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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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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趴在陆砚肩头,片刻后点点头:“去说说吧,否则总是于心不忍……三郎,我这般是不是对不起三舅舅?”
  陆砚拿起一件加棉的斗篷给她披上,轻轻笑了下:“怎么会,犯错的是玉娇,这个儿郎哪怕真的不是三舅舅的血脉,也是无辜,三舅舅养育他们一场,想必泉下有知,应也不愿他们如此下场。”
  雨渐渐住了,长宁轻声问询曲老夫人可否睡着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曲老夫人的声音,“阿桐么?进来吧。”
  “外婆,可是扰了你休息……”长宁被曲老夫人的样子吓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响后突然痛哭出声:“外婆,你……你这是怎么了呀?去唤大夫,唤大夫呀!”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曲老夫人原本还黑着的头发全部变白,一头银丝更显苍老。长宁扑倒在老人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陆砚见此情景,微微垂下了双眸,若是自己昨日便将事情告知阿桐,能够及早让曲老夫人心中有数,是不是今日便是冲击,也不会如此?听着长宁呜咽的哭声,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陆砚扶着长宁,看着屋里人来人往,每个大夫都摇头默叹,气哀过甚,一夜白头,无可挽回。
  曲元白、曲元恒与曲景曜都围在几个大夫身边,询问老人可还有其他问题,几位大夫面面相觑之后,叹道:“老夫人年近花甲,保养如此已经不易,今日遭此气哀攻心,以后万不可再大动干戈,需静心休养才是。”
  长宁有些木怔怔的走到曲老夫人面前,还未开口便落下了两行泪,曲老夫人倒是比儿孙们都坦然,抬手拂去长宁脸上的泪珠,笑道:“阿桐莫哭,哭的眼睛肿肿,不好看了呢。”
  长宁也想听话止住眼泪,看着看着曲老夫人如此苍老的模样,心中酸楚便如大海一般翻涌,眼泪如何都止不住。
  曲老夫人叹了口气,像小时候那样将长宁抱入怀中,轻轻唱起了哄她的歌谣。老人的嗓音不在清亮,甚至带着破风箱一般的沙哑,可疼爱长宁的心却一直都未曾变过……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阿桐说说话。”曲老夫人对一旁的几个儿郎挥了挥手,看了眼陆砚道:“你留下吧。”
  长宁狠狠的咬着嘴唇,将眼泪逼回,对着曲老夫人展开一个笑:“外婆的歌谣还是那般好听呢……”
  “哎,老了,三儿当年挨家法时也才阿桐这么大,如今……”老人眼眶微湿,摆了摆手:“不说了,他不听话,这是他该得的报应!罢了罢了……阿桐,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长宁低垂着头,刚刚来时想说的话,在看到曲老夫人这一头白发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曲老夫人见状看向陆砚道:“你来说。”
  陆砚看向长宁,见她垂首难过,便道:“没什么,阿桐只是不放心外祖母过来看看。”
  “莫要瞒我了,阿桐不似你,心思都写在脸上。”曲老夫人瞪了陆砚一眼,转头拉起长宁的手道:“你这个夫君心思深沉了些,但却有一点好,便是知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这一点就胜过你那几个舅舅!你婆婆好福气,教养的好,不像我,哪个孩儿都没有教导成……”
  长宁不停地摇头:“外婆很好的……”
  曲老夫人见二人是无论都不打算说出来了,精神也有些疲乏了,摆摆手道:“罢了,即是来看我的,如今看过了,便回去吧,别忧心我,不就是白了头发么?人这一生,头发终究是要白的……”
  陆砚看着从回来就怔怔的长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鬓角低低道:“阿桐,是我错了,你怨恨我么?”
  长宁回头看向陆砚,见他眼神带着歉疚,知晓他定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一番话,又见外婆瞬间白头而难过,转身抱住他,轻声道:“不怨的,三郎莫要自责了……”
  陆砚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那些作恶的人,我会让他们给三舅舅一个交代的!”
  
  曲元白看着站在书房门口的陆砚,怔了下:“阿桐这两日心情不畅,你不陪着她,在此处作何?”
  “小舅舅还想让余宝乾五马分尸么?”陆砚直直的看向曲元白:“我有办法。”
  曲元白眼睛猛然瞪大:“需要我做什么?”
  陆砚轻轻勾唇:“暂且将昨日送出去的御状撤回来,然后再说下一步打算。”
  曲元白眉心紧皱,半响后对身后的厮儿挥了挥手,嘲讽道:“住在别人家中,这消息倒是比有些主人还灵通!”
  陆砚微微笑了下:“别人家中?阿桐昨日可是才和我置完气,只因嫌我未将小舅舅当做亲人,今日小舅舅又这般说,砚到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曲元白被他的话一噎,半响无言应对,翻了个白眼道:“撤回御状,你又要如何?”
  “平帝时,何健叛乱没有五马分尸是因为前后不过五天时间,而且多是一些流氓混混的乌合之众,因此先帝愿意卖个人情,可若是士兵哗变呢?”陆砚声音淡淡,像是谈论字画一般看向曲元白道:“而为了一己贪欲逼得士兵哗变的人可会怎样?”
  曲元白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将书房前后的门窗关好,压低声音喝到:“你疯了么!这种事也能如此这般说出来?”
  陆砚神色不变,从袖中拿出两本账册递给曲元白,道:“这是此次巡州发现的情况,江阴军、顺安军的每日军需,朝中对驻军的饷抚是有定数的,小舅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会不知晓。”说罢示意他打开,看着他猛地瞪大的眼睛,起身道:“差的那把火,我希望小舅舅添上。”
  小剧场:
  溪溪:长宁,你太好说话了,小天使说应该让那陆三睡书房!
  长宁:啊?可是夫君只有我呀,他睡了书房,多可怜呀……
  陆砚:阿桐良善,实乃砚之幸事,况且身在外家,如此分居总让长辈忧心。
  长宁:……夫君说的有道理呢
  溪溪:_(?3」∠)_


第一百零一章 
  曲元白看完手中的两本账册; 久久不能言语。他知晓十官九贪,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江阴、顺安两军官属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瓜分八成军饷、军需; 私下侵占、交易屯田、官庄; 贪得无厌到这般地步,士兵哗变确实是早晚的事情。
  “你就不怕这把火烧开了烧到你了么?”曲元白将手中账册丢给陆砚; 压低声音道:“此事太危险,我便是再想报仇也不能让你陷入此境地。”
  陆砚淡淡然的将两本账册收起; 道:“我敢让火烧; 就必定能灭火。小舅舅不用管这些; 只用在下个月送往江阴、顺安两军的军粮中掺一些东西就好,其余的我会安排。”说罢也不多留,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你且等等!”曲元白见他如此; 也从椅上站来起来,定定的看着他,声音带出几分严厉:“你这般可曾想过万一事败,阿桐会如何?”
  陆砚眼中有了一丝波澜; 但很快归于平静:“谢小舅舅提醒,正因为有阿桐,我才不愿等!”
  曲元白看着春日明媚的阳光落在他渐渐远去的后背上; 无线光华,然而却不能让他忘记,此人的正面却是在阴影中。
  看着临走时留在自己书案上所需军粮的数目,曲元白眸色渐渐沉肃。两浙驻军非南平主要军事力量; 驻军编制四万,实不足两万,然而就这样谎报多出的军饷贪占了不说,就连这一万多兵士也靠着余下二成军需度日,难怪陆三能那般肯定士兵哗变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记下那几个数目,曲元白默默的将纸条烧掉,看着外面刺眼的光线,却一点都没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回来了?”陆砚坐在书案前,看着从外面进来的长宁,问道:“外祖母今日如何?”
  长宁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看似比昨日好些……三郎,我们是不是这两日便要离开?”
  陆砚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点头道:“没错,离开钱塘已快两月,卫元杰他们只怕早已起了疑心,而且……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夫君可是有了打算?”长宁有些紧张的看着陆砚,紧紧抓着他的手:“之前不是说要等到税收时节才可行动吗?”
  陆砚看她忧心自己,抬头摸了摸她微微冰凉的鬓发:“等不到了,所做太过,必伤其身,而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长宁心中疑惑,却知有些话不该问,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关切道:“夫君已经准备好了么?”
  陆砚对她微微笑了下:“还没有,正有事要与你商量。”
  “可有我能帮忙的?”长宁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肯定万分道:“夫君尽管说,阿桐定不推辞。”
  陆砚凝视她许久,弯唇一笑,将人拥入怀中,声音悠悠道:“你留下可好?”
  长宁一下子从他怀中挣出,不解的看着他:“留下?我留在外婆这里么?为何要如此?”
  “我自是不愿和你分离的,只是现在情况超出原本预计,你若是回到钱塘,只怕不安全。”陆砚抬手抚了抚她精致的小脸,柔声劝道:“恰巧外祖母身体有恙,你留此也可尽尽孝道。”
  “情况比想象中更危险么?”
  长宁受惊又有些迷茫的眼神惹人怜爱,陆砚声音更加温柔:“正是,之前我以为两浙官员最多也就是贪墨、侵占,然而此次巡州,才发现居然有些士绅联合官员,与驻军官属一并侵吞了屯田、官庄大半……就连军饷,落到普通军士手中也不足二成……”
  长宁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手捂住嘴巴:“这样,这样那些兵士总会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呀!”她突然定定的看着陆砚,半响后才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莫不是……莫不是……哗变?”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口型尚可辨别,陆砚见将自己娇柔的小娘子吓成了这般模样,心疼的将人楼里怀里安抚着:“阿桐说言正是,因此我才想将你留在曲家,毕竟万一形势不可控制,你远离两浙,我也更加安心,是以,阿桐留下可好?”
  长宁绞着手指,心中再次纠结起来,按理她是应该听从陆砚的安排,留在阜城,免他后顾之忧,然而……此事已经不同之前所忧,她却是放心不下让他一人回钱塘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们的。
  垂头紧抿这嘴唇,陆砚见她手指相互绞得通红,伸手制止了她继续这样纠结的动作,抵着她的鬓边道:“阿桐莫要忧心我,你要安全,我才算是真的准备好了。”
  “可是,我想与你一同回钱塘……”长宁抬头看着陆砚,咬了咬唇道:“我知道我会成为累赘,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处!”
  陆砚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道:“你若与我一起回去,也许我稍微疏忽,你便会被人掳走,不怕么?”
  长宁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不怕!若真这般,我定会在贼人掳我之前,先自行了断……”
  “闭嘴!”陆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惶的颤抖,抬手一把捂住她的唇,眼中完全没有平常的淡漠,满满都是紧张和不安:“不许这般!便是真有这样情况,也好好好活着!我定会救你!”
  长宁拉下他的手掌,眼睛变得湿漉漉起来:“我不怕你不救我,我怕你会为我而妥协……因此我知晓我随你回去,定是会有如此种种掣肘,然而……我是你的妻子,便是累赘也好,我也想和你在一处!”
  陆砚只觉得心中酸胀,将人一把扣在胸前,无章法的吻着她的脸颊、额头:“阿桐信我么?”
  长宁没有说话,小脑袋在他胸前点了点,陆砚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那请阿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
  长宁被他紧紧按在胸前,声音有些瓮瓮:“我知晓那你是为了吓唬我留下,才那般说的,我夫君乃是百万军中去敌将首级的英雄,如何能那般护不住妻子?”
  陆砚脸上的笑意舒展开来,眉目温柔的如同春阳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既如此,那你要好好像外祖母赔罪了。”
  曲老夫人从陆砚回来那时,就知晓这夫妻二人今日定是要离开的,因此看着眼前满脸愧疚的长宁,浑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你便是不告辞,我也是要撵你走的。做□□子,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才是夫妻相处之道。不必挂心我,再过两日,我定就好了,等到你们再闲时,来看看就好。”
  长宁看着曲老夫人满头银丝,在心中唾骂自己不孝,上前拉住老人的手:“外婆可要说话算话,待到端午我便来看你,你定要精精神神的!”
  “好!”曲老夫人笑的慈和,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陆砚,顿了顿道:“去吧,阿桐既嫁与你,不管如何……都是她该承受的!”
  像是两月前才到曲家那般,唯一不同的是那日来时,夕阳正好,而此时离开时,朝霞漫天,都是一副人间美景。
  马车檐角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远到再也看不到曲家高高的阁楼,长宁才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帘子。
  陆砚昨日已经连发十几封密报,将自己散落在两浙各处的人手召回,此时正在看棋福从驿站拿来的公报,眼神嘲讽,余光瞥见长宁怏怏,将手中公报递给她:“来看看这个,能解闷呢。”
  长宁奇怪的看他一眼,半信半疑的接过他手中的公报,刚看两眼,眉心不由皱起:“盐不应是禁榷么?怎么……这上面看起来好似盐商自由交易一般?”
  陆砚点头:“这是圣上允许的,前两年战事颇废军费,圣上便在两淮、福建、两浙实行了通商法,不再由州府统一调引,只管收盐税便是了,然而问题在这里……”说着手指点了点其中两行数字,冷冷笑道:“这般价格,我这个月俸不足二百贯的转运使都不见得能吃起,更不知百姓该如何了!”
  长宁长长叹了一声,皱眉将公报放到一边,挪坐到陆砚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小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夫君莫要为这些人置气,报应不爽,这些小人自有天收!”
  陆砚握住她的手,瞥了眼公报,才对长宁勾了勾唇角,自嘲道:“我一向自诩还算富贵人家出身,却不想到了这两浙,竟觉的自己穷的连豆腐都要吃不起了,实在是可笑!”
  长宁知他心中郁结,心中不忍,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靠着他娇声道:“怎么会……夫君还有我呢,我的嫁妆可是能让夫君天天吃肉的!”
  陆砚突然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她的颊边,在她腮边亲了下,低低道:“我不爱吃肉,只爱阿桐……”


第一百零二章 
  因为心中要事; 一路上并未耽搁,十日后陆砚与长宁的马车刚进入转运司衙署后宅府邸,贲静芳就得到了消息。
  “确定?没有看错?”贲静芳猛地起身看着前来传报的差官; 见对方点头再三保证不会看错之后; 匆匆出了门,直向钱塘府衙而去。
  一别两月; 再次回到钱塘,陆砚拉着长宁的手慢慢在回廊中走着; 看着夕阳一点点的染红天; 突然道:“明日开始; 怕是要见阿桐的人有许多,都让人回了。”
  长宁侧头看他,知他心中疼惜自己车马劳顿; 不由笑颜绽放,点头道:“好,待过了这几日,我在请她们过府一叙。”
  陆砚其实并不愿让人老搅扰长宁; 事到如今,便是再掩饰,只怕那些人也知晓了他这两月的去处; 不过这又如何呢?他早已不打算从贪腐入手整治这些人了,且让他们再过几天逍遥日子,只怕不到月余,他们便只能去看阴曹地府的风景了。是以; 这些人的家眷阿桐又何必看顾!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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