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吟-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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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兄他……是真正可当得上一个‘侠’字的人……”

　　　　唐玄宗沉默良久，脑海中全是伍元道人曾经那坚毅的面容，终于叹息一声，以极为敬佩的语气感叹着。

　　　　“‘侠’？”

　　　　剑晨面皮抖了抖，双眼中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朦胧，咬着牙道：“这就是所谓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对你来说，他是侠，对大唐百姓来说，他或许也是侠，可是对我来说，对整个洛家来说……他，又算是什么？”

　　　　他的手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抬了起来，指着唐玄宗道：“大唐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大唐百姓的命，是他们自己的，凭什么，要用我洛家上上下下七十三口人命来换？”

　　　　“侠……他成就了侠名，可曾想过，这个侠字，其实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来堆砌？”

　　　　一声声一句句，剑晨在这么说的时候，唇齿间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浸出，这血，仿佛是对伍元道人曾经的决定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一声声一句句，也让唐玄宗无言以对。

　　　　剑晨说的哪里有错？

　　　　伍元道人的决定，对大唐百姓来说是侠，对他的江山来说是幸，可对整个洛家来说……又算是什么？

　　　　明明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如果伍元道人坚持不肯葬送洛家，那么安禄山那边，或许只需要付出一两个族人就可以解决问题，至于天下剑门那边，凭鬼兵域的实力，再加上那时洛家提升了数倍的战力，未必就真的怕了他们！

　　　　总而言之，当时的伍元道人，若一心想保洛家，是肯定能保得住的，甚至他还可以和安禄山达成协议，以他手中掌握的关于洛家所中之毒的研究，从安禄山那里寻求对洛家的保护，如此一来，就算是唐玄宗，也只能对此无可奈何。

　　　　一个安禄山就够他头大，再加上顶级战力汇聚的鬼兵域，如果两者结合在一起，恐怕十三年前，这场席卷整个大唐江山的安史之乱就会爆发！

　　　　此时此刻，剑晨倒真的希望事情能够如此发展，大唐江山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安，于他又有何关系？他只知道，正是由于当日伍元道人的一个决定，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如今更是令他痛失了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个字？

　　　　侠！

　　　　“呵呵，呵呵呵呵……”

　　　　他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癫狂狰狞，手指着唐玄宗，像是在看一个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声中还夹杂着他嘲弄的话语，道：

　　　　“你说，我的师父，哦，也是我的爷爷，可当得起一个侠字，那么我来问你，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侠？”

　　　　唐玄宗眉头一沉，伍元道人于他，是兄弟，是挚友，更是恩人，即便剑晨是他的孙子，唐玄宗他也不能容忍现在剑晨的态度，声音也转冷道：

　　　　“他怎么就不能当得上一个侠字？”

　　　　“不错，对于你们洛家来说，洛兄的决定确实很残忍，可从大局上来说，希望小我保存大我，洛兄的这个决定，可是救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唐玄宗的神情也激动起来，龙袍一挥，手指着大明宫外，怒道：“你从外面来，如今安禄山叛乱，天下苍生所遭受的苦难难道你就看不到么？”

　　　　“大唐乃盛世皇朝，曾经的天下是什么模样，曾经的百姓是否安居乐业，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瞎了么？”

　　　　“如今安禄山兴兵一起，其他且不说，就说你们洛家所在的衡阳，你可知道，现下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因为他安禄山枉送了性命。”

　　　　“当日洛兄若非痛下决断，恐怕在十三年前，这一幕便会早早到来，这样的他，你说……当不起一个侠字？”

　　　　或许是在心中憋了太久，唐玄宗一口气将这些话爆发了出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变得嘶哑。

　　　　剑晨静静地听着，待他气有不继，停下呼呼喘着粗气时，才冷冷地道：

　　　　“或许，你说的都对，那么我来问你，既然他是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那鬼兵域又是怎么回事？”

　　　　“鬼……兵域？”

　　　　唐玄宗愣了愣，嘴巴张了张，却开不了口。

　　　　“是的，鬼兵域！”

　　　　剑晨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一个甘愿牺牲整个家族的侠者，事后却在疯狂地向天下剑门的人报复，鬼兵域当年屠杀剑门中人的事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鬼兵域手里沾染的血腥，与安禄山又有何异？作为鬼兵域的域主，你难道要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受命于他？”

　　　　他本一度以为，当年洛家被灭之事乃是鬼兵域所为，证据便是在十三年前，鬼兵域曾疯狂地对天下剑门中人痛下杀手，而洛家，本也是以剑出道，潇湘剑雨之名在当年也是有些名头的。

　　　　虽然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剑晨的猜测并没有错，以伍元道人为首，洛家确实被灭于鬼兵域手中，可起因却大相径庭，如果说伍元道人是因为心系天下苍生之故，甘愿舍弃整个洛家来成就大唐，那么……

　　　　他就不该在事后报复所有天下剑门中人才是，这件事本就是他心甘情愿所为！

　　　　唐玄宗沉默了，十三年前，当洛家被灭之后，鬼兵域确实有着疯狂的报复，而对象就是所有参与了围攻，或者说眼红洛家那短时间内提升了数倍战力秘密的门派。

　　　　不可否认，这事情背后的推手，正是那已是鬼兵域一域之主的伍元道人，而当年死在鬼兵域手中的剑门中人数量之巨，远远不是剑晨以为的那样。

　　　　这半年来，靳冲一直在四处屠杀剑门的人，只要是他所到之处，一无不是灭门的惨状，可唐玄宗却知道，靳冲的作为若是放在十三年前，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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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3章　以身试毒

　　　　面对唐玄宗的沉默，剑晨冷笑不止。

　　　　一个亲手葬送了他洛家的人，从唐玄宗的口中，竟然是一个济世为怀的大英雄大侠士，这个人就算是他的爷爷，也是剑晨根本不能接受的。

　　　　说到底，洛家也只是遭人陷害而已，洛寒杀了洛悲，那是身不由己，他们这些掌控别人生死的大人物，不去惩罚背后真正的凶手，反而对已经惨遭毒害的洛家又一次下了重手。

　　　　还美其名曰“侠”？

　　　　好吧，既然是侠，伍元道人下了舍弃洛家的决定是侠，那么，对天下剑门的疯狂报复，又算是哪门子的侠？

　　　　看着唐玄宗无言以对的神情，没来由的，剑晨感到一阵畅快，从他下山以来，一直就有人在明里暗里告诉他，你认为的是错的，你做的不对，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今日在这大明宫里，唐玄宗又一次在重复着这个套路，极力想要向剑晨证明，你认为的大恶人，其实是大英雄，你认为的事实真相，其实恰恰相反。

　　　　他想做什么？

　　　　想让自己的认知有所改观？想把一个自己恨入骨髓的人，变成一个自己应该衷心敬佩的侠义之士？

　　　　他……配么？

　　　　他的所做所为，当真能当得起侠之大者这四个字？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爷爷！

　　　　大明宫中又一次沉默起来，沉默到以两人的功力，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唐玄宗的目中才骤然划过一抹悲色，叹息道：

　　　　“这事情，确实是洛兄所为，无可否认。”

　　　　闻言，剑晨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侠？我虽然久居剑冢，没见过什么世面，书也读得少，可也不是任你欺来骗去的。”

　　　　唐玄宗苦笑着看向他，摇着头道：“你可知当日洛兄为何会如此？”

　　　　“我有……知道的必要吗？”

　　　　剑晨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面上冷笑不改。

　　　　“你应该要知道的。”

　　　　唐玄宗却黯然道：“因为洛兄做下此事，其实也是因为你们洛家。”

　　　　“放屁！”

　　　　剑晨陡然激动起来，大喝道：“洛家是他决意舍弃的，在葬送了整个洛家之后，他又有何脸面说一声为了洛家？”

　　　　“即使天下剑门的人当日围攻洛家有错，可覆灭了整个洛家的人却是他，若是想要报复，他怎么不自己杀了自己？”

　　　　唐玄宗苦笑道：“洛兄他其实……当真有过自刎以谢洛家的打算的。”

　　　　不待剑晨再开口，他摆了摆手，阻止了剑晨的反驳，继续道：“你知道吗？洛兄闭关为洛家寻找解毒之法时，曾经做过什么？”

　　　　“哼！”

　　　　剑晨眼中厉色一闪，根本不愿理会唐玄宗的问题。

　　　　在他的心中，无论伍元道人曾经为洛家做过什么，到头来，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他又何须知道？

　　　　唐玄宗却也没有真的想等剑晨的回答，顿了一顿之后，才叹息道：

　　　　“洛兄为了寻找解毒之法，在惮精竭虑之下，他甚至不惜……”

　　　　看了剑晨一眼，唐玄宗的面色一片肃然，一字一顿道：

　　　　“以，身，试，毒！”

　　　　“以身试毒？”

　　　　剑晨愣了愣，想不到从唐玄宗的口中，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

　　　　“是的，以身试毒。”

　　　　唐玄宗郑重地一点头，面色显得佩服至极，道：“洛兄天纵之才，竟然在不知道洛家到底中了什么毒的情况下，从所获得的洛家血液中，提取出了沥血丸的毒素。”

　　　　“他自知时间紧迫，在获得了毒素之后，却又迟迟分析不出当中的成分，最后竟然选择以自己的身体来试毒，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身体的变化中，获知自己想要的一切！”

　　　　剑晨的面色沉了下来，迟疑道：“这么说……”

　　　　“对！”

　　　　唐玄宗的声音陡然高亢，道：“洛兄为了整个洛家，甘愿以身试毒，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沥血丸的毒素了解透彻，也才能够从中想出解毒的方法！”

　　　　“所以……其实洛兄他……也是一具初代毒尸！”

　　　　唐玄宗痛惜道：“这件事洛兄他谁也没说，当日出关后，更是以自己的无上修为强行将沥血丸带来的凶厉残暴死死压在心底，可是……终究只能压，而不是消！”

　　　　“可是后来，当洛家真的全部死于他的手中后，洛兄的心态终于崩溃……”

　　　　说到这里，唐玄宗隐藏在龙袍之内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泪眼朦胧道：“要知道，他杀的，全部都是他的血亲啊！”

　　　　“你以为洛兄真的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动动手屠灭了自己的亲人之后，会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可能！”

　　　　剑晨断喝道：“你的意思是，他变成了毒尸，在无法压制心头暴虐的情况下，才对天下剑门的人动了手？”

　　　　“可是，十三年来，他在剑冢上的一言一行，哪里有半点身为毒尸的特征？”

　　　　唐玄宗摇摇头，并不回答剑晨，而是继续他自己的话接着道：

　　　　“当日洛兄亲手葬送了洛家，体内那属于沥血丸的狂暴便再也压制不住，当日参与其中的所有门派，在他的眼中，都已是不可不杀的绝世大仇。”

　　　　“于是他以鬼兵域域主的身份，向天下剑门中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起初，大家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变化，鬼兵域从这个名字上看，就知绝非善类，本就是一群武功绝顶，行事乖张的人汇聚而成。”

　　　　“自家域主的家人全部被灭，那些参与围攻洛家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单从这一点来说，鬼兵域对天下剑门的屠杀，根本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总之域主叫灭谁，那就灭谁！”

　　　　唐玄宗的面色一闪再闪，似乎整个人已经回到了过去那腥风血雨的一幕，片刻方叹息道：

　　　　“可是随后，大伙却回过味来，越来越发觉当中的不对，洛兄下令屠杀的门派已经渐渐偏离了方向，不仅仅是当日参与其中的门派，就连一些隐世的小门派，一些根本就不知道洛家之事的门派，竟也成了他报复的对象。”

　　　　他深深看了剑晨一眼，道：“比如你那结拜大哥所在的罗王坞，那是用拳的，也并没有参与到当年的事情里，可却也一样被洛兄下令，屠了他们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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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4章　一丝希望

　　　　听到唐玄宗的话，剑晨身躯不禁一抖。

　　　　他最不愿意接受，也是最不想听到的事情，便是如此。

　　　　他的大哥……雷虎的师门罗王坞，真的是被自己的爷爷所灭。

　　　　这件事情，当日在霸剑山庄时，从花承禄的口中得知伍元道人竟是鬼兵域之主时，剑晨心下便已有猜测。

　　　　不光是他，还有雷虎，当日在霸剑山庄，雷虎也是在的，是以鬼兵域之主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那么，罗王坞死于鬼兵域，雷虎也花费了大量的心思一直走在报仇的路上。

　　　　可是两兄弟谁也没有提这回事，剑晨固然不愿相信，而雷虎何尝又不是？

　　　　剑晨的爷爷灭了雷虎的师门，这让肝胆相照的两兄弟如何自处？

　　　　然而此时此刻，唐玄宗的一番话，却让剑晨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事实，这个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么他……如何面对雷虎？

　　　　唐玄宗看着他刹那间刷白一片的面色，叹息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自责，首先此事发生时，你尚还年幼，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而你的爷爷，却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这一切……都是因沥血丸，不，因为玄冥诀而起。”

　　　　“玄冥……诀么？”

　　　　剑晨默默地抬起右手，从掌心中，一抹血色的气劲漩涡正旋转不休，那是……玄冥诀！

　　　　眼见着这血色漩涡，唐玄宗的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却又被他以极快的速度遮掩，道：

　　　　“十三年前，鬼兵域大肆屠杀武林中人，从剑门到其他平白无辜的门派，所犯下的杀孽不知凡几，这事情终究开始惊动了一个人。”

　　　　他面色一肃，正色道：“鬼兵域的上一任域主，你应该知道是谁。”

　　　　剑晨默然，接口道：“天下财神？”

　　　　“不错！”

　　　　唐玄宗道：“天下财神本已退隐，将鬼兵域中所有事务全权交由洛兄打理，可洛兄的这一阵屠杀，终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若他再不出来，说不定再过上不久，已然在当年成为众矢之的的鬼兵域，便会有覆灭之危！”

　　　　“不得已之下，天下财神再度出山，与你爷爷……洛兄，展开了一场大战！”

　　　　说到此处，唐玄宗目露神往之色，很显然，当日天下财神与伍元道人之间那场大战时，他也是见证者之一。

　　　　剑晨没有说话，这场大战谁是最后的胜者，其实已经不用再去猜测或是追问，原来……这才是鬼兵域当年为何突然大开杀戒，又突然消失于江湖的原因所在。

　　　　“天下财神不愧是叱诧江湖的王者，即使当日的洛兄有沥血丸加持，与他对上也差了一线，财神兄以莫大神通，终于将洛兄体内暴虐的气息给压制住，并送回了剑冢。”

　　　　唐玄宗摇了摇头，道：“只是天下财神也因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光是养伤，就用了五年之久。”

　　　　剑晨却在此时抬起头来，天下财神如何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是唐玄宗提到，天下财神在击败伍元道人后，将他送回了剑冢！

　　　　为什么要送回剑冢？

　　　　在剑晨的记忆里，伍元道人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剑冢，而从唐玄宗的说法中，天下财神在压制住了沥血丸的毒性之后，没有作更下一步的处理，便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