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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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约听见远处有人这么喊，但是，这和我有一丁点的关系吗？

　　　　肚子里的绞痛感越来越明显，那双作训鞋每次接触地面，有些偏平的脚底板就会反馈回来一阵疼痛，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感觉肺部的空气完全不敷使用。我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第几圈了，只知道低头迈步，机械的摆动的双臂向前。

　　　　旁边一起跑步的战友的身影也渐渐被我忽略掉，最终眼中所呈现的，就只剩下两边摆动的柳树枝和布满乌云的天空。

　　　　操场的跑道其实除了起点之外，其他的地方大致有三四米宽，所以可以提供给七八来号人并排前进，当我每次想要超人的时候，前面的人就伸开双手将我挡住。

　　　　郭大龙。

　　　　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每天朝夕相处，我还是认得他的背影的。

　　　　这家伙平时嘴上叫嚣的挺凶，到头来跑五公里也只会用这种小伎俩来偷懒——我绝对不相信就他的体格会跑不过我，现在在我前面伸开手，不过是为了阻止有人超过他而已。

　　　　这种行径，在此时的我的心目中，完全无法理解。

　　　　“郭……大龙，走开！”

　　　　他被我的叫声阻了一阻，我趁势错开一个身位，从旁边绕了过去，他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追上来，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他停下了脚步，喘了口气后，就这么轻松的在跑道上慢慢地走起来。

　　　　我其实也可以这么做，但心中确实有一股气支撑着我，让我不肯松懈，依靠着这股气继续跑下去。

　　　　呼吸的空气感觉越来越不够用了，每次呼吸就感觉到有一阵血腥味在口腔之中蔓延，双腿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只知道无力机械的摆动，双手已经只能握在胸前随着跑动轻轻晃动，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甩开来跑，因为这时候，省下的每一份力气，都会成为后面支撑我继续跑下去的筹码。

　　　　“第八圈！”

　　　　耳边开始发出震动的嗡鸣声，逆着风跑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在加上天气冷，鼻涕也顺着鼻孔垂了下来，然后在迎面的风吹之下甩了一脸。

　　　　一边跑着，一边深深吸了一下鼻涕，然后用作训服的袖子胡乱擦了一下，脸上剩下的那些东西很快就在寒风中干涸，有一种恶心的结痂感。

　　　　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眼前的视线已经全部模糊，只剩下那条崎岖的跑道还有不断晃动的人们，嘴角的诞液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哪怕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全部流出来了，我也只能闷头往前冲！冲！冲！

　　　　“第九圈！结束！”

　　　　我跑过起点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的大声问道：“第几圈了？”

　　　　“继续跑……”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但是还没有结束，我是知道的。

　　　　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这时候就应该要加速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再次提起左脚，然后像个老人一样继续倒着小步子向前跑动。

　　　　如果从旁边看，会发现我这么努力的跑，其实速度还不如旁边其他连队活动身体跑的快。

　　　　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我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继续埋下头，超过了之前的第一集团成员，将姬鹏远远地落在了身后——当然，这时候的姬鹏已经放弃了跑步，只是在跑道里侧，慢慢的走动而已。

　　　　就在跑完直线拐弯的时候，站在那里的班长忽然大声喊道：“林旭，快点，快到终点了！冲刺啊！”

　　　　冲……刺？

　　　　我有些茫然的扑腾着双臂，但是却没有办法给我疲惫的身体注入丝毫的力量，只能凭靠着自己那一点点的意志力，踉踉跄跄的向着终点跑去。

　　　　哪怕想就这么倒下去，我也在心里给自己拼命鼓劲：就剩下这么一点点，给我坚持啊！坚持住啊！

　　　　越靠近终点，这种想直接倒下去的想法就越强烈，眼前已经开始发黑，鼻涕眼泪口水全部混在一起流下来濡湿了衣领，眼里就只剩下终点那条不断挥舞着的红旗。

　　　　给我动起来啊！

　　　　大腿突突的颤动着，浑身的肌肉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双手也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痉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么垂着双手，一路眯着眼冲向了终点。

　　　　“林旭，快点，谢冰清冲上来了！”

　　　　什么？后面还有人？

　　　　我打了一个机灵，可惜的是在好几圈之前就已经加不了速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同班的大长腿迈着轻健的步伐超过我，三两下越过了终点。

　　　　那么，这就是最后了吧？

　　　　我闭上眼又睁开，在距离终点十来米的时候，加速，用一种极为壮烈的心态冲了过去，哪怕其实这种冲刺并没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做到了——

　　　　一冲过终点线，我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倒了下去，被卡表的两个班长扶住，然后给其他跑完的同年兵送到了一旁休息。

　　　　“好！林旭，对自己够狠！”

　　　　班长拍了下我肩膀，差点把我拍趴下，然后跟旁边的苏班长道：“看，连鼻涕口水都跑出来了。”

　　　　不管怎样，有这句话，我付出的这一切，就值了。

　　　　喘息着被其他人扶到一边站着，如果不是班长明令禁止长跑后直接坐下去的话，我估计直接就瘫在地上了。

　　　　“呐，纸给你，擦一擦吧。”

　　　　班长递过来几张纸巾。

　　　　道了声谢之后，我才有时间将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擦掉，而此时，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整队之后，排长还出声骂了好几个中间走路过来的几个家伙。

　　　　时间和名次在跑过终点的时候就有班长喊出来，我当时有些不在状态，之后问了一下，才知道我是第八名——如果我当时在冲刺的时候多加把劲的话，就是第七名了，谢冰清仅仅比我快了四秒。

　　　　所有人到齐之后，排长也没有多废话，直接整队带回，其实，这不过就是一次新兵连的摸底考试而已，也就只有我才这么重视，在班排长眼里，这就是每个星期都会卡一次，根本无所谓的东西吧？

　　　　不行，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肚子忍不住又痛了起来。

第42章　你肚子很饿吗（）　
这边一说解散，我就捂着肚子飞奔向厕所，急促间也没有顾得上班里集合。

　　　　幸好厕所不远，只是刚蹲下来，一阵洪流便倾泻而出。

　　　　用衣袖蹭了蹭有些狼狈的脸，等大事完全解决了之后，我才慢吞吞的走回宿舍。

　　　　“怎么，不舒服？”

　　　　班长看到我进去的时候没有怪我没请假，倒是有些关心：“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肚子有点不舒服。”

　　　　拼命跑了个五公里的后遗症，现在大腿还有些止不住的打颤，其他人在我上厕所这段时间里面已经互相放松完了，没办法，我只好拿了个凳子，自己给自己放松。

　　　　有很多人认为剧烈的运动就是锻炼身体，殊不知适当的放松和科学的训练才是最重要的——像突击性剧烈运动，根本无助于锻炼身体，反而会引发各种疾病。

　　　　而适当的放松身体更是重要，在部队里，每次五公里跑之后，回到宿舍每两个人都会结对放松，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捶捶手脚和踩踩背而已，但也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做法，至少要保住了不少人的身体健康，而且也保证了身体的肌肉不会练死，那些练死的肌肉看着强壮，但只适合短途的爆发，根本没办法支撑得住长途奔袭。

　　　　而且像隔离时候遇上的拐杖哥，这时候就还在老兵宿舍里面窝着，他的腿之所以会骨折，就是因为长跑之前没有适度的放松——说来可笑，跑步都能把骨头跑折了，但这在我们连队还真不是个例，我入伍的时候还遇见过另一个老兵，他的手就是因为投掷手榴弹之前没有放松好，扔出去的时候太用力，大臂的骨头咔嚓一下就断了。

　　　　其余的我没见过的事例更是数不胜数，据班长讲述，他同年兵还有因为抱着枪做战术动作的时候被枪卡断锁骨的。

　　　　这些事例有，而且绝对不是恐吓，而我看到的，只是区区一个连队，它就有这么多病号，更不用说整个旅队上千名的步兵了，有时候这种训练之中出现的“战损”，认真统计起来绝对让人惊讶。

　　　　而且和有些人误会的当兵的光鲜不同，武警因为长期需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他们的待遇要好一些，管理也要比我们松一些（据说有个班长的同年兵退伍之后重新入伍跑去武警那里，天天拿我们这边的经历吹牛逼），而我们这种野战军的角色，说起来好听，其实无论是待遇还是前途，都最差的，因此不少人在下连的时候都会各展神通离开。

　　　　不过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嘛：我是国家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拧。说实在话，没有人牺牲的话，这些待遇差的兵种又怎么能够招到人？

　　　　更何况你有钱也不一定离开得了，具体请参照矢志特种兵梦想，靠三十万混进革命队伍的郭大龙。

　　　　我这边还在捶着大腿，隔壁班的董敏班长就进来了：“李班长，新兵考核的项目下来了。”

　　　　“是吗？这么快？”

　　　　班长有些诧异：“往年没有这么快吧？”

　　　　“今年估计要早一段时间下连，考核的时间自然也要往前推了。”

　　　　董敏找了个床铺坐下：“说实在的，李班长，我心里也没多少底，班里的新兵也不是每个都行。”

　　　　“船到桥头自然直呗，你怕什么？”

　　　　班长笑笑：“我班兵都这样，我都没担心呢。”

　　　　班长这句话说的有些违心，以后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听他发过牢骚，说带我们这届新兵是“晚节不保”。

　　　　不过现在他说的还是有些豁达的：“还有，手榴弹估计过两天也要去了。”

　　　　“哟，这么快啊。”

　　　　董敏有些惊讶的说道：“那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了。”

　　　　“去吧去吧。”

　　　　等董敏出去之后，班长才将眼神转向了我这边：“林，手榴弹投掷要实弹操作了，你有什么想法？”

　　　　“我……？”

　　　　我有些惊讶的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能有什么想法？”

　　　　“王勃！”

　　　　“到！”

　　　　班长没好气的问道：“就你们两个人手榴弹扔的那么近，估计连扔手榴弹的资格都没有，林，你想，扔太近了，手榴弹直接炸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班长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本来你们两个手榴弹都不及格的是都去不了的，所以最后我争取了一下，只能去一个，你们怎么说？嗯？王勃？”

　　　　班长的话直接将王勃问住了。

　　　　王勃犹豫了半天一直“嗯嗯啊啊”没个回应，班长就将话头转向我这边：“那你又怎么看？林？”

　　　　“我？”

　　　　半天我才明白班长说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就我去吧？”

　　　　“凭什么呀！”

　　　　班长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

　　　　“那个，有些东西，像吃的喝的什么的我都可以让，但是就这有这个绝对不行！”

　　　　我转身面对王勃：“王勃，反正你又不怎么想去，那就我去吧，这东西对我挺有意义的。”

　　　　“那不行啊，我也想去啊！”

　　　　也是我太年轻，本来王勃心里就不怎么想去，被我这么一说，当时就紧张起来想要和我抢这个名额了：“班长，我投的也不比林旭差，我也想去啊！”

　　　　得，这下子又有的纠缠了。

　　　　我有些泄气，虽然成绩差不离，但谁知道班长偏向谁呢？他要是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你能拿他怎么样？

　　　　“李班长，没想到你们这边名额还是要抢的。”

　　　　董敏这时候去而复返，倚在门口调侃道：“都一个一个挺有上进心的，不像我们班李岩峰和胡莱，都根本不想去，你这思想工作抓得可以啊。”

　　　　“思想可以，问题是训练跟不上啊。”

　　　　班长叹了口气。

　　　　“思想好就很可以了，你还想咋地。”虽然是一期士官，但是董敏在班长面前也没有多拘束：“我们班兵连思想都跟不上啊，有个瘸了，有个天天叫着回家，我头都快疼死了。”

　　　　“那就是欠练。”

　　　　班长的结论简单扼要：“你多操练几回不就行了。”

　　　　“得，和你说话有时候还真会被你呛死，等一下，那边的，李岩峰，你带什么呢？”

　　　　今天外出的班长提着一袋子东西走进中间屋打了个招呼：“董敏，你们班东西。”

　　　　刚出宿舍的李岩峰是个大胖子，本来要将东西拿走，看到自己班长出声问了，也不好意思直接将东西接过来，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班长将那个袋子接过去一阵翻腾。

　　　　“牙膏牙刷……桶面？”

　　　　董敏提提手里的袋子，眨眨眼：“李岩峰，你现在肚子很饿吗？”

第43章　考核开始（）　
“没有啊，那都不是我的东西。”李岩峰还想狡辩一下。

　　　　董敏有些好笑的问道：“不是你的东西，那是谁买的？要不要让我找外出的班长过来对质？”

　　　　李岩峰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董敏笑了：“你麻痹买这些东西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说外出主要买的牙膏牙刷之类的也就随便了。你居然给我买桶面？去，把桶面泡了。”

　　　　李岩峰有些发愣：“泡了干什么？”

　　　　“你不是想吃吗？那就直接泡了，给大家分一下。我看大家这段时间营养也有些不够，你就贡献一下呗。”听了董敏的话，李岩峰还真的去把水壶里的热水倒出来，把这两桶桶面泡了。

　　　　“来来来，大家不要客气。记住，这是李岩峰买的，要承他的情啊。”

　　　　这两桶小小的桶面，经过两个班级。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够喝的到口汤水。被砍我们都没说什么，其实心里不想知道多想和李岩峰一样让外出的班长带一些吃的回来——不过是没他的胆子大，不敢付诸实践罢了。

　　　　我们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就连班长都忍不住出声调侃：“我看服务社要是开门，得让你们搬空了。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别整天想着吃？”

　　　　刚好桶面送到了我手里，我捧着手里的桶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

　　　　“吃啊，别给浪费了。”董敏说道。

　　　　其实这件事看着没什么，但对李彦峰这个吃货来说却是极大的惩罚。因为他班长一直盯着，这两桶桶面，他连一口汤水都没喝上，就让其他人直接分了。

　　　　“文佳义。”董明跟旁边的新兵副班长说道：“你下次写这些东西注意点，别给他们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我记住了。”文佳义就也在一边吭哧吭哧地笑：“你们这些新兵也是很可以了，吃就记得，训练的时候就成死鱼了，死鱼知道吧？”看他鼓嘴咧眼那样子，要不是地点不允许，他估计还要比划两下子。

　　　　“你们要是训练的时候有这股劲。也不至于每次都排在最后面。不过这次就算了，李岩峰。”董敏警告道。

　　　　“下次不会了。”林峰有些尴尬的挠着头。

　　　　董明冷笑道：“你还想有下次？”

　　　　“不敢了不敢了，没有下次了。”李岩峰连忙摆手以示清白。

　　　　这件事其实就这样被董敏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严重，甚至李岩峰班长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但这事要真捅到被连长知道了，后果可不会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