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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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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看你躺在这儿的时候,就想起你刚进佛罗里达军方秘密基地的那一年……”罗缪尔似乎也不在意对方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短促地笑了一声:“当时我已经在基地待了几年,某天晚上一时兴起,巡查宿舍时去你屋里看了一眼。”

    “你睡得特别安稳,甚至发出了一点点鼾声。但当我走近到你床边的时候,还没站稳,你突然就醒了,好像随时都防备着我潜入进来,对你不利似的。”

    “……”司南干涩的喉咙勉强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罗缪尔说,“反正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声。那天晚上不是想谋杀你来着。”

    他似乎感觉很有意思地笑起来,但这个正常人表达友善的表情,在他那张也算相貌堂堂的脸上,却无端让司南升起一丝针扎般的反感。

    他不自觉地向床里挤了挤,突出的腕骨卡到了手铐。

    罗缪尔并没有计较这个动作。

    罗缪尔拿起床头一罐枫糖,慢条斯理打开瓶盖,在司南蓦然投来的目光中舀出满满一勺金黄的甜浆:“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么?”

    “……”

    “因为糖分不够。你被改造过的身体对糖分有大量需求,否则会很快衰弱下去,心肺代谢和呼吸功能都受到影响,严重时也有可能……甚至会死。”

    “不论你这段时间是独自东躲西藏,还是跟谁在一起,”罗缪尔露出了带着嘲讽的笑意:“对方显然没有给你最基本的照顾。”

    司南沙哑道:“……他们会回来找我的。”

    罗缪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哦?回到游荡着百万丧尸的城市中心来找你?”

    司南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不说话了。

    罗缪尔放下枫糖罐,右手稳稳举着那只散发出甜美芬芳的汤勺,左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司南的额角:“noah。”

    司南不吱声。

    “你亲我一下。就一下。就像当年你亲那个姓周的特种兵。”罗缪尔用甚至有点温存的声音诱惑道:“这一整罐就都是你的了,好吗?”

    司南眉宇中掠过微许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倍感迷茫的事情——但紧接着他瞥向罗缪尔,眼底分明写着厌恶,抿起了因为干渴而开裂的薄唇,倏地偏过脸,直直对着内侧墙壁,闭上了眼睛。

    简直是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果断。

    罗缪尔倒像是早有预料,不仅没勃然大怒,笑容反而更深了:“好……很好。”

    他随手把那勺枫糖浆泼了,反手拖出一只银光闪烁的手提箱,打开后取出仪器和线圈,将红蓝两根导线一圈圈绑在司南被手铐束缚,毫无挣扎之力的手腕上。

    司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骤然睁眼,身体向上一挣!

    ——电击器!

    刹那间梦境中错乱的回忆排山倒海而来,那实验室中金发碧眼可恶的年轻男子,和面前这张脸孔重叠,他们是同一个人!

    罗缪尔一只手按着司南脖颈,把他死死抵回了床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因为仇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问:“你坠机后随身携带的那只冰冻箱呢?”

    司南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紧抿着唇角。

    “东西在哪里?”

    还是没有回答。

    “我早该知道……”罗缪尔缓缓点头,自嘲地吸了口气:“温情脉脉果然不适合你。”

    话音刚落,他咬住牙,断然按下了电击器。

42。Chapter 42

    房门被推开了; 罗缪尔对持枪站在前院的手下一颔首:“简。”

    女alpha应声回头; 却发现她的长官脸色意外地难看; 衬衫被汗水湿透了大半; 瞳孔隐约有些发灰的迹象——那是快要压抑不住情绪的表现。

    “上校; 您……”

    “自白剂。”

    简十分诧异; 但很快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抽出针剂递了过去。

    罗缪尔反手甩上了门。

    司南全身就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盖在雪白的脸上; 手臂、脖颈淡青色的血管暴起; 甚至连紧闭的眼皮上都隐约浮现出了可怕的蓝丝。

    但没有用,罗缪尔知道; 他已经被培养出对电击的抗性了。

    罗缪尔打出针管中的空气; 抓起他一只手,咬牙将药剂全数打了进去。

    自白剂是他赴华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但根据经验来看; 这种药剂并不能令使用者得到精度很高的细节信息; 并且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导性。更糟糕的是,有时候自白剂并不能立刻让施用对象立刻回忆起所有答案,而是会在一周内慢慢产生效果;总而言之,并不是很方便的刑讯工具。

    如果不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他也不打算使用这种手段。

    司南恍惚中开始挣扎,将手铐挣得叮叮作响; 被罗缪尔紧紧按压住了。

    “终极抗体在哪里?”他扳着司南浸透了汗水的下巴; 不让他难受地扭过头:“你坠机后; 随身携带的那个抗震冷冻箱,里面的终极抗体在哪里?”

    司南□□着,眼皮睁开一点儿,却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你是不是注射了它?”罗缪尔用中英文各问数遍,强迫他望向自己:“你是不是把抗体注射掉了?”

    抗体……

    终极抗体……

    司南喘息着,仿佛在深海中沉浮,无边无际的海水隔绝了一切声音,从眼耳口鼻乃至于每一寸毛孔中渗入身体,将五脏六腑挤压成团。

    “没有抗体,”他听见一个哀婉的女声缓缓道。

    恍惚间他变得非常小,十二信徒在教堂彩绘的玻璃窗上对他俯视,再往上需要把脖颈完全折弯起来,才能望见白色的雕花十字架刺向天穹。

    穿黑纱的女人握着他的手,站在黑松木棺椁前。

    神父问:“您想好了吗,夫人?”

    “我把他从地狱中拉回来,却无法彻底带回人间。他不是活着,也没有死了。他徘徊在我的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秋去冬来,发出孤独和怨恨的抽泣……”

    泪水顺着她柔美的脸颊淌下,打湿了胸前的白花。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开启,灾难、瘟疫、病毒和痛苦狂笑着飞了出来,终将在冬季来临之前覆盖大地,在春天到来前,毁灭整个世界。”

    “我无能为力,世上没有解药能挽救这一切,只能亲手将魔盒重新关闭……”

    女人走上前,从神父手中接过一只黑木匣,打开后取出一管两根手指粗碧绿色的试管放在棺椁上,继而从墙壁边拔出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小司南恐惧地退了半步。

    烈火映照下,那绿莹莹的试管就像毒蛇的牙齿,淬着迷人又致命的光。

    “……将人类因盗取众神火种而受到的惩罚,彻底湮灭在烈火燃烧之下……”

    突然大门被撞开了,女人愕然回头,子弹破空而来,将她手中的火炬远远击飞。

    士兵涌进教堂,哭喊和咒骂淹没了一切。司南被裹挟在逃跑的人群中摔倒,士兵们如狼似虎扑上前,从女人手中夺走了那支试管。

    “报告,报告,已成功取得病毒原液……”

    “跑!”女人凄厉的咆哮穿透混乱:“快跑——!”

    接下来所有场景都在记忆中错乱重叠,形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司南只记得大地不断颤动,那其实是他自己在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意识彻底消失前最后一幕,是士兵打开冷冻箱,在袅袅白汽中,将那支碧绿色试管小心翼翼放在了里面。

    明明只是个再微不足道的细节,却不知为何在多少年后都清晰无比,在褪色的时光中鲜活刺眼——

    那冷冻箱盖上,铸着一只张开翅膀的,面无表情的白鹰。

    实验室顶,金属天花板上浮雕着一头白鹰。

    针管中最后一滴碧绿液体被注射进脊椎,几分钟静寂后,众目睽睽之下,死人身体抽搐起来,从胸腔底部发出模糊沉闷的嘶吼。

    掌声四起,实验人员互相恭喜,拥抱,突然爆发出惊呼——死人踉跄翻倒,抓住离它最近的试验员,一口咬住了脚腕!

    惨叫挣扎,鲜血四溅,接下来是脚步纷沓的逃跑。

    司南站在实验室顶端的玻璃墙后,居高临下望着这群人反复捶门,绝望呼喊。活死人扔掉被啃噬过半的残尸,俯在地板上一步步爬向他们,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黑血。

    司南举起枪,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玻璃窗中映出身后的来人:“noah。”

    司南扣下了扳机。

    咻一声轻响,仅距惊恐人群两三步远的丧尸被爆头,脑浆满地。

    “你刚才在做什么?”来人冷冷地问。

    司南没有回答,转身扔了空枪,整整袖口,向外走去。

    然而擦肩那一瞬,罗缪尔却猛然抓起他衣领,咚地重重按在了玻璃墙面上,近距离逼视他冷淡的眼睛:

    “你明明可以在发现实验失败的第一时间击毙它,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司南一言不发。

    “你是故意看着那个试验员被活活咬死的,因为你小时候被他刑讯过,”罗缪尔轻声道,“是不是?”

    四目相对良久,司南唇角略微弯起。

    他唇色很淡,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这样乍看上去,会觉得那微笑很好看,甚至有一点点柔软的感觉。

    “你们又把我请求销毁病毒和终止实验的报告撕毁了,是吗?”

    罗缪尔眉峰霎时一动。

    “没关系,”司南却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辩解,声线带着他一贯略微沙哑的质感,忽略嘲讽意味的话其实很好听:“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司南挣脱钳制,走向大门,罗缪尔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喝道:“要我再说多少次,noah!‘潘多拉’病毒是延长人类寿命和起死回生的突破性进展,从今以后将没有众神,人类自己就可以实现永恒!”

    司南没有回头。

    “你母亲实验失败是因为没有解开病毒的最后一码,那才是永生秘密的关键。就像潘多拉魔盒中的最后一样东西,希望,如今是人类释放它的时候了。只有坚持下去,最后一码才能……”

    “没有那种东西,”司南淡淡道,“那不是希望。”

    罗缪尔双手抱臂,皱起眉头,只见司南侧过脸来。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他很像他母亲,有种语言难以形容的神采。

    “留在魔盒中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神话中它铺就了通向埃阿克斯所掌管的地狱的道路。”

    “如同你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魔盒再度被打开时,病毒的最后一码将葬送人类,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地狱……”

    “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南顿了顿,竟然又笑了一下:“反正我又不会死。”

    罗缪尔僵立在原地,看着他稳步走了出去。

    闪电破开黑云,暴雨倾盆而下,墓园中散乱的石碑浸透雨水,呈现出咸腥的灰黑色。

    一架直升机在轰鸣中缓缓降落,几名华裔便衣打着手电,跳进泥泞黏稠的墓地里,然而司南没有回头。他站立在墓碑前,嘴唇冰凉柔软,喃喃着不知名的经文,亲吻胸前的黄铜坠饰,任凭水珠从雨衣兜帽边缘成串滴落。

    手电光随脚步快速逼近,哗哗雨声中的脚步戒备小心,最终有人咳了一声,用中文嘶哑道:“先生。”

    司南无动于衷。

    那人谨慎道:“……郭老先生按约定,让我们给您送一样东西。”

    他走上前,脚步溅起泥水,怀里抱着一束被打湿了的白玫瑰花。

    司南停止祷告,在众人的注视中静静站了片刻,才伸手抽出一朵玫瑰,俯身插在了墓碑前。

    这一约定好的动作让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来人难掩激动:“您好,我们尝试了很久,一直没机会和您顺利接头。郭老先生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白鹰基地内部掌管禁闭室的人也安排就绪……”

    司南开了口,出乎那人意料,中文比想象中还要流畅自如:

    “接应者呢?”

    来人一愣,道:“是郭老的贴身亲信。”

    司南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墓园中一时陷入了安静,只有大雨铺天盖地的轰响。

    便衣们互相交换目光,等了半晌才听司南缓缓开了口:

    “贵**方有一支最高规格的保密部队,编号为118,下设八支中队。”

    对方在短暂的思考后迅速做出了回应:“好的,您继续说。”

    然而司南并没有在意他同意与否,连波澜不惊的语调都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118大队里有一名姓周的中队长,我要求这个人,带着郭副部长唯一的亲孙子到现场来接。如果下飞机时我看不到这两个人,我会立刻以怀疑身份暴露为由击毙接应人员,带着目标物离开。如果接应途中我和目标物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作为惩罚,我也会先击毙郭副部长的孙子,再行离开。”

    “从此茫茫人海,你们不会再找到我的踪迹。”

    司南转过身,雨靴踩着泥水,发出吱吱声响。

    为首那名特工沉声道:“没问题,您的所有要求都会得到实现,我们会立刻转达到郭老面前。”

    司南笑了笑:“你们郭老知道我不相信任何人……”

    他在周围便衣的目送下走出墓地,平淡的声音在雨幕中渐渐远去。

    “……我只要我指定的人来接。”

    十五岁那年盛夏,热带雨林,植物繁盛,深绿阔叶林中阳光洒下斑斓的光点。一名年轻的特种兵手掌交叉,枕着自己的掌心睡觉,脸上涂抹着泥土和油彩,但仍然能从高耸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和有棱有角的脸颊上,看出其英俊桀骜的轮廓。

    一名少年踩着铺满柔软落叶的地面,小心翼翼踮脚走来,蹲在特种兵身边,像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屏住呼吸,指尖拈着只小蚂蚁,想往特种兵鼻尖上放。

    然而就在快要成功的前一瞬,特种兵眼睛没睁,冷不防翻身把少年一扑,猛兽捕食般把他按到身下,不由分说在脖颈咯吱窝里乱挠了一气。

    “哈哈哈……”少年笑得喘不过气,手忙脚乱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赔你果子吃……哈哈哈!”

    少年从裤兜里摸出一小把殷红浆果,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特种兵直起身来,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把更红更大的果子,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调侃道:“到底谁想吃,嗯?”

    篝火熊熊燃烧,映亮了火堆边盘旋不去的飞虫,和方圆数米内黑黢黢的丛林。少年盘腿坐在火堆边,懒洋洋地剥了果子皮,拖长了语调问:“为什么你摘的浆果比我的甜——”

    他柔软的唇角被浆果汁水染得嫣红,特种兵边走来走去的搭吊床,边频频回头,眼错不眨盯着他漫不经心的侧脸看,嘴里随便唔了一声:“谁知道呢,我走好几里路找着的,谁叫你正经饭不肯吃。”

    “我才不吃能量糊糊。”

    “就你会挑。”

    特种兵搭好吊床,试了试牢固程度。少年怡然自得瞅着他忙碌的背影,一只手托着腮:“大哥,你都守好几个晚上了,今晚让我守夜呗——”

    “你守夜?野兽来把你叼跑了怎么办?”

    “我就喊呗。”

    “喊什么?”

    “喊英雄!救命!救命——”

    特种兵大笑,走来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我不想睡吊床嘛,”少年在火堆边翻了个身,叼着果核含混不清地说。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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