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心-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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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了，终于……回来了啊……”

第219章　回家（）　
潮州。

　　　　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怯，我踏上归乡的列车，并没有这种感受。

　　　　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只有当事情来临，才会体会到，就像离开军营的那一刻，或者，我回到家里的那一刻。

　　　　动车渐渐停止，熙熙攘攘的人群围挤着。

　　　　到了地方，我跟伍茂几个人下了车，都来不及告别，所有人都四散分开。

　　　　因为接他们回家的车子早就已经到了，有些人孤零零一个，也很快和路边的的士谈好价格坐上车离开。

　　　　人拼命往外挤，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回跑了回来，有些紧张的问着还留在这里的带兵干部：“火车开走了没有？”

　　　　“火车？”

　　　　带兵干部问了一句：“怎么了？”

　　　　“行李忘在车上了！”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四炮连的韩栋旭嘛，不过这东西落在车上，我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有过去。

　　　　不过带兵干部倒也是挺紧张的，他打了个电话给领导，然后也不知道其中究竟转了多少个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对韩栋旭道：“你东西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我们已经有安排乘务员去找了，到时候如果找到会放在另一列火车回来这个站点，你留个电话号码吧，回来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好好好，谢谢啊。”

　　　　东西丢了也不可能让火车开回来吧，只能寄希望于东西没有丢，能够被乘务员找回来了。

　　　　而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候车厅这里就已经人走楼空。

　　　　我找了一下候车厅听电话的阿姐，询问了一下充电插座在哪里，然后过去把手机插上了。

　　　　诺基亚这种牌子的手机要充到能开机，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稍稍等了五分钟左右，才打开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

　　　　“妈，是我。”

　　　　“阿旭啊，你现在到哪里了？电话老是打不通。”

　　　　“嗯，我这边电话之前没电关机了，我已经到了火车站，可以过来接我了。”

　　　　老妈沉默了一小会：“好好，我让你爸过去，不过这么长时间，你爸改变有些大了，估计你都认不得了吧。”

　　　　“改变很大？”

　　　　两年会有什么改变，会有多大的改变？

　　　　于是我就问了出来：“不会吧，爸难道这两年白头发多了起来？或者说老得脸都变了？”

　　　　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但是老妈认真地回答道：“那倒不至于，主要是肚子，人岁数大了肚子也大了，他过去你估计都不知道是谁了，变化真的挺大。”

　　　　“是嘛……”

　　　　其实我更应该感谢ty那边的电话卡，只是断了我的网，没有断了我的电话，哪怕时间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也有这个话费可以透支打回家。

　　　　这不，还没说多少话呢，这边就直接给我掐断了电话，一拿起来，一个欠费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卡都没用了吧。”

　　　　手机也没有继续充电，我拔出插头，随手放在口袋里就往外面走。

　　　　潮州这边的火车站相比起其他大城市自然是大有不如的，站在火车站候车厅外头往回看，就能看到这个建筑物的蓝色圆顶反射着刚出来没多久的阳光，刺眼得很。

　　　　老爸估计还有段时间才会过来，我便在外面找了个台阶，也不嫌脏，吹了口气把土灰吹掉一些就坐了上去。

　　　　背后依靠着一根圆柱，看着外边公路上的车来车往，简直恍若隔世。

　　　　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的看云了？

　　　　我在部队，最喜欢的一首歌叫做兵心，里面有一句歌词“虽然你的眼里总有好多话，只想对着白云静静说”。我可能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可以和白云说话的机会了。

　　　　天上的秋日被远方飘过来的白云遮住了，散去了那耀眼的光芒，让我可以眯着眼看这蔚蓝的天空。

　　　　嘴角轻动：“妈妈妈妈你别牵挂，祖国祖国放心吧，儿为人民放哨站岗，一片兵心在天涯”。

　　　　但终归，我还是做了一个逃避者，在可以有一个机会可以留下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

　　　　我说服自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留在连队只会拖累连队，这是一个理由，但是有另一个理由，我一直放在心底里，任何人都不敢说。

　　　　因为我怕。

　　　　连队里的伤残人士太多，有因为手·榴弹投掷投断骨头的，有因为跑步跑断腿骨的，有因为翻滚被枪卡断锁骨的，有因为索降摔断脊椎骨的，有因为练得太狠静·脉曲张的……

　　　　太多太多了，这还都算是训练事故，那些不是在训练之中受伤致残的那就更多了。

　　　　一个连队才有几个人？我留下，又怎样？即使是十三年老班长邵班长，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他患上了风湿，时常腰疼腿疼，这又能够怨谁？

　　　　我退缩了，恐惧了，找理由了。

　　　　我认为在地方哪怕不能干一番大事业，哪怕是打工，也要比部队的生活要好很多。

　　　　因为两个字——自由。

　　　　在外面，我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我……真是个极其自私自我的人。

　　　　今年离开的时候，没有唱驼铃，因为哪怕到了退伍最后的那段时间，这首歌也没有时间教。也许很多人会遗憾吧，但是我转过头来想，最遗憾的，其实是没有在部队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胡思乱想着，那边远远的有人开着摩托车过来了，我有些近视，眼镜又在离开的时候直接送给了贾班长，朦朦胧胧的看见是个胖子，心下有些不信，但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不是。

　　　　我有些失望的走了回去坐下，每当有人过来就忍不住抬头看，但每一次收获的都是失望，到的最后，已经没有心思，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动了。

　　　　家里离这里其实挺远的，二十来公里呢，老爸骑个摩托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听见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我下意识抬起头，但是却看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摸索着往前走，继续失望。

　　　　那是个载客的摩托，他一看我靠近，脸上就下意识露出笑容：“小弟，要去哪里，我这里便宜的很啦。”

　　　　“不不，我有人来接我。”

　　　　我礼貌的拒绝了，铃声响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听到电话里和后面老爸都在喊我：“看不见啊？我都到了，是在哪里？”

　　　　转过头，看着面容基本没怎么改变的老爸，我勉强笑了笑：“嗯，在这里。”

　　　　坐上摩托车，老爸开的有些慢，似乎是怕我一下子就摔到了，这个时间正是早市，原本冷清的街市渐渐喧闹起来。

　　　　潮州这时候的治安还没怎么整理，路边摊基本都快摆到路中间去了，老爸开着摩托车在街市之中穿梭，慢慢的就接近了我们的家。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路上的景色有些变化，但是潮州一向发展不快，我又住在郊区，看起来变化的也不是很明显。

　　　　到了楼下，把车停在停车场，我和老爸两个人上了楼，还没有拿出钥匙，老妈就已经开了门。

　　　　要说我和老爸从小到大关系都不怎么好，但是对于老妈——我在部队里忍了那么长时间，或许也和不想辜负老妈期望挂钩吧。

　　　　说我妈宝也好，没用孬种也好，在看到更显苍老的老妈的时候，我喉咙忽然就哽咽了。

　　　　“妈”

　　　　“诶”

　　　　我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老妈，“我回来啦，老妈！”

　　　　一句话，却不知道道出了我多少的辛酸。

　　　　“家里变化很大啊。”

　　　　老爸冲茶，老妈是跟我说着家里这两年的变化：“你去当兵之后的这两年，家里的外债也都还好了，看，在我们房间还装了空调。”

　　　　走进我自己的房间，能看到隔开房间中间的三合板上面有一个崭新的空调。

　　　　“这个是买了三个月的，我们那个屋子里是买了半年，看，这个床你注意到了吗？”

　　　　老妈像是个孩子一样，炫耀着自己这两年来的成绩。

　　　　“注意到了，这新的……买给我的？”

　　　　“对啊，你妹妹上大学，当然就用不到新的了，这个是半个月前听你说要回来，特意去买的。”

　　　　“旧的呢？”

　　　　“旧的，旧的直接拿回去老家了。”

　　　　我和妹妹的房间其实是一间房，不过男女有别，中间隔了一块三合板，如果从里面把门关上，就变成了两个房间。

　　　　里屋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回过头就拉着老妈的手回到客厅坐下：“两年了，回来挺高兴的。”

　　　　“不给你们连队的人报个平安吗？”

　　　　老妈忽然问道。

　　　　“对对对，我都忘记了。”

　　　　我连忙编了个短信给连长和班长发送了过去这些是在回来之前就有嘱咐的，看我这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话说回来，你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老爸忽然问道。

　　　　“打算？”

　　　　我正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就被老妈掐死在萌芽之中：“儿子刚回来，不要谈这种扫兴的事。”

　　　　老爸没说话，我也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说道：“回来之后应该到舅舅那里去拜访一下吧？”

　　　　“嗯，对，你二姨还有姑姑那边也要去。”

　　　　把话题扯开之后，几个人聊的基本就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了，而那所谓的打算，话题也被临时搁置。

　　　　我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很快就说出去，老爸老妈也没有张扬的到处宣扬，所以我得以在家里好好地休息了几天。

　　　　每天无所事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家打扫打扫卫生，玩一下电脑游戏，最多的，还是躺在客厅的地面上发呆。

　　　　老爸那句话虽然最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却记住了。

　　　　回来之后可以干什么呢？怀里揣着从部队拿回来的几千块，地方补助的钱要明年才能拿到手，就算是要做什么生意都不可能。

　　　　那就只有打工了。

　　　　曾经我认为回来之后不至于去打工，能做个小生意也行，但是现在回到地方，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一个很不成熟的想法，没有人帮忙，没有资本，就连经验都没有，凭什么你能赚到钱？

　　　　再加上我自己本身胆子就小，做事前怕狼后怕虎，哪里可能做的出事业来。

　　　　闲着没事就在网上瞎逛，找找潮州这边有什么工作，最后找了个运动鞋专卖店的售货员，一个月底薪一千六。

　　　　打电话过去谈好了，就等着明年开年之后就去上班，不过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时间，首先要做的，就是拜访长辈。

　　　　七大姑八大姨的我家并不是很多，但是这种礼尚往来却一般是要做到的，你出远门回来，不去拜访亲戚，会被认为是“小气”，哪怕你提着一点水果上门，也算是给了面子，何况我并不抗拒这种拜访，我家里和舅舅他们家关系一直挺好。

　　　　说做就做，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老爸跟他老板请了个假，三个人在第二天晚上，就提着几瓶小孩子喜欢喝的酸奶和一些水果上了门。

　　　　舅舅的家离我们不远，也就一公里多，老爸骑着摩托车很快就把我们带到，我们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家里黑漆漆的，一点人影都没有。

　　　　“我说老妈，你过来之前有跟小舅说一声没有？”

　　　　我问道。

　　　　“没有啊，一般这个时间他们都会在的。”

　　　　老妈也有些意外，以前她过来的时候是很少遇上这种事的。

　　　　“不会是去他丈母娘那边去了吧，你打个电话问一下。”

　　　　老爸提议道。

　　　　“嗯，也好。”

　　　　老妈拨通了电话，“老尾，你们现在在哪？”

　　　　“老大？哦，我们全家人现在在溪边洗澡，什么事？”

　　　　小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听他那边有些嘈杂，看起来今天到江边洗澡的人数不少。

　　　　“我们带着阿旭过来了，你们还不回来接待？”

　　　　“阿旭？好好好，你等我一下……伟峰，过来，穿好衣服回家……老大你等一下啊，我等一下就回去，等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小舅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早知道就先打个电话过来了。”

　　　　我说道。

　　　　“嗯，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今天回去溪边洗澡啊。”

　　　　老妈看样子也很无奈。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乖乖等了。

第220章　回响（）　
少少的发烧其实对身体有挺好的好处，像是一个人如果长时间不生病，骤然感冒，那肯定会直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下来，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完全没有办法再起来。

　　　　当兵的时候，我没有见过多么血腥的画面，最多最多就是看见过某个坦克连士官班长因为演习时候太过聚精会神，刮掉自己耳朵都没多大感觉的那张照片——

　　　　相比起社会中交通事故各种死法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但是这也要换个环境来想，现在是和平时期，战争时期呢？

　　　　人命如草芥的战争时期呢？

　　　　很多人都说为什么中国不打仗，为什么不打仗！怂的不行，你又有没有想过，打仗的后果是什么？

　　　　经济倒退，社会治安混乱，至于你原本所期待的人人平等？不好意思，战争时期就绝对没有人人平等的事情了，侵略者会和你平等？不要说新闻联播是歌舞升平了，你倒是看一看其他节目啊，难道就非要在那里插播一两条中国困境你就满意了？

　　　　现在是网络时代了，有时候一个不注意的想法，一个不注意的动作，就可能暴露出一件大事。

　　　　我在部队的时候就遇见过一次，当时正下连队不久，连队就组织了好几次点验，为的就是查处违禁物品——尤其是手机。

　　　　这种东西保密性极差，只是一条信息发出去，说不定敌对特务间谍就能抽丝剥茧查出不少连你都想象不到的东西。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有个炊事班的新兵，就很潇洒的违禁了。

　　　　他在百度贴吧上公布了自己的集团军和部队番号信息，说什么“好辛苦啊”。

　　　　这一信息很快就被网警查到，随后不到两天就摸到这个人身上，不用说，记过处分，从炊事班直接踢回连队，同时号召所有的连队领导带领着自己的士兵进行“自省式”检查学习。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风声鹤唳，原本不过是非常普通的收音机内存卡什么的全部归入违禁物品之内，至于手机——这种东西几乎只剩下连长指导员手里部队分发的专用手机，班长手里也有一个，是前任连长离开之后留下来的。

　　　　平时用着都偷偷摸摸，但是我们伟大的二排长就厉害了，他手里既有手机又有电脑，平时训练各种拖后腿，做事各种逗比，被私底下称为“神排”。

　　　　他就不一样了，晚上别人上床睡觉他玩手机，刚好营长过来巡视，直接没收——据说被没收了好几回。平时我们训练，病号打扫卫生，也能看见二排长在楼上电脑房（这个地方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所有台式电脑都已经坏了）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玩着游戏。

　　　　整整两年的军旅生涯，我就只见过两个人有这么猖狂过，一个是隔离时候遇见的修理营炊事班长，一个就是二排长了。

　　　　————回忆结束————

　　　　不到十五分钟，小舅就开着摩托载着他小儿子伟峰过来，下了摩托开了门，先是招呼我们进去，然后才拿出一块木板搁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