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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只老狐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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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歧王。
  挽月盯着他,震撼到无以复加。他露在外头的皮肤,就像破碎的黑冰碴,走到跟前仔细听他的笑声,便知道他的声带和肺部已被毒药侵蚀得千疮百孔,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箱。他的脑袋上插着无数银针,像一只银芒刺猬。
  他根本不像一个病人。“蝉怨”似乎只是改变了他的样貌,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只是挽月细心,看到了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看到他托乌龟的手指节发白,看到他黑袍下的双腿微微颤抖。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他演了多久了?难怪白娘子说一生最敬重的就是他。
  中了“蝉怨”,原只有四十九日好活,日冻夜焚,共四十九轮。用银针续命,其实就是延长苦楚,将半夜的焚身之苦延到数日,半日极寒之酷也延续数日。一般人有幸中此毒,往往只求速死。
  白贞和歧王,都是意志坚韧的人。
  他太夺目,挽月冲上前时,听到两旁的惊呼声,才发现除了床榻上的歧王夫妇,床榻两边还坐着数人。
  她没心思去看他们,夺过那只乌龟随手递给身后的林少歌,抓住歧王枯枝般的胳膊凝神听起脉来。
  一刻钟后,她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坐到桌旁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那八只白玉瓷瓶排在桌上,双目微闭,两只手蝴蝶穿花一般从各个瓶中倒出或多或少的毒药,归在一只白玉碟里,信手荡了荡,让人取水来。
  温水递到,挽月接在手中,隐隐觉得异样,便放在唇边试了试水温。
  她神情微怔。水中竟然被人下了砒霜,分量很小,但足以让歧王这副残躯被自己“治死”了。是谁?会不会就是让歧王中了“蝉怨”的那个人?她转着心思,不动声色。
  “好像缺了点儿。”她歪着头想了想,端着那碗水,又回到桌边坐下,拎过一只瓷瓶向白玉碟中多添了一味毒,随后端着那碗水,递到王妃手里。
  “王爷……”王妃略有踌躇。
  歧王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她,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定看了看挽月,随即爽快一笑,头一仰,将白玉碟中的粉末就着那碗温水一口吞服。
  众人屏息静气。
  少时,歧王面孔一阵扭曲,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软歪倒在王妃身上。
  “啊!王爷!孙太医快去看看!”
  挽月眯起双眼,看向发声处。正是昨日那个随着王妃来看她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急急上前,从头上拔下银簪探了探地上黑血,“砒霜!她下毒害王爷!”
  女子指着挽月,气急败坏:“王府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王爷?说,是谁指使你的!”
  “薇儿,住口。莫要影响太医。”
  挽月挑眉去看,是女子身旁身着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面若冠玉,和林少歌有三分相像。
  垂手立在一旁的孙太医急忙坐到歧王身旁替他把脉。
  “若不是世子带回来的人,我们又怎么会放放心心就把王爷的性命交到她手上?世子,王爷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可脱不了干系。”叫薇儿的女子冷冷望着林少歌。
  原来她不是世子妃。挽月偷偷看向少歌,见他面无表情盯在歧王身上。
  “咳!”歧王突地一声呛咳,醒转过来。
  几乎同时,孙太医“噗通”磕了个头:“恭喜王爷王妃!脉象已趋于平稳了!”
  挽月依旧眉眼淡淡:“热水备好了吧?这就过去吧。”
  王妃亲自侍候歧王脱光衣裳下了水。挽月也不避讳,抄着手站在一旁,指点丫鬟们换水。
  那具破败的身体中不断渗出黄色的毒液,众人随着挽月手指将水一盆盆舀出,又加进新的烫水。
  子时,她又配制了另一剂解药让歧王服下。然后继续添水换水。
  到了第二天,挽月有些头重脚轻,恍惚间听到少歌柔和的声音对她说:“你去歇一会,我看着。”
  “不行!”她摇了摇头,“有个万一,我还能补救。”
  “好。”他不再坚持,默默站到门口,拦住那些往里窥探的视线。
  “世子,”挽月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三日后,我们若是都去睡了…”
  他意味不明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挽月熬足了三日。困到不行时,歪在椅子里眯一会。
  终于,歧王皮肤上的黑色尽数褪去,鲜嫩的新肉开始结痂。众人将他从水里捞出来,仔细擦干全身,换上干净睡袍抬回房中。
  王妃才是真真正正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望着自己夫君熟悉的面容,两行眼泪缓缓爬过波澜不惊的脸。她看向挽月,只轻轻点了点头。
  “世子呢?”
  “到了。”丫鬟笑容满面。
  进来的可不正是少歌。随后进来的是长子林少英和他夫人云秀,之后是次子林少华及其夫人沈薇。王妃一一向挽月介绍,挽月微笑听着。
  林少英和林少华二人常年领兵在外,此次因为父亲中毒,方回来守着。二人一身正气,神色坦然,见歧王大好,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二人依次向挽月抱拳:“姑娘大恩无以为报!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挽月只轻笑着摇头,心道,不是他们。这两兄弟太磊落,一眼就能望到底,有城府的人不是这个样子。
  她看向他们的两位夫人。云秀端庄大气举止沉稳,想是出自门当户对的人家。沈薇有些自卑怯懦,脸上尽是小心思。
  挽月毕竟白白比旁人多活了四十个春秋,只要不是老狐狸影帝,一般人很难逃过她的法眼。
  可…为何就错看了他?


第34章 贼人
  挽月压下心思,不动声色和少歌交换过眼神,缓缓说道:“三日前,我端给王爷那碗水中,被人下了砒霜。各位稍安勿躁听我说完。下毒的人一定十分疑惑,为什么王爷喝了那碗水却没事?其实,我早些时候遇到过他,见他神色慌张,便有些起疑。我行医多年,对药啊毒啊特别敏感,嗅到那几不可察的味儿,便用身上带的参粉换走了他的砒霜。我想不论他要害谁,总是坏他一次事。不料王爷那碗水中,正好有我那参粉的味道。”
  “那人是谁?!”几个愤怒声音同时响起。
  “嗯…”挽月揉了揉太阳穴,“我三日未眠,此刻实在是精力不济。这样吧,明日早晨,劳烦将王府中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我来辨认。”
  “送秦娘子回去歇下,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王妃严厉扫过众人。
  挽月回到客厢,倒头就睡。今夜不太平,抓紧歇息。
  下毒的人怎会想得到挽月的解药正是用毒调配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歧王确实喝下了那碗有毒的水,见歧王大好,挽月的说辞由不得他不信。
  那水从厨房到上房,一定经过不少人的手,直接去查恐怕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剑走偏锋,引君入瓮。今夜,在凶手看来,是唯一的机会。
  少歌…他会亲自过来保护自己吧?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用意?只希望那贼人不要也这么聪明才好。
  不过当局者迷,下毒之人心虚,就算心存疑惑,为保万一还是会有动作的。
  这个夜,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朝阳下的歧王府上空,隐隐约约飘着一缕缕鲜血的味道。
  次日,丫鬟引着挽月去见歧王夫妇。
  “看来贼人已经找到了。”
  “是的。不用劳烦娘子认人了。”王妃笑道。
  歧王脸上密密布满交错的新疤,但五官形状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来。大眼高鼻阔嘴,英武豪迈。待疤痕落地,又是一位帅大叔。
  挽月听过脉,抬起头对上歧王一对意味深长的笑眼,不由也笑:“您内功深厚,身体又棒,这点小毒可打不倒您!我这番说是解毒,其实只是帮您美了美容而已。”
  “那是自然!”歧王挑着眉朗声大笑:“区区小毒,怎会放在本王眼里!只是坏了我皮相,拙荆犬子嫌难看!”
  挽月抿嘴一笑。这位王爷实在是可爱。
  王妃静静坐在一旁,神色温婉,拉着歧王一只手,宠溺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心爱的孩子。
  这样的夫妻,养出的孩子能差?不会差的,老大老二少年豪杰,少歌虽然纨绔名声在外,但自己还能不了解他?只是…的确也是看不透啊…
  “世子着急回京,秦娘子是随他回去,还是多住些时日?”王妃拉住挽月双手,“多好的孩子,怎么早早就嫁了人!”
  “呀!”她不好意思地掩住口笑道,“瞧我这张嘴。沈状元人中翘楚,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挽月讪笑,只答道:“我也得回去了。”
  “好,好。”王妃取出一面小令牌,“娘子若是遇到不方便的事情,带着它到祥记钱庄,无论什么事,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给娘子办妥了。”
  王爷微笑着,一双眼睛只落在自己妻子身上。他笑起来眼角有数道鱼尾纹,但丝毫不显老态,反倒魅力横生。
  挽月也不矫情,小心地收进内袋中。
  “如此,谢过王爷王妃了。其实此次是白皇后托我为王爷治病,我是大夫,医人于我是本分。”
  “那你还收得那么痛快!”歧王笑骂。
  “王爷!”王妃嗔道,眉里眼里全是笑意,推了他一把。
  “哈哈!这位小姑娘可不是矫情之人,开得玩笑的!”
  “人家可不是小姑娘了。”王妃说着,眼里倒是多了几分疑惑。
  “我说是就是!”
  “王爷!”
  挽月笑道:“不妨碍二位打情骂俏,我先出去了。待收拾好行囊,再来正式道别。”
  有这样的亲人…应该…很幸福吧?
  挽月眼眶微湿,疾步离开了上房。
  辞行宴上,不见云秀和沈薇妯娌二人。挽月本就疑心沈薇,见她不在,心中冷笑“果然如此”,头一日还戴着白玉簪子呢,怎么自己给歧王治病时正好就换成银簪子了?一试就一口咬定是砒霜,世间能让银簪子发黑的可不止一味砒霜!
  只不知云秀为何也称病?林家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多嘴,只在心内暗暗疑惑。
  或许林家不想让自己这个外人心中坐实了沈薇的罪名?干脆妯娌二人一齐病了。
  返程时,挽月不再招惹林少歌,只静静歇在车厢里。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治了治嗓子,半月里几乎都在睡。
  他虽然没到过近前,却不时着人来问候一声,挽月说走便走,说停便停。众人待挽月也十分亲厚敬重。
  一别月余,京城的梧桐树落叶早,天还未凉,枝丫上已有零落之态。秋天快要来了,就连街道上的店铺也冷清了许多,节气仿佛也影响到了它们。
  平泰庵外,少歌道了别,转身就走。
  “世子…请稍稍留步。”
  他回转过来,脸色平淡:“秦娘子有何吩咐?”
  “今日一别,此生恐怕再不会相见。我有句心里话,想问一问世子,望世子坦诚相告。”她容颜肃穆。
  “……好。”
  “若你我相逢在未曾嫁娶时,世子会不会心动?”
  他沉默许久,眸色深沉。挽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缓缓开口。
  “秦娘子容色倾国,于我有恩,少歌身为男儿,若硬说心如止水,未免虚伪矫饰。只是没有如果。”他深深一揖,不再回头。
  挽月咬住下唇,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他身姿挺拔,仿佛顶天立地。他坦坦荡荡,他…分明是良人啊!
  这样的好男儿,若是没有桃花谷里一场冤孽,足以让人敬重一生。
  他那时怎么会…?难道那一切,只是自己幻梦一场?


第35章 是她
  挽月入庵堂辞了白娘子,带着映花照水及素问三人回到秦宅。
  “姑娘姑娘!”映花照水一人拉着挽月一只手,叽叽喳喳一顿说。
  “歧地气候恶劣,姑娘一定吃了不少苦!那种穷山恶水,谁嫁到那里可倒霉喽。”
  “就是,哪怕给那什么王爷做王妃,我看也不比京城里富贵人家过得好。”
  “姑娘,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沈姑爷天天守在平泰庵门外,就想见姑娘一面!”
  “我说的吧?姑爷若是见着姑娘真容,一定会爱上姑娘!”
  “姑娘千万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待养好了身子,沈姑爷也该来接姑娘了。或者我让人去通报一声?”
  “不好不好,姑娘太憔悴了,姑爷会心疼,会责怪我们没有好好照顾姑娘。还是等养好了再说吧!”
  挽月扶额。罢了,雁过无声,情去无痕,就此放手,让往事彻底成为往事吧。
  心痛吗?痛,痛啊痛啊就习惯了。
  恨他吗?不恨。信他的为人,相信他有他的不得已…
  秦家小二,就此消失吧。反正,终究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将他从心里剜去,心,也跟着剜去一大块。又空又疼。
  “姑娘…”映花摇着她的胳膊,“你就答应我,答应我。”
  “什么?好好,我答应,什么都答应。”
  “太好了!姑娘可不能反悔。待姑爷来时,就让他知道姑娘就是救了他性命的人!从此和和美美过日子!”
  “好,好。”
  是该让他知道了,知道自己就是他老婆,这一世是他老婆,上一世也是他老婆,不过下一世不会了,这支离破碎的灵魂,恐怕是没有力量再入轮回。
  少歌离了平泰庵,半路便急急传讯召来燕七和时子非二人。
  “爷!查到了!”燕七双眼灼灼,神色却十分疲倦,想来也是花费了很大功夫。
  “说。”少歌声音微颤。
  “这位二当家的产业全部归属秦家,名下除了风月楼,还有凌云楼、张记银庄、云罗绸庄、民生茶米铺……”
  “说她人,在哪。”
  “是。这位二当家,竟然在坊间很出名,只是无人知道他就是那些产业的业主。他平日只扮作小厮,混迹三教九流间。人称他为秦家小二。”
  “秦…家?”
  “是,就是那个数月前圣上赐婚,和新科状元沈辰结了亲的秦家。属下查过,秦家有秦挽月一位小姐,嬷嬷一人,名叫杨似菊,丫鬟二人,名为映花照水,管事夫妇二人,赵胜吴英莲,唯一的小厮,便是这位秦家小二。但…属下无能,还未查出他现在何处。”
  少歌瞳孔一缩。
  蹙眉细思,便想到秦挽月种种异常。她分明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作出那些怪诞举动?
  少歌竖起掌,示意燕七噤声。
  秦家是商贾之家,拥有那些产业不足为奇。秦家产业怎么会在小二手上?她,是谁?
  秦挽月是丑女?笑话!谣传?或是…易容?!易?容?!
  平泰庵…似有一层迷雾,他一直隐隐心存疑惑,“秦家”二字,就像两只拨开迷雾的手,雾中,有什么鲜活的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记得当日初见白后,她第一句话便是“世子是来问我要人?”
  白后当时并不知道父亲中毒的事!那么,她以为自己要的人是谁?!
  白后说自己慢待了她,自己何时慢待过秦挽月?!
  得知父亲中毒数月,白后说的是“你不带她回歧地,将她扔在那里月余…”
  当局者迷,彼时只惦记着父亲的病情,竟然没有多想。回头一看,自己当时说的是药王,白娘子说的是秦挽月,二人分明在鸡同鸭讲!
  京中这处府邸虽不似歧地防卫森严,却也不是寻常人说闯就能闯的。是谁救走了她?白后身边的女侍卫?!
  少歌深吸一口凉气,炽热的心上仿佛被浇上一桶冰水。
  她一身伤病,还中了毒。她是小二?怎么可能?
  少歌松开缰绳,马儿悠然行走在街巷间,直到天色渐暗,它终于停下来,安安静静立在一棵老树下,对面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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