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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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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江月心又挑起眉头,恍若在战场上似的,面带讥诮冷意,对李延棠重复道,“本郎将连大燕铁骑都不怕,又怎会怕阿延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只不过是怕靠的太近,就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届时你冲出去梨花带雨地哭,说本郎将轻薄于你,那岂不是杀头大罪?”
  她已近乎在胡言乱语了。
  李延棠越听,越觉得心底好笑。
  敢说当今天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只有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小郎将有这般胆识了。还说什么“杀头大罪”,他又岂会舍得?
  他真是喜欢极了小郎将这样的性子,直白单纯。在她眼里,他不是需要敬畏的天子,而是一个可以享受平凡之乐的普通男人。
  “小郎将放心对朕动手动脚。”李延棠轻笑了一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朕不在意。”
  “……?”江月心懵了一下,口中似连珠炮一般说道,“小棉袄、小宝贝,你当真不在意啦?”
  李延棠:……
  他轻揉了一下太阳穴,道:“不在意。只是你这称呼……算了,你喜欢这样喊,便这样喊吧。”
  他笑够了,便折返回书案前,似是要挑拣一本折子看。一边翻找着,他一边道:“你来清凉宫住,朕本该是一直陪着你的。但有些麻烦事儿,不处理不行,且给朕半柱香的时间。”说罢,便拎出几页纸并一章奏折,坐下来批点圈画。
  江月心一颗心还七上八下着,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吻着陛下的时候,那滋味真是好极了,似心底发了芽一般。原来与心上人这般亲密接触,是这样的好味道,难怪男子要娶妻、女子要嫁人,原都是为了享一享这人间乐趣。
  更别提方才陛下瞧着自己时,那温柔眼神真是能叫人化开了。
  江月心有些怀恋,怅惘地叹一声,又凑过去看李延棠在看些什么。李延棠倒也没有遮挡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了——是与淮南王有关的信件奏折,信上说淮南王在京外蓄养私兵,与京畿兵马司等要员来往甚密,甚是可疑云云。
  江月心只瞥了一眼,就敏感地察觉到这应当是李氏皇族的秘辛,自己这样的下等将官本不当看见的。于是,她立刻缩了头,道:“我什么都没瞧见。”
  虽这样说了,但她心底还有些忐忑。
  帝位已定,早就落下尘埃。这淮南王李素,莫非还想逆天一搏不成?
  李延棠道:“小郎将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老实说,这些事,朕不打算瞒着你。”顿了顿,他微叹一声,道,“朕从前只道,若想护着一个人,便不该叫她知悉外头的风风雨雨。可与小郎将重逢甚久,朕觉得小郎将定是那种不愿置身事外的性子。”
  江月心仔细斟酌了一番,道:“我确实是不想被人蒙在鼓里的。”
  说罢,她又觉得心底微沉。李延棠都这样说了,可见淮南王的事儿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恐怕事态颇有些严重了。
  这淮南王本就是先帝储君,若非李延棠中道还朝,又被霍天正强行扶上帝位,这江山本该是属于淮南王的。于夺帝之争中落败,淮南王心有不甘,那也是自然。
  江月心思虑一会儿,忽地抱拳单膝跪地,对李延棠铿锵道:“若陛下有用得着末将之处,但请吩咐,末将定会赴汤蹈火,誓死功成!”
  李延棠:……
  他揉了下额头,道:“小郎将,你这性子呀……叫朕拿你怎么办?一点儿都用不着朕来护着,反而要护着朕……”
  江月心爽朗一笑,道:“那自然,阿延可是我的心肝小宝贝。”
  李延棠:……
  一句插科打诨,便叫方才那等紧张氛围褪去了,她脑海里也忘了淮南王的事儿,又惦念起了与李延棠碰碰嘴唇的好滋味。
  于是,她起了身,小搓搓手,缓缓靠近面容清俊、正低头执笔批阅奏章的帝王,小声道,“那个……阿延……我想……”
  “嗯?”李延棠抬起头。
  他一抬头,清俊的轮廓面容便映入了她眼中,如道皎皎月辉。她一时没忍住,手撑着桌案,又低下头去吻了男子的嘴唇。
  这回,她不急着退开,而是阖了眼,任时刻一点一滴流长。
  清凉宫里极是安静,声声花漏已是震颤耳间,另有清浅的呼吸声,绵密细长,如蝶展开薄薄双翅的声响似的。她间或悄然睁开一条眼隙,透过轻颤不停的眼睫,便瞧见李延棠的眼眸,如晕开了红尘日月似的。
  她低低地咕哝了一声模糊的“阿延”,双手搭在帝王的肩上,整个人都要依到他怀里去了。
  清凉宫的门扇未合,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了,如樽樽无声泥偶似的守在外面,头也不抬,一点声都没有。
  霍淑君本在侧殿更换身上的丫鬟服侍,换好了衣衫,便大刺刺地朝清凉宫正殿晃去,一抬眼便瞧着太监宫女无声地立在外头。
  她正想去找自己的好姐妹,冷不防段千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霍妹妹,你换好衣裳了?陛下当真没有罚你?”
  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还有些不甘心。
  霍淑君汗毛倒竖,一阵大怒——这段家的杀千刀,竟是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
  她懒得和这死乞白赖的登徒子计较,连忙抬了脚朝清凉宫冲去,想抬个救兵来。不等宫女通传,霍淑君就冲到了正门口,恰好瞧见未来的帝后……亲密接触。
  霍淑君的脚僵在了空中,满面惑色——小郎将这是干嘛呢?
  她很不懂这两人为什么要叠着坐在一起。
  霍淑君探头探脑的,想要再观察一下。段千刀也跟了上来,瞧见殿内这一幕。下一瞬,段千刀就急急蒙了她的眼,把她拎了出去。
  段千刀倒吸一口冷气,一边蒙着霍淑君的眼,一边对门口正欲唱词的太监道,“公公行行好,就当我俩没来过。还是别通传了。我霍妹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
  被蒙着眼睛的霍淑君:???
  ***
  天近傍晚,夏雨又落。
  淮南王府里,一片浮光昏聩。剪了叶的半枝残荷,立在水塘之中,有些衰败萧瑟。正对着池塘的八幅流云门扇,半开了一条缝,透出些许昏暗来。
  房中真珠帘低垂,窗纱纸被夹着雨珠的风吹得鼓起。乱曳的鹤纹床帘下,倚着一个辗转反侧、于梦中频频蹙眉的男人,正是淮南王李素。
  天空中飞过一道白电,几乎刺亮了半个京城。继而,便滚过一道惊雷。这雷声轰隆,惊醒了躺在枕上的男子。李素大呼一声,带着涔涔冷汗坐了起来。
  “婉宜!”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被梦魇纠缠住的面色一片苍白。
  此时,外头有人扣门。
  “王爷,叶家派人来了。”
  李素微定了定神,压抑着沙哑嗓子,道:“是来商议下定的事儿吧。”
  “王爷……是……”外头的仆从有些为难,“叶大人是来说解亲的事儿的。”


第55章 清凉宫(四)
  李素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少时; 梦到自己第一次于宫中见到叶家婉宜的场景。
  约莫是秋日的时候,天辽地阔,甚是晴爽。叶家的大小姐打扮得秀美端方,活脱脱一个绝色美人的胚子。她朝自己笑笑,很腼腆地见礼。
  那时的叶皇后,后来的西宫太后,对李素道:“素儿,婉宜日后会嫁予你为妻,你要好好待她。”
  虽年少; 李素也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他瞧一眼那美色婉约、难有人出其左右的少女,心头微跳,耳后如烧了一片霞似的。
  李素顺着叶皇后的话; 应了下来。那一次,叶婉宜赠给他一块玉佩; 玉料是上好的璞山玉,光润如水; 上刻“志存”,乃是劝人志存高远之意。
  这块玉佩,李素一直留到后来,未曾舍得丢。直到一次酒后,在宫宴上将其摔落在了草坪中。
  后来; 李延棠还朝,李素不再是储君。虽他与皇位失之交臂,但他却没什么脾气; 也不大想去争。他想着,能娶到叶婉宜,与她成亲过日子、生儿育女,已是人间一大桩幸事,他应当知足了。
  李延棠受冠东宫那夜,李素问过叶婉宜:“若我不再是太子,你可还愿嫁给我?”
  那夜,为了庆祝李延棠受冠东宫,整座皇宫皆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一副几欲照亮半边天的模样。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角落里,初初长成未久的李素与叶婉宜相立而谈。
  彼时,叶婉宜点了头。
  她笑得甚是纯美,面庞上皆是动人的笑意。在李素的眼里,叶婉宜虽有着“端方雍容”的名头,可她私底下也是有些小棱角的,和她的妹妹叶柔宜如出一辙。
  ——愿意放弃太子妃之位,嫁给无缘帝位的李素,便是她的一颗小小棱角。
  那夜,虽无缘太子之位令他有些失意,可他更多的却是欢喜——他觉得倒映于叶婉宜眸中的烟火甚是好看精彩,因此欢喜不已。
  只可惜,叶家却不愿将婉宜再嫁给他。叶家世代名阀,嫡长女便是算好了要当皇后的。做不了皇后,那便是让叶家十多年的精心教养付诸东流。
  以是,叶婉宜不能再与李素有瓜葛。
  叶婉宜也曾争过、恳求过,但她到底是叶家的嫡长女。忘了是哪一日,叶夫人与叶婉宜彻夜长谈,终是让她改了心意,答应听从家族安排,入宫为后。
  从此后,那长着细细棱角的叶婉宜便不见了。她像是被彻底磨平了的鹅卵石,圆滑、完美、饱满,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可谁也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什么。
  没了皇位,也没了曾经的青梅竹马。李素终日饮酒作乐,好似用醉意麻痹了自己,便能逃脱了这事事皆不如意的红尘世间一般。
  但谁也不曾料到,兜兜转转,叶婉宜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陛下赐婚,将叶婉宜又还了回来。
  李素不知该如何述说自己的心情,但他却知道,这是一桩好事。这一回,他是绝不会再把心上人交出去了。为此,他已停了酒,不再多饮。
  然而今日,叶婉宜的父亲叶衡却亲自上门,劝他解亲。
  淮南王府的正厅里,一片压抑。外头风雨大作,时有白电滚过。叶衡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李素,低声道:“婉宜所愿,皆在信中。”
  李素微白了面色,心头有不妙预感。
  他撕开了信封,展信而阅。字迹隽秀,确实是叶婉宜亲笔无疑。信中写她无意于自己,烦请他恳求陛下,解除婚约,放她去留随意。
  字字句句,甚是无情。
  李素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信,神情甚为阴鸷。他合了信纸,冷然道:“叶衡,若本王说不愿,你又当如何?”
  叶衡道:“那自然是将婉宜嫁过来。”
  叶衡这话说的坦然,李素却无言以对。
  李素微咬牙,心却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他知道,叶家是咬准了自己对叶婉宜的感情——他们都知道,自己痴情如斯,一直视叶婉宜如心尖至宝,定舍不得她难过。
  叶家抱着做外戚的美梦,可叶家人却不敢自己得罪陛下天威,便希望他李素来开这个口,来讨陛下的嫌。
  外头的风雨声愈发了,沙沙不绝,敲的屋顶传来如奏之声。李素的拳越捏越紧,终于,他狠狠拍了一记桌案,阴刻道:“叶家人,真是好一个胆大的叶家人!你们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么?”
  他察觉到自己的口腔之中有咸锈味,原是自己暗怒之时,不小心咬破了嘴角。
  “王爷此言差矣。西宫太后娘娘,也姓叶。咱们叶家,又怎会把王爷视为外人?”叶衡却挂着世故的笑,道,“咱们叶家与王爷,本就该同气连枝才是。”
  顿了顿,叶衡摇摇头,道:“婉宜她本也不想闹得如此难堪。可赐婚到底非你情我愿,乃是陛下强她所难,以是……”
  李素阴鸷的面孔,流露出一分破裂的哀痛来。
  叶婉宜……
  想到回忆之中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少女,李素的心口就微微一疼。
  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那个姑娘。
  “陛下强她所难……?”他喃喃念了一句,竟自顾自地笑起来,“你们叶家真是厉害,瞧准了我见不得婉宜不如意。”
  说罢,他站起身来,面容冷刻如冰:“好,本王答应你,去陛下面前解除这桩婚事。”
  叶衡并不诧异,只是含笑道了谢,又命小厮把早前备好的谢礼抬上来,这才告辞离去,冒雨上了回叶府的马车。
  待叶衡走后,李素的面容彻底冷了下来。
  他一抬手,便掀翻了堆放着的礼物箱匣,低垂头颅,喃喃道:“婉宜,你只肯做皇后是么?要想娶你,便得先得到那帝位……是么?”
  外头电光雨丝相交,白光照亮了他的阴鸷容颜。他眸中一道冷色,如不化冬雪。
  ***
  清凉宫。
  江月心在清凉宫里住下后,照旧是与褚蓉睡的一张床。京城傍晚后便开始落雨,断续未绝地下了一整晚的雷雨。这雨声虽然大,却也不恼人,江月心和褚蓉趴在床上,讲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
  “姨姨呀,你可知道男女间亲密接触,是个什么滋味?”
  “你想知道拉?再修炼八百年吧。”
  “姨姨无所不知,就和我说说呗。”
  “……”
  褚蓉无语。
  她要是能撩动江亭风那块木头,她就不会在这皇宫里做什么“教养嬷嬷”了,孩子都生了一二三四五个了。她哪有什么经验能和江月心说的?没有!不说!
  “姨姨不知道啊!”江月心竟然有些怜悯,道,“没想到姨姨也这么可怜……”
  “……”褚蓉一扶额头。
  两人扯东扯西,讲了好一会儿,才就着雨声迟迟入睡。次日,外头的雨水也没停下,依旧沙沙地下着。江月心用了早膳,便兴冲冲地去见李延棠。
  李延棠起的早,已在批阅奏折了。江月心进了清凉宫正殿,张嘴便是一句“小心肝~”,回音袅袅,环绕在整个宫室内。
  李延棠面不改色,依旧一脸温雅从容、风光霁月,浑似她喊的不是“小心肝”,而是声恭敬的“公子”。
  他本想起身接她,可他一动,双膝便传来微微刺痛。于是,他只能咬牙坐着。李延棠早习惯了这痛楚——每逢雨天,他少时被打断的双膝就会隐隐作痛,若要行动,则得咬牙忍着巨大痛苦。但他也习惯了不说出来,只自己忍着。
  然而,这回,他蹙眉的动作却叫江月心察觉了。
  “怎么了?小心肝?你哪儿不舒服么?”
  “……无妨,腿麻了。”
  恰在此时,几名外臣拜见陛下。李延棠道:“宣他们进来吧。”
  “哎,小心肝,你可别勉强啊!”江月心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让我来做吧!”
  听着那句“小心肝”,李延棠依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连垂眸的角度都不曾改变一星半点。
  “说真的,小心肝,你要是哪儿疼了可千万别忍着,找杨大夫给你瞧瞧……”江月心还在念叨,李延棠听了那句“小心肝”,却愈发的温柔自如、从容恍如一名满袖清风的仙人。
  “小心肝,外头的大人们进来啦!我要不要退避一下?”江月心看到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进来了,便问道。
  “不用。”李延棠神态自若,未有任何不适。那模样,那姿势,皆是一等一的清贵,让人不敢直视。
  “小心肝~”
  “小心肝……”
  “小心肝!”
  几位年过花甲的老大臣,刚踏进清凉宫,就一连听了三声“小心肝”,不由纷纷面露古怪之色。李延棠却只是抬了手,对诸位老大臣道:“坐。不必奇怪。朕就是小郎将的小心肝没错。”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很可怜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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