老字号高手是“天残地缺”的温壬平、温子平二人,而下一个班辈的就是“金童玉女”温渡人、温袭人。
    乌干达一见温文已至,心里已打了底,至少已有了两个最坏的打算。
    一个是只怕要拼命了。
    ——盛大捕头再利害,只怕也斗不过“老字号”温家的毒:毒可不是武功、也不是兵器,或者说,它是武功也是武器但却不只于武功和武器,无情的暗器再高明,只怕也制不住温家高手的无形无迹无知无觉防不胜防挡无可挡的“毒”。
    这次可是无情的“明器”斗老字号的“毒器”。
    另外一个打算,只在老乌心里。
    ——有些打算,就像“阴谋”,还是自知心里明白就好,不要他人知道。
    一个让他人早已洞悉的“阴谋”,是注定要失败的。
    有时候,“打算”也是一样。
    “打算”毕竟不是“计划”,计划可以公告天下,可以让人参与,一起努力并进。
    “打算”则是个人心里深处盘算。
    正如他一早已计算好:温文人一举双钹,他就运聚内力。准备力抗那震天价响的音浪冲击。
    可是,却没有。
    无声无息,像两块棉条还是两张绒市交叠了一下一般,一点响声也无。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来己运聚内力,关闭耳力,而今暴方目力,一瞪而视,隐约乍见,那双钹在阳光下交击无声,们却在瞬刹间似炸起七千六百八十二道金光,比蛛丝还细,比针尖还利,比电击还快,比蜂雨还密集,急射向无情。
    原来双钹交击、非为发声,而是为了发毒:
    一种在交击中靠声音传达的“毒”!
    乌干达已雀然顿悟:
    但他却无法相救。
    因为这种放毒手法,他不但看没看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
    他破不了。
    也挡不了。
    毒力已发。
    ——毒力太毒,连“声音”也给掩盖了,或者说,给毒哑了。
    就像是人,亮到一个程度,可叫你目为之盲。
    也像是香、香到一个地步,你习惯了,就闻不到香了。
    臭亦如是。
    连生死都一样。
    ——生之终站其应是死,所以.死反而成了另一种开始,生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
    “双钹交击”,也就是“一毒即发”温文人的“发毒过程”。
    他的毒以乐器发出:
    这叫“声毒”。
    ——以声发毒。
    ——毒掩没了声。
    毒藉声而发。
    ——寻声杀敌,随声下毒!
    无情依然盘坐。
    三剑一刀童已疾退,剩下了他,在街心。
    何梵、叶告、陈日月、白可儿再忠心卫主也没用,无情令出如山,当他喝令他们撤退的时候,他们就只有撤走一途,违令只有误己误人。
    别的命令也一样。
    他们对无情绝对服从。
    ——不只是为了害怕、畏惧,也是出自于一种衷心尊重和崇敬。
    无情跃坐默然。
    尽管,四童担心得连心都快呕出来了,还是得退,不敢上前护主。
    他们知道无情自有分数。
    无情是不是真有“分数”:一种对付温文人或对抗“声毒”的方法?
    不知道。
    但无情有盒子。
    ——一个白可儿刚交到他手上的锦盒。
    无情突然打开了盒子。
    盒子原来不大,只差不多一本书的样子,但一打开来,却不断的也迅速的变大,就像一册串连着的竹简,一旦张展了开来,一层又一层,一页又一页,瞬间已长大得足以把无情遮掩起来。
    本来是一个盒子,现在变得像是一具屏风。——也许,不同的只是:屏风大抵是四扇折门,多至八扇不等,但这口盒子“倒出来”的至少有七八十页。
    页上都密密麻麻写着字。
    ——写的是什么内容,一时间,谁也看不清楚。
    但眼急而快的,还是看到了几行字,大概也只能够来得及意识到:
    这是经文!
    ——到底是什么经文,那就谁也来不及看清楚,纵看清楚的也不一定能看得懂了。
    经文已展了开来,并且护住了无情。
    无情就在那些书页内。
    书页是经文。
    这样说来,无情就像是人在盒中一样。
    那就够了。
    不管那经文的内容是什么,书页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它却偏偏能完全掩护住了无情,使他免于“声毒”的侵害!
    惊雷无声。
    无声的惊雷。
    钱光乍亮。
    乍灭的钱针。
    美丽的事物大抵都是不久长的。
    璀璨也是。
    ——璀璨若长久,那就不理不璨了。
    也许,灿烂之所以为灿烂,就是因为它灿亮之后,很快就要腐了烂了。
    温文的“钱音声毒”就是这样。
    很灿亮,但不久长。
    一闪即灭。
    如流星,自长空,划过。
    他的音符之毒在街心如一个无声的爆炸,即炸即收,旋爆旋灭。
    一切平伏。
    无情无盖。
    他的手一抖,书,又收回到盒子里。
    盒子依然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盒子。
    不大不小的一只盒子。
    就像是一本书。
    虽然只是一本书,却不一定是一本普通的书——有些书因为作者的才识过人,使它成了铄古震今、惊天动地、流芳百世、经典之作。
    是有这样的书。
    真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事。
    无情一收了书,书还原为盒,他就把盒子往身边一放,双手十指已搭上膝上的筝弦。
    他说:“好个无声之毒。”
    温文道:“却毒不倒你。”
    无情道:“我听了你的,我的也要请你赐正。”
    温文道:“你弹,我听。”
    他虽然这样说,可是,神色再也不轻松,不从容。
    不是他不想轻松、从容,而是轻松不起来,从容不下去了。
    如果说,刚才无情应对他“钱毒”的神态是如临大敌,而今:他面对无情的筝声却似是大军压境,生死关头,更是肃杀异常,半点松懈不得。
    无情的神情却变得若有所思。
    有所思。
    他思想的时候神态很俊,甚至有点悄,很有一般静若处子之美。
    那是婉约和冷峻的合并,一向深思熟虑得近乎深沉的地,这时候却似是一个正在恍概括梦的孩子,又似是一个正在仿佛思慕的少年。
    所思为何?
    何为所思?
    他正在寻思的时候,手指已拔动了筝弦。
    不徐。
    不疾。
    看似如此,但一个一个音符,却很快很疾,既准确又酣畅的“流”了出来。
    音乐“流”得很淋漓,但指法看似不怎么快。
    因为弹者自在。
    自得。
    这音乐听似并不怎么,但直击人心,又深得人心,令人听后心中有一股舒美,一种感动,足以把一切四个字堆砌的形容词句,都为之打破,撕碎,不但派不上用场,只令人觉得俗不可耐。
    这就是无情的筝。
    他的音乐。
    他心灵的流露。
    ——可是,他却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弹筝?
    只是他十指纤秀有力,一弦一弦的拔了过去,很快的,也很自然的,甚至也很自负的,就已拔到了筝弦最外、最细、最高音处。
    那儿的三四条弦,特别幼细,在阳光映照下,也特别亮丽,像银针,像绿剑。
    音乐弹到那儿,突然间,大家都听不到声音了。
    万籁皆寂。
    杂声全隐。
    ——众弦俱寂,无情手中指下,成了唯一的高音。
    最高调的乐音竟是无声的!
    ——无声的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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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千呼万唤的无声
    琴有弦。
    弦却无声。
    人有情。
    出手无情。
    本来这口筝正弹到高情处,却似突然忘了情;本来乐声正奏到浓情时,却忽然成了薄情。
    就像奏者指尖的一记失手。
    留了个大白。
    也如美妙舞者的一次失足。
    落了个大空。
    又似浪子的一次薄幸。
    伤了女人心。
    这筝乐一路“流”到水穷处,正不见雾不见水,却见柳暗花明,恍如一片幽香,细细碎碎,净净踪踪,袅袅绕绕,娇娇娆娆,终于成了千呼万唤的无声,迂回在身,纠缠在发,徘徊在衣,缠绵在心。
    那是千呼万唤。
    却无声。
    无息。
    温文人却大惊失色,为之屏息。
    他温文的笑容已转为一脸肃杀,突然撤手,拎出两面旗帜,往前往后,一向左向右,各自一甩。
    旗衣割风,发出尖锐的呼啸。
    然后温文发出一声断喝,各把旗子往青龙,白虎二方位一插,右手一翻,指缝亮出七八根银针,马上嗖嗖连声,飞弹而出。
    他发出了暗器。
    ——向他自己!
    他身上、肩上、乃至喉上、脸上的要穴,连着了七八枚针,他还不甘心,左手食中二指骈伸,一连在自己身上疾点了几处穴道。
    然后他才喘了一口气。
    长长的一口气。
    无情这时也停了手。
    不再弹下去。
    筝止。
    他仍端坐,双日平视温文。
    温文这才恢复了笑容。
    可是他现在的笑意,己带了三分尴尬,三分不安,和四分敬畏。
    “好筝,好指法,好明器。”他说,“好个‘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却似无情’的‘相见筝,无情针’手法!”
    无情道:“承让,兄台银针封穴,旌旗摊道,空前绝后,破绽绝灭!阁下只撤出两面龙虎旗,要是连杀手锏‘三面红旗’一齐发动,只怕我早已给你清除出街口了。”
    温文人苦笑道:“没有用。”
    无情目光如电,飞梭似的在街心两旁巡扫下一眼,扬了扬眉,道:“哦?”
    温文人惨笑道:“就算我把和老弟的‘一面王旗,两面龙虎旗,三面大红赤未旗’一齐示出来,只怕也不能把你请回轿子里去!”
    “和老弟”当然就是他的胞兄弟:温和人。
    他们两人在“老字号”里是“哼哈二将”,在洛阳温晚麾下也常焦不离孟。
    ——就像后一个班辈的“金童”温渡人和“玉女”温袭人一样。
    不过,这一次,温和人却似没有来。
    温文只独自一人。
    温和并没有跟他联手。
    无情肃然道:“文兄过谦了——若加上他们二位,只怕在下想回到轿子里也在所不能了!”
    话一说完,他就出手。
    他一出手,就是左三枚“活杀透骨钉”,右五支“暴雨梨花钉”!
    迄今为止,无情一直都没有主动出手。
    ——温渡人、温袭人攻击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出手。
    ——连温文人出手之前,他也没有抢先出手:他一直都只足在还击而已。
    可是这次不同。
    他抢着出手。
    ——难道,这次的敌人,还要比温文人,温渡人、温袭人加起来都更可怕?更可怕得多!?这才迫得他争取先机,先下手为强!?
    他在打“活杀透骨钉”!
    打的方位是黄裤大街左旁的一个摊子:
    那是个卖绍兴紫砂茶壶、茶杯的摊子。
    摊子后有一个人。
    老人。
    ——不,严格来说,他应该是个年青人,但从样子看去,却甚风霜、沧桑,举止神色,都像是一个老人。
    这老人居然没有在长街格斗时走避,反而出在茶具摊子后面,正在挥笔记事。
    他信笔疾书,写得那么用心、用神,一面写,一面还抬头看场中的一切变化,好像非常享受,也十分投入。
    无情的三枚透骨钉,正是打向这名“老人”!
    这“老人家”是谁?怎么能令无情主动出手,且一出手就如此不留余地?
    黄裤大街虽然是主要官道,两旁住的大多是大户人家,非富则贵,但凡是热闹之街巷,必百店林立,商贾云集,乃至小摊贩也特别多,这是闹市旺地的恃色。
    这儿也一样。
    既然街道之左有摊档,右边也不例外。
    无情的五支梨花钉,就是打向那“老人家”的对面。
    对面的摊档:
    那是一家卖鸡蛋、鸭蛋、鹅蛋、乃至鹌鹑蛋的地方。
    总之,那家摊子什么蛋都卖:
    东主是一个年轻人。
    ——不,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样子长得非常年青、有活力。生气勃勃的“老人”。
    这青年也没因为这场大街上的毒器、明器之斗而离开,却跟对街老人一样,埋首疾写,以炭笔在纸上狂书。
    他们在这动乱街头,就像人在书斋一样,看一阵,写一阵,一点也不受怕担惊。
    无情那五口梨花钉,就是打向这看来“与世无争”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无情对拦路劫因的温文人尚且留有余地,但对这道旁小贩却不容情?
    杯子有什么用?
    答案恐怕非常简单。
    杯子,通常都是用来盛水、斟茶、甚至喝酒用的。
    蛋呢?
    答案更简单。
    如果蛋不是用来果腹的,那就是让它延续生命——那就像鸡生鸡蛋、鸭生鸭蛋、乌龟生的当然是王八蛋一样明显不过,也理所当然。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时候,像现在,杯子和蛋,居然会有这样的用途!
    三口杯子,平平飞起,分别“叮叮叮”挡掉了三枚“活杀透骨钉”!
    另外五只鸡蛋,亦及时弹起,迎向五口“暴雨梨花钉”!
    钉子当然穿过了蛋,但准头已失,“夺夺夺夺夺”,一连五口,都打入了摊档的木架子上,直投入木头内。
    乍听起来,倒有点像落雹的声音,当然,一点也没有梨花的优美。
    却仿佛带了点梨花的幽香。
    场中的人都为这突然的变化而震愕。
    只听那“老人家”仿佛是喃喃自语的道:“好钉,好钉!”
    另外那名“年青人”却分外感触的说:“好险,好险!”
    无情对对方以三口杯子、五只鸡蛋就“破”去自己猝发暗器这一变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而且好像还早在意料之内。
    他也在感叹。
    他叹说的是:
    “好杯子,好鸡蛋!”他的语态充满了尊敬和奋亢:“寂天寞地,惊天动地,温氏双平,好打不平。”
    然后他向左右一抱拳,语恭态敬地道:“在下盛崖余,拜见二位前辈!”
    他执礼甚恭——一向冷傲的地,加上腿废不便,很少如此毕恭毕敬的礼下于人的。
    来的是谁?
    来者何人?
    ——他既然如此尊重这一老一少,又为何一出手便用暗器“招呼”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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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惊天动地的寂寞
    他施礼之际,最错愕的是温文。
    他没想到无情竟已发现了那两人!
    ——这两人来了,却不见得会出手,而且身份向来都是隐蔽的、而今,却已给无情扯破了,掀开来了!
    恐怕已事无善了!
    是以,虽然在这些人里,最差愕莫已的是他,但最快反应过来也最快有了反应的,也是他!
    他飞身,极快,眼看是飞向街口,却候然迎转,掠在向道旁,乍看是掠柱街边,却蓦地直冲而起,转眼已急冲向无情,却快到无情左侧七尺半之远,骤然之间,又改扑向无情身后的轿子!
    说时迟,那时快,温文的转动修为只怕不在他施毒手法之下,霎时间,他已趁无情不备,冲至轿前!
    他已占据了轿子!
    他要绝无情的后路。
    ——因为他知道,他也风闻过:无情最可怕的,是不止一个无情,无情已够难对付,那“轿子”的机关又是另一个“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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