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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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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觉着这样有意思了。那些能立足世界眼光的人,在他们的眼里,这世界该是何等样的风景呢?”
  陈萱想,真想成为那样人,看一看那样人眼里世界的风景。
  不得不说,陈萱成熟了,因为,纵有这样的志向,陈萱也不肯直接再说出口叫人笑了。只是,闻氏夫妇何等眼力之人,就陈萱这两眼晶晶亮,满面向往的神色,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均不由一笑,转而谈起别的话题。


第140章 眼光
  陈萱过来; 其实还有事想麻烦闻夫人; 她有些不知当如何开口。
  闻夫人都看出来了,倒是闻先生先开口,“魏太太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但说无妨。”
  陈萱脸有些红; 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自己写的用夹文件的大铁夹子夹起的资料,脸红红的开口; “是这样; 我们的店以前很小; 工厂也很小; 今年是第一次招高级经理。哎,以前也没招过这样高级的职位,先时我都不晓得要如何做; 还是容先生跟我们说,没有合适的人,就训练出合适的人来。这是我在招高级经理前写的训练员工的计划书; 后来; 我们招到了人,我也根据他们的情况做了许多修改。阿年哥也帮我改了很多; 阿银也提了许多意见; 合适的我都放进去了。我想着; 我们也不是就招这一回人; 以后说不定还要招人。我们见识有限; 夫人您既有学问又有见识; 待我也很好,我就想请夫人帮我看看。可又觉着,您这么忙,我却拿这样的小事打扰您,您待我好,我却不知体谅您。哎,我不知该怎么说,我原不该说的,结果,给闻先生看出来了。哎,我可不是怪闻先生您啊,哎,我这乱七八糟的都说了点儿什么啊。”话到最后,陈萱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闻夫人先是一笑,接过陈萱手里的计划书,看她脸红的要烧起来,安慰她道,“这可怎么了,我要是那样忙,也就没空请你来喝下午茶了。这不过一桩小事,你想的也太多了。再者,你是把我视为长辈,视为朋友才会过来让我看,我心里高兴还来不急。要是你明知道我能帮上忙还不来跟我说,我反是不喜。”
  陈萱搓搓脸,露齿一笑,极力镇定下来,“那就麻烦您了,要是我哪里有不好,您可一定得告诉我。您告诉了我,我才能有进步啊。”
  闻先生忍俊不禁,问陈萱,“就这么想进步啊?”
  说来也奇,陈萱先时总觉着闻先生身上带着那么种说不出的官威,此时又觉着闻先生挺可亲的,并不怕人。陈萱想,当真越是大人物越是平易近人。陈萱点点头,认真的说,“我起步就比别人晚许多,学习也不比别人快,脑筋也不算太聪明,就得时常请教有学问的先生或是像您和夫人这样的长辈才行。”
  闻先生又是一乐。
  陈萱其实很会说话,她那种朴实率真又很努力上进、锲而不舍的性情,格外的讨人喜欢。待陈萱告辞后,闻先生都忍不住说,“魏太太性子真不错。”
  “是啊,文姐姐都很喜欢她,当初我去文姐姐的沙龙,文姐姐就说起过她。阿萱的志向是做一级教授,这话是三年前说的,当时不少人笑她,如今她学到初中课程,英文很流畅,还在学习日语,现在沙龙上的人再提起她这话,倒是没人笑了。”闻夫人从茶几上的琉璃果碟中挑了个苹果,用果刀慢慢的削着果皮。
  闻先生道,“魏太太怎么做起生意了,我看她十分喜欢念书,现在念书,过几年再上大学,其实也耽搁不了几年。”
  “在存钱,她将来想去国外念大学。”闻夫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丈夫,“魏家是小买卖人家,吃喝不愁,却也没有大笔的钱财,她是做媳妇的,自己没钱,难道叫婆家供她念书?”
  “我看魏太太志向远大,要是她愿意,咱们出些钱也无妨。”
  “一码归一码,魏太太做生意不错,她虽是小生意,赚出到国外念大学的钱也不难。”闻夫人将果刀放回果碟内,道,“让她自己挣吧,人这一辈子,一步一步的,谁也替不了谁。现在难一些,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何况,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闻先生感慨道,“有许多人,欠缺的只是环境,像魏太太,到了北京,立刻就能破茧成蝶,有自己的理想。中国的新女性,就当如魏太太一般才好。像雅英,教育环境这样好,我委实苦恼,她去岁年底的考试很不好,这次过来与蒋校长吃饭,我都不敢提她在北京大学念书的事。”
  想到闻雅英的状况,闻夫人亦是无奈,闻夫人摇摇头,“我原本想着让雅英和阿萱做个朋友,雅英自小没吃过苦,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一切有多珍贵。阿萱一向很喜欢国外留学的人打交道,雅英时髦,眼界广,她们彼此身上都有彼此欠缺的地方。要是能彼此影响,不是坏事。可你也知道,雅英一向对我有敌意,她见我与阿萱来往,便认定我居心不良,对阿萱也有敌意。她的事,我不好插手,不过,我听说田二舅一家子还在她身边凑个没完,她真是没吃够亏。”
  说到自己发妻的娘家,闻先生开始头疼,都不愿意多提这个长女了。
  陈萱回家时,时间已经是傍晚,魏金正在照顾院里的草莓,听见汽车声连忙在边儿上水盆里洗把手出来接陈萱。要搁往时,魏金才没有这么殷勤,她做大姑姐的,为什么要接弟媳妇啊?可这不是陈萱怀孕了么,显怀后身子又越发笨重,她二弟成亲三年,陈萱这肚子才有动静。魏金做为家里的大姑奶奶,天生就对娘家人丁兴旺极为关心,魏金身为老派姑奶奶,坚信只有娘家兴旺,她在夫家才有地位。
  所以,别看平日里魏金刻薄,可自从陈萱有了身孕,魏金就很关心陈萱了。
  魏金扶着陈萱下车,又招呼人家司机进屋喝茶,司机客气的拒绝了,说回去还有事。魏金让司机稍待,嗖嗖跑回屋,拿了包哈德门来塞司机手里,笑嘻嘻地,“司机兄弟您路上留着抽。”
  司机道谢后便开车走了。
  魏金和陈萱一面往家里走,一面数落陈萱这为人处事,“虽然你认识富贵人家的官太太,这些下头人也不能少了打点。人家这样远接近送的,咱们北京人可是最讲究礼数了,不能叫人说咱们北京人不懂事儿。”
  陈萱笑眯眯地,“大姐说的是,以后我得记着这个。”要不是魏金说,陈萱还真没准备。因为她也没料到闻夫人会派车来接她,就没备东西。
  见陈萱肯学习,魏金满意的说,“先说好,那哈德门可是我给你姐夫买的,这可得算你们的账啊。”
  “嗯,我记得了。”陈萱说,“阿年哥前些天刚买了一条,也是这个牌子,我现在不知怎么回事,闻不了烟味儿。”
  魏金撇下嘴,“你这也忒娇气了。”就听陈萱说,“大姐给我留下两包,待家里有客人时用就成,其他的都拿去给大姐夫抽吧。报纸上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大姐夫也少抽。”
  魏金立刻改口,“说的对说的对,烟是得少抽。这有身孕的时候,各种奇奇怪怪的症状都有。我平时多喜欢吃羊肉啊,怀着丰哥儿的时候,那羊肉味儿,闻到一星半点儿就恶心。你闻不得烟味儿,是得叫阿年也少抽,那哈德门的香烟就给我吧。你大姐夫平时在外也有应酬,我们老太爷都是抽旱烟,你大姐夫平时是抽烟卷儿,可在外总不能再裹烟卷儿招待客人,也不像样。”
  魏金叨叨着,跟陈萱进屋儿,陈萱从衣柜里拿出大半条的哈德门香烟给魏金,魏金喜滋滋的夹胳吱窝下,与陈萱道,“你歇着吧,我还得去瞧瞧咱这草莓,先前用了大葱叶子配的土药,还真有效。二弟妹,这法子也是从乡下学来的吗?”
  “不是,在乡下谁家舍得用大葱叶子配土药?大葱都要留着做菜,可这红蜘蛛,用别的法子都不好使,这法子是我在书上看到学来的。”陈萱一手扶着炕沿儿,慢慢的坐炕上去,说魏金,“大姐你可得保密,这是我在农书上看的,反正以前在老家没见人用过。草莓最容易招红蜘蛛,尤其是在屋里住的草莓,特容易受红蜘蛛的祸祸。”
  “我又不傻,能告诉别人?”魏金心下琢磨着,看来这学习的确挺有用的,像二弟妹这样的笨人,读了几本书,也较往日聪明许多。
  家里帮忙烧饭的安嫂子端了温水进来,又问陈萱饿不饿。
  魏金先暗暗的把这防虫的法子记心里,就出去侍弄草莓园了,待草莓园侍弄好,魏金在院儿里扬着嗓子同陈萱喊一声,就带着大半条的哈德门香烟去老宅照料老宅的草莓园了。别看魏金以前有些瞧不起陈萱是乡下过来的,如今跟陈萱学种草莓,认真的不得了,都不假他人之手。每天介老宅、王府仓胡同的两头儿跑,完全是拿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来。魏金早算计好了,这草莓技术学到手,就是一辈子吃饭的手艺。以后不要说她,就是她儿子、她孙子有这一技之长也饿不死。
  待魏年回家,没闻到羊肉饼的香,就知道大姐晚上是不在他家吃饭了。
  陈萱身子笨,坐炕上给魏年从茶壶倒了杯温水,茶性属寒,她现在都不吃茶了。晚上吃茶容易失觉,所以,魏年一般晚上也不吃茶,家里便都是备的温水。
  魏年先洗过手脸,端起陈萱倒的温水一饮而尽,就听陈萱说起去闻夫人那里的事,“我今儿还见着闻先生了,闻先生也是个很和气的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阿年哥,你说,越是有身份的人,是不是就越不会摆架子?”
  魏年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必摆架子,也没人敢小瞧他们。身份地位寻常的人,凡事生怕被小瞧,会摆一摆架子。不过,凡事没绝对,要看各人性情。”
  陈萱点点头,“这也是。楚教授就没架子,那位靳教授,就很傲慢。”
  靳教授是陈萱通过楚教授认识的北京大学商学院的教授,陈萱因为与楚教授相熟,对北京大学充满感情,当初招高级经理时,陈萱原是听说北京大学有商学院,想在商学院里招人的,结果,靳教授听说只是个卖化妆品的店,全无兴趣。陈萱人也没在大学招,直接面对社会招聘,招来的一样是能干的齐三和白小姐。
  不过,陈萱也见识了,并不是所有的大学教授都如楚教授一般的风度翩翩、和善可亲的性情。
  陈萱将自己把计划书拿给闻夫人看的事同魏年说了,陈萱说,“夫人一向有见识,要是能指点咱们些。就是以后对培训店员也有很大帮助的。”
  魏年不知道陈萱还把计划书请闻夫人指点,事关闻夫人,魏年总会比较慎重,“会不会太打扰闻夫人了?我原是想待容先生来北京后,请容先生帮忙看一看。”
  “没事,闻夫人很好的,她说当我是朋友,还说要是我有这样的事不找她,她反是不高兴。”陈萱唇角翘起,“我当然知道闻夫人这话是有客气的成分在的,可是,我一提这事儿,闻夫人就应了,一点儿为难都没有。夫人心地好,我听说,许多有德行的长者都会提携后进,阿年哥,你说,是不是闻夫人觉着我这人还成,所以,才会帮我。”
  魏年自己一向有些没来由的怵闻夫人,不过,与魏年相反的是,陈萱与闻夫人投缘的不得了。魏年并不因自己的感觉就阻止陈萱和闻夫人来往,而是说,“不过,你的确是投闻夫人眼缘儿。”
  “大概是闻夫人以前也过是不容易。”
  魏年把手放陈萱肚子上,问,“孩子动了没?”
  “唉哟,你手别往我肚子上放,你一放,他就动。”四个月的时候,便有胎动了。初时就是觉着肚子里像有人在吹泡泡一般,陈萱还不确定。如今是真的在动,但也不强烈,可每次魏年的手往陈萱肚子上一放,唉哟,孩子动的那叫一个欢实。陈萱都让魏年少摸她肚子,魏年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做父亲,还是受了孩子胎动的鼓励,特别喜欢摸陈萱肚皮,魏年时常说,“这是咱们孩子跟我打招呼哪。”并且,魏年坚信孩子生下来肯定是跟他亲的,想一下就知道,孩子现在就会回应他了。
  “不是早上都打过招呼了。”陈萱趔趄的靠着被子卷儿,给掐时间,只准摸五分钟,“你也让孩子歇一下。”
  魏年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
  闻夫人大概并没有陈萱相像的忙碌,陈萱拜托闻夫人的事,闻夫人三天后就请陈萱去了闻公馆,同她说起计划书的事。女管家阿芒端上温热适中的热牛奶,闻夫人话归正题,“看得出来,肯定费了很多心血。从最开始在店里做店员熟悉产品,一直到去工厂参观加工流程都写到了,还有各种产品的优缺点,适宜人群,以及不适用的人群,都有记录。就是让我来做,在细致上也不大能比你更详尽。”
  陈萱老老实实的说,“我写了很久,打去年底开始,最初真不知道怎么写,只能把自己熟悉的写下来。后来招到人,真正引导他们做培训的时候。这些计划条例中,有些是好的,就留下来的。有些多余的,我就删减了。夫人您看还有哪里要改进的么?”
  闻夫人想了想,“构架都在了,如果要我说,还少一环。”
  “是什么?”陈萱迫不及待的问。
  “你们品牌的灵魂。”闻夫人问陈萱,“你们的品牌是为什么建立的,思卿这两个字有什么含义,在你们的品牌里注入哪些理想?”
  呃……
  陈萱一下子叫闻夫人问哑了,良久,她才小声的说,“容先生也没具体说过,去年记者采访,我帮容先生编了一个,说‘思卿’是容先生在国外时思念祖国母亲,才把创立的品牌叫思卿,实际上,‘思卿’有什么内涵,容先生也没提过。”
  闻夫人给陈萱逗笑,“那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你给容扬做的注释很好,就这样解释‘思卿’的品牌吧。自从大清末年,这个国家就一蹶不振,现在举国上下都是爱国强国的热情,这样的解释十分恰当。”
  “可这是我随口糊弄记者的,是假的啊。”
  “你的员工和记者并没有什么不同。”闻夫人正色道,“你性情温和,待人也和气,可既然要做事,就要有东家有掌柜有伙计有学徒。阿萱,你要记住,人与人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当你的身份是东家老板时,你就要有东家老板的觉悟,你是领导他们的人。当下属问你,我们品牌是怎么来的,你不能说,是我编的。你要像当初你应付那个记者时一样,以说真话的口吻把品牌的含义说出来。这就是你们品牌的含义,只要你笃定,自信,这就足够了。”
  “可是,万一以后被人揭穿了呢?”
  “谁会去揭穿?品牌是容扬建立的,容扬若是不满,就让他自己想个有意义的含义来解释他自己的品牌吧。”
  陈萱道,“我还是问一问容先生,如果他有别的解释;就用他的,如果他没有,而且,他还同意用我这个,再用我的。”
  “这样很好。”闻夫人道,“给你们的品牌想一个由来,接着就是品牌的定位,你们的产品在国产品牌中是中高档的价钱。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价钱,你们好在什么地方,出众在哪里,这些都要让你们员工知道,我看你计划书上都写了。还有,你们的理想是什么?这个并没有提及。”
  陈萱快速回答,“我们想做成谢馥春、孔凤春那样的老字号,以后还要超过那些洋货,做我们自己的民族品牌。虽然化妆品是非常小的工业,有些微不足道,我们也想做的真正可与洋货比肩的品牌。”
  闻夫人赞许,“说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写进计划书里去呢?”
  “这个也要写吗?”
  “当然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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