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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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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父亲, 明日不用早朝。”陆砚恭敬答到。
  陆汝风也不知有无听清, 一直不停点头,嘴里直夸:“好儿郎!好儿郎!”
  秦氏见状有些不耐的示意他身边的仆从将他搀扶回去,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 又使了好几个奴婢过去伺候。
  陆老夫人早在开席没多久, 因实在不愿看秦氏母子的风光,借口头疼便离席了。此刻陆汝风一走, 秦氏也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砚郎,你若明日不用上朝,便于六娘回舒家一趟。”秦氏扶着陆砚,拉着长宁的手,轻声道:“婚后你还从未去你岳家拜门,实属无礼,明日便早早去请罪吧。”
  陆砚点头应下:“母亲教训的是,孩儿今日归家前已让陆照向岳家送了拜门贴,待明日早饭后便于六娘一起拜门。”
  秦氏十分满意儿子的安排,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宁,想到两人今晚的事情,觉得有些话要给儿子交待,便道:“六娘可是累了?不若先回去歇息,我与砚郎定一定明日拜门的礼物。”
  长宁知晓这是要支开她,便笑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陆砚见她带人离开,皱了下眉,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婢,确定白一、蓝三都在,才放了心。
  长宁回到房中,满房的红在烛光下分外明丽,她不由脚步有些踟蹰。
  “六娘子,可要沐浴?”引兰上前询问:“热水已备好了。”长宁顺着她指向的方向,觉得耳根有些发烫。这三年她一个人住时,图方便便将浴桶放到内室东北侧,用的时候用屏风隔一隔,今日正是为此,陆砚才去了侧厢沐浴。可以后却不能这般,因此刚刚两人赴家宴时,便让引兰带着府中的厮儿将沐浴的地方收拾出来。
  引兰带着长宁走到卧房的后厢,这本就是做浴室用的,此刻已被收拾出来。屏风、衣架还有一个超大的浴桶。
  长宁盯着这个浴桶看了会儿,咬了咬唇道:“还是用我平日里用的那个吧。”
  
  “原来是这般情形……唉,也是个苦命的小娘子。”秦氏喃喃道,看了眼陆砚道:“这番话你可对六娘说了?”
  陆砚点头,想到她眼泪涟涟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笑了下,“已说明了,原本孩儿已娶妻,这件事应让六娘去办,只是……她年岁尚小,又一直在闺阁之中,怕是也认人不多,只能麻烦母亲了。”
  秦氏摆了下手:“这都没什么要紧,你我母子不用说这些客气话。明日你与六娘走后,我请人王大娘子进来说说话,看看模样性情,再为她打听人家……我只是怕你与六娘因此有什么罅隙,夫妻和美本就难得,何况你离家三年未归,六娘一人在在府中等你回来,你本就不应该再惹些此事让她烦心。这桩事不管是为哪般,总是让人误会,你们现如今已说清楚那是最好,只是以后莫要再如此了。”
  “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全。”
  秦氏见儿子起身回话,伸手拉他坐下,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砚郎,你今日归家,晚上……可要如何住?”
  
  长宁仰头躺在浴桶中,阿珍正用帕子为她一点一点的绞着头发。引兰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碗走进来,小声道:“六娘子,膏脂调好了……”
  长宁看了一眼,让阿珍将她的长发包起,转身趴在浴桶边沿,由两人将用羊乳、桃花泥、珍珠粉、鸡蛋调和成的膏脂涂满全身。
  十一月的京都已经有些寒凉,长宁怕冷,十月下旬便就让人点了炭盆放在房中,此时赤身糊满浅粉色的糊状膏脂躺在浴室的小榻上不一会便觉得有些冷了,便也顾不得什么这些东西要敷上半个时辰的用法了,抖索着身子跨进浴桶中蹲下,只觉得热水瞬间包围全身,让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将身体内外的凉气尽数吐进。
  “这些夏日用还使得,可是冬日就不行了,每次用都是没多久便冻的受不住了。”长宁一边撩水玩儿,一边嘟囔着:“前些日子小舅舅托人送来一匣子各种花油便说里面有可以涂面的,等明日从家里回来,你们拿给我看看,若是真好用,以后沐浴便不涂这桃花膏了。”
  陆砚从外面回来,刚掀起帘子,就瞬间被一股暖香包围,熏得他微微有些愣怔,脚步猛然停顿。
  长宁毫不遮掩的对着铜镜打了个哈欠,却从镜中看到陆砚静静立于内室门前看着她们,心中一惊,嘴巴微微张着,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他,“你……已回来很久了么?”
  跳跃的烛火下,女子杏面桃腮,乌如漆点的秋水杏眸定定的看着他,像是一汪清凌凌的山间溪流,带着盈盈波光。陆砚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点了下头,慢慢抬脚走进来,整间卧房好似都被那股缥缈如烟的香味充盈,越靠近妆台,香味就越明显,在炭盆的加温下,满目的红都变得分外旖旎。
  挑了个距离距离妆台最远的地方坐下,陆砚顺手拿起书案上半摊开的杂记翻了起来,感觉到屋内寂静无声,才飞快的掠了那边主仆三人一眼,见三人都看向自己,垂下眼眸淡淡道:“不必管我,你们……做你们的事情就好。”
  屋内多了一个男人,长宁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抬手摸了摸长发,觉得已经微干,止了引兰还准备再用篦子为她梳抹茉莉香油的动作,自己从面前的瓷盒中挑出一点面脂,瞥了一眼坐的远远的陆砚,别过身胡乱用双手往脸上抹了抹,起身看着陆砚,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半响后才突然开口道:“你可要喝茶?”
  陆砚仿若被手中的书吸引,听到长宁的话,缓缓抬头看向她,长宁刚刚沐浴完,穿着嫩绿色的里衣,因怕冷,外面又套了一件柔粉色的大袖衫,此时立于妆台前微微羞窘的看着自己,一团粉香,更显娇弱。
  将手中书本合上,陆砚轻轻弯唇一笑:“不了,天色已晚,有些乏了。”
  长宁见他起身走过来,只觉得心如擂鼓,随着他的靠近,心跳的像是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陆砚经过她身边,转头看着已经满面通红的长宁,精致的小脸粉艳晶透,像是刚刚出锅的红果冻一般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啪”的一声,烛火一个轻声爆响打断了两人目光对视,长宁飞快的移开目光,又觉得气氛尴尬,心一慌,便忍不住抬手挠着额头。
  温热的手掌抓住她挠抓的动作,陆砚声音含笑:“莫要这般抓挠,额间都红了。”说罢也不看长宁微怔的小脸,转身到屏风后面开始更衣。
  长宁只觉得心跳的纷乱,看了眼屏风映出的绰绰人影,又扭头看看铺着龙凤双喜的大红铺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走到榻前端起早已凉掉的半盏茶一饮而尽。冰凉微苦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奇迹般的平复了有些焦灼的内心,长宁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在榻上坐下,想到刚刚回来时,乔娘子对她交代的话,不由抬手微微抓紧了胸前的衣襟,目光也有些茫然。
  陆砚从屏风后出来,便看到长宁怔怔的坐在榻边,目光出神的看着那满是喜气的大床,目光落在她紧抓着衣襟的手上,微微有些停滞。垂了垂眼眸,走到她身边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不歇息么?”
  长宁猛然回神,抬头陆砚,烛火已熄了大半,光线不似刚刚那般明亮,却柔和了许多。陆砚见她不搭话,微微俯身看向她,见她眼中闪烁着掩不住的惶然与紧张,不由轻叹一声,柔声道:“莫要怕了,你我相识日浅,这般事情……既然三年前未成,便是再多延些时日也无妨。”长宁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歉意,手渐渐从衣襟上松开,咬了咬唇,轻声道:“多谢郎君体谅……”
  陆砚见她神色轻松了大半,嘴角微微弯了弯,心中也不似刚刚那般堵塞,罢了,她与他本就没有与崔二郎那般的幼年情分,便是一时抵触也是应当的。不如如此,她开心,自己心情也欢快许多……
  灭了榻几上的灯烛,陆砚见她还立于床畔,不由奇怪:“怎么不躺下?”
  “娘亲说出嫁后我要睡在床侧的……”长宁抿唇一笑,拿起一旁的灯罩将床侧的烛台罩住,转头看着陆砚道:“你今日行军进城,只怕早困乏了,快些躺下吧。”
  陆砚轻声笑道:“那你出嫁前也睡床侧么?”
  长宁微微嘟唇摇头:“不的……”
  “既如此,那便不必如此。”陆砚说着,指了指床里侧道:“明日要早起,六娘还是早些歇息较好。”
  长宁见他这般说话不似作假,便也不客气的爬到里侧,掀起被子一角躺下。因为陆砚归来,今日床上铺的是合欢被,虽然大,但却是同盖一床锦被,长宁不由又瑟缩了下,将自己的身体往床内靠了靠。
  陆砚面色平静的熄了烛火,掀被躺下,就听到长宁轻轻的惊呼了一声,连忙紧张的问:“六娘?”
  “你,你怎么将烛火熄灭了呀……”长宁的声音带着些心虚的责怨:“我怕黑。”
  黑暗中安静了片刻,长宁感觉到自己放在被头上的小手被轻轻握了一下,耳边传来陆砚温和的笑声:“这样……那以后六娘都不必怕了,我回来了。”
  小剧场:
  长宁:你回来了
  陆砚:对,所以以后不必怕黑了
  溪溪:其实,你回来阿桐才更应该怕黑好么?
  长宁:为什么?
  陆砚:不必理她,以后我告诉你


第六十章 
  陆砚本以为长宁这般紧张,定会睡不好; 还想与她说会儿话; 缓解下她的情绪; 却没想到在自己说完那句话不久; 就听到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他转头看向已经睡得香甜的长宁; 厚重的大红帐幔将床围得严实; 但陆砚依旧凭借优于常人的视力看清了她的睡颜,玉白的小脸在昏暗中带着柔柔的光晕; 黑漆漆的长发散了一床; 甚至连自己微微侧头都能感觉到她散落过来的发丝的微凉; 鼻尖是形容不出的香气; 像是百花盛放一般; 层层叠叠,有些浓却不难闻。
  唇角不知不觉轻轻弯起; 慢慢将头转回; 仰看着绣满石榴、并蒂莲的顶帐,在一片暖意融融的香味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色微明; 陆砚猛地睁开双眼,先被满目的红惊了一下; 随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三年征战; 从来都没有像是昨日那般睡得那样沉,只不过若是被子没有被全部卷走的话,他没有被冻醒来的话; 可能还会再睡上半个时辰。
  无奈的看了眼只有小腿还可怜兮兮搭着的被角,转头看向裹着被子紧紧贴着墙壁睡得安稳的长宁,两人之间如同隔着银河一般,空余了大片位置。陆砚默默的转头盯着帐顶看了会儿,起身下床。
  刚刚坐起,就听到身边一个翻动,背对着自己的小人儿已经卷着被子转过身来。他以为她醒了,便道:“时间尚早,你再睡一会儿罢。”说罢,半响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长宁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无比香甜。
  陆砚转身盯着长宁看了半响,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掀开帷幔出去。屋外长宁的丫鬟早已守着,听到内室的动静,连忙小声问:“郎君可是起身了?”
  陆砚应了声,很快阿珍带着两个小丫鬟便拎着水壶、巾帕走进来,兑好水,试了温凉,才上前恭敬道:“请郎君洗漱。”
  陆砚看了眼围得严实的床幔,示意几人出去等候。阿珍微微愣了下,随后便很快退了出去。
  乔娘子昨夜便一直在外守着,结果一直等到后半夜都不见内间有什么动静,见阿珍带着人出来,连忙问:“六娘子可起了?”
  阿珍摇头,小声道:“只有郎君起身了,正在洗漱。”
  乔娘子一愣,狠狠的瞪着阿珍:“怎的不在内伺候?让郎君觉得六娘子的丫鬟没有规矩!”
  阿珍有些委屈:“是郎君命我们退下的。”
  乔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阿珍两眼,轻轻掀开帷幔,听到后厢传来洗漱声,叹了口气,走进内室,之间床幔还围的严严实实,便知道此时长宁只怕睡得正沉。
  陆砚洗漱出来,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还未转过后厢,就听到内室有人说话,以为是长宁起身了,谁知转头就看到一个妈妈正在轻声唤长宁起床。
  长宁只觉得耳边不停的有人说话,说的她心烦,不耐的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脑袋遮住,被头又被人拦住,怎么拉也拉不上来,一生气便剁了下床,甩胳膊扭向里面继续睡。
  陆砚看的好笑,只觉得她这般发脾气的样子比昨天哭起来的时候还像个小娃娃。“时辰尚早,莫要唤她了。”
  乔娘子听到说话声,连忙转身,看到陆砚站在一边,赶忙行礼告罪道:“老奴擅自入内,还请郎君责罚。”
  陆砚看了她一眼,在窗边的宽榻上坐下,淡淡道:“无妨,退下吧。”
  陆砚的声音并不严厉,但却让乔娘子觉得一股威压,虽仍担心长宁睡过了时辰,却在陆砚平静的目光下,只能呐呐应是。
  室内又剩下两人,陆砚看了眼已经被挂起一半的床幔,只能看到一头墨发任性的散了半床,而长宁背对着他睡得一动不动。唇角不由轻轻弯起,转头四处看了看,从榻边随手拿起一本词集看了起来。
  京都文人聚集,文会、诗会、流水曲斛也几乎是每日都有,做的作品多了,便有一些人专门编收这些优秀的诗词,编辑成册,定期发售。陆砚看了眼封皮,见是这个月最新的一本,虽并不热衷诗词,但此时翻阅翻阅用来打发时间也好。
  词集内并不算干净,各种痕迹都有,有长宁认真用笔墨记下的感评,不过大多貌似都是在挑刺,甚至关于一个平仄,她都要用笔圈起来记在一旁,看的陆砚心中发笑。还有的书页上,倒是没有留下墨痕,却明显能看到像是花汁一般的微红的印记,轻轻闻下,还带着淡淡花香。
  陆砚一页一页的看过去,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些文人的诗词上,而时专注的留意在纸页的空白处,他感觉自己好像跟随着每一页走过了长宁这个府中所度过的寂寞无趣的每一日。
  词集翻阅到最后一页,陆砚抬头沉默的看着依然睡熟未醒的长宁,目光有些深沉,那些她在书信中向自己简单描绘过的日常,当用这般直观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对那些她在信中说的颇为有趣的生活有了更深的认识,绣花、写字、看书、调脂粉,甚至寻了古方做信笺……看起来多姿多彩的消遣,都比不上这本词集最后一首词中所描写茶社夜市更让她觉得有趣吧?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卯时已过,天色也已大亮,候在外面的乔娘子几人心中着急,却不见内室有任何动静,乔娘子心一横,准备再次入内唤醒长宁,“郎君,时辰已不早了,请容老奴入内唤醒六娘子。”
  陆砚缓缓将词集合上,看了眼好像有些快要醒来的长宁,翘了翘唇角,也不应乔娘子的话,从榻上起身走到床边,俯身看向她,见她似梦非醒的半睁着双眼,长长的羽睫略有些迷茫的抖动着,眼中笑意更深,轻声唤道:“六娘,要醒醒了。”
  长宁有些不开心的撅了噘嘴,迷蒙的脑子有些迟钝的感觉到唤醒自己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让她心中一惊,陡然睁大双眼,从床上猛地坐起身,一脸惊恐的看着陆砚。
  陆砚被她猛然起身的动作微微惊了一下,见她面色惶恐,连忙道:“是我,六娘……我昨日归家了。”
  温和冷静的声音慢慢让长宁一大早就有些混沌的神志渐渐清醒,半响后才松下心中刚刚猛地提起的一口气,呆呆的点点头:“我记得了……”
  陆砚见她已经回神,笑道:“已过卯时了,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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