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大亨-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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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总先是看了看账单，总计2800元，下面注明已经结清。

　　　　再打开那折叠好的纸条，却是一封信………

　　　　您好，秦总。

　　　　没和你打招呼就抢先把这单买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说实话，买这个单我很肉疼，毕竟2800一顿饭，对于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难以想象。也许你不相信，半年前，我还是无业游民，兜里只揣10块钱，现在一出手就是2800，想一想，也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说这些，并不是在抱怨什么，毕竟你远来是客，不管你是千万富翁还是亿万富翁，到了这里就都是客人，既然是客人，就哪有让客人结账的道理，作为东家，我抹不开这个脸。

　　　　我是南都人，南都又是好客之都，我们欢迎所有来到这里的朋友，当然也包括您和您的朋友。我知道让你一天之内从上海赶到这里有些为难，而这也并非我本意，我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想卖那些书，是老曹自作聪明联系上了你，不过事情既然至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人都来了，咱们就互相交流交流………

　　　　最后，有些话本来不想说，但看你们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察觉，还是忍不住要说：你们刚才所吃的美国牛肉实际上是从三里桥肉市场拉过来的，黑胡椒就是附近村子地里原产的，豆蔻粉则是隔壁王大娘粮油店批发的……

　　　　“扑哧”一声，却是旁边正在喝水的耳钉女孩看着信，一口水喷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表情，古怪。

第八十五章。良友精装大全套

　　　　第二天，一大早。

　　　　林逸放置旧书的仓库内，两个时髦女孩穿着暴露，展现妖娆的身姿，似乎没怎么睡好，黑着眼圈，不住地打着哈欠，用手捂着嘴打哈欠的时候，上面的短衣就会上滑，粉嫩的腰肢和秀美肚脐暴露无疑。

　　　　老曹曹一刀贼眉鼠眼地在两个女孩身上瞄来瞄去，昨天没看真切，这俩真的是性感小野猫呀，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那种味道，都是老曹第一次见到。以至于他那颗闷骚的心，被俩女孩挠的痒痒地。

　　　　两个女孩正在玩弄手机，似乎感受到了老曹那猥琐的目光，就瞪他一眼，长长的睫毛，配合那眼波流转，这美眸嗔怒，直接把老曹电得晕乎乎的。

　　　　不同于两个女孩的反应，那个一脸精明能干的秦总，则是颇有兴趣地在林逸的仓库四周转悠，围着那些书架，看着摆放整齐的旧书，像是一个资深的淘书客，巡视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说，从开始见面，林逸觉得这位秦总怎么看都不像是玩书的，身上没那种“淘书者”的气息，尤其他开着路虎，挎着美女，怎么看都像是个四十来岁的“老纨绔”；可是此时，只见秦总打量那些旧书的眼神，那种神态，足足可以证明此人道行高深。

　　　　不说别的，他的目光犹如敏锐凶狠的大白鲨，游弋的方位，基本上都是这些书海中最具潜力的一部分，不管是收藏价值，还是阅读价值。

　　　　这是个高手。

　　　　林逸对自己说。

　　　　可惜，林逸还是低估了这位秦总的能力。

　　　　大致看完仓库的存书以后，秦总就回过头，朝着林逸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说：“林先生，你很不地道啊，我听老曹说你可是藏了很多好东西，怎么，一本没见？”

　　　　林逸还没开口，曹一刀已经凑了过来，谗着脸说：“秦总高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宝贝怎么能放在这里？好货当然要放在家里最安全。林逸啊，不如带秦总去你书房看看，让他也见识一下你的收藏。”

　　　　林逸嫌他多嘴，刚要解释，秦总却说：“原来还有别的地方啊，那一定要去看看了。走吧，林先生，总不能拿这些货色来忽悠我吧，怎么说我也是千里而来，就算你不想卖，也让我开开眼。”

　　　　见他这么说，林逸也就不再说什么，是啊，做人不能太小气，虽然他真的不太愿意卖掉那些珍本民国书。

　　　　……

　　　　简单整洁的书房内，秦总背着手开始打量林逸搜集来的藏品。

　　　　说实话，秦总并没把曹一刀的话当真，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估计林逸藏着的书也只是一些三四流的民国书。

　　　　可是，他错了，当他一眼看到林逸那大气上档次的大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品相超好的精装“良友文学”系列本时，他愣住了。

　　　　作为沪上收藏民国新文学的大家，秦总认识很多喜欢收藏新文学的朋友，也很清楚这套书的内容和价值。

　　　　话说，在传统藏书人的眼中，民国以降无善本，那么，新文学兴起后，所出书都是用西洋印刷术排印的本子，年代去之不远，印量成千累万自然乏善可陈。

　　　　如今，这样的眼光不灵了，“新善本”已经出现在新文学出版物中：《域外小说集》列为善本，无可争议，就是迟至三十年代才出版的《良友文学丛书》首版，称其善本，决不为过。以稀见程度论，十年来数百场书刊资料拍卖会上，哪有《良友文学丛书》的踪影？非主办者不知，实乃藏家舍不得拿出来卖掉。

　　　　《良友文学丛书》由著名编辑赵家璧主持，共出44册，所谓珍罕难得，并非特指一本二本，而是全套无缺者。此套丛书还另出四本“特大号”，其中之一巴金的《爱情三部典》1995年上过拍卖，以2750元成交，如今价格更是翻了十几倍，想要买的话没有5万根本不可能，最主要的是，没人愿意出让。赵家璧初始出版丛书的动机源于“舶来品”——“手头一有余钱，就往南京路外滩几家西书铺跑，那里开架陈列着各种不同名目的成套文学丛书，开本装帧统一美观，售价也较原版本低廉。其中最逗我喜爱的是一套软皮面精装袖珍本的《近代丛书》，收有近百种古今文学名著，选目精练售价一律美金九角五分，方便读者；各书均按出版先后循序编考。……当时我们自己出的文艺书都是白报纸印纸面平装本；我在想，出版文艺读物，除了要求内容美以外，在出版形式上，是否也应当给读者以一种美的享受呢？”

　　　　1933年，赵家璧终于有机会在良友图书公司总经理伍联德的支持下，实现了自己的设想，创刊了《良友文学丛书》，软布面精装，外加彩印封套，书页选用米色道林纸，售价一律大洋九角，各书也循序编号。此外，还提前发行编号作者签名本一百册，这个作法也是“舶来品”。当年赵家璧近水楼台地将每种签名本的“001”号都据为己有，那更是珍中之珍的善本了，可惜浩劫之中全部散失。后来赵家璧托上海书店又配齐了一套《良友文学丛书》，其中竟幸运地有一册是“001”号的编号签名本，而还是巴金签名本，书之散尽，无法完璧归赵，劫后幸存一册，当归于书缘不尽矣。

　　　　这套丛书无论是当年还是几十年后的现在，都被爱书人无数次地描述过它那“金碧辉煌”的装帧，确实“有形有款”。初版分软布精装和平装普及本两种，精装本又加护封或护腰，经过岁月的洗汰，今存本大都失去护封护腰，使善本形象受损。三十年代书业时兴在书外再包一层透明纸，蒙蒙胧胧，更添一样美色，古书也有此类作法。找到一本《良友文学丛书》并不难，找到一册带护封护腰的就难了几分，如果你的存本还裹有当年的透明纸，就太值得人前显贵了。

　　　　藏书须有压堂之物，《良友文学丛书》即是份量极重的镇堂之宝。尤其这一系列的编号，签名精装本，更是无数新文学爱好者梦寐以求的珍本。

　　　　这些精装本一般印量都是2000或3000册左右，有的更少，才1000来册，所以搜集起来非常困难，即使像现在网络无比发达，想要把44种精装良友收集齐全，也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秦总认识的朋友中，只有寥寥三四个，收藏有良友精装大全套的，其余的基本上都有缺本，都不齐全。

　　　　抽出一本张天翼的《城市之光》，凌叔华的《小哥儿俩》，以及何家槐的《暧昧》，仔细地看了一下，秦总马上就认定，林逸这套精装良友丛书，虽不是那种特别珍稀的编号签名本，却也难得品相一流，表皮有护封，内页有护纸，只是差了四个“特大号”版本，还有一本穆时英的《黑牡丹》，就能够凑齐大全套；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按照沪上旧书交易价码计算，单单这套书就能卖上十来万。

　　　　当然，对于很多沪上大佬来说，这十来万根本不是什么大数目，可问题是，这套书本身的“文化价值”，那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秦总记得清楚，那位在沪上拥有“良友文学丛书”签名大全套的地产大佬王老板，当他展示他收藏的精装良友大全套时，旁边人，包括自己都露出了无比吃惊和羡慕的神色。

　　　　那王老板更是一脸得意，仿佛他这个炒瓜子起家，到炒地皮发达的家伙，摇身一变，一下子就成了深谐民国新文学文化的艺术大师。

　　　　这个时代，也许你可以用钱买得到跑车，别墅，买得到性感的沙滩女郎，可你却很难得到如此珍贵的民国新文学，究其原因………

　　　　机缘未到。

　　　　书缘未到。

　　　　总之，缘分未到。

第八十六章。雷霆万钧（二更）

　　　　此刻，秦总的表情是平淡的，目光却是火热的。火热的目光让他的手抚摸着那些良友精装本上，忍不住微微颤抖。

　　　　曹一刀没注意到这一点。

　　　　林逸却注意到了，所以不等秦总陷得更深，林逸直接开口打消对方收购的念头，笑眯眯地说道：“这些书我暂时是不卖的，缺了五本，想要配成套再说。”语气显得很亲切，不过这亲切的背后，却拉开了与秦总的距离。

　　　　秦总深呼一口气，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精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文雅的笑容，说道：“很好啊，毕竟大全套的价值更大的一些，收集全了，到时候再卖也可。不过，如果林先生有意向的话，这39本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大全套的价格拿下来……”

　　　　曹一刀：“什么？39本按照大全套的价格，那是多少呀？”

　　　　“30万，怎么样？”秦总豪迈地说，“原本依照这些书的品相，九品左右，一本2000多应该没问题，39本，就是8万左右，凑成大全套，价格可以翻上三四倍，所以我给你出30万………30万，我相信这里除了我，没人能够出得起这样的价格。”神色飞扬，仿佛吃定了林逸………你小子不就是想要抬价，多要钱么，那好，给你！

　　　　曹一刀看看林逸，跟着林逸混了这么久，老曹也算是见识过大买卖的人了，还没被这30万给吓倒，毕竟上百万的买卖他都经历过。

　　　　秦总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价码，眼前这俩卖书的一定会多少变变脸色，可是他错了。

　　　　林逸神色平淡，气质儒雅，显得那么平静，就是那个喜欢聒噪被人看不起的光头老曹，也显得不怎么惊讶。

　　　　难道我小看了这俩卖书的？

　　　　面对这样“波澜不惊”的景象，秦总心里嘀咕一句。旁边跟他一伙的两个女孩不乐意了，在她们眼力，林逸和曹一刀就和上海大街上摆地摊卖旧书的书贩子一个级别，别以为坐在一起吃顿牛排，就能抬升自己地位，贩书的永远都是贩书的。

　　　　“喂，阿拉和你说话呢，看过来………”耳钉女朝林逸说道，俏脸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我们秦总可是很少开口出这么大的价钱；再说了，就你这点破书，值30万吗？也就秦总喜欢，要不然谁会大老远跑来这里……你瞧瞧这些书，都多少年头了，脏死了。”女孩用修了美甲的手指杵了杵那书架上的旧书，嫌恶地撇了撇嘴。

　　　　“就是啊，给你30万你就快拿了。这种好事儿到哪儿找去，我们一走，看谁还买你这些破书！”另一个唇环女讥笑道。

　　　　林逸不气也不恼，他笑了，干净秀气的脸颊显得更加亲切和温和，可是只有老曹知道，林逸这种最亲切的笑，往往就是他要发飙发火的前兆。

　　　　曹一刀有些担心，担心林逸太过火，不过刚才那俩小妞也太损了，曹爷还没说你们呢，穿的跟骚狐狸一样，竟然说我们是二道贩子，二道贩子也有尊严的，知道吗？

　　　　再看林逸，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神色笃定的秦总，语气很温和地说道：“事实上，我一直没好意思问，这两位美女不是你女儿吧？”

　　　　“咳咳咳！”秦总差点被林逸这句话呛死。

　　　　“是女儿，不过像是干女儿。”曹一刀眨巴小眼，瞄瞄秦总，再瞄瞄那两位，嘴巴超贱。

　　　　秦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你们胡说什么，我们才不是……什么干女儿不干女儿的！”两个时髦女孩气得胸脯鼓鼓，用假睫毛装饰过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老曹和林逸。

　　　　林逸对这些恨恨的目光，视若无睹，依旧笑眯眯慢条斯理地对秦总说：“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算了，如果是的话，那就真该好好打屁股了。”

　　　　“你说什么？”

　　　　“无耻！”

　　　　“下贱！”两个女孩同时发飙。

　　　　面对怒气冲冲的两个女孩，林逸笑了，笑得很亲切，很温和，很可爱，以至于原本恼怒的女孩子们不禁心想，他的笑容为什么这么好看？

　　　　“是啊，我就是个卖旧书的，没钱也没背景，说的再直白点，现在的我没车也没房，唯一有的，就是这些旧书。我爱它们，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喜欢它们，把它们当成老婆妻子。也许这种感觉你们不懂，你们也不会懂，不可能懂，在你们的生活里，包含的是红酒，牛排，夜场，ktv……在我的生活里，包含的是旧书摊，旧书店，挥汗如雨淘书的人们……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你有你的好，我有我的妙，本来互不干扰，可是你那些话贬低了我，也贬低了自己，更贬低了你们身旁的这位秦总。”

　　　　“什么叫破书，什么叫垃圾？如果真是破书，是垃圾的话，这位事业有成气宇不凡的秦总又怎么会大老远跑过来？又怎么会好言好语地希望我把这些书卖给他？没错，30万是很多，换成以前的我，估计早就举手投降，被这些钱砸晕砸倒，可是现在，我依然站着，并且有资格训斥你们，为什么这样，因为我不稀罕！”林逸“不稀罕”三个字说的郑重有力。

　　　　“看到没，我身旁这位光头兄弟，他叫老曹，我喊他曹哥，以前也很喜欢钱，也是见钱眼开，可是现在，你那30玩对他来说也只是玩玩！他也不稀罕！”林逸语气酷厉。

　　　　一旁，曹一刀还在腹诽林逸干嘛把自己给揪出来，一听这话，忙配合地冷哼一声，挺胸凸肚，小眼一斜，大嘴一撇，来个很牛气的造型，大声说：“没错，俺不稀罕！”

　　　　两个女孩包括秦总在内，都被林逸这番话骚得脸红，原以为拿钱砸人是一件很爽的事儿，可是被人反砸过来，那可就欲…仙…欲…死了。

　　　　现在秦总都快羞死了，本来他带俩女孩过来也是应应景，毕竟大老远的跑过来有美陪伴路途才不会寂寞，可现在才知道，女人的嘴巴除了会办事儿外，也会坏事儿。

　　　　“咳咳，不好意思啊，林先生，我没想到她们只是随口说说，能引起你这么大的反应。如果刚才她们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我替她们道歉了……总之，我这次来是交朋友的，书海淘宝，除了能够淘得自己的喜欢的书，更能交到可以信赖的朋友。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的友谊，不要被刚才那点小误会给干扰了……如果这些书你真的不打算卖，我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