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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要休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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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的脚是最先扎根的,在她发出了今晚第二声卡在喉头的尖叫,伸手又愣是没够着她家小姐之后,她十分坚定的原步退回,在墙缘明暗交替处,探出了一个脑袋。

    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景象?当眉翎也慢慢的收住步伐,却收不回刺痛的目光。那该是极美,美的让人想落泪。

    比火更烈,比霞更艳,枯丫横斜的凤仙树下,夜风肆虐,迤俪的长裙在空中猎猎飞卷,似凤凰展翅欲翱翔于九天。

    那夜无星无月,若有,也必然黯淡了色彩。缨络垂旒,百花裥裙,女子出嫁的霞帔竟华丽的似一副画,就这样毫不收敛的张扬在无边的夜色里。

    “眉儿,我好看么?这几日我一剂药也不曾落下,你瞧我的面色,可有好些?”

    直到冰凉的指尖触来,眉翎才恍然回神。煞白的脸颊红晕微漾,分明是淡扫了胭脂,像一朵开在黎明将至的昙花,凄美又决绝。

    “等小姐到了京都,好生养病,刘公子见到你时,定是最美的。”

    眉翎低声抚慰了一句,洛雪已转身端起案上一茶盏,不徐不疾的喝起。看不见背过身的人面上的神色,只知好半晌,才传来声音。

    “嗯,我答应过他,会穿他亲手选的嫁衣等他,还有”

    忽的想起什么,洛雪慌神的在衣袖中翻寻起,“我,我的玉放在”

    焦急的目光落在案上,有人已先于她迈开步子,“小姐莫急,我替你寻来。”

    璞玉即便未经打磨,在烛火下亦散着无可比拟的莹光。眉翎一眼便瞧见,信手拈起,而一封不知被揉皱过多少回的信,就那样从满案的桃花笺中在飘曳而出。

    一时,不知为何,连风都温柔了几分。

    这张不是桃花笺,但眉翎顿时就收紧的目光,再无法挪开半分。

    {洛卿如晤:

    卿展信时,吾当已赴沙场,幸得挚友举荐北征雁山,苏家军所向披靡,吾身为将领与有荣焉。

    含颦望巡狩,如黛隔湘川,幡悟亘古一瞬,沧海一粟,唯念即卿,恍觉浴血铁甲红缨,黄尘漫天。

    洛城春暮,卿闻杜鹃啼血,不如归去,吾类卿心,亦归心似箭。待雁山一役凯旋,吾不求封侯觅爵,唯乞圣上赐婚,吾方可明媒正娶,不负华年。

    信至时,吾已亲选霞帔,卿可闲绣女红,聊作花嫁。

    卿勿念心安,待凤子花开,许卿嫁衣如霞,耄耋白发。

    刘寅}

    世人言,桃花笺,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捻信的手无声滑落,一直想要置身事外的人幡然惊悟了一切,一个深居简出的闺门小姐为何会关心远在边塞的战役?

    “眉儿,你是识字的,你说,是不是早已过了凤子花开的时候了?”

    若没有那日夜火,大军确早已凯旋,眉翎哽咽难语,又听得洛雪呢喃,“我总觉得只要凤仙一日不开,他就还有时间回来。”

    洛雪说着执手猛的一甩,茶盏碎地,黝黑的液体如魑魅般缠在凤仙的树干。

    是否世人皆痛恨被欺骗,却总爱骗自己?凤仙不再开竟是这样的无奈与悲哀。

    眉翎一直不曾言语,此刻,再多的抚慰也苍白无力。没有人能保证刘公子会幸存,但同样,也没有谁敢说那雁山就一定没有逃生者,否则,燕国上下何必大肆皇榜通缉?否则,她又怎会站在这里?

    可这样的话,她不知该如何说出,看着那一地狼藉,她走到树下,一片一片捻起洛雪脚旁四散的碎瓷,“小姐当心划破脚了,不早了,不如”

    声音和微瑟的指尖是同时僵住的,目光盯落处,瓷壁上蜿蜒而附的几丝墨绿分外狰狞,还有树下散落的花?

    这桃花怎么眉翎眼角猛的一跳,骇意顿时直贯天灵。

    桃花?不!那分明是与桃花如出一辙的素丝红溅,却是更成一筹的妩媚娇艳。

    心念电转,满手碎片一扔,她慌忙的在院中环顾,“叶子呢?为什么只剩花,叶子去哪了?”

    当瑶琴旁一个石臼猛然撞入视线时,眉翎仓皇的收住了脚步。

    那莫名的窠撞声不正是来自于此?还有墨玉看到的人影,听到的声音,折来的“桃花”

    夜风,似又抽紧了几分,眉翎倒吸了口冷气,根本不必去看石臼里残留的叶汁,她一步步往回退,虽谈不上坦诚,但有句话她不曾骗过洛雪。

    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是否识字,但从小在军营见惯了伤兵,草药她确实悉数认得,包括,那些有毒的!

    “你,你快吐出来”

    不等眉翎疾呼,几滴滚烫的血迸溅在她脸颊,已听不清洛雪撕裂的呕咳,她眼睁睁的看着臂弯上托着的一具身躯一点点软了下去。

    “眉儿,我想他了。”

    一句话在风中飘的支离破碎,漫天的雨是和那凄凉的一句同时落下的,那也是洛雪说出声的最后一句话。

    剩下的,便是努力搐动的双唇。点点的冰凉袭面砸来,眉翎紧盯着那微弱张阖的口型,说的,其实再简单不过。

    ‘玉,我的,他的,一块’

    颤抖的举至半空的手似拼尽了一生的力气,一抹红色衣袂划过绝美的弧线,落地,像火焰红极成灰的一刹,绽尽了芳华。

    久久,枕在臂弯的人,似不过安静的睡去。

    璞玉碎裂处尤为锋利,那样膈砺的痛,能叫人保持清醒。轻轻放下已微凉的身躯,眉翎捻紧了玉,转身抬起的眸子里已没有半分迟疑。

    “姨娘,明日,我一定要去!”

    不知何时已立在东院的白芷恍惚一震,身后,把她唤来的墨玉也跟着凝起了眉头。话的意思谁都明白,三人却谁都没有再说话,雨就这样寂寂的下。

    “小姐如果执意要回去,就必须自己冒险了。”

    一句斩钉截铁。

    “好!”

    一字断金截玉。

    命运从来由不得她,有些选择,不得不做。

    “江洛雪已经做出她的选择了,我虽怜悯却不认同,父兄生死未卜,我是断不会放弃的!”

    四目沉默相对的刹那,那样透亮的目光,坚定的不容置疑,白芷未再劝一句,若天意如此,也好!

    她目光沉静后切切道:“小姐既然心意已决,我必竭尽全力帮你,江小姐我会连夜送出府安葬,江老太太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了,江小姐本就寡言少语,又因体弱多病几乎从未出过远门,就连江丞相,也只在她还是婴孩的时候回乡探亲时抱过她,那时连我都还尚未进江府,如今容貌早就女大十八变了,我会将这些年在江家知道的人与事悉数告知你”

    ***

    雨后初晴的天一碧如洗,浮云千里,偶尔有云雀滑翔过澄静的眼底,那样无畏的目光比仰望雁山的穿云箭时,更多了几分隐忍。

    “小姐,走吧!”

    转身,一袭银色束腰朱雀裙,玛瑙玉簪挽起云鬓,发髻左右各点缀了银凤步摇。

    钗饰皆是按照洛雪往日的习惯,如此装扮,换做另一人竟没有分毫的违和,只不过未施粉黛的容颜上多了一副悬面的轻纱,即便如此,亦掩不住眉眼的风华。

    时辰尚早,不过还是清晨,而中堂上,江老夫人早已独自抱着手杖在座上静候,已看不见的双目在闻得声响后直直的朝向东苑的方向,似乎在这样离别的时候,再恶狠的心,也有那么一丝对亲情的眷顾。

    是以,当枯木般粗糙的手寻觅着握来时,眉翎并没有回避。

    “孩子,你要怪姑妈狠心,这怕也是姑妈最后一次狠心了,到了京都听你伯父的话,把身子养好,这里的一切就都忘了吧!”

    白芷未曾交代过什么,所以眉翎忽而撩裙跪拜时,她足足愣了半晌方才扬声道:“老夫人,小姐给您磕头啦!”

    谈不上什么骨气,这一跪不过是代江洛雪行礼,她挽得了弓,也曲得了膝。

    再次起身,墨玉陪伴在侧,行囊不曾多一样,除了那半块璞玉,眉翎施施而行,再没有回过头。

    空寂的庭院里,桃花在春深初夏的暖风中抖落最后的残红,而在花影迷离中,一株娇颜依旧绽放的玲珑。

    夹竹桃,假竹桃也,其叶似竹,其花似桃。最是那枝叶,微量,可取性命。

    江中抚琴煮酒,洛桥拈花听雪,江洛雪。

第11章 岁月施肥() 
风娇日暖配上天色湛蓝,一个春日的好时光似乎都要在这最后几日挥霍到极致,就连江府庭院外檐披离的蔷薇,也如十里的锦缎流风斑斓。

    府门前,一马车早已恭候。

    吱嘎一声,悠长的启门声曳起,惊得花枝上的云雀点枝腾空,淡白浅红若纤手折枝,霎时拂动了漫天的阳光。

    一拢竹纹缎袍,蓝得比那天空的颜色更纯粹几分,花下人微恍了恍神,一袭婉约而来的银白堪堪映入他回眸的朗目,不早也不晚。

    眼角平添几分笑意,男子迎上前去,他本欲搀来者上马车,一纤纤素手却先于他拂袖而出,不曾落入他手心,转而去了肩头。

    掌心纹络清晰,一只淡白的蔷薇花就那么轻轻的捻落,不摇自香,无风亦舞。男子微怔的凝着掌心的花,一道淡声落下时,眉翎己自行上了马车。

    “有劳兄长!”

    马车前身姿颀秀的男子便是江逸,江忠的养子,算是江洛雪的堂兄,听闻江忠曾有一子一女早年夭折,便收留了这么一个养子。

    帷幔落下,马车行起。

    “洛雪,我早听义父叮嘱过你身子病弱,我让马车行的慢些,不至于太颠簸,每到驿站我们便落脚歇息,这样行程虽慢,但不至于太辛苦,你觉得可好?”

    “”

    “呃,洛雪?”

    “”

    墨玉一个抖擞竟比‘洛雪’先反应了过来,她搡了搡眉翎,“小姐,江呃不,少爷问你好不好呢?”

    什么好不好?

    眉翎刚将心神收回马车中,正暗自嘀咕,墨玉已投来了花枝乱颤般的点头。马车驱驶颇稳,诚如他所言,就连车内盏中的茶水亦无多少波纹。

    “好,多谢兄长!”

    朱唇一笑轻启,面纱划落处,玲珑的五官若秋菊披霜,叫对面的人微微失神,待到他目光挪开,想是舟车漫长,又随即闲聊般问道:“不知洛雪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江洛雪平日喜爱做什么?能说绣嫁衣,思爱郎么?第一问,便这样高难度!

    眉翎抿了抿唇,含糊道:“常在病中,倒也不曾做什么。”

    “那不知你素日里可有什么爱吃的,我好吩咐下去这几日的膳食。”

    这样关切的又一问,倒不好再次搪塞,眉翎给墨玉递了个眼神,后者闪电意会,接过话茬道:

    “小姐常病着,我们就都挑些有营养的膳食轮换着吃。”

    又一句‘废话’打发了江逸的发问,但墨玉似乎并未打算见好就收。两指尖一对,她喜滋滋的盯着江逸,像要把他看到碗里面去。

    “不过墨玉有很多喜欢吃的,不知少爷可否多备些?”

    这厢,江逸刚微笑点头,那厢的故事已是关于那些年,墨玉念念难忘的山珍海味。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饕餮盛宴一列出,江逸不知怔了多久,才道:“你们府邸的野味如此之丰盛?”

    语调生生掰成了一个问句,眉翎一记眼神杀到,墨玉终于饱食般的噎了声。两人都没想好如何圆场,已开始庆幸江逸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这样可好,我叫他们少许备些,不过这些生冷的东西,洛雪你身子不好,还是不吃为妙!墨玉也要少吃些。”

    “多谢兄长!”“多谢少爷!”

    两个姑娘交换过眼神后,得出了虚与委蛇的策略,言多必失,要么以不变应万变,所谓不变无非就是含糊其辞,要么沉默是金,所谓沉默?

    在接下来的大多时间里,两人轮流闭目养神,马车中只三人,抛去车轮马蹄声以外,整个世间都是安静的。

    墨玉怀着对即将到来的美味的憧憬,从坐着到斜倚到瘫倒,睡过了一座城。眉翎不忍直视的将面纱搭在她脸盘上,看着轻纱在唇前如风筝般飘浮,虽有些诡异,但至少遮住了时不时冒出的水泡。

    她暗暗庆幸着江逸是个温谦的人,庆幸着墨玉是个不说梦话的人,一路将心事付于窗外流转的风景,兀自沉吟着,洛雪,这个需要她尽快适应的,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

    千里之外,金銮殿前,汉白玉砖上流转着两个风姿轩昂的身影。

    “七哥为何要接这密旨?烫山芋,出力还不讨好?”

    “你觉得我若不接,太子会如何?”

    “太子手腕狠辣,必不留情。”

    “不,太子根本不会接!”

    “七哥的意思是?”

    “你会让想杀的人,死在自己手上么?太子若接了这密旨,还如何下手?”

    “那我们岂不是更不该”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事,你叫我如何袖手?”

    “可太子在暗,我们在明,岂不更棘手?”

    “”

    “且臣弟认为七哥此招虽妙,但未免太过以身犯险!”

    “”

    “最重要的是,臣弟担心你啊!七哥!”

    “九弟,你担心我?那要不,你上?”

    此处的沉默,是一只猫头鹰般的凝视,某九的。

    “七哥,其实,臣弟仔细想了想,应该对你有信心,你也勿需有压力,且放宽心,哪怕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一定有臣弟在你身旁或许,身后,默默支持!”

    此处的沉默,是一条乌鸦飞过的直线,某七的。

    阳光垂泻万丈,燕国皇城的秦砖汉瓦之下,雕龙飞凤之间,一队玄衣鱼贯而出,半天的烟尘在风驰电掣中翻滚。

    ***

    达达的马蹄声,帷幔外,一城烟雨一城花,接连奔波了几日,至扬州。

    车马喧嚣声渐起,眉翎倚窗小憩了片刻,一醒来,正见一袭天水碧从身上滑落。心道真是失礼,竟放松的睡着了,刚捻起江逸的披风便闻得温和的声音,“洛雪,今日我们去扬州刺史府落脚。”

    到扬州了?眉翎应声点头,心下早已按捺不住好奇扬起了窗幔,望向这个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常年在北境,见惯了粗狂的峡谷山川,初见江南秀致婉约的人,竟痴痴的看着,一时挪不开眼。

    ***

    春深初夏的时节,傍晚的风还夹着些许凉意,然而对于肉多的人却已然是酷夏,尤其是肉多,还把自个套进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袍的人。

    一大腹便便的男子立在自己的府门前,呼扇着肥硕的手掌招风,油光满面的额头仍止不知的冒汗。

    想来许是他已扛着那一身的膘肉,和繁复多层的袍服伫立了良久。鲜红长袍的前摆因丰满的胸脯一凸,较后摆短了一大截。

    “呦,老爷您快擦擦汗!”

    递上丝帕的骨瘦嶙峋的手来自他身旁的管家,活像一根竹竿给西瓜挠痒,但便是这般,管家另一只手仍不忘晃起袖子为‘西瓜’招风。

    肥溜的手指抓过丝帕在脸上胡乱的一抹,勉强垫起的脚尖一瞬就着地,连带着胸脯波涛汹涌。

    “哎?怎么还没到”

    人后不能说曹操,一说便到。

    话未落音,巷口转角处,一马车已驶入视线,胖男子圆目一睁,顿时将脸上的横肉又向两旁挤了挤,“快快快!”

    他屏气收了收腹,肥大的手掌和枯瘦的手指,一同抚平了衣上与身材相应而生的褶皱。若你以为府门前就只得一个管家侍奉,那怎能显得出他身为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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