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征万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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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店里一片欢腾。

　　　　第二天，越儿提出来想到图斯城去转转，本来胡杨老人想陪她，可是越儿觉得应该让老人继续休息，就婉言谢绝了，只带了卡扎和海伦出了客店，向图斯城的深处走去。

　　　　从图斯城最大的市场出来，越儿对里面的商品货物和价格行情大概有了一个了解，不时和海伦谈论着什么，只有卡扎默默不语，把手握在弯刀的刀柄上，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路边，有一个地摊，胡乱摆放着一些陈旧的东西，地上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男子，他低着头，安静地守在那里，并没有像其他商人一样放开嗓门叫卖，也没有向路过的行人兜售他的卖品。

　　　　越儿走到了他的地摊前，停了下来，看那男子摊上到底摆放了些什么东西，说不定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在里面呢。

　　　　越儿的眼睛绕过那些无法分辨的瓶瓶罐罐，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卷轴上，她指着那个古黄色的旧卷轴，问那男子，“可以看看吗？”

　　　　那男子忙抬起头，看了一眼越儿，点了点头，“可以，随便看吧。”

　　　　海伦将卷轴拿起来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卷着的羊皮，徐徐展开，越儿伸手接着，两个人一起把羊皮卷拉直。

　　　　羊皮卷上画着一副地图。

　　　　有山，有河，有大漠，还有路，旁边写着一行字，不过越儿也不认识，像是一些很古老的文字。

　　　　越儿看了看身边的海伦，海伦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但她又看了一会儿，悄悄地告诉越儿，“看样子像波斯地区的地图。”

　　　　“两位如果喜欢，就随便给点钱吧，”那年轻人很腼腆，很羞涩，说完这句话，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

　　　　“咦？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做生意呢？”越儿很奇怪地看着他，“那你这幅图打算卖多少钱呢？”

　　　　“您，您就给10个第纳尔（古阿拉伯货币）吧？”年轻人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如果觉得贵，您可以给个价格。”

　　　　越儿和海伦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你这还有个卖东西的样子嘛，看样子，阁下不是个真正的商人啊。”

　　　　那年轻人也不生气，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女孩，“是啊，波斯人也并不全部都是商人，我是一个追逐历史脚步的人。”

　　　　“主人，他是一个波斯学者。”海伦弯腰，轻轻在越儿的耳边说道。

　　　　“哦，”越儿神色肃然，赶紧对他行了一礼，“没看出阁下是个饱学的学者，真是失敬了，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梅赫兰，看样子美丽的小姐来自遥远的东方吧？”那年轻人脸色微红，但说话已经镇定和从容起来。

　　　　“我家主人来自遥远的美丽的东方大唐，听过吗？大唐长安，年轻的饱学者？”海伦代替越儿回答了他的问题。

　　　　梅赫兰顿时惊讶，“大唐长安？那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地方，我曾经到过东边的撒马尔罕，一个美丽的城市，而那里的商人们都把长安当成最高的远行目标，他们说，那是一个更美丽更富饶的城市，啊，我也曾梦想过，但我不知道这一生能不能到那里。可是，美丽的小姐，您是怎么从长安到图斯城的呢？”

　　　　“我家主人虽然年纪小，但她的毅力和坚韧，不是那些只在梦想远方美丽城市的学者所能匹及的，她带领她的商队翻越雪山，穿过大漠，征服了无数的艰难困苦，也到达过很多美丽的城市，她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梅赫兰听得简直如醉如痴，不住地摇头，“虽然我只是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并不是诗人，但我对小姐的故事同样很感兴趣，能遇到小姐这样的人，我很荣幸，如果小姐真的喜欢这个卷轴，我愿意送给您，就当是一个礼物吧。”

　　　　梅赫兰的神情很严肃，说话也郑重其事，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既然梅赫兰先生如此真诚，那我代替我的主人就收下这个礼物了，谢谢你了。”海伦微笑着，看了越儿一眼，把卷轴重新卷好，拿在了手中。

　　　　“一个学者，除非生活到了异常的窘境，是不会出来卖这些自己收藏的东西的，我说的对吗，梅赫兰先生？”越儿的这句话让梅赫兰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既然先生是研究历史的人，那这幅卷轴也许对先生更有意义，我怎么能凭白接受呢？”

　　　　“不，我是在筹集一笔路费，准备前往设拉子的波斯波利斯遗址去做个调查，所以把一些没有重大意义的收藏品拿来变卖，而这幅地图，我已经记到这里了，”说着，梅赫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可以把它画下来，所以，小姐还是不要担心。”

　　　　越儿很是吃惊，看来这个梅赫兰确实不是一般，她又扫了一下那地摊上的所有东西，“请问梅赫兰先生，您的路费大概需要多少啊？”

　　　　梅赫兰不假思索，随口回答，“不多，十个第纳尔金币就可以了。”

　　　　越儿笑着摇了摇头，“那您这所有的东西打算卖多少钱呢？”

　　　　梅赫兰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把它们全都卖了，只要能凑够十个第纳尔金币，我就回家去准备行囊了。”

　　　　越儿和海沦有些忍俊不禁了，就连边上都很沉默的卡扎也都有些笑了，看来这是一个波斯的书呆子啊。

　　　　“卡扎，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钱？”越儿问。

　　　　卡扎打开钱袋子，看了一眼，“十八个金币，六个银币，主人。”

　　　　“都给我吧，”说着，越儿从卡扎手里接过了钱袋，“梅赫兰先生，您送我一件礼物，我资助您去波斯波利斯，也算是送您的一个礼物了，说实话，我也很想去那个地方的，听说，那是一个更古老的城市，虽然她的繁荣和辉煌已经不在了，还有伊斯法罕，我也很想去。”

　　　　“尊贵的小姐，希望这个地图，能带你去所有的波斯城市，城市，秘密，和路，都在那上面，谢谢您的礼物，十分感谢，希望能在下一个城市遇到您。”说着，梅赫兰接过钱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兴奋的样子。

　　　　“走吧，希望能在下一站，再遇到这个年轻的学者。”

　　　　走出一段路了，越儿等人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梅赫兰的身影，越儿突然失声叫了一下，“哎呀，坏了，忘了问他地图上写的是什么字了呢？”

　　　　海伦想了一下，“小主人，我们不会是被他骗了吧？也许这个图根本就不值我们那么多金币呢。”

　　　　“没关系，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说着，她拿过那个卷轴，又仔细地打量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恩，回去问问胡爷爷，他应该知道，也不错嘛，古色古香的。”

　　　　“火光吹灭了，

　　　　商人眼瞎了。

　　　　哭了五十年，

　　　　东方天亮了，

　　　　远方使者来到了，

　　　　灯火又亮了。”

　　　　一群波斯孩子唱着一首奇怪的歌谣，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第8章　失落的灯火（）　
第8章失落的灯火

　　　　回到客店，段英立即迎了上来，“越儿，胡爷爷让你回来后，到他那里去一趟，好像有事。”

　　　　“什么事啊？”越儿随口问了一下。

　　　　“不知道，不过今天下午有两个波斯商人来找过胡爷爷，而且在他房间里谈了很久，刚走没多长时间。”

　　　　越儿点了点头，“好吧，我去看看。”

　　　　胡杨正望着窗外发呆，看到越儿到了门口赶紧收回了思绪，微笑着招呼，“啊，我的小越儿，今天出去，有什么收获啊？”

　　　　“爷爷，今天我去看了看图斯的市场，长了不少见识，哦，我还得到了一个好东西呢，您看。”越儿说着，向胡杨举起了那个卷轴。

　　　　胡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些好奇地过来，接过卷轴并打开，不由得吃了一惊，“越儿，这是一个波斯地图，而且是商人专用的，你看，除了山脉河流外，主要的是道路，还在一些地方标记着物产，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当越儿把遇到梅赫兰的事情讲给胡杨后，胡杨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光明大神的指示吗？神意如此，我们岂能违抗？”

　　　　看到胡杨有些老年痴呆地一个人在念叨，越儿只好悄悄地站着，没有去打扰，等他安静下来后才问，“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胡杨这才从那地图中醒悟过来，“哦，哦，你看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下午啊，有两个波斯商人来了，知道我们是从大唐长安来的商队，想请我们两个去参加他们的宴会，表达一下商人同行之间的敬意吧。”

　　　　“可是，其他城市的商人好象就没有这样的吧，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越儿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不料这句话却触动了胡杨，他感觉这个小女孩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爷爷，我在路上，听很多小孩子唱一首歌谣，我不太明白里面的意思，说什么火光吹灭了，商人眼瞎了，哭了五十年，东方天亮了，远方使者来到了，灯火又亮了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神的指示，越儿，你来，我跟你讲讲失落的灯火吧，这和晚上我们要去的宴会有很大关系，也许，图斯城的商人们，不，是波斯商人们需要你的帮助呢。”

　　　　越儿感觉到胡杨老人的肃穆，赶紧坐了下来，认真地听他讲关于失落的灯火。

　　　　五十年前，波斯萨珊王朝在阿拉伯骑兵的猛烈攻击下，迅速败亡了。

　　　　在阿拉伯骑兵击败萨珊军队主力的尼哈文决战后，萨珊首都泰西封的商人们便在商会的组织和带领下，迅速地向东转移，同时也转移了大量的财产。后来，国王底德格三世在流亡过程中被害，王子卑路斯带领少数随从前往大唐长安请求援兵图谋复国。

　　　　可是阿拉伯人并没有给逃亡的萨珊贵族喘息之机，迅速东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击着他们，俘虏贵族，抢夺财产，奴役百姓，最重要的是，阿拉伯人无情地破坏他们的祆教教堂，称他们为拜火教徒，并鼓励占领区的人民改信伊斯兰教。

　　　　在圣火熄灭的时候，很多波斯商人的心也死了，他们的财产被掠夺一空，家人被当成奴隶押送到了西边的阿拉伯半岛。曾经强盛一时的波斯商会很快就崩溃了，代表着商会权威的短杖和商路地图下落不明，代表商会的四个长老戒指和一个特使戒指也流落民间。

　　　　五十多年过去了，波斯地区被阿拉伯人长期占领了下来，卑路斯始终没有请来大唐军队帮其复国，大唐在疲于应对吐蕃的同时，在康国南部成立了波斯都督府，算是抚慰了流亡的波斯人的心。

　　　　于是，能跑的波斯商人都跑了，长安、河西、西域，都有波斯商人的身影在活动。而留下来的波斯人，或者归依了伊斯兰教，成为了新穆斯林，或者保持了原祆教，成为阿拉伯帝国最底层的“迪米亚”，承担了阿拉伯帝国的繁重的苛捐杂税。

　　　　五十多年来，波斯商人始终是一盘散沙，即使在撒马尔罕，波斯商人对粟特商会简直是羡慕无比，没有信物，是不可能重新建立商会的。

　　　　在撒马尔罕的时候，有波斯商人来找胡杨商议，希望他能利用去波斯故地的时机，代为寻找失落的商会信物，同时也为迷茫的波斯商人们点燃熄灭许久的灯火。胡杨表示，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尽力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首童谣开始在图斯城开始流传，关于商人的灯火的，其中提到了东方，提到了远方的使者，于是，希望又重新升了起来。

　　　　晚上，胡杨只带了越儿和段英、火耳出了门，向提前指定的地方走去。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不知道是气氛有些低沉，还是故意把灯光弄得昏暗，以遮挡众人的视线。

　　　　当胡杨和越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有些嘈杂的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前辈和娜娜小姐肯光临，我们大家都很高兴，看来我们的商会复苏是有希望的了，非常感谢二位。”一个身材瘦削却很精神矍铄的人站起来说到，看样子他是这里的头儿，四十多岁，眼睛很深，典型的波斯人。

　　　　“啊，我只能说我们尽力去做，至于能否完成诸位的所托，恐怕要看神的安排，如果光明大神没有让我们完成诸位的愿望，希望大家还要多原谅。”胡杨眯缝着眼，严肃地告诉他们。

　　　　“那是，神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前辈肯答应，我们已经很感激了，”那人又向越儿，“这位就是撒马尔罕的娜娜吧？你好，我叫拉伊德，图斯城商人，很荣幸认识你。”

　　　　越儿微微还礼，“我同样荣幸，拉伊德先生。”

　　　　胡杨一笑，“我这里有件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诸位要寻找的，是撒马尔罕的娜娜今天在图斯城偶然遇到的，我觉得对诸位应该有点启示吧？”

　　　　越儿将卷轴递给了拉伊德。

　　　　拉伊德先是一吃惊，赶紧打开仔细看，看完后又吃了一惊，有些迟疑，赶紧寻找角落里的一个老者，那老者上了岁数，看起来比胡杨还要老，刚才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大家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拉伊德和那老者耳语了几句，看样子那老者耳朵有些背，拉伊德几句话的声音都很大，老者听明白了，在灯下仔细看那地图，半天后，对拉伊德等人点了点头，然后激动地说出了一句话，“是它！就是商道图！”

　　　　这句简短的话，整个房间却沸腾了起来。

　　　　拉伊德几乎冲了过来，想抓住越儿的手，被段英抢先一步挡在了中间，将他推开，“想干什么？”

　　　　拉伊德先是一愣，而后反应了过来，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娜娜小姐，请问，您是从哪里找到这地图的？”

　　　　“图斯城的大街的一个地摊上买的。”

　　　　“哦，不，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就是神的恩赐啊，原来这图就在图斯城，我们居然还跑到其他地方去寻找。”

　　　　“孩子，孩子，”刚才那位老者颤巍巍地被人扶了过来，“谢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又看到了这卷地图，你就是预言中的东方使者啊，你是光明大神派来的，我知道，孩子，你是神的使者。”

　　　　“老爷爷，我想您误会了，我只是碰巧而已，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不，肉眼凡胎的人，没有任何巧合，只有知道它的价值的人，才会发现真正的宝物，我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孩子。”

　　　　“娜娜小姐，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将这地图归还我们呢？”旁边一个商人急切地问。

　　　　越儿一笑，“当然，现在就还给你们了。”

　　　　拉伊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娜娜小姐，那，流失的权杖和几个戒指，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帮我们寻找呢？”

　　　　“我爷爷刚才也说了，我们尽力，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如果找到，必然归还大家，如何？”

　　　　“哎呀，多谢，多谢。”众人一片感谢声。

　　　　“可是，我们应该去哪里寻找呢？”越儿不禁有些犯难，好运气总不可能一直跟随她啊，就是去找，也应该有目标啊，“还有，我不认识那些东西，怎么办？”

　　　　“孩子，我这里有张图，你拿去，”老者从怀里取出一块羊皮，上面画着几个东西，有短杖，有戒指，“如果遇到它们，带回来吧。”

　　　　“娜娜小姐，最近有传言，说这几样东西，被前商会的几个长老派人埋在了波斯波利斯的废墟中，也有传言说，可能在伊斯法罕，这些消息都无法得到正式，如果有可能，请您到这几个地方去试试，如果不耽误您商队行程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