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服和绣春刀-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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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如此出名，并不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名字，更是因为这条街上开着一家京城最好的药铺。不，是全国最好的药铺。苏神医的大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怕是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药铺并没有名字，门上的匾额是三个大字，“苏神医”。这岂非已比任何的招牌更为管用？

　　　　药铺在王寡妇斜街的正中，街对面居然是一家棺材铺。熟知内情的京城人都晓得，这间棺材铺也是苏神医开的。

　　　　苏神医对自己的医术绝对有信心。若是就连他都医治不了的病人，只有等死一徒，因而他才在对面开了这么一家棺材铺。活人的生意他并不是时常的做，可死人的生意他却推脱不得。

　　　　一大早上的功夫，棺材铺里就来了一行人，一身官差的打扮。伙计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身飞鱼服。

　　　　来的人是杨旭一行。

　　　　老苏已经死了，死人总是需要衣服棺木的，就好像活人总该有个家一样。而老苏的那副棺木质地上乘，做工不俗。在京城中能做出这样棺木的手艺人不多，他们首先就想到了这里。

　　　　“伙计，最近有什么人来买过棺木？”

　　　　伙计诧异。“你们不是来买棺木的？”

　　　　“我们是来查案的，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好几双眉垂了下去。敢于对锦衣卫做这样表情的人不多。“这处买卖是苏神医开的。”

　　　　“我们知道！”

　　　　“现在天还没大亮，几位若是没事，我就到后面去睡上一会儿！”伙计对杨旭几人不理不睬。

　　　　同行的林百户也皱起了眉。“我们是锦衣卫，问你的话都要老实回答！”

　　　　伙计懒洋洋的说道：“苏神医就在对面，你有什么事问他就好！”

　　　　苏神医果然就在对面的药铺里，正忙着救治一位病人。他们的交情不浅，薛郎中很容易就请动了苏神医出手。

　　　　“这一剑刺穿了右肺，却并不碍性命，缝合了伤口之后静养数月就好。

　　　　苏神医说的虽轻松，可薛郎中却仍旧后怕。虽说伤势不重，可若是晚来一步，只怕何辉也就失血不治了。

　　　　“咚咚咚！”一连串的敲门声震的人心发慌，对于一个救死扶伤的郎中来说，岂非是太不礼貌了。

　　　　不待主人家相请，杨旭他们就已经砸开了门。刘耀祖，林百户都在。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锦衣卫！”苏神医面色很冷。

　　　　杨旭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只从对放的眼神中，他就看出了一种可怕的冰冷。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苏神医率先发问。

　　　　“这里是你的药铺。”

　　　　“不错！这也是救人的地方。而我在救人是不喜欢旁人打扰！”病人还在，何辉的脸色惨白难看。

　　　　杨旭说道：“锦衣卫办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锦衣卫！你可知道锦衣卫衙门每年会有多少伤者送到老夫这里来吗？难道你们锦衣卫，就都是这般狼心狗肺之辈？”

　　　　三人面面相觑。

　　　　苏神医气势一松。“好了！废话不要多少，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我的病人还要多休息呢。”

　　　　杨旭忙说道：“我们来，是想向苏神医打听一副棺木。”

　　　　“什么棺木？”

　　　　林百户接过了话。“是一副金丝楠木的黑漆棺木，长约七尺，宽三尺半，棺材头、尾刻着金色的铭文，里面垫着软垫。”

　　　　“天下间的棺木岂非都是如此？”单凭这些描述，没人知晓其来历。

　　　　“实不相瞒，有人杀了我锦衣卫的人，用棺木送回，所以我们想通过这棺木找到凶手。”杨旭询问道：“如果可以，还请苏神医和我们走一趟，亲眼瞧一瞧这棺木。”

　　　　“笑话！京城卖棺木的又不止我这一家，老夫为什么要跟你们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林百户的一双手，已经抓向了苏神医的肩头。正当这时，内堂里冲出一人，青衣若风，已经挡在了两人之间。林百户那一抓，已经被其化解。

　　　　“你又是什么人？敢挡锦衣卫办案！”林百户上下打量薛郎中。“阁下就是来请苏神医瞧病的？”

　　　　“不错！”

　　　　“可你绝不像是个病人。”

　　　　薛郎中说道：“我也的确不是个病人。”

　　　　林百户问道：“病人在哪？得了什么病？”

　　　　“你们也太放肆了！”苏神医怒道：“旁人怕了你们锦衣卫，可我却不怕！我这里有什么病人，还轮不到你们过问！”

　　　　情况似乎僵持了下去。多闻这苏神医性情古怪，却不想到会怪到这个样子，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啊。

　　　　“我们先回去。”林百户说道。不等杨旭和胖子询问原因，他就已经拉着两人出了药铺，直至离开了王寡妇斜街。“你们觉不觉得苏神医很反常？”

　　　　杨旭摇了摇头，再一看胖子，也是摇了摇头。传闻中性情古怪的老头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林百户却说：“那是你们没有见过苏神医。正常情况下，他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胖子诧异道：“难道这个神医是旁人假扮的？”

　　　　林百户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我觉得，苏神医是在隐藏什么。或许就是他医治的那个病人！”

　　　　“病人？”

　　　　“恩！能情动苏神医亲自出手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你的意思是……”杨旭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林百户逐步的分析道：“锦衣卫战力何其强劲，昨夜竟一个活口都没有抓住，你们说这正常吗？”这自然不正常。“也许，苏神医那里就藏了昨夜劫囚的逆犯！”

　　　　若是薛郎中听到了这番话，一定会惊掉了下巴。何辉受伤本是意外之事，他们到苏神医这里医治也纯属随性之举，若这样都能被林百户猜中的话，岂非太过令人意外？

　　　　杨旭也在想，林百户的猜测终究是太过离奇，想世间真的就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不管怎么说，这种猜测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应该严密监视苏神医这里的动静，城中其他的药铺和棺材铺我也会派人监看。”林百户手下从不缺人，不似杨旭和刘耀祖这两个光杆司令。“你们两个要不先回去？折腾了这几日，怕是也累坏了吧！”

　　　　杨旭真的累坏了。数日不眠，再加上一层阴云始终萦绕在心头，已使他有些不堪重负。可是他现在还睡不着。“我还是和你等在这里。”

　　　　林百户道：“你们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到时候真出了事，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放心，这里有了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在林百户的坚持之下，杨旭和胖子只得回去。

　　　　清晨时分，京城“醒”了，陷入了另一种喧嚣之中。好似在一瞬间由一座空城变的人满为患。

　　　　白天、黑夜，本就是两个世界。对于那些惯于在黑夜中行走的人，白天岂非也又是另外的一种黑夜。

　　　　“我们真应该睡一觉了！”胖子说道。他甚至比杨旭更为不如。可一想到回家之后，又要面对那一堆的烂摊子时，人哪里还能够有睡意。

　　　　杨旭懂他。“我们去找一个能睡个好觉的地方。”现在哪里是清净的？胖子家里不是，锦衣卫中同样也不清净。

　　　　思索着前行中，空气里突然弥漫出一股浓香，勾引的人食指大动。“这味道……”

　　　　这味道很熟悉。若不知这味道是什么的，很难自称为京城人。因为这味道已经太有名了！

　　　　“是蛇羹！”杨旭最喜欢的美味。想必此刻，那处不大的店面前已然是排满了人。而市井的喧嚣中，对于他们来说岂非又是令一种宁静？“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胖子不知杨旭为何突然间放松了下来，却也终究跟着来了。他的味蕾，一项都不如杨旭。直到蛇羹放入了他的嘴里，刘耀祖才真正从家里那摊乱糟糟事情解脱出来。

　　　　“好吃！”胖子又要了一碗。“从前我也吃过这里的蛇羹，可今天却吃的分外有滋味。真想不到，从王寡妇斜街转过来就是这里，以前都没有察觉。”

　　　　的确，两条街开在不同的街口，看似很远，实则是因为王寡妇斜街乃是一条真正的“斜街”，若是如他们今天这般顺着蛇羹的浓香穿过小巷，自会发现其实美味离着自己不远！

　　　　清晨时分，店里已经满是吃客。若非是他们穿着一身飞鱼服，只怕还真就抢不到这个座位。

　　　　店面不大，只有五章桌子，杨旭这一张桌子上自然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与他们同桌而坐的是两个上了年岁的老夫妻，两个人就如同青年男女一般，互相对视时都带着浓浓的柔情。

　　　　老头子略胖，老太太瘦小。看面目上，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只恨岁月不饶人啊！

　　　　不知怎的，杨旭竟冲着对方笑了笑。或许是对这老夫妇的一种祝福，又或者是在这老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杨旭不禁在脑海中假设，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健在，是否他们也会如这对老夫妇般恩爱、和睦。

　　　　那老头子也冲着杨旭笑了笑，起身拉着自己的妻子离开。一路上他们都手拉着手，直至门外的街上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背影。

　　　　对面，又有不同的食客坐下，可杨旭却再也没有心思去看旁人。吃过了蛇羹，他们该找个地方睡觉了！

　　　　店家过来收拾碗筷，恰被杨旭拉住。“店家，能不能给我们找个地方？”

　　　　“您这是……”店家人的杨旭。“您要做什么？”

　　　　“睡一觉而已！这城里乱糟糟的，唯独你这里还算是太平。”杨旭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好，两位跟我来！”

　　　　后院不大，是这汉子的家，虽小却很温馨。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孩子，在挥舞着一把木刀。那木刀的样式，与绣春刀一般无二。

　　　　突然间，买蛇羹的汉子跪在了杨旭身前。“两位大人请受小的一拜！”

　　　　“你这是……”胖子愣住了。杨旭却是解释道：“胖子，这是自己人。”

　　　　原来，杨旭刚刚在吃蛇羹时，竟在饭碗的内侧见到了一个小小的标记。那是属于锦衣卫暗桩的标记。如此他猜测，这买蛇羹的汉子必然是锦衣卫的人，他这才出言询问，想要借个地方休息。

　　　　胖子仍旧懵懂。“碗里有标记？我怎么不知道。”前段时间空闲的时候，胖子把锦衣卫的手册详细研读了一遍，却并不记得有什么标记的事。

　　　　也难怪，这是当初在西安府时，老苏单独告诉给杨旭的。当日若非他也见过了府衙门前这个小小的标记，又哪里敢于带着刘耀祖孤身犯险。

　　　　还不待杨旭解答胖子的疑问，就听买蛇羹的汉子道：“两位大人，小的原本就是苏大人的下属，负责江浙一带的消息。后厌倦了那日子，苏大人就安排我到京城中谋生。”

　　　　锦衣卫的情报网甚为密集，且容不得半点差错。似他这等卸任人员，多会被安置在足以掌控的地方。

　　　　那汉子接着道：“原本自我卸任之后，就不会再与锦衣卫有任何的交集。可在前些日，我却却突然接到了苏大人传来的消息！”

　　　　杨旭一惊。“你说是谁？苏定方？”

　　　　“正是！小人隐居在京城的事，只有苏大人一人知道。”

　　　　“起来说话！”杨旭一刻紧绷的心躁动异常。老苏的死还有京城的动荡，一切的一切都该有个源头才对。终于，如层层迷雾般笼罩的京城，终于要迎来了第一股曙光。“老苏都说了些什么？”

　　　　汉子说道：“苏大人命我传话，说他有一件东西放在了您的家中，让您取出一看便知。”

　　　　“就这些？”这些远远不够。“老苏没有说其他的？难道没说他会在京城哪里落脚，又会和什么特别的人见面？”

　　　　杨旭本以为，老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远，特地留下线索的。可是这些……

第81章　与大胡子的交易（）　
“老苏究竟是怎么死的？”

　　　　听这汉子的描述，老苏当时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想要告知杨旭，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自己呢？难道老苏在防备着什么人？整日跟着自己的只有刘耀祖，难道……

　　　　“绝对不会！”杨旭还是信任胖子的。况且胖子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他没有追求，又不缺钱，哪里会自己掺和到这乱局中来。

　　　　“算啦！”这种事情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得到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家中去看看老苏究竟留下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样，而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这一觉只好等些时候再睡了！”

　　　　京城中的乱局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置身在这旋涡中心的人尚且自知，却终究无力脱身出去。人活一世，岂非就是有如此之多的身不由己之处？而今，身不由己的杨旭和刘耀祖，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城门而去。

　　　　突然，斜巷里窜出一人，杨旭敏锐的察觉到，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来人到跟前一个躬身。“两位大人，林大人处有所收获，特命小得请两位大人前去。”

　　　　杨旭有心推脱，来人却说：“此事十万火急，林大人吩咐千万耽搁不得。”

　　　　“好吧。”他们索性就去看看林百户那里究竟有什么发现。

　　　　王寡妇斜街，街面上已经满是锦衣卫的暗哨。街角处的拉面铺子前，林百户正捧着大碗吞咽。看样子他这两日也饿坏了。见杨旭他们来了，林百户赶忙将碗放下。

　　　　“杨旭，苏神医那里果然有所发现！”林百户说道：“我命几个兄弟装作是病人到药铺去抓药，而后硬闯进了内堂，在其中发现了血迹，和一个重伤的男子。”

　　　　“说下去！”杨旭脑海中越发的清明。

　　　　林百户说道：“这说明，苏神医救治的很可能就是昨夜劫囚车的逆犯！他们必然是受了重伤，才躲在苏神医这里救治的。若非如此，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昨夜城中发生了械斗，今晨天还不亮，苏神医这里就有了伤重的病人！这也太说不通了。”

　　　　杨旭点了点头，略带思索的道：“果然有些说不通。”

　　　　“所以说，我们应该带人搜查苏神医处！”

　　　　“可苏神医和张大人的关系……”胖子犹豫道。

　　　　林百户道：“此事关系重大，就算张大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我觉得，还是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给许千户处理好。当务之急，我们还应该放在追查老苏死因上。”杨旭说道。

　　　　“老苏的死因自然要查，可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线索……”

　　　　杨旭打断了他的话。“不！线索已经有了！”

　　　　林百户眼前精光一闪。“你们找到线索了？是什么？”

　　　　杨旭故作神秘的低声道：“城西十里左右有一间破庙，老苏每次回京之前都会到哪里去一趟，将自己回京之后要办的事，要见什么人都记录下来放在神像后面。”

　　　　林百户又是一惊，可神色上却没有显出任何的异常。“还有这种事？”

　　　　“当然！”机灵的胖子也随声附和。“老苏执掌锦衣卫的情报网多年，行事始终小心谨慎。只是不曾想到，这次还是遭了人的暗算。”

　　　　“那我们快走吧！到那破庙去看看，老苏到底留下了什么？”

　　　　“慢着！”杨旭叫住了他。“这里的事情也同样要紧，京中的兄弟还需要林大人指挥，老苏的事就交给我们去办吧！”

　　　　“那怎么行……”

　　　　杨旭不容置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