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杜鹃思华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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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熙，今晚月色极好，出去透透气吧。”黎宸的声音无比轻柔。
　　白千烈打了个冷战，扭头走了出去。
　　“烛暗香残，芳菲碧落，伊人独倚楼。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长记别离忧。”白千烈昂首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轻轻叹气，眼底泛起一丝殇然。
　　我也抬头望去，风流云散，皓月星稀，不知他现在何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芸熙”黎宸温声唤着我，悦耳的清音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我回头冲他浅浅莞尔。
　　“冷不冷？再披件衣服吧。”说罢他转身进了屋里。
　　“他对你很好啊。”白千烈的声音很低，也没有看我。
　　是啊，他对我很好。
　　一阵稳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和白千烈纷纷转头望去。
　　来人年近五十，星目剑眉，不怒自威。
　　“王爷呢？”他的面色十分不好，眼圈也有些微红。细细一看，竟是八年前来叫走黎宸之人。
　　“屋里呢。”白千烈侧着身子抬手指了指我的房间。
　　那人向白千烈微一拱手，快步向里屋走去。
　　“芸熙，你猜发生什么事了？”白千烈十分悠闲的浅笑着。
　　“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你怎么这样幸灾乐祸。”
　　“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感慨天道恢恢，报应不爽。”
　　我一头雾水看着他，不知所云。
　　黎宸面色十分苍白，有些踉跄的扶着门框走出来。
　　“黎宸，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眼眶有些湿润。
　　“王爷，咱们速速进宫吧。”身着棕衣的中年男子焦急的望着他。
　　“晴珊”黎宸有些有气无力的唤着“随我入宫。”
　　白千烈笑眯眯的转头看向黎宸道：“三王爷，节哀。”
　　他们一行三人仓促的离开，其他文人雅士也看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告退。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我和白千烈两人。
　　白千烈抬头静静的望着夜空，喃喃道：“芸熙，你还记得在暹罗的时候。。。。。。”
　　“不要再说了。”我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芸熙，你要知道，宫主是那么骄傲的人，他不会。。。。。。”
　　“够了！”我紧紧攥着拳头，转身快步向屋里走去。
　　“相濡以沫是多么不易之事，你们竟这般不懂珍惜。”白千烈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如秋风般萧瑟。
　　我熄灭了屋内的烛火，整个人没在黑暗中。只觉得很累，头很重，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裙站在一片绚烂的灯火中，染澈站在远处绝望的看着我，声音那么痛彻心扉“芸儿永远属于我么？”我拼命的点头，拼命的向他跑，可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撕心裂肺的哭着，撕心裂肺的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次日黄昏时分，我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捧着“秋霜”木然的发呆，那种冰凉彻骨的感觉使我有些心寒。
　　马车声与小厮的问安声响起，我抬头望去。
　　晴珊搀着黎宸，缓缓步入大门。黎宸内着王爷朝服，外套素白孝服，面色十分憔悴。晴珊着王妃礼服外罩孝服，眼睛红肿的像两颗桃子。
　　我愣愣的看着他们，孝服？王妃？
　　黎宸走到我身旁坐下，眼睛空洞的望着远处的落叶。
　　“黎宸。。。。。。”我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黎宸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闭上眼睛“她咽气之时，我与父皇都不在身边。。。。。。”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绝望。
　　我怔了怔，抬手轻轻抚了抚他浅褐色的柔发。
　　“每年中秋，我都没能陪伴左右，她一定很孤独吧？”黎宸的声音哽咽得有些颤抖。
　　“这些年我一直在怨她，一直不愿见她。其实不过是自私的不想面对自己的过错罢了。”
　　“我欠炘儿的，欠母后的，欠你的，此生如何偿还？”他如自言自语般说着，冰凉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芸熙，我太懦弱，太自私了。。。。。。”
　　“黎宸，以前我的母亲说过‘我什么也不想要，只要看着你过得好，就足够了’。天下父母都是这样，不求你常伴左右，也不求你飞黄腾达，只要看着你平安康健的生活便心安了。”
　　黎宸直起身来，抿唇望着天上的云彩“不论如何依恋，下一世都不会相见了吧？”
　　我的鼻子也酸了，是啊，不论如何依恋，下一世都不会相见了。。。。。。
　　傍晚，晴珊轻轻叩门。
　　“进来坐吧”我淡淡的应着。
　　晴珊的眼睛依然十分红肿，她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芸熙，你都知道了吧？”
　　我缓缓点头。
　　“我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晴珊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泪光“只是我不愿让王爷为难。”
　　“我十七岁奉旨入府，那时他比现在还有清瘦许多，让人看了都会心疼。”晴珊的手交握在一起，有些微微颤抖“王爷一直对女色无甚兴趣，所以自我入府以来他从未再纳妾。他带我很好，但也只是相敬如宾。”
　　她抬头与我对视，语速很慢，却很郑重“芸熙，我知道王爷对你动了真情，我也知道你不愿屈居侧室，所以我愿意和你一同为正妃，甚至。。。。。。要我做妾也可以。只要他好，我别无他求。”
　　“晴珊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和三王爷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不过是无家可归了在府上暂住几日，过些日子我便不再打扰了。”我有些慌张的解释着。
　　“这么多年了，他的心事我自认为还是十分了解的。芸熙，他这些年从未真正快乐过，但是和你在一起时他总是笑得那么温暖，也许你没有发现，他有多么在乎你。”晴珊站起身来，拉住我的手“我求求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他已经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木然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第二十六章

　　清晨，阳光明媚，我在院子里的水池旁静静坐着。
　　黎宸走到我身旁坐下，温柔的抚了抚我的发：“傻丫头，在看什么呢？”
　　“快到重阳节了，要不要去华藏寺给你母后做功德？”
　　“你愿意陪我去么？”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温婉动人。
　　“当然了。”我甜甜的笑着。
　　黎宸眼里泛起一丝温润的浅笑，有些羞涩的拉住我。
　　我下意识的迅速抽出手，又觉得有些尴尬“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上路吧。”
　　秋高清爽，晴空万里。
　　我换上一个美丽的心情，与黎宸一路游山玩水，很快便到了峨眉山脚下。
　　“芸熙，爬山怕不怕累？”黎宸笑眯眯的温声道，明媚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形。
　　“那你要背我么？”
　　黎宸转过身，半蹲下，柔声说：“上来吧。”
　　我用手肘拱了拱他，道：“我看上去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黎宸浅浅的笑着，柔美得面容让人如沐春风。
　　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儿，我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向黎宸，他的面颊也有些微红，额上有细汗。
　　黎宸转身用素白的袖口轻轻为我擦拭脸颊，疼惜的看着我“芸熙，累了吧？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黎宸你不会武功？”我狐疑的看着他。
　　他有些尴尬的低声道：“幼年时曾学过，不过师傅说我没有天赋，后来便放弃了。”
　　“噗，原来你真的不会啊。你们兄弟俩怎么相差这么多。”
　　此话一出，我和黎宸纷纷沉默了许久。
　　一张桃心脸上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乱转，浅棕色毛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一只活泼顽皮的小猴子突然扑到我面前，上蹿下跳的揪住我的裙摆。
　　我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你们身上带干粮了么？这个小东西应该是饿了。”
　　接过几块糕点，我蹲下身递给它。它一边抱着我一边吃的十分开心，将我的浅蓝色长裙上蹭得全是手印。
　　“黎宸，你看它像不像个小孩儿？”我眉开眼笑的抬手轻抚着小猴子的背。
　　黎宸也蹲下身来，温声道：“芸熙很喜欢小孩儿么？”
　　我怔了怔，潮水般的回忆又一次将我淹没。
　　“他说沐姑娘和染宫主的小孩儿很漂亮。”
　　大家安静了一瞬，转而哄堂大笑起来。染澈却颇有闲情逸致的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芸儿，咱们生一个可好？”
　　我的脸顿时烧得通红，小声嘟囔着：“我才不要呢”。
　　染澈抿着唇很沮丧的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忙又低声补了一句：“这个。。。。。。这个事也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嘛。”
　　“芸熙”黎宸轻轻拍了拍我。
　　“啊？嗯，我很喜欢小孩儿。”我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不再看他。
　　树枝上传来“咝咝”的声响，我抬头望去，一条三角头翠绿色小蛇从枝头跃下，向黎宸扑去。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抽出盘在腰间的“秋霜”向小蛇挥去。
　　一道白光划破静谧的森林，小蛇无力的落在地上，对面一人粗的松树竟也被剑气拦腰斩断。
　　以前只知“秋霜”很美，不想它竟如此厉害。
　　“芸熙，你没事吧？”黎宸拉住我的手，急切的打量着我。
　　我轻轻摇头，将剑收了起来。
　　黎宸的面上飞过一丝红晕，低下头喃喃自语：“芸熙，竟让你保护我。。。。。。”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难受，我捂着嘴弯下腰去干呕。
　　“你怎么了？芸熙。”黎宸一手扶着我，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没事，咱们继续爬山吧，要不天黑前到不了山顶了。”
　　黄昏时分，我们终于行至金顶，远远便能听见华藏寺悠扬的钟声。烟灰色的院墙，铜橙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布沐浴在绚烂的晚霞之中，像一幅飘在云上的剪影，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步入大门，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参拜者赶到这里，双手合十，深深叩首。天天如此，以至石板上的许多地方都凹陷下去。铜殿上部为重檐雕甍，环以绣棂琐窗，殿中祀大士铜像，傍绕万佛，门枋空处雕画，云栈剑阁之险，顶部通体敷金，巍峨浩漾，迢耀天地。
　　希望他此生可以平安康健，幸福终老。
　　我手持三炷高香，跪在殿外的白玉石板上深深叩首。
　　“芸熙，咱们去后山走走吧。”黎宸浅浅笑着，一袭白衣，惊为天人。
　　胃里又一次翻搅起来，我忙跑向一旁，一手扶着古树，一手轻拍胸口，干呕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芸熙，怎么一直想吐？”黎宸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善哉善哉，施主头上有红光罩顶，是真龙之相啊。”一声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
　　我与黎宸纷纷回头望去，一位身着袈裟手持佛珠的大师笑眯眯的注视着我们。
　　黎宸微微弯腰，向他一拱手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暹罗半月后会举办万佛会，届时祖师舍利也会展出，此等大机缘，若是为亡故的亲人超度，便再好不过了。”
　　我一愣，他是如何得知我们来意的？
　　“多谢大师指点。”黎宸浅浅笑着，眼底清澈得如湖水一般。
　　大师握着手中的佛珠，转头面向我，慈眉善目的说：“生生死死，缘起缘灭，皆是因果，非人力所能左右，望施主放宽心。”
　　我一头雾水的问道：“此话何解？”
　　“说不得，说不得。”大师笑了笑，转身又入了寺里。
　　我侧过头看向黎宸，狐疑的问：“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黎宸轻蹙着眉，有些心事重重的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
　　“你这是怎么了？”
　　他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脉上，素白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凉。
　　“芸熙，你。。。。。。”他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声音也轻若浮尘“距那次。。。。。。那次。。。。。。一月有余了吧。。。。。。”他没再说下去。
　　“我有了？”我惊喜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黎宸紧紧攥着手中的雪扇，疼惜的看着我缓缓点头。
　　我浅浅莞尔，抬手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染澈，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抱着我说“芸儿，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
　　黎宸突然将我拥入怀中，淡淡的莲花清香在周身弥散“芸熙，你还有我。。。。。。”
　　我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只是静静的站着，这样的温暖使我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黎宸，这是好事儿啊，你这么低落做什么？”我灿烂的笑着，发自肺腑。
　　黎宸抿唇看着我，并不言语。
　　“好啦，咱们先去吃饭吧，我肚子都咕噜噜的叫了。”
　　山脚下的客栈里，我细嚼慢咽的吃着，黎宸笑眯眯的看着我，不停的剥着虾放进我的碗里。
　　“芸熙，多吃点儿，这些日子你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嗯，我要给自己养得胖胖的，这样宝宝才能健康的出世。”说罢我抬头望向他“你不要光看着我傻笑了，自己也吃啊。”
　　黎宸没有说话，继续笑眯眯的为我剥虾，满满的堆起了一座小山。
　　吃完了整整一碗饭，我揉揉肚子，眉开眼笑的说“黎宸，既然大师都说了是大机缘，那咱们这就启程去暹罗吧。我也很是想念暹罗的故人呢。”
　　“可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放心好啦，暹罗离峨眉又不远，再说这些日子闷得很，正好去散散心。”
　　黎宸温柔的笑着，抬手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芸熙，我会用生命来珍惜你的。”
　　我愣了一下，别过头去望向窗外。
　　轻寒白露，秋叶染霜。从此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二十七章

　　暹罗是个没有冬天的国度，四季都很温暖。
　　“王爷，前面马车就不让通过了，一会儿皇室和高僧要游行。”小厮隔着门轻声唤着。
　　暹罗的风景还是那么好，人民也还是那么朴实热情，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我缓缓将手搭在小腹上，轻柔的抚着。宝宝，你知道么？其实你的爹爹是个很温柔的人。。。。。。其实他很爱你。。。。。。
　　“芸熙，你最喜欢什么花？”
　　“杜鹃”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又慌张的低下头喃喃道：“不过，是曾经了。”
　　黎宸抿着唇浅浅笑着，并不言语。一袭白衣，飘然若仙。
　　“我猜你最喜欢莲花，因为你身上总是带着莲花的清香。”我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他。
　　他拉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也不知为何，从小便对莲花有种特殊的感情。”
　　因为莲花代表对亲人深深的思念吧。
　　“好像暹罗的国花就是睡莲吧？红色的睡莲可是只有暹罗才有哦，而且只有晚上才会开花的。”
　　黎宸明媚的眸子里含着深深的宠溺“那咱们今晚一定要看看，方才不虚此行。”
　　一阵骚动，前面的民众纷纷跪下向道路中央行着大礼，乐队在前奏着喜气洋洋又很有神秘感的暹罗古曲。
　　我抬头望去，颜歌与馨瑶同乘纯金雕宝象马车，艳红色丝帘上缀满各色宝石，甚是华贵。馨瑶将发丝绾起，戴着金灿灿的凤冠，闭月羞花的容貌在丝帘后若隐若现。
　　还记得她大婚那日，也是这样打扮，也是这样美。还记得她大婚那日。。。。。。“长兄为父，嫂若母”。。。。。。
　　馨瑶突然探出头来，向我这里张望。我下意识的低下头去，明明很是想念，但真的见面了我却害怕面对她，害怕她问起染澈。
　　以前的人生里只有染澈，一切都是他给的，幸福是他给的，痛苦亦是。我也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也许忘了就不痛了，忘了一切就好了，但现在，他给的这份痛，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