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造化-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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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所言何意，但是听其说得诚挚，真情流露，无人忍心打断。一些人听得入神，回思今生过往，顿时产生共鸣，叹息不已。

　　　　肖逸因早已想过这些问题，只是轻轻一叹，暗道：“原来不止是我，长靖真人也有此等困扰。”忽觉得此问题乃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无奈。

　　　　只听长靖真人又叹了一声，道：“诸子百家之道，道家也好，儒家、名家、阴阳家也罢，我们等先祖创立诸道，皆以天下苍生为念。而为了诸道能够不断进步，更上一层楼，在稷下学宫的指引之下，开启了百家争鸣之局面。万年来，百家争芳斗艳，相互促进，的确丰富了诸道之文化。”

　　　　“可是，太平日子过的久了，人们逐渐淡化了天灾人祸之痛苦，忘记了先祖创世之艰难。面对世上各种诱惑，人心浮躁，物欲横流，急功近利，善心泯灭，也就渐渐忘却了立道之本意。到了今日，大家仔细审视一番自己，我们所争论的道，还是原来的道吗？我们争雄的目的，还是为了丰富百家文化吗？我们论道的初衷，还是为了天下苍生吗？”

　　　　连着三个问题抛出，登时令在场诸派之人脸色大变，冷汗直流。即使那善于争辩的名家弟子也低头不语，暗自慎思。只有鬼家二人，依旧惨白脸色，不知其所思。

　　　　“长靖真人所言，实是道出了诸子百家当前存在的本质问题。”肖逸深有所感，暗自呢喃道，“诸道沦落，人心不古。现如今，诸子百家急需要圣人出世，以正其道。”

　　　　长靖真人再叹道：“不知从何时起，道家便走上了歧途。只以修真成仙为念，忽略了道法本性。以致道法沉沦，人才凋零，情势每况愈下。贫道虽不知其余诸派之情况，但是以己度人，窥一斑而知全豹，诸子百家情形应类似。”

　　　　诸派之人无人反驳，显然默认了长靖真人之言。

　　　　这时，长靖真人忽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说完这些话后，好似卸下了重担，轻松无比，说道：“作为道家执事长老，道家落到今日局面，贫道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虽然楚前辈所说之事，尚是推测，但是贫道明白，以道家现如今的教化程度而言，此事十之八九，确有可能。俗世有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日，贫道就入世一次，希望以此可以偿还诸派弟子之性命，也希望，诸派能够以此为鉴，重正我百家之道。”

　　　　肖逸听罢，暗叫不好，心念一动，通天剑急向长靖真人飞去。

　　　　可是，仍旧为时晚矣。长靖真人早已挥剑向着脖颈划去。

　第378章　卫道

　　　　长靖真人竟然选择自刎殉道，以警醒诸派。（全本小说网，https：//。）

　　　　事出突然，在场诸人无不大惊，想要出手解救，已然不及。

　　　　肖逸脑海中突然闪过与长靖真人一起论道的情景，音容笑貌卓然在目，只觉长靖真人逝去，实是道家一大损失。心中万分焦急，直将全身道力灌入通天剑内，催发之极致。

　　　　然而，远水难救近火，纵使他提前出手，通天剑已化作流光，可毕竟赶不上长靖真人挥剑之快。

　　　　眼看道家一代长老就要陨落，现场齐声惊呼，呼声中满是惋惜之情。

　　　　就在这时，惊呼声中，突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这一声佛号好似黄钟大吕在人体内震荡，即使诸派众人亦觉头脑一阵眩晕，无不为之色变，惊呼声到后来转变成了痛叫之声。

　　　　但见长靖真人身体一震，手上一缓，停顿了刹那。通天剑正好赶上，当的一声大响，将长剑荡了开来。

　　　　接着，一串佛珠飞来，套在长剑之上，将之定住。至此，这位道家长老之命，总算挽救了回来。

　　　　肖逸见状，大大喘了口气，感到一阵虚脱。

　　　　此时，听那楚天应道：“原来是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多亏了了空大师的般若梵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听其语声，也大有解脱之意。他虽有挤兑道家之心，却也不想逼死长靖真人。

　　　　肖逸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披伽蓝袈裟的僧人临空而立，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正是佛家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心道：“这般若梵音可比佛门狮吼又高深了许多。”

　　　　了空大师是收到那佛家弟子的急报，才及时赶了过来，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长靖真人以身证道，委实令老衲佩服。可是，长靖真人一身道法修为，深厚无比，如此轻身，岂不可惜？”

　　　　长靖真人拔了一下剑，只觉长剑纹丝不动，咳叹了一声，索性把剑松开，道：“了空大师，可曾听我道家南华真人说过‘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这句话吗？长靖不才，不能扭转世局，但求一死，警醒世人。”

　　　　余人听其死志不改，说的极为慷慨，大为钦佩。可是肖逸听罢，却眉头一皱，心道：“道法无为，顺乎自然。作为道家弟子，怎可常怀轻身之念？刚才，长靖真人感喟道家沉沦，哀莫大于心死，一时冲动，以死证道，尚说得过去。可是受了了空大师这一记般若梵音之后，冲劲已过，当幡然醒悟，打消死念才是啊。”

　　　　肖逸越想越觉不对，仔细去看长靖真人，但见其眼神之中，颇有恍惚之意，心中登时大惊，迅即转头向鬼家二人望去。

　　　　鬼家二人露面以来，只说了两句话，就再不发言，作壁上观。此事与鬼家毫无关系，鬼家不插话，原也无可厚非。可是，鬼家深谙纵横之术，以其秉性，在诸家汇聚之时，不施展其纵横之能，又确实不合常理。

　　　　刚才，众人被长靖真人所吸引，忽略了鬼家异常之态。此时，肖逸一望之下，顿时再明白不过。

　　　　但见孙伯约和林月河二人一起盯着长靖真人，目光略显呆滞。肖逸怒不可揭，暗道：“原来是你二人在捣鬼。”当即凝起两枚魂针，迅疾攻了过去。

　　　　对鬼家之人施展魂针攻击，可谓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过，鬼家二人的全部精力集中在长靖真人身上，疏于防范，登时被肖逸偷袭得手。

　　　　二人脑海大痛，脸皮忍不住抖动一下，清醒过来，停止施法。

　　　　与此同时，长靖真人忽觉思绪逐渐活跃开来，诸感杂陈，死志立消，眼神变得淡然而笃定，已然恢复了正常。

　　　　鬼家二人见状，大叫可惜。长靖真人修为高深，灵魂自是不弱。二人虽是鬼家高手，可也只能在长剑真人精神落寞之时，趁机入驻其灵魂之中，暗施引导。此时，长靖真人神采恢复，再想引导其灵魂，可是千难万难。

　　　　但见前功尽弃，二人大为恼怒，循着刚才灵魂攻击的轨迹，向肖逸望来，眼神中透着怨毒。若非恐旁人发觉，只怕一记灵魂攻击已攻了过去。

　　　　长靖真人心思一转，已清楚了刚才之事，遂向着鬼家二人道：“鬼家之道，纵横捭阖，运筹天下，可据天下运势，重整世间格局，助世人共克时艰。可是，若一味剑走偏锋，投机取巧，只利用灵魂之术，以谋私利，那鬼家就再配不上‘纵横’二字。”

　　　　自刎之前，长靖真人已评价过其余诸派，但觉话已说开了，干脆也将鬼家也褒贬一番。

　　　　诸派皆是绝顶聪明之辈，一听其话音，便知鬼家暗地里施展了灵魂之术，无不投去异样目光。目光之中，既有鄙夷，又有深深的忌惮。

　　　　那孙伯约面皮微动，微笑道：“长靖真人此话可有些偏驳了。孙某记得《道德经》中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纵横之术，于细处方见真章。或许今日一言一行，可影响未来天下大事也说不定。”

　　　　长靖真人不想争辩，回之以冷笑，转头与众人道：“荆州衡阳山一事，不论幕后黑手是谁，我道家都不会再争辩。天道无为，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目前，此事所有后果，道家将一力承担。诸派若有需要赔偿之事，大可以来找我长靖。但是，有一点大家必须清楚，无论幕后之人是整个道家也好，或是某个人也罢，但都与道法无关。”

　　　　众人顿时疑惑不已，心道：“既然承认是道家所为，又为何与道法无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只听长靖真人解释道：“道法窥天地奥妙，探宇宙玄机，实乃人类智慧之瑰宝，绝不可因我等不肖子孙之错，而影响了道法之传承。”

　　　　世人谁不想留名史册，流芳千古，可是长靖真人为了道法传承，竟肯自认不肖子孙。若是此事不得昭雪，长靖真人必然永背骂名。

　　　　诸派之人长吸一口气，顿时为长靖真人这等卫道精神所震动。

　　　　那公孙诺忽地站起，面显愧色道：“长靖真人胸怀坦荡，高风亮节，公孙诺佩服之至。玄悟洞府一事，名家再不追究，就此告辞。”话罢，竟头也不回，飞也似的去了。

　第379章　急转直下

　　　　长靖真人所言所行，令在场诸人无不汗颜。（全本小说网，https：//。）而且，长靖真人虽主动承认了幕后黑手，但是在场之人，谁也无法对道家升起憎恨之感。

　　　　但见公孙诺带着名家弟子离开，阴阳家和妖家二人神情松动，亦有退走之意。

　　　　肖逸暗自松了口气，忖道：“想不到此事竟这样了结了。”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那孙伯约鼓掌道：“长靖真人竟能将一件不光彩之事，解决得如此漂亮，当真令人赞叹。”

　　　　长靖真人淡然道：“贫道不过是真诚以待罢了。”

　　　　那孙伯约道：“长靖真人这一招真诚以待，可把我们这些门派给贬低不少。现在，百姓们反倒认为我们这些门派做了错事。”

　　　　的确，百姓被长靖真人感动，心底意识已渐渐偏向了道家。

　　　　可是，孙伯约这一说不打紧，那正准备离开的楚天应和万天鹏二人却脸色一变，又自坐了下来。

　　　　楚天应和万天鹏岂能听不出孙伯约话中的调拨之意，只是二人原是来和道家算账，结果不但账未算成，还将自家声誉给损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心中不平之意顿起，如何还能轻易了结？

　　　　不待道家发话，那玉临风已怒道：“孙伯约，众目睽睽之下，休拿那鬼家的挑拨伎俩现世，没得让百姓笑话。而且，这件事可与你鬼家没有关系。”

　　　　孙伯约不以为意道：“玉公子说孙某在挑拨是非，大可以不听，孙某也并未强求诸位来听。可是，诸位若将孙某之言听入了耳，还动了肝火，那便说明孙某所言并不虚。”

　　　　玉临风一愣，无言以对。

　　　　那孙伯约行到长靖真人面前，忽然说道：“长靖真人可还记得上次孙某找你所谈之事？”

　　　　长靖真人顿了一下，神情微变，语气微冷，反问道：“那件事和当前之事并无瓜葛，孙道友此时谈起那件事，是何用意？”

　　　　孙伯约竟神秘一笑，道：“若是长靖真人肯答应那事，孙某就帮道家找出幕后主使之人，还道家一个清白，如何？”

　　　　众人无不愕然，皆半信半疑。

　　　　长靖真人凝视片刻，怀疑道：“鬼家能找出幕后之人？”

　　　　孙伯约道：“能够施展搜魂之术，控制他人心神，说明那幕后之人修为不低，定是个名声显赫的人物。这杂家弟子亲眼见过那道者，灵魂之中还有记忆。孙某可以运用灵魂之法，催发这部分记忆，将那道者的容貌展现出来。诸派这么多人在此，定然能认出那人来。”

　　　　鬼家竟有如此神技，百姓闻之，直惊得张大了嘴，心道：“这下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谁知，长靖真人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道：“那件事贫道不能答应，多谢鬼家美意了。”

　　　　“这可是给道家洗刷罪名的唯一办法，长靖真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众人不可思议之际，玉临风已忍不住提醒道。

　　　　长靖真人叹道：“鬼家所提之事，太过重大。即使道家蒙冤，贫道也无法答应。”

　　　　此话一出，登时吊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皆想道：“鬼家到底提出来什么要求，竟令长靖真人置道家声誉于不顾。”

　　　　那孙伯约见长靖真人眼神笃定，毫无回旋余地，当即一笑道：“鬼道两家，同气连枝。按说，孙某不应向长靖真人提什么要求，可是催发记忆，灵魂化形，对孙某来说，消耗颇大，有修为大降的风险，所以……”

　　　　万天鹏突然“哼”了一声，道：“乘人之危，势利之徒。”

　　　　在场之人皆有此等想法，但只有妖家之人敢说敢做。不过，万天鹏骂过之后，众人也觉十分痛快。

　　　　但是鬼家之人城府极深，着实无人可比，对辱骂毫不在意，不温不火道：“世上哪有无缘无故之馈赠？若是妖家肯把那头万年神蜥赠于孙某，孙某就施展灵魂化形之法，如何？”

　　　　万天鹏怒道：“万年神蜥乃是妖家镇谷神兽，在妖家有无上地位，岂能随意赠人？莫要胡言乱扯，制造是非！”

　　　　孙伯约反唇相讥道：“万年神蜥对于妖家而言，不过是守护之物。可是，修为对于孙某而言，却好似命根子一般。你万年神蜥都舍不得，孙某又怎能舍得？”

　　　　万天鹏一滞，仔细一想，的确如此，无言以对。众百姓也纷纷点头称是，颇为理解。

　　　　孙伯约面皮动了动，眼神中透着微笑，忽然故意高声道：“其实，孙某向道家所提之事，实是有利于天下苍生，恩泽于九州百姓，百益于诸子百家。长靖真人，为了一己之私，竟不肯点头应允，当真令人心寒。”

　　　　肖逸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暗忖道：“玄悟洞府之事与道家无关，此人为何故意针对道家。他如此一说，岂不是要挑起天下人对道家的公愤吗？”

　　　　果然，百姓窃窃私语，已有人道：“刚才还以为这位长靖真人是真正的有德之人，想不到全是假装的。”又有人道：“说不定那幕后主使者就是道家，长靖真人不敢让大家看到那人的容貌。”

　　　　一时间，蜚声四起。长靖真人以一死之决心换来的尊敬，瞬间荡然无存。

　　　　楚天应和万天鹏神色微变，内心显然有些波动。就是那儒家玉临风也面显诧异，扭头望向长靖真人，眼神中满是询问之意。

　　　　但见情势急转而下，肖逸着急万分，却是无可奈何，不知从何处帮忙，心中直想：“到底是什么事情，长靖真人为何不能答应？”

　　　　长靖真人沉默片刻，才道：“或许此事当真利于天下苍生，但是恕贫道目光短浅，不能答应。而且，此事当由我师兄长阳真人决策，贫道不过是个执事长老，不敢妄言。刚才玄悟洞府一事，贫道已全权承担，望孙道友不要故意拨弄是非。若不然，贫道可不客气了。”

　　　　长靖真人语声平稳，不卑不亢，无为中却有一股毅然决然之意，令人不可小觑。百姓为其气度所慑，渐渐静了下来。

　　　　这时，那楚天应道：“长靖，鬼家到底要你答应何事，你何不说出来，让大家一参。如若此事果真不能答应，大家皆是通达之人，又怎会无辜怪罪道家。”顿了一下，又道：“阴阳家和道家虽有多年积怨，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阴阳互换，但不可失却平衡，老夫心中自有度量，绝不会落井下石，污蔑道家。”

　　　　从楚天应出现到现在，只有这句话让肖逸由衷地钦服，心道：“看来是我误解了这位老爷子。只要长靖真人将事情说明白，大家心中自有公道，岂能轻易听信鬼家人所言？”

　　　　此时，除了鬼家二人之外，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长靖真人身上。然而，等了片刻，却听长靖真人说道：“此事不能说……”

　　　　“什么？”肖逸又急又讶，不禁呼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