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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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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娇看了眼这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垂了垂眼眸道:“埋在湖州……本想带着郎主一起回来的,然而实在是囊中羞涩,无力承担。”
  曲景曜眼眶微红,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皱起了眉头:“三舅舅在湖州城一共开了两个干果铺子,一间茶社,一间客舍,现在居然生计艰难?”
  玉娇一直低垂着眼眸道:“郎主病势沉重,家中财产尽数变卖了都不够……回到曲家乃是郎主心愿,也是奴家带着几位郎君实在是难以为继。”
  曲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接过长宁手中的帕子试了试眼泪,沉声道:“你的身份,我不认!安郎在时,我不认,如今我也不认!至于你身后的三个儿郎,我更不会凭你几句话便认下,这几日你先住到西边末院里吧,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出院子!你的话,每一句我都会让人查个清清楚楚!”
  玉娇面色惊讶,连忙叫道:“老夫人不认奴无妨,可这三个儿郎真的都是郎主的骨肉呀!”
  曲景曜起身示意将人拖下去,待喊声远去,才转身看着曲老夫人道:“孙儿这就派人前往湖州。”
  曲老夫人没有接话,半响后看了眼长宁,道:“你坐下,此时不用你,待陆三回来,让他下面的人去查访。”
  曲景曜一愣,道:“是,孙儿听祖母安排。”
  待曲景曜离开,曲老夫人拉着长宁的手叹道:“你可知我为何要用你夫婿?”
  长宁默了下,点点头:“这种事情,大表兄应避嫌……因为查回来,不管那玉娇言语是否属实,都总有人议论的。”
  曲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这一生,共养育了你母亲与四个儿郎,大儿聪明懂事、成熟稳重,却刚过天命便留下曜儿兄弟几人撒手而去;二儿放纵荒唐,也是我未好好教导之过,如今年过不惑却依然一事无成;三儿从小伶俐,兄弟中就他读书最好,却被那酸文迷了心智,竟为了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舍家私奔,如今也早早没了;只剩下个四儿也不让人省心,而立已过,却尚未娶亲,眼看子嗣难继,还为个夷人与我处处置气……真是我活的太久,妨克了这下面的儿孙么?”
  “外婆,你莫要这样讲……”长宁忍着眼中的泪,一边帮曲老夫人擦拭眼泪,一边轻声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没有你守着这曲家,只怕大表哥也无心管理他事,你可是这家中最重要的人呢……千万莫要多想,大舅舅虽然去的早,却也见过了灵儿,也算是子孙绕膝了;二舅舅行事不过洒脱了些,却也从未惹出什么大事让你生气;便是三舅舅……不也不靠家中在湖州将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小舅舅年级轻轻便四处出海,胆识品性定是一流的,祖母不如且放宽心,他若真觉得那夷人可心,便由他去吧……“劝老夫人似是十分疲惫,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阿桐先回吧,我累了。”
  长宁回到房中,坐在书案前,看着铺开的花笺,半响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放下心沉沉的叹了一声,复又还了张普通的信笺,提笔写了起来。
  “母亲大人会晤:距上封信至今已过一月,儿仍尚在曲家,外祖母身体康健,无挂心。三舅舅……”
  知晓长宁今日心情不好,院中伺候的仆从皆轻手轻脚,直到曲元白进了来,才慌忙前去通报。
  长宁闻言,连忙放下纸笔,快步出去迎接:“小舅舅。”
  曲元白背手立于檐廊之下,看着满园开放的兰花,轻声道:“你三舅舅当年也喜兰花,他曾对我说认识了一个兰心蕙质的小娘子,要将她娶回来……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那个小娘子居然是……”许是意识到在长宁面前说这番话有些不妥,当下收了话头道:“罢了,不说了,听闻今日母亲见过了那玉娇?”
  “是的,玉娇说了三舅舅的事情……”长宁将曲元白应到正堂,将玉娇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有些难过道:“当年,三舅舅出门之后,真的无人找寻么?”
  曲元白一直低头看着地毡,半响后才有些恍惚道:“你外祖父性子刚断……当年是将你三舅舅除族的,若不是大哥苦苦规劝,又在家祠跪了三天两夜,只怕现在族谱上早没有三哥的名字了。”
  长宁微微瞪大了眼睛,对这个已经无多少印象的外祖父叹了一声。
  “她可拿出了三哥的手书?”
  “什么?”长宁没想拿到曲元白突然发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很快道:“没有,对呀!三舅舅若是真如她所说那般,不会不留遗信的……这……”
  曲元白见她明了,目光冷了几分道:“你如何看她带来的那三位儿郎?”
  长宁拧了下眉头,道:“长辈之事,阿桐不好言说。”
  曲元白从椅上起身,走了两步扭头看她:“阿桐也觉得他们未必是三哥的儿郎,对么?”
  长宁心中震惊,楞楞的看着曲元白离去,半响后才跌坐回椅上,怔怔道:“难道……真是那般?”
  是夜,长宁照顾曲老夫人歇下之后,才返回自己的庭院,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想着往常陆砚的怀抱温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拉了拉被角,喃道:“一个人也好,想怎么卷被子都行呢……”
  只是却好像怎么都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中,总觉得心中焦躁难安,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外面一片安静,只觉得一阵口渴,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一旁的案桌,才发现空空如也。
  盯着那空荡荡的床案,长宁将自己裹紧在被中,静静的看着灯影跳跃在帐子上发呆。
  “阿桐?怎么不睡?”
  一个温朗的男声突然打破了室内的静寂,长宁猛地惊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有些不真切的人影,半响反应不过来。
  微微有些温热的大掌贴上她的脸颊,陆砚皱眉看着眼前怔怔的小人儿,担忧道:“可是做了噩梦?”
  “三郎?”长宁依然有些怔然,缓缓直起身子,抬手轻轻碰着脸的脸颊,感觉到指尖的温软,迷惘的小脸上一点一点绽开笑容,突然张手扑进他怀中,兴奋道:“三郎?真的是三郎,你……你何时回来的?怎么都不让告诉我?”
  陆砚见她高兴的有些傻气,忍不住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微微推开一些道:“先让我更衣,外面下雨了,衣服给你沾了湿气不好。”
  长宁这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微潮,连忙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紧紧拉着他的手道:“你回来也不告知我一声,我都没让给你备水……”
  “无妨,我已经让白一寻人烧了些热水,我回来院中那么大动静,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么?”陆砚声音带笑的看着她给自己宽衣,顺手将湿了的衣服丢在一边,将人轻轻拢在怀里道:“想什么如此出神?”
  长宁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相思,声音也像是含了蜜一样:“想你呢……”
  屋外已经送来了热水,陆砚止住长宁的动作,摸了摸她的脸道:“穿的单薄,先去床上躺着,我擦洗一下便过去。”
  长宁摇头,将棉帕沾了水,小心轻柔的帮陆砚擦面,道:“我来!三郎一路辛苦,我定是要看看三郎在外有没有受到什么苦的……”
  “行程不急,倒也不算太苦……”
  陆砚猛地抓住她的小手,低头看着她有些微愕的小脸,轻笑道:“倒是有一样苦实在难熬,此时见了阿桐,更加觉得这几十日,日日都苦了……”
  帕子啪嗒落在地上,屏风后传来的低声娇呼与吱呀声让送热水进来的白一猛地红了脸,连忙转身退出去,掩帘之际,听到男人低低暗哑的笑声:“欲解此苦,唯有阿桐。”
  再细小的声音都被温润的唇舌包裹,厮磨吮吸间,相思醉了花红……


第九十七章 
  “夫君……”
  “嗯, 在呢。”陆砚将人拥入怀中, 亲了亲她的额头, 轻声道:“阿桐还不困?”
  长宁往他怀里偎了偎,像是要确认他确实回来了一般紧紧贴着他,感受他胸膛的温暖和心跳,才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今天很累的, 外婆病了……”
  陆砚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听她说着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
  曲老夫人病了他刚回来便以听人说了, 只是还不太清楚情况, 此时听到长宁的话, 眉心渐渐皱起:“湖州?”
  “是呢。”长宁仰头看着他, 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嘟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担忧:“外婆与三舅舅还有大表哥都对那玉娇说的情况存疑,只不过考虑大表哥身份情况,外婆想让你去查探查探……”长宁抿了下唇, 慢慢抓紧他的胸襟。
  陆砚温柔的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道:“我知晓了,明日我便安排下去。”说罢轻轻的拍着长宁的后背。
  听着怀里传出的绵长呼吸,感觉到她紧紧贴着自己的娇软身躯, 陆砚唇角闪现一抹温柔的笑意, 但很快便转瞬即逝。
  湖州……他眼眸越来越深,位于距离两淮不远的一个两浙州府,是他此次巡州最早到的几个州县之一,那知州并非正常出身。
  南平官宦出身一般两种, 一种就是如陆砚、卫元杰这般,科举出身,不管进士还是同进士,在体系中都算的上是天子门生,如果不出大错,才能尚可,一般升迁待遇都不会太差。还有一种就是承荫,依靠祖宗功绩而授官,这种出身,一般都是虚职不领差,可也有才能相当不错的领了差谴官拜一方的,只不过这种官员最高只能四品,若想再有升阶只有重新科举。
  而那位知州却不是这两种出身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买来的官身。自古以来,买官卖官都属于严令禁止的,可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平帝当年大修东州行宫,耗费颇多,国库无力承担,淑妃父亲便提议在富庶的两浙、两淮卖掉一些官位,换来一批银钱。这位湖州的余知州便是当年买官三百的其中一位。
  一个花了两万两银买县尉的人,也不知道这十年来如何钻营,居然现在也坐到知州这个位置!陆砚静静的看着帐顶,将在湖州了解到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脸色突然一紧,缓缓低头看着在自己臂弯睡着的长宁,才发现她一向平展的眉心居然皱到了一起。
  伸手用两指抚平她皱着的眉心,盯着她越来越美的脸庞看了许久,见她眉心又皱,不由心疼,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第二日,陆砚与长宁都早早起来去给曲老夫人问安,见陆砚便是冒雨也要连夜赶回,曲老夫人这几日消沉的神情微微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平安归来就好,不枉阿桐日日时时惦念你……只是,你刚回来老婆子便有事交给你,还请你莫要怨怪。”
  陆砚闻言连忙道:“外祖母吩咐,砚定不负所托。”
  长宁坐在曲老夫人身边,给她端了一碗水,笑道:“昨日我便对三郎说了,他当下就应了呢,外婆莫要忧心了。”
  陆砚点头笑应,见曲老夫人形容疲惫,看了眼一旁的长宁,轻声道:“阿桐在这里陪外祖母,我与大表兄先去见见那几人。”
  长宁点头,将两人送到屋外,见到曲景曜忧心忡忡的脸色,知晓这几日他心中思虑太甚,轻轻一笑,对他道:“外婆这两日饭食用的比前几日多了些,精神也渐渐好了许多,大表哥勿要忧心,外婆性格刚强,总是慢慢会好的。”
  曲景曜看着长宁关切的眼神,默了默,点头道:“谢阿桐开解,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
  长宁展颜一笑,看了眼陆砚,道:“大表哥这般说可是让三郎多体谅我呢……”
  陆砚唇角轻轻翘起,宠溺的看了眼长宁,才转头对曲景曜道:“大表兄之意,执玉神会,还请放心。”
  曲景曜见这夫妻二人如此,心知不能客气太过,也不再多说,向长宁告辞后,带着陆砚直接向曲家西北角的几座破落院子走去。
  陆砚早起时,就让棋福将这一月有余的巡州案册拿了过来,翻看着在湖中时的所见所闻,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与曲元安有关的事情。
  到了院门前,曲景曜十分识趣的告辞离开。陆砚看了看曲景曜的背影,转头看着荒草丛生的院落,半响后抬脚走了进去。
  玉娇与那三个儿郎从那日被人看管在这院中已有三日时间,虽一日三餐不缺,但若是别的就再也没有了,因此几人头发散乱,衣裳也是脏皱成一团穿在身上,实在是比那路边的乞儿好不了多少。
  “娘亲,我们为何要来这里!这里的人都好凶狠,我们还是回家好不好?”一个声音还有些青稚的少年男声带着几分撒娇道:“家中我们想如何便如何,可是这里吃的也不好,住的也这么破,我不想在这里。”
  “小三!你不懂便不要胡说,这里才是我们的家!”粗壮的声音打断了那个少年的话,带着几分愤恨道:“等他们到时认了我们,看我如何收拾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贱人们!”
  玉娇长长叹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三个儿郎,道:“且忍忍吧,都怪你们那早死的父亲不带我们回来,才让我们此次无端受气,可是你们看看这偌大的庭院,再想想那些人的富丽堂皇,等他们从湖州回来之后,那些便也都是我们的了……”
  “娘亲,你只怕想的太简单了,那个老夫人看起来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好骗呢。”排行老二,一直未说话的儿郎冷声提醒道:“当初那件事,街坊邻居都知晓,只怕一查也就清楚了,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无妨,那死老婆子再精明也不会亲自去湖州查实,去查的定是那个看起来憨头憨脑的曲大郎,湖州那边不用担心,便是不为我,那人也定会为他自己收拾了尾巴的!”玉娇神情闪过一丝嫌恶:“那曲大郎君一看便和你那爹一样的,富贵窝养出的傻子罢了,不管怎么查,也只是一场空,等到你们入了族,便和他一样的了,到时那死老婆子一死,这曲家的财产属于谁还不知道呢!”
  陆砚还未走近屋子,过人的听力便听到屋中几人对曲家的抱怨咒骂,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冷喝到:“晚辈妄议尊长、贱婢诅咒主人,先拉出来每人杖十下。”
  “是!”棋福立刻应下,手一挥,四五个年轻厮儿瞬间从陆砚身后冲进屋中,里面传来半声惊呼,就好似被人堵了嘴。
  陆砚看着胳膊粗的棍棒杖击在像是拖死猪一样拖出来的几人身上,神情淡漠的好像眼前空无一物,只有一团空气。
  干脆利索的杖刑完毕,陆砚低头从那几人身上扫过,示意厮儿为几人松了口,声音平静道:“报上名姓、身份。”
  玉娇连续几日内先是被掌掴,随后又被杖刑,一向养尊处优的身体如何也受不了如此折磨,此时只剩下半口气在地上哼哼。
  三个儿郎见母亲这番模样,其中年岁最小的儿郎大叫一声,冲着陆砚就冲了过来:“你们这些坏人!我要给娘亲报仇!”
  棋福眉头一皱,不等那小儿郎冲过来,抬脚一踹就将人踹到了墙根,剩下两个儿郎围在玉娇身边目瞪口呆,满面惊恐的看着陆砚一行人,半响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砚有些不耐烦,声音中带了几分杀意:“姓名、身份!”
  “我说!我说!”年龄最大的儿郎全身微微发抖:“这是小人娘亲,郎主是这府中的曲三郎君,名讳玉娇,小的是曲三郎君的长子,名景伟,尚未取字,身边这位是小的二弟,名景彦,刚刚那位冲向郎君的是小的三弟,名景宝,父亲……”
  陆砚听他说完,冷漠的从几人身上扫过,转身离开了院落,丝毫不理会那大儿郎还想在他背后重复的事情。
  曲景曜并未远离,站在院中的一座二层亭子上定定的看着那院落所在的方向。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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