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青梅惹不起！-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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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生一世。

　　　　可是……终究是不行的。

　　　　身在其位，便有他应尽的职责。

　　　　许是见我神色不对，小芷没有再说话。室内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我的眼睛困涩，便干脆脱了外衣在床上平躺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动了动身子，想要叫醒外间睡着的李氏，刚坐起身来，手却触到了一方坚壁。

　　　　我愣了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这原来是祈珏为了掩人耳目在床上设下的机括。

　　　　室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伸长了手臂朝床外一侧摸去，却觉得那棉被凸起。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幸好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否则非得被这个声音吓得六神无主。

　　　　我慢慢睡了回去，方才露在外面的胳膊不过一会儿已经被冻得冰凉。

　　　　“相爷今晚……怎么来了？”我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嗯。”他却没有回答，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既然他不想回答，我便不再追问，却想起原本要找李氏讨要水喝。

　　　　“相爷，李氏可还在外间？”我问，生怕祈珏回来吓跑了李氏。

　　　　“在。”他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

　　　　“水……想喝水。”因着天气寒冷，而我又时常口渴，外间的暖炉上温着一壶热水，只需要叫醒睡在外间的李氏。

　　　　不想祈珏竟然翻身下床，听着声音似乎是绕到屏风后面披了一件衣裳，接着走到外间去了。

　　　　外间响起一阵注水的声音，接着祈珏走了进来，并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捧着水喝了个干净，感激地把杯子递给他，他随手放在了床头的凳子上。

　　　　我抬手擦去唇边的水渍，重新缩回到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招呼祈珏道：“相爷快些睡着，太冷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相爷只需要叫醒李氏便好，何必自己跑这一趟。”

　　　　“嗯。”祈珏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想做便这么做了……”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轻轻的一句话招像是一个锤子一样砸到了我的心上……

　　　　黑暗里，我的笑容有些勉强：“相爷……是想起了小七吗？”

　　　　祈珏一笑：“算是吧。”

　　　　我心里的重量因他的回答有所减缓。

　　　　过了许久，他又道：“文静殊，明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嗯？”我有些奇怪。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东西，此时此刻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祈珏，他知道么？

第119章　一封合离书（）　
我躺在床上微微翻了个身，自从怀了孩子，每夜总觉得睡的不好，无论是哪一个姿势，肚子都不舒服。

　　　　等了许久，身边的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相爷，您睡了么？”我问

　　　　回答我的只有窗外的呼呼风声，我闭上眼睛，希望明日是无风无雪的一天。

　　　　然而，老天并没有让我如愿。第二日的风雪比第一日更盛，小芷在卧房中添了一盆炭火。

　　　　我，李氏，还有小芷三人围坐在炭火边。闲来无事，我又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做起了鞋。

　　　　约莫是下了朝，祈珏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他头上并没有雪，衣服也是干的，鞋底只是微湿。

　　　　他显然不是从宫中直接过来的。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针线篓中，接过他身上的大氅挂在屏风上。

　　　　祈珏坐下来，对着李氏和小芷道：“你们下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淡，没有任何表情，我也拿不准他要跟我说什么。

　　　　当然，一定不是什么轻松的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每每他屏退左右的时候，我都有这种直觉。

　　　　“从前送你的那盘棋呢？”他问。

　　　　那盘棋？

　　　　我突然想起了，刚嫁来相府不久，曾和祈珏对弈数局，他便把自己书房里的一盘暖玉为子的棋送给了我。

　　　　只是我觉得那委实贵重，不敢接受，又给还了回去。

　　　　“哦！”不等我回答，他似乎想起了这件事情，自问自答道：“倒是忘了，你那里肯收我送的东西。”

　　　　“罢了。”他的目光落到我的梳妆台上，四处打量了半晌，问道：“我记得这房中似乎还有一盘棋的，我们下几局。”

　　　　“相爷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我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去取棋盘。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手，祈珏将我按回座上：“你坐着，我去取。”

　　　　我突然敏感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祈珏再没有在我面前称过“本相”。

　　　　一个称呼，却是天差地别。也许，我这个曾经被他嫌弃的一无是处的同盟者，也终于慢慢的变成了他的朋友了吧！

　　　　看着他弯下腰来开梳妆台下的屉子，从里面拿出棋盘来，接着摆放到我们二人中间。

　　　　祈珏把白子递给我：“老规矩。”

　　　　白子先行，他总记得让我一子。

　　　　我却不推辞，从他手中接过白子，第一子便落在最有利的位置上。

　　　　祈珏手执黑子，中规中矩地落到了我旁边。

　　　　两局过后，我终于发现祈珏今日的下法无往日不一样。

　　　　他这回不故意让我，也不急于求成另辟蹊径杀我个措手不及，而是每一步子都微微领先我一点点。就像是两个人走在雪地里，他走在我的前头，我走在他的后头，亦步亦趋似的。

　　　　当然，或许这个比喻并不那么恰当。

　　　　最后，第三局开始前，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相爷……您这是……？”

　　　　他手中握一枚黑子，黑色发亮的玉石捏在他的指尖，衬得他的手指洁白如玉。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抿着唇道：“该你了。”

　　　　在祈珏面前，我从来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终究还是作罢，又乖乖坐好同他下了起来。

　　　　第三局下了很久，祈珏每每领先我一步，却又在下一步失掉了优势，如来一来这盘棋便呈僵持之势。

　　　　最后，直到我们二人面前的棋子用完，整个棋盘都被棋子填的满满当当的时候，这一局才以平局结束。

　　　　我和祈珏一一将棋子拣回棋盒中。

　　　　这盘棋下得我眼睛都酸了，我伸出手来用力伸了个懒腰。

　　　　一封信递送到我的面前，我一时怔愣，从祈珏的手中接过这封信。

　　　　“我说过，你今天会得到你想要的。”祈珏看着我道。

　　　　屋内光线昏暗，我把这一封信拿到窗户边上借着雪光一照。

　　　　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合离书。

　　　　开始的一笔凝了些许墨迹，似乎主人在写这封信的时候，考量了许多。

　　　　我不知道祈珏写这个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但是我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文氏吾妻，品行贞淑，然已非吾之心中所属。今日合离，非休非弃。以此书为证，自此各自嫁娶，皆不相干。

　　　　“相爷……”我回过头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便恨我吧，我不肯让你死遁离去，偏偏让你以这个身份活着，将来一日你回到他的身边，始终惹人非议。”祈珏低下头去：“你恨我，这很好。”

　　　　是的，我嫁过祈珏，这是我回到顾子衿身边的一大阻力。即便是我真的回到顾子衿身边，这也会使我为人诟病。

　　　　“不。”我摇摇头。

　　　　“你竟不恨？”祈珏突然笑了。

　　　　“不恨。”我也笑了：“相爷给我的不是休书，而是合离。我不必用另一个身份活着，我还是我。”

　　　　“你竟不恨。”祈珏又笑了，这回的笑里却有几分自嘲。

　　　　“其实最无奈的是，来过一场什么都没留下如梦一般了无痕迹。”祈珏转过身去，一把将紧闭的门打开。

　　　　门外呼啸的寒风霎时间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不管，也没有打伞，一头扎进了这漫天的雪中。

　　　　我抱着凉飕飕的手臂目送着他顶着满头的风雪，慢慢地消失在眼前。

　　　　手中握着的这一张薄薄的纸，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祈珏，相爷。

　　　　多谢。

　　　　我把这张和离书塞进信之中，小芷搓着手走了进来，她道：“夫人，怎么还在这窗边冻着？”

　　　　“不是夫人了。”我道。

　　　　“什么？”她还没有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我把这封信递给她：“从今往后，我不再是相府的夫人。”

　　　　“……”小芷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朝她开怀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快些收拾包袱，我们回家了！”

　　　　“回……回家？”小芷仍然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里缓过神来，怔怔地问：“回哪里？”

　　　　我莞尔一笑，道：“自然是文府啊。”

　　　　我抚摸着微凸的肚子，孩子啊孩子，娘带你去见舅舅好么？

第120章　三道圣旨（）　
回到文府天已经黑了，是轻舟送我们回来的。他仿佛知道我和小芷会走，专程备了马车在府门前等着。

　　　　见了我，他把一样东西递给我：“夫人，这是相爷给你的，相爷说，莫让一切如梦一般，了无痕迹。”

　　　　我从他手上接过这个木盒子，沉沉的，差点从手上摔下来。小芷连忙搭了一把手，在一旁帮我托住。

　　　　我问：“相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轻舟摇头道：“相爷说该说的已经说完，并吩咐轻舟护送夫人回府。”

　　　　我微微一笑：“劳烦相爷想的周到，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

　　　　轻舟扶我上了马车，我坐在车里，将这个木盒子放在膝盖上，并将盒盖打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副墨色的镶边棋盘，还有两盒暖玉棋子。原来祈珏让轻舟带给我的，竟是那盘我送回去的棋。

　　　　暖玉温柔，捏在指尖，剔透玲珑。

　　　　我轻声一叹，默默将木盒盖上，放到一旁。

　　　　小芷道：“夫人，这盘棋……”

　　　　“没有什么能够了无痕迹，小芷。”我说：“经历了的，抹不掉的。”

　　　　就像这盘棋一样，它曾经在祈珏的书房，如今在我的手中。

　　　　我嫁过谁，改变不了。

　　　　我掀开帘子，看着相府门前的灯火越来越远。

　　　　_

　　　　回到文府，大哥正在正厅等着我。我伸出手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大哥的声音：“进。”

　　　　我推门而入，却见大哥正掌灯夜读。

　　　　我站在一旁，大哥将书合上，指着一旁的小凳道：“坐吧，妹妹。”

　　　　我依言坐在他的身旁，他似乎对我回文府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我从袖子里抽出祈珏写的合离书递给他，轻声道：“大哥，小妹如今是自由身了。”

　　　　他接过合离书微微扫了一眼，便把它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大哥知道。”他看着我，一如往日般怜爱：“如今钰王登基，你自然得回来的。大哥知道，你想要换一个身份来过，尽管皇上也是如此打算。只是……若换了身份，那么你和我和父亲便再没有了任何干系。倘若不给你安排个可靠的母族，德妃便是前车之鉴。但若是安排了个势大的身份，又免不了被人当作向上爬的棋子。”

　　　　是啊，若到了宫中，便再也无法避免地牵扯到这些权利相争的事情。

　　　　“所以……相爷给我一封合离书，其实是大哥的意思？”我问。

　　　　“你大哥自然没本事指派祈相，自然是同皇上商议之后，皇上的意思。”说到这里，大哥又是一顿，神色复杂道：“其实妹妹，如果可以，大哥并不希望你入宫。”

　　　　“大哥自小入宫陪读，见过不少宫中的事，那里不适合你，只是……奈何你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他微微侧目看了看我的肚子，道：“有几个月了？”

　　　　“五个多月了。”我回答道，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肚子。

　　　　“倒比寻常妇人看起来要小很多。”大哥皱眉道。

　　　　大哥这么一说，我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不怎么显怀。这孩子也是稀奇，一入冬后便不怎么闹我了。

　　　　“明日找个有经验的婆子在你身边照顾，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只有大哥，还当妹妹是孩子。等我腹中的孩子出来，我都要当娘亲了，大哥也该是舅舅了。”

　　　　大哥也笑了，弯腰冲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喊：“早些出来，舅舅等你呢。”

　　　　我不由捂嘴偷笑：“大哥还说妹妹是个孩子，大哥也不见得是个大人了！”

　　　　大哥曲指来敲我的额头：“叫你瞎说。”

　　　　我捂着被敲的额头，丝毫没有悔改之心，揶揄道：“大哥什么时候为静殊娶个嫂子，让静殊做回姑姑静殊便承认大哥是大人了。”

　　　　“定了，待明年开春便去接你嫂子进门了。”大哥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吹来杯中的茶浮。

　　　　“定了？！”这个消息着实惊到了我：“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你认识，柳大人的千金。”大哥放下茶杯，解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一时又惊又喜，原来兜兜转转，大哥娶的不是别人，真是当日托我跟大哥讨个信儿的云舒妹妹！

　　　　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当日大哥同妹妹说对云舒妹妹并无求娶之意，现在却变了主意？”我委实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明明那时候大哥态度坚决，我便再也没有想过大哥和云舒妹妹还有机会走到今天。

　　　　“你呀，怎么什么事情都得弄个明白？”大哥突然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训斥我。

　　　　我心里笑嘻嘻，脸上却变得正经的样子。

　　　　“夜深了，妹妹早些歇息把。”大哥开始催促我走了。

　　　　我看了看房中的水漏，知道时辰确实不早了，便乖乖告辞了。

　　　　第二日一早，风雪稍微停了。

　　　　小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却是在相府服侍过我的妇人李氏。

　　　　我自然惊讶，李氏却道：“相爷说，老妇是夫人用惯了的，怕夫人用其他人用不惯，便将老奴送了过来。”

　　　　“……”

　　　　祈珏他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也是一个念旧的人吧。一个走了那么多年的小七，依然是他心里不可磨灭的影子。

　　　　因为这道影子，而对我倍加照顾。

　　　　既然李氏来了，便让小芷不必再找旁人来服侍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大约是老天都感应到了这皇权的更迭。

　　　　顾子衿登基之后，颁下了三道御旨。

　　　　第一道，在燕京设太学，在各州府设子学，废除科举中原本的推举制，科举考试中的成绩作为评判考生能力的一切标准。

　　　　第二道，废除世袭爵位，下放部分兵权到各州县。

　　　　第三道，封侍郎之妹文氏为皇后。

　　　　三道御旨犹如雷电般震慑着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也震慑了大昭百姓。

　　　　前两道圣旨，一个让朝中世族备感压力，另一道则让百姓们普天同庆。

　　　　在各州设子学，招收平民子弟入学，科举再不是贵族的科举了。

　　　　至于第三道……却激起了天下间卫道士的不满，纷纷上折弹劾。

　　　　不过，这也是当我入主东宫后才知道的事情。

第121章　一道御旨（）　
当温如海亲自带人来文府宣旨的时候，我正为腹中孩儿做鞋，只听外边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正往这边走来。

　　　　我同祈珏合离回府本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在燕京也并无许多朋友，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