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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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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怎么着哇”只跟船家说话,范天保把柳爷连节骨揪住,往怀里一带。柳爷不提防,扑通一声,摔倒在船头。就用那根绳子把柳爷四马倒攒捆上。柳爷方知中他们计了。

    原来这个船家,是范天保的族弟,叫范天佑。皆因他生了一脑袋的黄头发,本是个水贼,也不是海岛中的江洋大盗。冲着他这个头发,外号人称他金毛海犬。就在这里安着个摆渡,遇着有倒运的,或早或晚,也做些零星散碎的买卖。不能糊口,又好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常常净找范天保去。范天保来的财也不正,倒是常周济他兄弟。今日自己一想无处可跑,就直奔这道河来了。看看快到芦苇之处,范天佑早就看见。这做贼的两只眼睛鸾铃相仿,早已瞧见范天保叫人追赶。故此把船撑出来了,把他哥哥接上船来。虽然高声地说话,却低声地调坎儿。这个叫做舍身诓骗。不然,怎么说拿绳子捆,并没费事;他也没起来与船家较量,就老老实实地叫捆上了。其实他趴在船头,把手脚凑在一处,拿手举着绳头,并没系扣,净等着把柳爷诓下来好拿他。果然真把柳爷诓上去了。船家直撑船,柳爷和船家说话。就是那根绳子预备捆柳青的,把柳爷拉倒,范天保把柳爷四马倒攒蹄捆上。

    范天佑这才问范天保,是怎么个情由,叫他追得这般光景。范天保就将大狼儿叫鲁士杰打了,喜鸾怎么去的,喜凤怎么找的,鲁家有防备,叫人追下来,从头至尾,把话学说了一遍。

    范天佑不听则可,一听气往上一壮,说:“我大嫂嫂准叫他们祸害了。先拿他给我大嫂嫂抵偿”说毕,就将柳爷的刀拿起来要杀。范天保说:“兄弟,略等片刻。问问他你嫂嫂的下落再杀。我问你是何人”柳爷说:“我也不必隐瞒。我姓柳名青,人称白面判官,你妻子如今被捉,现在鲁家。你要肯放了我,我去为你妻子讲情,两罢干戈。你若不肯,就速求一死。”天佑说:“谁听你这一套。”摆刀就杀,嘣的一声,红光崩现。

    若问柳爷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六回 娃娃谷柳青寻师母 婆婆店蒋平遇胡七() 
诗曰:

    年年垂钓鬓如银,爱此江山胜富春。

    歌舞丛中征战里,渔翁都是过来人。

    且说柳爷还想着说出喜鸾的事情来,打算人家把他放了。哪知道天佑非杀了他不可。刚一举刀,谁知有人在天佑的腿上嘣的就是一刀,哎哟一声,扑通掉在水中去了。呼隆的一声,蒋爷一扶船板,就着往上一跃身躯,冲着天保嗖的一声,刀就砍下来了,范天保瞅着打水中蹿上一个人来,对着天佑砍去,天佑掉下水去。再看蒋爷已蹿上了船,迎面用刀砍来,天保一歪身,也就沉落水中去了。

    蒋爷这才过来,把刀放下,给柳青解了绳子,说:“柳贤弟受惊,你怎么到船上了”柳爷把他自己事说了一番,就问:“四哥,你从何处而来?你要不来,我命休矣”蒋爷说:“我追那个妇人来着。我看着你们往这里来了,走到此处,却瞧不见你们。我也顾不得追那个女的了。后来我看见你在船上,叫人家把你捆上。我有心下水,又怕叫他们瞧见,我打那边蹿下水去,慢慢到了这,我贴着船帮上来,给了那厮一刀。便宜那两个东西吧。我有心要追他们去,你在船上,比不得旱地,怕你吃了他们苦子。”柳爷说:“别追他们,这三面朝水,一面朝天的地方,我可是真怕。”说毕,蒋爷撑船,仍然又回码头。下了船,蒋爷把身上的水拧了一拧,也就不管那只船飘在何处,听他自去吧。两个人回奔鲁家,看看的临近,有鲁府上家人远远地招呼说:“我们在这里寻找你老人家哪。你老人家怎么落了这么一身水”蒋爷把自己的事,细说了一遍。到了鲁员外家中,来至庭房。鲁爷先拿出衣服来叫蒋爷换上,不合身躯,衣服太长,先将就而已。打脸水献茶,吩咐摆酒。

    酒过三巡,鲁员外与蒋爷讲论这个女贼怎么个办法。蒋爷教了鲁爷一套主意,先摆布她。把地方找来,叫他们把女贼押解送到当官,然后自己亲身到衙署,把她告将下来,必要拿人,索性到她家中,先把她儿子连家人一并拿住,以为见证。左近地面既有无头案,这赃证必在他的家中。只要找着一个人头,这算行了。你要不行,我替你去办。鲁员外说:“四弟稍在我这里住三五日。我要办不了的时节,四弟还得帮着处理。”蒋爷点头。比及找了地方的伙计,约了乡长,找了里长,派人去拿了大狼儿,拿了几个家人送到当官。

    县官升堂审讯,派人下来抄家。后院搜出六个人头。家宅作为抄产,抄出来的物件入库。六个人头传报苦主前来识认。重刑拷问喜鸾。重责大狼儿八十板,一夹棍全招了。质对质对——对证,对质。她母亲。喜鸾无法,全推在闪电手范天保、喜凤身上。叫他们画供,大狼儿、喜鸾暂为待质,出签票赏限期捉拿范天保、喜凤,连拿范天佑,待等拿获之时,一并按例治罪。家人雇工人氏,当堂责罚。鲁员外拿女寇有功,暂且回家。后来本县县太爷赏赐鲁家一块匾额,上题“急公好义”四个字。本县留鲁员外住了一宿,次日回家。

    鲁员外见蒋爷一一告明此事。蒋爷说:“还有要事,意欲告辞,我又放心不下。”鲁员外说:“所为何事放心不下”蒋爷说:“我们走后,怕范天保去而复转。”鲁员外说:“四弟公事在身,我这里自有主意。多派家下人晚间打更,晚间叫你侄子跟着我那里睡觉。若有动静。我把他叫将起来。”蒋爷说:“等着我们襄阳之事办完,我再把我这个徒弟带去。”员外说:“我是难为四弟一件事,这孩子可是不好教哇”蒋爷说:“我能教,交给我吧,你别管。”用完早饭,告辞起身。鲁员外送路仪,蒋爷再三不受。连徒弟都送将出来,就此作别。蒋爷向鲁员外打听,哪里是奔武昌府的道路,哪里是奔娃娃谷的道路,鲁员外一一指告明白。傻小子与蒋、柳二位又磕了一路头,这才分手。

    蒋、柳二位,直奔娃娃谷来了。路上无话。至娃娃谷,直到甘婆店。柳爷一瞅,果然墙上写着甘婆店三个字。蒋爷说:“走哇。”柳爷说:“不可,你先把我师母找出来,我才进去呢。”蒋爷说:“老柳,你这个人性实在少有。你师母开的店,你还拘泥不进去。瞧我叫她——亲家呀,小亲家子”随说随往里走,随叫小亲家子。柳青瞧了个挺真,打旁边来了个人,拿着长把条帚在那里扫地。听着蒋爷叫小亲家子,未免得无明火起。把条帚冲上,拿着那个帚把,望着蒋爷后脊背就是一条帚把。亏了蒋爷是个大行家,听见后脊背叭一声,往旁边一闪身,一低头,嗖嗖的就是几条帚把儿,蒋爷左右闪躲。柳爷说:“该!幸亏我没进去。”蒋爷连连地说:“等等打,我有话说。”看那人的样儿,青衣小帽,四十多岁,是个买卖人的打扮,气得脸面焦黄,仍是追着蒋爷打。他一下也没打着。蒋爷这里紧说:“别打了。”那人终是有气。蒋爷蹿出院子来了,问道:“因为何故打我”那人说:“你反来问我!你是野人哪”蒋爷说:“你才是野人呢”那人说:“你不是野人,为什么跑到我们院子里撒野来”蒋爷说:“怎么上你们院内撒野”那人说:“你认得我们是谁?跑到我们院子里叫小亲家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再说。”那人说:“我们的院子,这算你们的院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们的院子?凭什么是你们的院子”那人说:“你们亲家姓什么”蒋爷说:“我们亲家姓甘。”那人说:“姓甘,姓甘的是你们亲家?姓甘的早不在这住了。我们住着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不是上我们这撒野吗”蒋爷说:“你说的可倒有理!无奈可有一件,你们要搬将过来,为什么不贴房帖?再说,你是个爷们,为什么还写甘婆店”那人说:“我们刚过来拾掇房子哪,还没有用灰将它抹上呢。”蒋爷说:“也有你们这一说。就不会先拿点青灰把它涂抹了吗?倒是嘴强争一半,没有理倒有了理了。”那人气得只是乱颤。

    柳爷实瞧不过眼了,过来一劝说:“这位尊兄不用理他,他是个疯子。”连连给那人作揖。那人终是气得乱颤,说:“他又不是孩子,过于狡诈。”柳爷说:“瞧我吧。我还有件事跟你打听打听。到底这个姓甘的,是搬家了”那人说:“实是搬了家了。”柳青说:“请问你老人家,他们搬在什么所在”那人说:“那我可是不知。”柳爷复返又给他行礼,深深一躬到地说:“和你老人家讨教、讨教,实不相瞒,那是我的师母。我找了几年的工夫,也没找着。你老人家要知道,行一个方便。”那人说:“我要是知晓,我绝不能不告诉你。我是实系不知。”柳青听说不知,那可也就无法了,又问了问:“她们因为何故搬家,尊公可知”那人说:“那我倒知晓。因为她们在这住着闹鬼。本来就是母女二人,胆子小,也是有的。”柳爷暗道:“她们娘两个胆小,没有胆大之人了”柳爷说:“尊公贵姓”那人说:“我姓胡,行七。”那人也并没有问柳爷的姓氏。柳爷与他拱了拱手,同蒋四爷起身。胡七瞅着蒋四爷,终是愤愤不乐,也就进门去了。

    柳爷见不着师母,心中也是难过。蒋爷见不着甘妈妈,心中也是不乐,又闹了一肚子气。正走之间,遇见一位老者,蒋爷过去一躬到地说:“请问你老人家,上武昌府走哪股道路”那人说:“两股路,别走正东,走正南的道路。看到水面,一水之隔,就是武昌府。”蒋爷抱拳给人家道劳。那人扬长而去。

    柳青接着也告辞。蒋爷说:“你往哪里去”柳爷说:“彭启拿到了,送到君山定了,就单等与五爷报仇了。”蒋爷揪着,死也不放说:“那可不行,你一个人情索性作到底。等到把大人找着,给五弟报完仇,我绝不拦你。”柳爷说:“我暂且回去。大人有了下落,我再来。只要去信,我就来。”蒋爷说:“那可不行。”揪住柳爷死也不放。柳爷无法,随到了水面。一看人烟甚稠,船只不少。蒋爷说:“哪只船是上武昌府的”立刻就有人答言。有个老者在那船上说:“我们就是武昌府的船,是搭船哪,是单雇”蒋爷说:“我们单雇,上去就走。”那人向后舱叫了一声:“小子出来。”忽听后面大吼一声,出来一看看,此人凶恶之极。上船到黑水湖,就是杀身之祸。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回 蒋泽长误入黑水湖 白面判被捉蟠蛇岭() 
词曰:

    凡事当仔细,不可过于粗心。

    眉来眼去要留神,主意还须拿稳。

    莫看甜言蜜语,大半皆是哄人。

    入人圈套被人擒,休把机关错认。

    且说蒋爷雇船是行家,一问上武昌府的船,自然有顺便的就答言了。船上这位老者出来可和善,这位年轻的可是凶恶,说:“二位上武昌府,请上来瞧船。”蒋爷说:“我们瞧船干什么”那人说:“船与船不同。这不是那破烂船只,上船就担心。”蒋爷说:“到武昌府多少钱吧”那人说:“管饭不管菜,二位,五两银子。”蒋爷说:“不多,不多。你们要遇见顶头风,可就贴了;遇见顺风,还剩几个钱。”老者说:“原来你是个行家,请上船吧。”柳爷瞅着这个船家发怔,暗暗与蒋爷说:“这个船家可不好哇”蒋爷嗤的一笑说:“老柳,你这是多此一举,黑船不敢与他们这船贴帮。你且记:雇船,离码头或上或下,有一两只,此是黑船,万不可雇也。”

    二位搭跳板上船,老者问:“二位贵姓”蒋爷说:“我姓蒋,这是盟弟,姓柳。船老板贵姓”老者说:“姓李,我叫李洪。”蒋爷说:“那个伙计呀,是什么人”管船的说:“那是我侄子,他叫李有能。”遂说道:“二位客官,方才已经言明,我们管饭不管菜。趁着此处是个码头,或买肉买酒,快去买。少刻要开船了。”蒋爷说:“你们给我们买去。”老者说:“咱们这有人。”柳爷把包袱打开,内中有一个银幅子。打开银幅子,哗啷一声,露出许多银子来,也有整的,也有碎的。蒋爷瞪了他一眼,拿了点碎的,叫有能去买。李洪拾掇船上船篷桅绳索。不多一时,有能买了回来。蒋爷说:“剩下的钱文,也不用交给我们了。少刻间,把锚索提将上来,撤了跳板,用篙一点,船往后一倒,顺于水面。这且不提。

    单言蒋爷与柳青在舱中说:“柳贤弟,你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怎么这么点事情你会不懂的。”柳青说:“什么事”蒋爷说:“水旱路一样,你把银子一露,这就算露了白了。穷人他有个见财起意,今天晚晌睡觉,就得加份小心。”柳爷说:“咱们给他那银子不要了,咱们下船吧。”蒋爷说:“我是多虑呀”柳爷说:“你是多虑,我是害怕三面朝水,一面朝天。你敢情不怕?咱们下船吧。”蒋爷说:“无妨,有我哪。”柳爷说:“没事便罢,有事就是我吃苦。”焉知晓他这一回,苦更吃大了。柳爷说:“你瞧,他们这是干什么呢”连蒋爷一瞅,也是一怔。是何缘故呢?他们两个水手,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知议论什么事情。柳青说:“咱们这还不下船”蒋爷说:“下船干什么?这两个小厮真个要起不良之意,就是活该他们恶贯满盈了。可怨不上咱们。”柳青说:“你看他们,又嘀咕什么呢”蒋爷一看,果然又在嘀嘀咕咕的。那个年幼的皱眉皱眼,咬牙切齿,意思是一定要这么办。那个老头儿摇头摆手,那意思是不叫他办。蒋爷说:“柳贤弟,不怕。有我哪!他们不生别念便罢,他们要生别念头,就有前案,结果他的性命也不算委屈他们。晚晌睡觉,多留点神。”柳青终是不愿意,也是无法。

    正走之间,忽然见前面水中生出两座大山,当中类若一个山口相似。再看,好诧异。见那水立时改变了颜色,类若墨汤儿一般。蒋爷一瞅,一怔。叫道:“船家,这到了什么所在了。”船家说:“这是黑水湖。”蒋爷说:“把船靠岸吧。”船家说:“什么缘故”蒋爷说:“我们不走黑水湖。”船家说:“因为什么不走黑水湖”蒋爷说:“你不用问我们,我们不走黑水湖。黑水湖惯出强人。”船家说:“若要是道路不安靖,我们也不敢走。只管放心吧,不像前几年了。”蒋爷说:“不管像不像,我们不走。”船家说:“已经到了这了,不走不行了。”蒋爷说:“你绕远都使得,多走了一天半天的不要紧。”说话之间,已到了黑水湖口了。船家说:“二位客官只管放心吧,这就进湖口了。”蒋爷也就不拿这事搁在心上,总是艺高人胆大。柳青也就无法子了。

    若论使船,上水橹,下水舵。至黑水湖,抢上水才能进得了湖口。抢上水是最难橹的,总得有力气。水都归在湖口,往外一流,水力甚猛。摇橹的得一口气摇进去才行。如若在半路力气不加,船就顺下流,又出了湖。所以,抢上水最难。若有能行的,正在二十五六岁的光景,哗哗哗的,尽力抢着上水,往湖口里一摇。

    这只小船将进了湖口,就听见东山头呛啷一阵锣响,打上头叭哒叭哒扔下许多软硬拘钩来,搭住了船头。众喽兵一叫号儿,往里就带。蒋柳二位看了个挺真。见这些喽兵,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身,满脸的污泥,慢说靴子,连利落的鞋袜都没有。直是一群乞丐花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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