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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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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为了甩开朝廷禁卫,大哥他们的行迹一定很隐秘。大哥说,让你安心在这里练功,明年他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你。”
“三十七哥!”
李闲嗓音沙哑的说道:“如果阿爷被朝廷追的紧,他不可能在约好的地方等我!”
他挺直了胸脯,看向远处:“燕山是很大,却大不过草原。你们能遇到我,我就不能寻到阿爷?朝廷追杀铁浮屠,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我?我在这里做缩头乌龟,阿爷他们在燕山每日厮杀……三十七哥,我能坐得住?”
“坐不住也得坐!”
洛傅严肃的说道:“大哥是不会答应你回去的。”
李闲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极认真的说道:“三十七哥,我什么时候听话乖巧过?”
他缓步走向屋子外,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你和小鸟哥要考虑的,是说个什么样的谎话让姑姑和小狄留下来,而不是劝我留下来。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很认真的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回去是必须要回去的,但小狄和姑姑必须留下。”
他顿住,回头笑了笑:“我和阿爷想的一样,这一点你们不反对吧。”
洛傅和陈雀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李闲笑了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李闲将用的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看着那满满两个大包裹他叹了口气,随即再次整理。将大部分东西都丢在一边,他只留下了必须要带的东西。黑刀,弯弓,匕首,装满了两个箭壶的破甲锥,腕弩,还有一小瓶毒药贴身藏了。
毒药是独孤锐志精心制作的一步死,毒性很烈,只有小小的一瓶,刚好能毒死一个人的剂量。
第一次给自己准备这种终极的礼物,李闲其实心里很别扭。
他不是个随随便便就敢玩自杀的白痴,也不是无视生死看淡前程的圣人,更不是什么万军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猛人,当然更不是手提刀一口凤歌笑孔丘的狂人,他只是个怕死也怕疼的普通人。之所以备下一小瓶毒药,他只是想在自己不得不死的时候能自己做主怎么死。
正在整理的时候,达溪长儒走进他的房间。
看着李闲收拾东西,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今夜你带上血骑全部人马,送欧思青青回家。”
达溪长儒突兀的说了一句。
李闲一愣,不解的看向达溪长儒。
达溪长儒笑了笑,有些得意:“我和你姑姑是这么说的。”
他站起来,帮李闲将黑刀绑在背上。
“铁獠狼和小朝跟你回去,我和独孤还有东方留下。你姑姑和小狄总要有人照顾,放心我们,你们出发后明天一早我们也出发,我几年前在额古纳河边上也建了个营地,那里没人知道。”
他笑着,有些悲伤。
李闲使劲点头:“等我,我会回来接你们。”
达溪长儒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后声音有些许颤抖的说道:“安之……小心些。”
李闲点头,整理好后去和红佛辞行。红佛笑着说路上照顾好人家姑娘,早去早回。李闲点头说放心吧,有姑姑你在我怎么敢慢待了女人?
看着李闲带着一百零四名血骑兵离开营地,红佛站在门口树下怔怔出神。
“我骗不了你,你又何尝能骗得了我?”
红佛抹去眼角的泪水,喃喃道:“安之……小心些。”
第五十七章莫向辽东
“安之,你这样骗红佛姑姑和小狄,她们会不会伤心?”
欧思青青骑着马走在李闲身侧,有些担心的问。
李闲摇头苦笑:“你真以为我骗得了姑姑?”
他回头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说道:“姑姑知道她瞒不住我,阿爷遇到危险我肯定是要返回燕山去的。其实,姑姑肯答应阿爷离开燕山来寻我,除了带走小狄让阿爷没有后顾之忧外,内心深处何尝不是盼着我回去帮帮阿爷?姑姑不会跟我明说,因为她很矛盾。”
“她担心阿爷出事,也担心我,所以她很为难,别看姑姑见面的时候笑得那么灿烂,其实她眼睛里的悲伤瞒不住人。”
李闲停了一下说道:“最起码瞒不住我。”
“其实她知道我是要回燕山的,她只是装作被我骗了。她担心我,又不想让我知道她担心我……姑姑挺难的。”
“既然这样……”
欧思青青有些想不明白:“你何必要骗她?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回燕山啊,让姑姑照护好小狄。这样她心里的难受应该还少一点吧?最起码不会有负疚吧?”
她看着李闲的侧脸认真的问。
李闲也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答:“我没骗姑姑。”
“什么?”
欧思青青一时间没理解,等她骤然明白李闲的意思后立刻脸色变得白起来。因为想到了李闲的答案,所以她心里就好像忽然间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刹那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惊恐慌乱的看着李闲,微微张着嘴,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疼。
“走吧……”
李闲在欧思青青战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我送你回家。”
“我不!”
欧思青青没有跟上李闲,她在李闲背后大声的喊了两个字。
“我不要回去!”
她停在原地,任泪水流过脸颊。
李闲停住,转过身,语气平淡的说道:“回你爹娘身边吧,他们才是最爱护你的人。他们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而且,如果你今天没有回去,将来你会后悔。我相信,如果你的爹娘在你身边的话,他们也不会同意你跟着我的。与其将来后悔痛苦,真不如现在干脆分开爽利些。”
这种语气欧思青青很熟悉,就好像那天在青牛湖边的小楼上一摸一样。
“安之!”
欧思青青倔强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后悔一次了,不要让我再后悔一次。娘亲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让我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做什么都不后悔的男人,就跟他走!安之……别丢下我。”
她摇摇对李闲伸出手,夜色中,显得那么无助。
“你说的,一起吃到老,玩到老,你怎么能反悔?”
她的泪水流进嘴里,打湿了唇,苦了的却是心。
李闲深深的吸了口气,认真的问欧思青青:“跟我回去会很危险,你不知道在中原我有多少敌人,而且敌人的强大超乎你的想象。如果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走的话,就必须做好和我一起死的准备,你……准备好了吗?”
他问,你准备好和我一起死了吗?
欧思青青使劲点头:“只要你别丢下我自己走。”
她的眼泪在月色下晶莹剔透,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纯洁。
“如果不能吃到老,玩到老,咱们就一起死。”
她在月色下如是说。
李闲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伸出手,咧嘴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
欧思青青哭着哭着笑了,笑得那么好看。她拍打着战马追上去拉住李闲的手,攥得那么紧。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欢呼,随即所有的血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抽出横刀竖立在胸前,以标准的军礼见证了一份欢乐。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所以他们更不愿意看到离别和悲伤。
李闲纵马跑到队列前面,大声说道:“咱们回家!”
在草原上流浪了数年的血骑兵用横刀敲打着左臂的骑兵盾整齐的发出一声呼喊:“回家!”
这一刻,一股豪情在李闲心中油然而生。
他看着天下致锐的血骑兵,看着不远处迷恋着自己的欧思青青,忽然想放声高呼。该回去了,无论将来的路是什么样的,该去面对的就必须去面对。自己从来都不孤单,之前有张仲坚,有红佛,有小狄,有铁浮屠的兄长们,现在,多了血骑,还多了一个愿意陪自己吃到老玩到老,陪自己一起去死的女孩。
他和欧思青青手拉着手奔向前方,笑声挥洒。
天很快就亮了,日出东方。
短暂的休整后血骑继续上路,向着南方,一往无前。
清晨的朝阳照耀下,天空中有一个黑点在来回盘旋。当那个黑点逐渐清晰缓缓落在一棵大树上,李闲才看清那是一只依然稚嫩却已经能振翅高飞的雄鹰。它已经能翱翔天际,然后飞回了自己的家。
……
怀远镇。
“天要黑了啊!”
一个面容慈祥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土墙上,看着极远处辽河对面隐约可见的高句丽军营地喃喃道。
他很瘦,所以披在他肩膀上的披风显得很空荡。他穿了一件大隋武将的官服,腰间却没有挂刀。看着远处奔流不息的辽水,中年男子皱紧了眉头。正是午时艳阳高照,可他嘴里偏偏低语着天快黑了这样的胡话。而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更是令人不解的纷纷点头,似乎都同意中年男子的胡言乱语。
“天真的快黑了”
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花白的男子附和道:“唐公,还是早作准备吧。”
中年男子缓缓的摆了摆手道:“肇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为大隋之臣自当为大隋鞠躬尽瘁,如果你不想害我李家家破人亡,那么,你之前所说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那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他叫刘文静,字肇仁。
被刘文静称呼为唐公的自然就是在怀远为大军都粮的唐国公李渊。刚刚李渊和手下的谋士们正议论着从年初开始北方大地上就有几个大贼举事反隋,刘文静趁机劝说李渊也早作图谋。李渊只是摇头不允,众人都不好再说。
“孙安祖,张金称,王薄……”
李渊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成不了大事的。”
大业七年,清河郡人孙安祖不甘妻子饿死而自己被逼服役,愤而击杀县令。在窦建德的资助下招募百姓造反,率军进入高鸡泊,自号摸羊公。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他已经连续攻打了好几个县城,虽然都没有攻克,但已经让附近州县人心惶惶。
没过多久,孙安祖的清河老乡张金称也举旗造反。占据巨鹿泽,四处骚扰郡县劫掠百姓。他在巨鹿泽与孙安祖遥相呼应,一南一北,声势逐渐浩大。
而相比于孙安祖和张金称,齐郡人王薄名气要更大一些。他和同乡孟让相商后一同造反,占据长白山,短短几个月就发展成为一支上万人的强大武装力量。他自称知世郎,做了一首很短时间内就流传广远的莫向辽东浪死歌。(注一)
“弘基,听说你和那个孙安祖有些关系?”
李渊侧头问站在身后的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年轻武官。
这人身高有一米九上下,虎背猿腰,穿一身大隋正六品的校尉官服,手扶在腰畔的横刀上,眉目俊朗,器宇轩昂。
“他曾是家父麾下老兵,年少时我和他见过几次。”
刘弘基,其父刘升曾是大隋河州刺史,与李渊有旧。刘升亡故后家道衰败,十分贫困。大业皇帝杨广二月在涿郡下旨命天下良家子弟自备马匹铠甲兵器到涿郡集结,刘弘基因为贫困买不起马而步行赶往涿郡。半路上因为没有路费,与一屠夫合伙偷了一头耕牛宰杀卖肉,被人告到官府后下了大牢。恰好被李渊得知,派人使钱将他赎了出来。自此之后他便一直跟在李渊身边,李渊见他勇武也颇为欣赏信任。(注二)
“这件事不要再提起,跟任何人都不要说。”
李渊皱了皱眉道:“孙安祖是个叛贼,他不是你家府里出来的老兵,你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知道吗?”
刘弘基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渊,躬身道:“我记下了。”
李渊嗯了一声道:“平日里你多和世民走动,他好习武,你身手很好多教教他。就当是他的半个老师吧,让他多见识见识省得骄傲过了头。”
李渊长子李建成道:“有弘基兄教世民习武,他肯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李渊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性格温厚的长子,叹了口气道:“你这做兄长的平日也太惯着弟弟们了,世民还好些,元吉更顽劣!”
李建成欠了欠身子道:“父亲,元吉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若是管的太严厉了,反而不好。”
李渊最欣慰的就是自己这三个嫡子之间关系很和睦,兄亲弟恭。尤其是长子建成和次子世民,两个人更是亲密无间。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李建成无论去做什么,李世民都会好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李渊点了点头道:“子期,有件事你需记住,咱们家现在不比往日,你日常行事切记不可张扬,以免落人口实。”
“孩儿记下了。”
李建成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李渊叹了口气说道:“天要黑了,世道要乱了。咱们李家就更要小心一些,能保住家族不倒,你们兄妹几个衣食无忧,我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奢求。”
说完,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刘文静,眼神令人难以捉摸。
刘文静心里一慌,只好找了个话题将气氛扭转一下:“唐公,您可曾听过那个老尼临死前的谶语?”
“肇仁!闭嘴!”
李渊没来由的怒火吓了众人一跳,他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刘文静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如果你们还想让我李家生存下去的话,就当谁都没听过这件事。”
他发怒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时候,李渊手下的谋士们才忽然发现,他们面前这个被人笑称为李老妪的中年男子,顾盼间,自有一股冷冽杀机。
注一:因为本书情节需要,将王薄等人的起义时间略做提前。王薄反隋,是在大业七年十月,而非本书所写。另:王薄占据的长白山在今山东章丘境内,并不是东北的长白山。
注二:关于刘弘基,李建成,李世民等人的字都没有查到,所以书中省略或杜撰。另外,刘弘基和刘文静投奔李渊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在隋炀帝第一次征伐高句丽之后,应该是在李渊任太原留守的时候吧。刘弘基确实杀过牛,但后来出狱后就跑去做马贼了。
附上王薄所作的莫向辽东浪死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著红罗锦背裆。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注三:关于太监,是唐高祖李渊设立的一个官职,由宦官担任。本来是觉得没什么的,但既然提出来我就解释一下。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通俗。将明不是一本严谨的历史小说,这句话我说很多次了。如果真按照完全史实来写,我肯定没有那个水平。再次感谢,不改了,这样吧。
第五十八章你是少将军
绕过北上的索头奚人,李闲的队伍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到了原来奚人的草场。已经到了八月中旬,正是牧草茂盛的时候,可一眼看过去辽阔的草原上却看不到有人放牧。天高云淡,绿油油望不见边际的草原,风吹得很轻柔舒服,景色壮美的让人觉得心怀都宽阔了起来。
马蹄踩着那些不知名的小小野花一路向前,草丛中不时有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四散而逃。远处还有一个拥有十几个成员的狼群正朝着这边窥探,或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日子过的太舒服了,那些逃命的小动物在它们不远处跑过,它们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而当远处那支散发着血腥味的人类骑兵驰过,所有的狼都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终于,在头狼一声低沉嘶鸣后,狼群向远处遁去。
即便这段日子以来奚人的草场上很少见到成群的牛羊,但丰茂的草原上狼从来都不缺猎物。而狼对血腥味的敏感远超人类,所以虽然隔着很远但它们依然能嗅到那支人类骑兵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血骑兵对杀狼可没有什么忌讳,在他们看来杀狼和杀猪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的肉不如后者好吃。
一百零四名血骑兵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归中原,这次回去,等待着他们的却注定没有什么锣鼓喧天的欢迎仪式甚至说不得是刀锋箭雨。从当年离开弘化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是大隋的骑兵。但他们还是汉人,家在中原,所以回家。
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子,李闲立刻勒住马随即打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
两名斥候从前面飞驰而回,对李闲行了一个军礼后说道:“少将军,前方二十里发现突厥人的营地!”
少将军,这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达溪长儒是血骑兵们一生敬仰的将军,李闲是达溪长儒的唯一弟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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