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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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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孟将旅就一拳打在“忘鸡石”上!
    原本,干柴已飞上了天。
    使干柴为武器的人已死。
    就连索套也已无力垂下,死火已弱,青色刀快落地,连同一级棒都一点也不棒了——皆因雷怖已出手放倒了使用这些武器的人。
    可是,孟将旅的拳劲,隔空打在这些兵器上,这些“事物”全部变“活”了起来!
    这一刹间,雷怖觉得自己猝然遭受到各种狙击!
    干柴就砸在他的头上。
    他刚震开干柴,全身却突然着火。
    他正要打灭火头,但背部已挨了一棒,腰畔也吃了一刀。
    他一手抓住了刀。
    青色的刀。
    刀色青青。
    他一刀斩断了棒,又把于柴劈成四爿,但是一条绳索又无声无息的箍住了他的颈项,使他几为之窒息。
    他及时用刀割断了绳子,但一块石头已像只飞鸡一样,迎面飞来。
    他要挡,已来不及。
    “鸡啄”已“啄”在他的鼻梁上!
    这一下,他只听“卜”的一声,敢情是鼻梁骨断裂了。
    血水像决堤一般的溅涌出来。
    他用手去捂,却捂不住,血水自鼻翼裂缝里喷薄得滋滋有声,一下子,他右手五指指缝全积贮了血浆,还递流到肘睁那儿去。
    他痛得泪水直标。
    幸好,他手上有刀。
    又有了刀。
    ——他手上有刀,便是敌人的不幸。
    至少,是孟将旅的不幸。
    刀在。
    人强。
    刀在手。
    雷怖就成了恐怖的雷怖。
    一刀。
    头落。
    他一刀斩下了孟将旅的人头。
    青色的刀,绿色的血——这刀杀人,连刀杀人,连血也变青。
    好一把刀!
    这是一柄好刀,但对雷怖而言,这却不是一把趁手的刀。
    这不是“步步刀”。
    他使惯了步步刀。
    “步步刀”和这把“青青刀”的长短、轻重、刃口乃至刀锋、护手都不同,所以当雷怖一刀杀了孟将旅之后,忽见一人揉身扑来,他一刀“步步高升”就斫了过去,可是,因为刀的结构不一样,致使他的刀速慢了那么一点点,刀势偏了那么一些些,刀劲少于那么一微微,那人双手一拍,已空手抓住了刀柄——雷怖这才发现,那人双手是戴着肉色手套的,而这肉色手套,竟似金丝护甲一般,使刀锋伤不了他的手。
    ——若不是雷怖在惊悸中依然眼快目尖,发现来人戴了个难以察觉的手套,雷怖还以为是名捕铁手来了!
    来人一来就挡住了雷怖的刀。
    ——雷怖最可怕处便是他的刀。
    他决不让雷怖使刀。
    他看得准。
    抓得准。
    看得准是他的眼界。
    抓得准是他的出手。
    他还认得准:
    认准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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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雨收柴
    他当然不是铁手。
    他是余默然。
    ——他便是刚才在“四大旗主”黄昏、利明、吴夜、钟午闹事为难鱼姑娘时候,出言挺身表示关心的那名中年汉子,他打扮举止,都很文雅,原是一名江湖人,后来成了刀笔吏。
    最后因看不惯朝廷刑法太过酷烈,制造冤案多于替人们办案,又辞官不当,做回他的武林人。
    他原是“飞斧队”余家的精英,他的仇家是“四分半坛”陈家和“天安门”陈氏一族的子弟,一向交战惨烈。
    ——别人练飞斧,他练接斧、接暗器、揍兵器。
    当然,飞斧淬毒,并不好接。陈家兵刃,有不少是出自“下三滥”何家,“黑面蔡家”的手笔,难免淬毒。
    他便制造了这样一双百毒不侵,刀剑不入的手套,见仇家便杀,十分快意恩仇,江湖人称他这一双戴了不怕毒物而且本身就淬有剧毒的手为:
    “搜仇手”。
    他开始沉住了气,不动声色,混在众里,不求特殊表现,只求保命;而今,一旦认为机会来了,便猝起发难,一出手就双手合住了刀:
    雷怖的刀。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要害:
    雷怖无疑是可怕的。
    ——但他最可畏可怖的,乃在于他手中的刀!
    一旦他失了刀,或不能用刀,那么,此人的杀伤力,就大大减弱,并不是绝对无故的。
    所以他要制住他的刀。
    余戳然是扣住了雷柿的刀。
    雷怖想抽刀。
    一抽不动。
    他用力一扳。
    ——刀锋锐,一扳之下,别说手,木石亦为之削、为之断。
    但却扳不动。
    雷怖红了眼。
    他已没有时间。
    也没有机会。
    一时间,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握住这个时机,向他攻来。
    他急。
    且惶。
    ——没有了刀,他的形势甚为险峻。
    情急的他,发力将刀一送:
    把对手心房刺穿再说!
    可是刀仍没有动。
    余默然专心一致、心无旁骛,稳如磐石,只求把刀夹住。
    他真的夹住了刀:刀如嵌在铁岩里,无论雷怖怎么费尽力气,千方百计,就是拔不出来、发不出去!
    雷怖只觉肩上、肋下、背部、腿恻,都剧痛了起来。而且,在四方八面,各死穴要害,还不知有多少兵器多少招。
    向他攻了过来!
    他只有弃刀。
    再次弃刀。
    弃刀保命。
    他现在正处于客栈门前,后路给人堵了,前路也给戳了。
    雨筛打进来,人也杀了过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上至少有三条肋骨断了,腰间鲜血长流,额角给砸肿了老大的两块,像长出了两只紫黑色的角,背部痛得厉害,全身还有四处火头未熄,另外,肩、背、胁、腿各有一处伤口,沽沽淌血无一处不痛,但敌方的攻势仍然如狼似虎。一波接一波、舍弃性命不要活了似的向他深扑疾掠攻来!
    这时候,他一下子也回到常人没啥两样:
    心中大为着慌:
    ——怎么这些人都不要命!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跟他拼命!?
    他怕。
    他矍。
    ——这些人就像疯了一样!
    他一面抵抗,一面恐怖狂嘶。
    他忘了一件事:
    是他逼这些人起来联手反抗的!
    ——是他迫疯他们的!
    雨仍下着。
    雷怖已没有了刀。
    他及时双手一抄,抄住了两条棍子:
    ——不,不是棍子。
    而是柴。
    他收回来的是两条柴薪。
    ——那是甘勇身殁后扔弃、但孟将旅死前仍教它予雷怖二记痛击的两条柴。
    雷怖手握着柴,奋战。
    剑来。
    剑如电光。
    但剑不是电。
    雷怖挡不了电,但仍架得住剑。
    他左手挥柴,挡住了一剑。
    那是宋展眉的剑。
    剑是挡住了。
    但柴却突然软了。
    ——一天!
    原来他拿在手的,不是一支柴。
    而是一条蛇!
    他拿的明明是一截柴薪,怎会变成一条蛇!?
    这瞬间,手上的蛇,揉身张口,露出尖利的毒牙与咝咝的长舌,正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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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雷大雨小
    轰的一声。
    响了一个大雷。
    雨却小了。
    但雷怖的惊惧更甚。
    ——因为他手上的柴薪竟变成了一条蛇!
    蛇口正噬向他!
    他可不想死!
    ——他要活!
    雷声隆隆,使他陡生自己正遭“天谴”的错觉。
    雨虽小,但足以扰乱他的视线。
    天色已黯。
    暮已降。
    他气已衰。
    力亦弱。
    视力也因而衰退。
    ——可是他还是清楚地看见那条蛇正拧首狞齿向他噬来。
    他急中生智,马上用右手的柴,砸向左手的蛇。
    “卜”的一声。蛇首已给打个稀巴烂,还震痛了自己左手虎口,他正庆幸间,忽然,他右手的柴未端,“嗖嗖嗖”疾弹出了三点星星。
    这一下,来得急,来得快,来得突然。
    雷怖急中生智,智中生变,用左手蛇身一技一同,形成一道罩气,展开这三道暗器!
    暗器是给砸开了,可是只是两枚。
    他把一切都拿捏得刚刚好,唯一算不准的是:
    他左手的“蛇”,在这一刹间,又变回了柴!
    柴是硬的。
    蛇是软的。
    ——一软一硬之间,运使的力道就大为迥异。
    是以,雷怖用使蛇身之力来舞动柴薪,其准确程度便大大打了个折扣。
    所以、他只荡开两枚暗器。
    还有一枚,“哧”的一声,打入他的胸肌里。
    他吃痛,大吼了一声,退了一步。
    天外,雷鸣又一声。
    轰轰。
    雨又小了些。
    这雨使他越淋越迷糊。
    但痛却使他清醒过来。
    ——他遽然“清醒”,不仅是因为给暗器“叮”了一口。
    而是背后,又吃了一鞭。
    那是马鞭。
    ——尖锐的痛楚几乎撕裂了他的神经。
    他马上意会了一点:
    他可能己中了迷魂药!
    ——不然的话,手上的柴,怎会变成了狞狰的蛇身?明明是一条蠕动的蛇,怎又会一忽然变回一支硬邦邦的柴薪!?
    ———定是有“掩眼法”!
    是什么“掩”了他的“眼”!?
    一——雨……!
    对了,是雨,……雨就一直打落在他脸上!
    的确是雨。
    他猜对了。
    雨有迷药。
    在雨水中下手的是鱼姑娘。
    她一下子几乎把手上的迷魂烟、迷香、迷药都发放了出去,只求把雷怖毒倒再说、迷倒再讲,放倒了他,再图其他。
    她就趁盂将旅敌住并重创雷怖时下的手,天黑雨下,雷怖一时也着了道儿.所以才会生起手里的柴薪是毒蛇的错觉。
    另一支柴,未端弹出暗器,的确不是原来的柴薪——那是给鱼姑娘眼明手快换了一柄她常发售的兵器,一旦用以暗算人便会先伤着自己。
    不过鱼姑娘却无意要杀人,旨在警诫,所以,暗器没有淬毒。
    ——可惜就是没有淬毒!
    所以雷怖还没死。
    他已身受多处的伤。
    身负重伤的他,依然力图狰扎。
    他现在一时退不回名利店,也杀不出店外。
    他背腹受敌。
    他伤痕累累。
    他知道雨里有迷药。
    他知道敌人都要他的命。
    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死亡那么可怕。
    又那么接近。
    原来杀戮那么凄厉。
    那么狰狞。
    他真想跪下来求饶,大喊救命。
    可是没有用。
    他知道谁也不会原谅他的,这些人中谁也不会放过他的。
    因为他杀戮太重。
    要活命,得靠自己。
    他闭上了眼,不理雨水,屏住了呼息,不吸毒气。返身,只觉天旋地转,他强提一口气,一手又夺过了“青青刀”,杀入“名利圈”。
    为什么他一伸手便可以夺回“青青刀”呢?
    “青色刀”不是扣在“搜仇手”余默然手里的吗?
    本来是的。
    可惜鱼姑娘的迷魂雨却累了事,
    误了大家。
    眼看,孙青牙挥舞“是非剪”,以及宋展眉提剑就要攻到,但他们先后惊觉雨中有迷药,连忙掩鼻屏息,先退开一边再说。
    于是,攻势因而缓了一缓。
    这一缓,却是雷怖的生死关头。
    雨水和阳光跟岁月一样,不会因为忠奸、贵贱、强弱而有所变异的。到头来,贫民是死,暴君也得死。有阳光的时候,普照天下,除了给囚禁失去自由的犯人不得一见之外,自是谁都可以沐照其中;雨水降临大地,遍洒甘霖,大地一样都得到滋润。
    鱼姑娘是不顾一切,要向雷怖下手。
    她情急。
    也事急。
    所以她一气把至少十二种不同的麻药和迷药下在雨里、渗在雨水中,要去毒倒雷怖。
    她本来一直投鼠忌器。
    可是现在已不顾一切。
    ——再不把握这时机把这魔头放倒,生怕在场的谁都活不了!
    她手上并无杀人的毒药,只有迷药和麻药,要不然,她早就下最毒的药把雷怖毒死——也因为她现在施放的只是令人发软、失去战斗力的药物,所以,她才不怕万一错手迷倒了她的同伴和战友:
    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没啥不得了——她有解药。
    只要杀了雷怖,她就可以救醒误给“毒倒”的人。
    她没想到的是:
    在她还没迷倒雷怖之前,余默然已给“迷雨”弄得神志恍惚,把持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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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多情鱼头无情尾
    余默然其实中毒不深。
    甚至也不曾给迷倒。
    他的警觉性很高,一旦发现雨有蹊跷,立即就闭气屏息,要抵抗毒力所以神不凝、气不聚,——就是因为这样,负伤多处、气急败坏的雷怖,才能返身攫回他手上的刀,倒反杀入“名利圈”。
    他一路杀了回去,至少,又杀倒了六七人。
    这时候,雷怖已然伤重,而且,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毕竟,鱼天梁向他洒的迷药还是生了效。
    他心中惊恐已极,但仍十分强悍,见人就杀。一路子入了客栈。
    这时候,客栈内一片昏黯,死伤狼藉,血流遍地。
    他是踩着地上的尸首退杀回客栈的。
    名利圈内虽昏沉黝暗,但仍有两处,各点了盏油灯,所以还勉强可以照见店内的情势。
    ——这时候,居然还有人仍有心情胆敢挑灯观战?
    谁?
    是那两桌的人。
    这里再重复一次:
    一桌是二少一老:一位漂漂亮亮的贵介公子/一个斯斯文文的羞怯青年/还有一个脸肉横生容貌猥琐的老头子。
    另一桌坐了三个人:一个面色蜡黄、无精打采的青年/一名高大威猛凶神恶煞但也有形无神的大汉/一个是所文秀气白皙清雅但也有神没气的书生/另外站着的是一名长得很可爱、很神气也很嚣横的大块头少年人。
    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这两桌人在此时此境点了灯。
    点亮了灯。
    ——燃灯,在他们桌上。
    有刀。
    雷怖手上又有了刀。
    有了刀的雷怖,虽然还是很惊惶,很狼狈。受的伤还是很惨重,但他不知怎的,忽然变得很恐怖起来。
    他又变成了恐怖的雷怖。
    因他手上又有了刀。
    手上有刀的他,又变成了“杀戮王”雷怖!
    雷怖的伤口仍在淌血。
    他的心仍狂跳不已。
    他还在怕。
    他也是人。
    他怕死。
    是人都怕死。
    可是,他跟刚才的惊恐,却很有点不同。
    因为他手上已有了刀。
    他知道这些人都如狼似虎的要跟他拼命、要取他的性命。
    他明白。
    ——这些人把命都豁出去了,主要是他自己逼成的。
    因为他杀戮太重。
    ——他们不合力杀了他,他就一定会一个人杀光了这些人。
    他因一时失策,错估计了这些人众志成城、联手拼死之心,所造成可怕的反扑。
    他几乎因而身死当堂。
    所幸,他又夺得了刀。
    ——尽管那不是一把趁手的刀,但毕竟仍是刀。
    他杀人店里,只求歇得一口气,回上一口气,马上就反击。
    杀!
    ——杀光了这些联手起来几乎杀了他的人!
    一个也不留!
    这时,他正退到一张推翻了的桌子前,疾退的身形陡然一顿。这面桌子正靠墙掀倒,桌脚正抵在墙上,一地都是散筷碎瓷,菜肴狼藉,雷怖踩了一脚,几乎摔跤,由是他马上警觉到那儿有一面半翻的桌子,立即止住了飞退的身于。
    好了,他现在是背有所靠了。
    他决定重新振作,与敌人决一死战。
    ——反正,敌人剩下的已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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