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良人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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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无拘闻言“哦？”了一声，垂头看向沈月芽，她还目不转睛的看着瑶姬，姬无拘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又迅速的敛去了，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平静：“瑶姬知道寡人在月亮湾？”

　　　　瑶姬巧笑嫣然：“无意中得知。”

　　　　姬无拘低低的笑了笑：“这么说，是你想让月芽跟寡人相见了？”

　　　　说话间，他已经收了剑，显然已经认定了是瑶姬帮了忙，不管她是什么目的，至少目前他的月芽儿就在他怀里。

　　　　要不是那日沈月芽被丢进河中，沉到水底，又伤了手，他闻到她的气息，青铜剑上沾了她的血迹，他现在还被封印在那青铜剑里。

　　　　女人笑笑，也不回答，这才松开绑着男鬼的轻纱。

　　　　男鬼朝她叩首道谢，她低声喝斥道：“巨阙剑万鬼窟，下次见了记得躲远些！”

　　　　男鬼连连应喏，听到巨阙剑之名也是后怕，看向姬无拘的目光都带了惊骇。

第27章　挑拨（）　
姬无拘是从这剑里出来，这水鬼也是知道的。

　　　　瑶姬让他在这里守着这把剑，三百年没有发生任何变故，只有水中的泥沙逐渐遮住了剑身，又裹了青苔。

　　　　他本来以为不过是把破剑，等到三百年之期一到，瑶姬就会给他超度。

　　　　可，那日祭河神，他亲眼见到从剑身中钻出来一个人。

　　　　姬无拘能从这万鬼窟里出来，又能够让巨阙剑为他所用，本事自然是不小，是自己太莽撞了。

　　　　姬无拘不知这水鬼的心思，他倒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瑶姬。

　　　　这女人明知道他想要问，偏偏跟他东拉西扯。

　　　　“王，看来千年时光您也没有虚度，修为大成，真是可喜可贺，如今又跟明月相见……”

　　　　沈月芽看着面前温柔笑语，跟姬无拘说话的女子，早已经回过神来了。

　　　　瑶姬不时看她一眼，目光里透露出跟她十分熟稔，沈月芽有动物般的敏锐直觉，从瑶姬的目光中察觉到她对自己十分不喜，甚至是厌恶。

　　　　她也冷着脸，偏开头去，她可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本来对瑶姬升起一丝好感，现在也一消而散了。

　　　　喜欢不一定相互的，但是厌恶绝对是互相的。

　　　　沈月芽看着水面，若不是姬无拘拉着她，她倒是想在这水中之路上走走，走到岸上去，跟这些妖魔鬼怪保持距离。

　　　　姬无拘对着瑶姬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已经失去了先前的一丝惊讶和最后的耐心。

　　　　就算这女子有沉鱼之貌，他也对她生不出怜香惜玉之心来。

　　　　不过千年时光过去，早已是物是人非，昔日种种即便是亡国大仇，也已经淡去了，再说一切又与女子何干？

　　　　只是他当年技不如人，成王败寇尔。

　　　　他不想跟她计较，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的话：“瑶姬，你清楚寡人想知道什么。”

　　　　瑶姬语气一顿，又笑了笑：“王想问明月的命魂之事吧？”

　　　　姬无拘闻言扣着沈月芽肩膀的手一紧。

　　　　瑶姬又道：“王可以去问范郎，妾只知道跟他有些关系，具体内情却是不知。”

　　　　沈月芽听到她提了几次“明月”这个名字，又提起命魂，她隐约猜测，瑶姬口中的明月，约莫说的就是她，她的前世真的是跟姬无拘相识的吗？她还没有命魂？

　　　　她难道也是鬼啊……

　　　　她的心情开始乱起来，眼睛盯着地面上那只已经醒过来的女鬼，却竖着耳朵继续听他们说话。

　　　　“王应该知道，范郎肯定会找来的，现在妾也有问题想要问王，王能否解惑？”

　　　　不等姬无拘出声，她继续道：“昔日妾进吴王宫，王对妾恩宠有嘉，天下皆知，就连如今民间都有关于王和妾的戏本，范郎也因此误会了我，妾想知道，王对妾可曾有过片刻真心？”

　　　　说完，目光盈盈温婉如水的看着姬无拘，姬无拘刚要道：“你别做梦了！”他可以放下当年的仇恨，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能够接纳这女人。

　　　　可才刚说了一个“你”字，瑶姬突然消失在眼前不见了，只留下一窜清脆的笑声。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觉得像是推开了层层水波，浅浅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王，期待下次再见，妾会想念你的，那个让范郎连明月都舍下的女人送给妾好不好？就当是你给妾的谢礼，妾相信你舍得的，昔日你送给妾响屐廊、玩花池和香水溪都那么大方。”

　　　　话落，又从水面浮出来一个水球，却是冲那水鬼说话：“崔钰，这里有你等的答案。”

　　　　她并非真的等姬无拘的答案，声音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姬无拘也明白过来，这臭女人是故意要挑拨他跟月芽儿的关系。

　　　　他倒是想要追上去将她扯回来说清楚，可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转淡了。

　　　　他垂头去看沈月芽，见她没有半点生气，只惊疑的看着水面，顿时又觉得心塞的厉害。

　　　　“月芽儿，你听了瑶姬的话，就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第28章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沈月芽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方才看着的水通道的侧面，在姬无拘饱含深情又有些哀怨的注视下，她道：“姬无拘，刚才上了平安公主的那个女鬼被一条鱼给拖走了。”

　　　　姬无拘闻言，顿时俊脸一垮，盯着沈月芽眼睛也不眨一下：“月芽儿，我就要消失了，你确定现在你还只注意到鱼？”

　　　　沈月芽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毛毛的，篡着拳头，又咽了咽口水，指着那边的水面，“是一条我从没见过的鱼，细细长长，好像是透明的……”

　　　　姬无拘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不远处还有个正在发呆中的水鬼，他突然低下头来，双手托着她的脸就是一阵猛啃：“你这女人实在是太气人了，一条鱼有什么好看的，只能看我，抓紧时间！”

　　　　沈月芽挣扎着伸手去推他，被他箍得死死的，他总是有法子让沈月芽无法反抗。

　　　　等沈月芽发觉他力气放松了，想要去推他，却扑了个空，这才惊觉他已经消失了，可那股凉意还将她抱着，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沈月芽顿时觉得舌头都有些发麻。

　　　　姬无拘这才留恋不舍的放开了。

　　　　沈月芽现在又陷入只能任由姬无拘为所欲为的境地。

　　　　刚才他有实体，她尚能够踢他、推他，可也挣脱不掉，现在她就算是知道他在身边，除非他主动去触碰她，不然她什么也碰不到。

　　　　这种滋味真让人抓狂。

　　　　姬无拘还打趣她：“月芽儿，我刚消失你就想我了？我以后还会出现的。”

　　　　沈月芽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哭不出来，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那种有火发不出，无从宣泄的滋味已经取代了恐惧，心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姬无拘见好就收，赶紧道：“原来瑶姬也没有落得好下场，刚才那条鱼就是她。”

　　　　这一语，果然转移了沈月芽的注意力，“鱼？”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她身上有信仰之力，应该是后人有为她修庙建祠。”

　　　　见沈月芽茫然不解，他摸了摸她的脸，却不复刚才的调侃戏谑，叹息了一声，似有无数的话要说，正勾起沈月芽的探究之心，他却道：“月芽儿，我们回去吧，瑶姬刚才给的东西应该能够让这水鬼化解怨气。”

　　　　戛然而止，更让人郁闷。

　　　　沈月芽心想：“我但凡有点想法都被你探知，但是你想什么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这次姬无拘并未回答她，只有不远处的崔钰怅然的拿着一个水球，目光直直的落在姬无拘面上，见到了他脸上的心疼之色。

　　　　当初，范子霁的美人计，成就了越王丛光的大业，也成就了谋臣范子霁的倾世之才，就连美人计中的棋子瑶姬，也一跃成了爱国的巾帼英雄。

　　　　他们的成功，更衬得姬无拘这个失败者灰头土脸，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他不在乎自己成了荒淫无耻的亡国之君，也不在意被封印在巨阙剑里，千年间与万鬼为伴，遭遇鬼魂啃噬之苦。

　　　　他当一切都是成王败寇。

　　　　他并不觉得不甘和愤怒。

　　　　只是他的月芽儿，本应该跟瑶姬一样，就算是不得后人香火敬仰，却也不应该落得魂魄不全，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乱世喧嚣，将她一个弱女子卷入其中，她何其无辜！

　　　　她应该好好的转世为人，哪怕不落水，不以血解除巨阙剑的封印，让他永世待在剑中，也好过看到她灵魂不全的愤怒。

　　　　尤其刚才见到瑶姬还活着，即使成了一条鱼，一只妖，但是她也好好的活着。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姬无拘心中沉甸甸的，满心替沈月芽觉得不甘，可她茫然不知，他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一时间只能沉默下来。

　　　　迅速的抱着沈月芽往岸上去。

　　　　以后，

　　　　他在，她在。

　　　　她在，他在。

第29章　谈婚论嫁（）　
渡口又恢复了正常，那妇人在呜呜的哭，严氏在焦急的劝，沈大有他们四人还在水中抱着那个叫栓子的孩子。

　　　　沈小郎拉住沈月芽的胳膊，道：“阿姐，你别往那靠。”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短暂的梦。

　　　　梦醒，水里那条路已经消失了，只有月亮湾的河水轻轻悠悠，而刚才的阴沉之气也已经消退了。

　　　　突然换回来的场景，沈月芽还有些不适应，她顺着沈小郎的话点点头：“我晓得。”

　　　　她侧头看身边，假平安公主的灵魂已经不见了，水面中央多了一个一脸怅然之色的水鬼，他一身青灰色的衣裳已经破败不堪，拿着一个水球，似乎想看又像不敢看。

　　　　沈月芽面前顷刻间像是聚集了一层雾气，又看不清楚那水鬼了。

　　　　姬无拘沉默了一会，现在突然道：“他衣不蔽体，月芽儿，你不能看，听说污了眼睛会长针眼。”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的道：“你要是想看，下次我脱给你看，不止让你看，给你摸也是可以的，以前你可没少摸，我比他好看，保证让你满意。”

　　　　沈月芽闻言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是个到了婚嫁之龄的大姑娘啊，姬无拘这鬼到底有没有廉耻？这么戏耍她，让她以后再如何过正常的日子？

　　　　她不由得想，她这辈子恐怕也嫁不出去了，不知道以后在家里吃老米，小郎的媳妇会不会给她眼色看。

　　　　沈月芽收回了视线，沈小郎以为她还在忧伤跟郑晋阳退亲之事，意难平的道：“阿姐，我们一定找个比郑晋阳还好的姑爷，气死他！”

　　　　沈月芽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只暗暗的握拳表达自己的不满，暗骂了姬无拘几句“下流胚”，随后也不再理会他的辩解，摒弃了杂念，专心的看向她阿爹，看保平哥，这些倒是看得清楚的。

　　　　这时水中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水中几人神色一松，沈保新就轻松的将孩子抱了起来，赶紧往岸边来。

　　　　一上岸，那妇人就扑过去抱着孩子：“栓子，我的栓子……”的叫了起来，母子二人哭成一团。

　　　　沈月芽先前见过那孩子僵硬又恐怖的表情，此时走上前去，挨着严氏站着，打量着男娃娃，他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眼中垂泪，目光清亮，黑白分明，已经正常了，只是透着惊惧之色。

　　　　沈保新、沈保平长舒了一口气，还有些心有余悸，对沈大有道：“四伯，还是你有办法。”

　　　　沈大有“呵呵”笑了两声，一边将脚塞进鞋子里，一边道：“这边没事了，咱们赶紧回吧。”

　　　　众人都当是刚才他疾言厉色冲着水中一番喝斥，吓走了那抓替身的水鬼。

　　　　经此一事，先前因为沈月芽被退亲又被那贵女再祭河神的压抑与郁闷，倒是散去了许多，众人也有心情说话了。

　　　　渡口的动静不小了，这会也引来了不少人，等说明了情况，沈家众人才登了船，准备返家了。

　　　　回去的时候，倒是比来的时候气氛要活跃一些，沈保新正说着刚才跟那孩子在水中角力的事儿。

　　　　沈月芽站在船尾，拿了跟竹竿在撑船。

　　　　现在大家都当她心情不好，她想做什么，都由得她发泄，只留了严氏在船尾陪着她，开导她。

　　　　“……你年纪也不大，咱们不着急，慢慢寻，三条腿的蛤蟆难寻，两条腿的男人可到处都是，都怪娘瞎了眼，答应郑家这头白眼狼，以前你姑母还想跟咱们亲上加亲呢。”

　　　　“小时候你跟你阿元表哥还一处玩，记得不？小小年纪就将阿元给打哭了，这么多年不来咱们家，这小子气性大，不过听说读书读的也不差，也是个童生了……”

　　　　“还有你三姨家的二郎，木匠手艺好，听说都进了造船作坊，就是你三姨那人，虽说是我亲姊妹，可她脾气爆，你也是……”

　　　　“你舅娘的娘家隔壁也有个不错的儿郎，好像叫茂兴，听说现在在衙门里做捕快，那回你跟着你长恒哥走亲戚，那娃娃……”

　　　　严氏絮絮叨叨的数着心目中的好儿郎，不时念几句往事，沈月芽起初还能不时附和一两句。

　　　　“记得。”

　　　　“有这事吗？”

　　　　“不叫茂兴，是茂青，茂兴是他的鼻涕虫三弟。”

　　　　再说下去，身边的冷气越来越重，姬无拘这只老色鬼在她身边绕来绕去，无比幽怨的在她耳边吹气，说话：“月芽儿，月芽儿，月芽儿……”

　　　　这就是怨鬼缠身的滋味。

　　　　沈月芽已经无力说话了，四周全部都是姬无拘的声音。

　　　　“以前我没来，就不计较了，以后那个小气鬼，木匠，还有捕快和他的鼻涕虫弟弟，都不许接触了！”

　　　　“对了，还有那个长恒！他们何德何能！”

　　　　“既然不能将你藏在宫里……今晚我们就洞房！”

　　　　沈月芽被姬无拘最后那一句话给惊得差点将手中的竹竿给丢出去。

　　　　这时，严氏突然用力吸了两口气：“咦，现在好像没有刚才那么臭了。”

　　　　沈月芽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娘娘庙渡口，的确是没有臭味了。

　　　　沈月芽想：应该是那水鬼被瑶姬给超度了。

　　　　过了娘娘庙，沈月芽一面佯装听严氏絮叨，一面暗暗跟姬无拘道：“不行！你要是敢这么对我，我宁可魂飞魄散……”

　　　　姬无拘停了走动的动作，突然栖身上前来，冷意环绕，沈月芽以为他又要发疯的时候，他只是从背后环着她的腰，在她头顶蹭了蹭。

　　　　低低的道：“月芽儿，我仔细一想，是不能再这么草率，以前没有给你婚聘之礼，让你受委屈了，这次我一定给你补上，礼仪过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也只属于你……”

　　　　沈月芽正要拒绝，她又不是这个意思，她也不能收一只鬼的聘礼啊。

　　　　姬无拘将她搂得紧紧的，不容拒绝。

　　　　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响动声越来越近，他不悦的皱眉，满是怒气回过头去，刚要出手将这不知好歹的鬼魂再弄死一遍，可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他又缓缓的收了手。

第30章　容貌与生死（）　
刚才那水鬼崔钰正落在船后的水面上，边打边退，正与一个佝偻的魂体纠缠打斗。

　　　　他先前就已经是衣衫残破，头发蓬乱，此时更加狼狈，后背已经整个露了出来，魂体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

　　　　姬无拘赶紧伸手挡住了沈月芽的眼睛：“别看。”

　　　　沈月芽刚才只是瞥了一眼，她又不是非要看一个男鬼赤裸上身的模样，也没有跟姬无拘争论。

　　　　此时虽然看不见，但是耳力却更佳。

　　　　一个苍老的声音又气又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