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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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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大开的瞬间,狂风暴雨朝着顾淮安铺面而来,将他浇得一面衣衫尽湿。顾淮安稳如泰山,一步没停,径直走了出去,挽弓、搭箭。
  那样强弓被他拉成了一个暴烈欲折的弧度,随着他的大手一松,一声尖锐的哨声随着那只鸣笛刺破了雨夜。
  所有的门楼上瞬间燃起了火光,虽然不足以驱逐整个黑暗,但足以让那些暗处的影影绰绰显露出行藏……


第44章 守城… 下
  暴雨像浓重的水幕,让一些都变得模糊。
  本空无一人的城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影子,那些面目模糊的归州军手持强弓,嗖嗖的利箭穿梭在如柱的雨水中,收割着生命。
  狂躁的暴雨声掩盖了那些挣扎的痛苦和□□。
  顾淮安用手在眉前搭了一个凉棚,朝下扫视了一眼。那些无声潜进归州城墙的陇西前锋们,已经都倒在了角落了。几十条的人命就这么流逝在这漆黑的夜里。但是顾淮安连个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这只是今夜一场鏖战的开始。
  那声鸣镝和城头燃起的火光,惊动的不止是归州府的守军,还有那些早已埋伏在城外的卓昌河的兵士。这都让的变故让他们明白,潜入了城中的人已经暴露了行藏。
  他们掀开了身上的伪装,无数的钢爪铁锁,从城外甩了上来,那些身着夜行衣的军中高手,已经顺着铁锁飞快地向城墙攀爬。
  顾淮安抽出了第二支鸣镝,射向了空中。
  城头的那些归州守军收了强弓,从掩藏处拖出了一些东西,两端一拉,一条数丈长的铁链出现了,上面七零八落地挂着很多零碎的东西。铁锁很重,需要十数人才能拉开,最后有人抽走了中间的机关,铁链顿时开始翻滚起来,像一条愤怒挣扎的巨龙。
  众人将这条巨龙甩下了城墙,城墙的外侧顿时就回应了若干惨烈的声音。归州守军听若未闻,合众人之力,将那条铁索拽了回来,重新绞起,再扔出去。
  这样的一幕,在漫长的城墙各处重复着。
  暴雨似乎陡然暴烈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耳中都听不见那雨声,那一声声震裂耳膜的回想,是每个人自己的心跳。
  城外的某处黑暗中,有人顶着暴雨,跑进了一处简易的雨棚,“卓将军,城中早有防备,先潜入城中的人没能跟里面接应上,已经被……”
  雨棚里有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子,闻言低哼了一声,“第二拨呢?”
  来人硬着头皮禀报,“城墙上不知用了什么防具,看不清,但是杀伤、防守都很厉害,偶尔几个攻上去的,也……”
  那高大的男子转过了身来,正是卓昌河,他大约四十上下,一张方脸阴沉地像外面的天空。“欧阳昱那小子,半夜偷袭我们后方,被我们一路追赶,躲进了粟畋。而今的归州,只是一个没有主将、而且还被欧阳昱带走了一半以上的兵力,这样的归州府,你们要是还拿不下来……”
  来人的头压得更低,他其实也知道卓昌河憋了一肚子火。卓昌河久攻粟畋不下,将士伤亡不少,原来提防欧阳昱援助封陀,可归州城的探子探听到监军霍青儿堵着军部,欧阳昱进出都不能,这才稍微放心休整。
  可刚接到探子的消息还没有几个时辰,欧阳昱就带着人马杀到,在卓昌河的大营中三进三出,杀了个人仰马翻。
  卓昌河气得很不能把欧阳昱给剁成八百块。
  但毕竟卓昌河的人马是数倍于欧阳昱。欧阳昱撩完就跑,一头扎进封陀双手敞开的怀抱,在粟畋坚守不出。气得卓昌河直接调集了大军,反过来攻击归州,准备趁着欧阳昱不在,一举拿下归州。
  可谁知到没有了欧阳昱的归州居然也这么难啃。来人不敢再说什么,也明白了卓昌河的意思,必须强攻下归州。否则封陀和欧阳昱已经汇合,再出兵攻击他们的后路,他们可只有逃回陇西了。
  来人行礼之后,立刻就走了,去前方继续指挥强攻。
  可是在他走后,卓昌河阴沉的脸就缓和了下来,他对身边的副将道,“那边可都布置好了?”
  副将低声道,“将军放心,都布置好了。”
  卓昌河的嘴角弯了一下,“那就好。”
  ……
  城头的战斗已经接近于惨烈,那钢索杀伤力极强,可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耗时耗力,极为笨重。在它被收放的期间,不时有黑衣人跃上城头,朝守军扑杀过去。
  双方战在一起,不时有人倒下,鲜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汹涌地在城墙的青石上流淌。
  顾淮安站在高处,他一贯温和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肃杀的面孔,在这暗夜偶尔的闪电中,惨白的不像一个活人。
  陆琅琅依旧坐在火盆边,用火钳在火盆中拨动。风雨太大,那火盆的火势已经黯淡了很多。她从那堆灰烬中居然又拨出来一小块黑不溜秋的根茎。她用火钳戳了戳,那玩意儿本来就没多大,烤得太久了,已经跟快木炭差不多了,不能吃了。
  陆琅琅叹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
  旁边的几个金甲卫也站了起来,扭扭捏捏地面朝墙壁也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有个嘴欠的来低低的嘀咕了一句,“我为啥觉得今晚这事,干成干不成都得被将军收拾呢?”
  旁边有人连忙捅了他一下,“快点。”
  众人都扒掉了外袍,露出里面的夜行衣,在这昏沉的夜色中,跟外面那些攻城的人根本分不出来。等他们回过头时,陆琅琅也是一身黑色,那脱下来的外袍已经叠好放在一旁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骨,对着那些换装后的金甲卫说,“走吧。”然后一头扎进了风雨之中。
  这些人从顾怀安的身边一一走过,顾怀安望着他们,沉重地说了一句,“保重。”
  那些金甲卫咧嘴一笑,然后沉默地跟上了陆琅琅的步伐。
  顾怀安望着他们的背影在雨中消失不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空中射出了第三只鸣镝。
  随着那支鸣镝的声响,归州守军的攻势陡然猛烈起来,那些已经闯到城墙上的攻城黑衣人压力猛增,只能三两靠近,以图互为犄角,互相协助。但是不知为何,这样三两靠近的,很快就不明不白地丧命刀下了。
  归州守军们偶尔看到了几个袖口无端多处一条黑布的黑衣人,就像没看见一样,闪过了他们,扑向了其他的方向。
  终于,闯上了城墙的数百名黑衣人直剩下了几十个,为首的一看大势已去,只得一声呼哨,抓着攀城的爪索滑下了城头,剩余的黑衣人不敢恋战,纷纷尾随黑衣人而去。
  归州守军在墙头上发出了一阵欢呼,有些杀红眼的守军,还要追过去,多砍几个。被身边的同袍们死命拉住,“疯啦,你知不知道下面会不会有陷阱?”
  就在这纠缠间,那些脱身而去的黑衣人已经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欧阳昱挥手,让人重新布防,打扫战场,清点伤员。
  半个时辰之后,卓昌河的简易雨棚中,为首的黑衣人被人架着,一脸惨白地前来向卓昌河禀报,“将军,末将无能……”
  卓昌河扫了一眼他那狼狈不堪地样子,他身上有数处刀伤,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置,血水正顺着他低垂的指尖不断往下滴落,“算了,下去歇着吧。”
  说完转过身去,不打算再看他。
  雨棚中只有数盏风灯,随着四处漏进来的风不断地飘摇。整个雨棚明暗不定,光线并不好。陡然一道闪电,将大地劈得白茫茫一片。就在卓昌河回头的那最后一瞥里,他看到了那个架着黑衣人的小矮个子朝他抬起了头……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就在大地恢复了宁静的那刹那间,又一支鸣镝射向了天空。
  早已等候多时的顾淮安终于嘶吼出那一声“开城门”,没人知道这三个字犹如滚烫的火炭卡在他的喉咙中的感受,那是暴雨都无法冷却的煎熬。
  归州守军的铁骑如洪流一般倾城而出,朝城外鸣镝的方向杀了过去。所有人高喊着“卓昌河已死,缴械不杀;卓昌河已死,缴械不杀!”
  那些仍然躲藏在草丛里,土坡后的陇西军都傻了。这些归州军喊什么呢?卓将军怎么可能死了?
  所有陇西军都伸长了脖子,向某个小树林望去……但是那里只有一团慌乱,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喊一声。


第45章 传说
  欧阳昱也在暴雨里被浇了一夜。
  他知道自己挑了卓昌河的大营,会让卓昌河大怒。但是卓昌河绝对不会拿着已经折损的兵力去跟他和封陀硬碰硬。毕竟一个封陀已经够他受的了,如今再加上归州府一半的兵力,卓昌河没有把握能一口吞下。
  但是他领走了归州的一半军力,卓昌河肯定会去攻打归州府,趁着自己不在,一举拿下归州,让自己无路可退。而归州遇险,自己这个归州主将只能赶回归州救急。卓昌河只要在他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以有心算无心,这一仗,卓昌河已经胜了一半。
  但是卓昌河要想啃下他这块硬骨头,那号称八万的陇西军就不可能全部去攻打归州府。欧阳昱心里早就算过了,扣掉后勤押运的、扣掉攻打粟畋伤亡的,还有一晚上被自己给偷偷摸摸掉的,卓昌河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万的兵力。这样,卓昌河能抽出来埋伏自己的,也就是两万到三万之间,归州城外佯装攻城的也约莫就是万把人。
  欧阳昱心里的预期是这样的,他在夜袭卓昌河的路上盘算了一路,在粟畋暂歇的时候也在盘算,悄悄离开粟畋,绕道避过卓昌河的埋伏时还在盘算。以往,他有五五之数就敢赌了,可这次他不敢,他翻来覆去地将整个计划一点一点地审视,就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毕竟,如今的归州府里有一个他不敢拿去赌的人。
  他领着他的大军,冒着暴雨,绕过了卓昌河的埋伏,摸到了他们的后方,他小心翼翼地等着,等着这些人精疲力尽,摸不着方向的时候,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可是在天亮时分,卓昌河的埋伏的大军突然慌乱了起来,那些兵士匆忙慌乱地撤掉了伪装,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开始撤退。
  正好跟埋伏在他们后面的欧阳昱打了个照面,互问一声日安。
  欧阳昱看着这群陇西军群龙无首的样子,心中隐约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他让喊阵的前锋喊了几句“缴械不杀”,居然真的有不少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除了一部分负隅顽抗的陇西将领,那些无名兵卒几乎没有反抗就归降了。
  这一切顺利得欧阳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思来想去会不会是卓昌河又设了一个圈套给他钻,但随着探子来报,他感觉天上突然砸了个色香味俱全的金烧饼在他头上,头晕眼花、不能置信。“卓昌河死了?”
  探子都忍不住喜笑颜开,“是,卓昌河死了。”
  “怎么死的?消息可可靠?”一旁的副将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追问。
  “是顾校尉传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探子想着接到的情报,“连卓昌河的尸身都带回去了。”
  一旁众副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淮安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不是顾校尉杀的,消息上说是……”探子一高兴,脑子里突然记不清那个名字了,“小……陆爷?杀的。”(陆通六)
  “小六爷是谁?”众人齐齐蒙圈,欧阳昱麾下的将领中没有一个绰号小六爷的。
  “小……六爷?”欧阳昱眉毛一挑,脸上就有点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探子点头。
  众将哈哈大笑,估计肯定是欧阳昱亲兵里面的某个的诨号,纷纷打趣道,“恭喜将军麾下再添猛将。”
  欧阳昱笑意浓了几分,“好说,好说。立刻赶回归州城。”
  等欧阳昱率军抵达归州城时,军营中已经到处都是陆小爷的传说了。传来传去,可能是小六爷这个名字比较顺口,所以顾淮安顺口的那句陆小爷已经变成了小六爷。
  大战刚罢,诸多事宜。欧阳昱忙得很不能把自己劈开几份使唤,一直忙到深夜才有空前去探望一下自己那些受伤的亲兵。可站在院落的外面,就听见里面那些因为伤痛睡不着的亲兵们在胡吹乱侃。
  “说时慢,那时快,只见那一个霹雳下来,卓昌河的雨棚中亮如白昼,小六爷的刀比那霹雳还快,一刀就砍在了卓昌河的脖子上。卓昌河大喊一声,那些护卫就跟小六爷战到了一起,小六爷只一招,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把那些人统统就放倒了……”
  旁边有人跟他抬杠,“你就吹吧,卓昌河本身就是高手,身边的护卫也是高手,小六爷的刀法再厉害,还能一招放倒一片?”
  吹牛的那个急了,“小六爷那刀法,快得……快得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她一出刀,眼前就只剩白茫茫的一片,等她的刀停了,那些人全都倒了。”
  “你说的太玄乎了。跟你亲眼看见似的。”
  “可不就是亲眼看见的,那时那个攻城的头目在城头上被砍了几刀,小六爷混在陇西军里撤退的时候,就架住了那个家伙,带着那个家伙逃命,然后就直接跟着混进了雨棚。”
  有其他人听到了,就奇怪,“那你们当时在哪里?”
  吹牛的那个家伙梗了一下,“我们,我们当时混在那些兵里面,在账外候着呢。”
  “就小六爷一个人进去的?!”其他人惊道。
  那个吹牛的有点不好意思,“小六爷早就说了,让我们听她的。她在帐中一发难,我们立刻在外面配合。”
  有人就嘿嘿一声,“小六爷一个人进帐挑了卓昌河,你们这些在外面的,还得小六爷出去救命。感情你们过去就是给小六爷拖后腿的吧?”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吹牛皮的那个梗着脖子,“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这条命是小六爷救的。谁也不能说小六爷不好。”
  “哎,话说,小六爷真是了不得,那设在城门上的机关铜铃,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又没线又没绳的,怎么踩到了那些地方,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机关铜铃就会响。第一个铜铃是刚进圈的警报,第二个铜铃是他们落了网中,都不用人出去看,坐在城门里面就什么都知道了。”
  “还有还有,我还听说小六爷……”
  里面越说越离谱,让人听完只觉得小六爷身高八丈、三头六臂、能掐会算,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欧阳昱听得哑然失笑。他没有着急进去或离开,而是站在了墙外,抬头望向夜空,让脑中的诸多事宜暂时放下。
  这几日的血雨腥风,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能洞察全局,其余的人,所有的精神和体力都拼在了厮杀上。所以他们从自己经历和知道的点点滴滴拼凑出这样一个“小六爷”也不足为奇。
  小六爷……
  欧阳昱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不禁哑然失笑。
  这所有的一切还得从封陀的求援说起。在霍青儿闯入军部又撒泼堵住军部大门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军部直往宋家,悄悄地去见了谢晗。
  “封陀此人虽然与京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此人倒也不是一肚子阴私算计的人,也称得上是一条汉子。如果卓昌河真的拿下粟畋,就等于陇西出现了第二个出路。那时卓昌河就可与田裕联手,通州危矣。”
  “所以你的意思呢?”谢晗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
  “我必须把卓昌河留下,但是暂且不能让霍青儿知道。”欧阳昱眼中冒着火星子,那个死太监,要不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今日就把他拆成了一堆渣滓。
  “那你跑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谢晗不动声色地问。
  “我不在归州的时候,还请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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