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神-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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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体，直冲云霄跃上水面，倾注毕生修为，一掌击向泉眼。瞬间泉眼崩溃，水流逆冲。在天池中央带出巨大的漩涡，雷震天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用白纱将彼此紧紧捆绑在一起，纵身投入漩涡。

　　　　一时间，玉峰顶在这道震动中剧烈摇晃起来，天池再现裂痕，池中神泉水如泄洪一般地涌出，阎夏雷连忙带着杀上山来的部属快速撤离神殿，寻找高处避水。只见惊天激起的水势，漫过了神教的殿堂，像瀑布一般沿着山路猛冲下去。恢弘一时的灵山顶峰，不到半天，便淹成一片平湖。

　　　　※

　　　　就当洪水过后的众人忙于找寻同伴，自救下山之际。山腰的一侧，雷霆正倒在潮湿的树丛里，仰面看着刺眼的日光，怔怔地问压在身上那个满身是水，不断淌血的人：

　　　　“你为什么……为什么……”

　　　　冷冬寒看了他一眼，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让你死。”

　　　　“你TM是不是喜欢我！”

　　　　雷霆抓住他沙哑着嗓子问，然而冷冬寒已经没了意识。


第六十六章　二爷
　

　　　　林小帆离开玉泉之乡的时候，春天已经真正来临了。很难说这场战争到底是谁胜利了，因为林家堡和神泉教一样，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山崩地裂中伤亡惨重。神泉教毁了，玉峰顶塌陷成了一个更为巨大的天池，只是里面涌出的泉水，已经没有了疗伤解毒的神效。

　　　　许多人在山洪暴发的时候失踪了，林小帆和其他幸运活下来的人漫长地在灵山上搜救着失散的同伴。可是，他们无论怎样找，也找不到雷震天和林震岳的身影。正如雷震天所期望的那样：他将带着自己心爱的男人，长眠在灵山的净土中，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林小帆身为这场大战胜利方的领导者——的弟弟，在林东海出事之后，被动地成为了众人的指望。一大群刚刚结束厮杀，急需休养的伤兵被困在玉泉峰下，等着林小帆下命令。在不确定玉泉之乡敌我立场的情况下，林小帆决定活动自己那三寸咬烂的舌头，大着胆子去找董勇。他需要董勇为他投石问路，向乡里人说明灵山刚刚发生的那场变故，好让他的人安全地进入当地，休整补给。

　　　　董勇自从上次吃亏回来之后，就跟原先要拜的那个男孩闹崩了。虽然生意受了点损失，但他毕竟还是个精明人，很快又站稳了脚跟，将家族的生意整个接了过来，稳扎稳打地经营。林小帆的再度出现，让他惭愧心又惊喜了起来。他像是想修复过去的裂痕，马上答应下来，把大队人马接到作坊里安顿。可林小帆知道，他是个追求回报的生意人。所以，他用今年秋天的橄榄油订单还了这个人情债，依旧与他明白算账，董勇也识趣地接受利益，放弃继续追求他的人。两人就当是忘了过去那段感情，单纯做起了生意。正应了那个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林小帆带着林家堡的人马，在董家作坊里休养调整了数日，又配了些车马，这才稍微恢复了体力，打起精神，上路回家。

　　　　※

　　　　再回林家堡，林小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曾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他们两兄弟真正一起回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他想了千种万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弟弟抬着哥哥回来。

　　　　“哥，咱们到家了……”林小帆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地涌了出来。他跪在床边，把头趴在林东海身上，无声痛哭。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手足亲情对自己的意义。那种在生死关头，不惜代替兄弟去死的勇气，他曾认为只是电视剧里骗人的把戏，傻子才会相信。可如今，他跟林东海都成了那种傻子，争先恐后的抢在对方前面去顶死。可是他总是比大哥差一点，总是让他抢在前面，这一回，兄长先他一步倒下了。

　　　　林小帆正难过着，外面却远远传来嘈杂喧嚣的人声。他吸吸鼻子走去，顺着传出动静的书刀堂走去。还没等走近，就见张春华匆匆忙忙从里面走出来，手中扇子烦躁地敲着大腿。抬头看见林小帆，立即伸开手臂拦了上来，推着他后退着走：

　　　　“二少，你刚回来，还是在房里静养吧。”

　　　　“出什么事儿了？”林小帆左闪右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想要越过张春华的双臂。

　　　　“呃，也没什么事。”张春华不自然地笑笑“外头有我跟阎夏雷呢……”

　　　　“这么大动静你还想瞒什么？赶紧告诉我呀！”

　　　　“就是……”张春华放下胳膊“外面八大派的掌门已经到了，这会儿全在书刀堂上等着呢，吵着要你出面。你说你现在出去，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看我哥出事了，想趁人之危挤兑林家堡吗？”

　　　　“堡主身为武林盟主，如今出了事，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他们要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林家堡兵丁强壮、资产雄厚，如今群雄无首，四个堂口又缺了两个，他们当然想趁机瓜分一些好处。”张春华为难地叹了口气“所以二少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面……”

　　　　“因为我没武功，又压不住场面是吗……”林小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

　　　　“这……也不全是。换了谁，也没法代替堡主拿着穿影刀，站在顶峰鳌头上。二少，你就当是为林家堡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眼下外面还不知道堡主的真实状况，只要你闭门不出，别人就不会太快知道堡主不行的事实。”

　　　　“可我是他弟弟，我都不露面，他们还不得笑话林家堡是没头的苍蝇啊。”

　　　　“二少放心，现在是在林家堡的地盘上，他们不敢轻易动武。我跟阎夏雷好歹也算个人物，还不至于辱没了林家堡。周旋一番，将他们轰走就是。”

　　　　“那，他们回去以后要是心有不甘，会怎么做？”

　　　　“恐怕……先是威逼要挟，要我们手中的地盘或生意。如果我们拒绝，接下来，就是硬抢了。”

　　　　“TMD，这群王八蛋……我哥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名门正派都是些虚伪的土匪，没一个好心的”林小帆懊恼地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春堂主，要是真动起手来，咱们会输吗？”

　　　　“单一两个门派来争场子倒是拼得过，就怕他们联起手来缠住不放，长期不让安宁，那吃亏的还是咱们。”张春华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宽慰地笑笑“不过二少放心，我和阎夏雷都受过堡主的恩，发誓这辈子效力堡主，就算堡主去了，我们也会尽全力照顾好二少。二少，你赶紧回屋吧。回去吧，啊……”

　　　　说完，张春华笑嘻嘻地扳着他的肩一转，推着他朝后院走了两步，看他慢慢挪动的脚步往回走，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回书刀堂。

　　　　※

　　　　书刀堂上，八大派的掌门黑压压坐了一屋子。阎夏雷站在上座陪着仍是林夫人的苏云，如临大敌地握紧了拳头。

　　　　“林夫人，你倒是给个准话，我们一干人也好做个应对呀。俗话说，这国不可一日无君，武林道也得有个拿大顶的人。林盟主要真不能主事，我们也好重开武林大会，推选新盟主啊。”玉虚派掌门绝尘子咄咄逼人地问道。

　　　　“林夫人，林大侠不在，你做主说句话。这武林道，林家堡还管不管了。”昆山派的掌门吴勇在一旁附和。

　　　　而苏云始白着一张脸沉默着，大病初愈后明显消瘦的她，坐在堂上，分毫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杆：

　　　　“诸位想怎么折腾武林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着。想当初，推选外子当选武林盟主的是各位，如今急着要开武林大会重选盟主的也是各位。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传出去，就不怕邪门歪道看笑话么！”

　　　　“夫人”铜城派掌门缓了缓语气“我今日为探望林大侠而来，既然见不到人，总该告诉我们他病情如何吧？或者请二少出来，林夫人做不了主，他总能做主了吧？”

　　　　“二少旅途劳顿，不便见客。”

　　　　“你——”苏云的强硬又冷漠地回绝了众人，在座几个掌门一时按捺不住，蹿了起来。阎夏雷一看苗头不对，一步挡在主位前面。一旁匆匆赶回的张春华赶忙唱起白脸来：

　　　　“哎哎，诸位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张某明白诸位掌门心系盟主安危的心情，大家都是为了武林着想，何必伤了和气。再说了，江湖自有一套规矩，总不至于，盟主休息几天，就天下大乱了吧？”

　　　　“张堂主说得是。林盟主只是休息几日，我们当然没什么好着急的。可现如今的情况，林家堡是二少主事，林盟主自己家都管不了了，还怎么管我们八大门派，怎么一统三江六潮的水陆买卖！林家堡倒是给个姿态，这位置让是不让，买卖揽是不揽！”

　　　　“吵什么呀？”就在这个时候，书刀堂外传来一声轻斥，冲散了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扭头去看，只见林小帆一身精致的豆绿暗花垂地袍，外罩银灰滚边儿长夹袄，翩然踏上堂来。

　　　　像拍洗发水广告一样，林小帆潇洒地一撩自己半长的碎发，衣袂带风地走到上座站好在苏云面前：“嫂子，书刀堂上谈的是男人的事，你大病初愈，应该回屋歇息。来呀，送大夫人回房。”

　　　　说着，林小帆招手叫来旁边的丫鬟，又唤了一名弟子，一同送苏云回房。看着她离开，林小帆扬手一提衣摆，派头十足地坐在书刀堂正前方的太师椅上，环扫在场众人：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客人上茶，等着人家笑话林家堡的待客之道吗？”林小帆眉毛一挑，端茶的小厮立即忙碌起来，将茶水奉上。林小帆接过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抬头说道：

　　　　“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群大老爷们儿挤兑一个女人，传出去是要叫人笑话的。你们都是名门正派，做事要讲究体面。别说我大哥还没死，今日就算我大哥真的死了。书刀堂上也轮不到别人做主。”林小帆起身一亮刀，“笃”地一声扎在了茶几上“想玩硬的尽管试试看，看看没了林东海，没了穿影刀，能不能拔走我的这把刀。”

　　　　“二少……”阎夏雷紧张地示意他不要挑衅，然而林小帆一抬手，继续说道：

　　　　“没错，我林小帆是不懂武功。可你们这些武艺高强的，又能比我强到哪儿去？”林小帆看着昆山派掌门“吴掌门，上回你们昆山派分舵被铲，还是我跟夏堂主带着人马替你报的仇。还有在座各位英雄，有哪一位没让我们林家堡帮过忙？你们以为林家堡凭的只有一口刀吗？错了！林家堡最牛B的是人才！”林小帆瞧着桌子大声说起话来“只要堂口有人在，生意就停不下来；只要有我林小帆在，月钱就照样有的开。你们要重选盟主，重新划分地盘，林家堡绝不掺和。我就给你们一句明白话，武林盟主这个位置，我大哥现在让出来；但是，将来推举出来的人选，我们林家堡不承认。我林小帆代表我大哥，不承认！”

　　　　“二少……”张春华在一旁我试图出言阻止。不料林小帆眉毛一竖，瞪了过来：

　　　　“二什么少？老爹都死了多少年了，家里的老爷是我们哥俩。从现在起，都给我叫‘二爷’！又谁不服气的，立马给我滚出林家堡！”

　　　　说完林小帆站起来，气派地一甩双手，拂袖而去。


第六十七章　二爷的魅力
　

　　　“二爷，来……”

　　　　张春华打发走宾客回头去找林小帆的时候，就看见他跪在抄手游廊下不动弹。上前一看才知道，他是吓得腿软走不动了。于是赶紧把他扶起来搀回房去，放在椅子上，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刚才那么一眨眼，还真以为二爷是堡主上身了呢，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啊。这回可别再吓病了……”

　　　　“下回就好了。这回总算是把场面给撑下来了……我可不是游手好闲等人伺候的纨绔子弟，今天这声势还不错吧？”林小帆心有余悸地接过布巾擦着汗。

　　　　“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让出来叫他们去争，实际上，比牢牢咬住不放更有威慑力。二爷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够高明啊。不过，虚张声势只能暂时唬住这帮老江湖，等他们回去醒过来了，就会实质动手了。”张春华打开手里的扇子，轻轻地给他扇了扇风。

　　　　“我知道。接下来咱们得动真格的了”林小帆点点头，把布巾翻转一面，伸进领口去擦自己的脖子“咱们现在的情况，那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没了巫邪教那个大敌，这群杂鱼就不把咱们英雄当神供了。咱们呀，要么就再拧巴拧巴揪出个假象敌来，就跟美**火商鼓吹□似的。但是现在江湖上，一时半刻还培养不出像雷震天那么牛B的黑道来；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强强联手，找个更硬的盟友或者靠山，比如拉拢拉拢咱们县太爷。想当年九爷，从一代高手到成就霸业，横扫娘娘庙一条街，靠的就是黑白两道这掰来掰去，利用一方压制另一方的强硬手腕。这就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哎哟，二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原来你这心里一早就把这局势给看透了啊。”张春华两眼发光，打扇子的手扇得卖力起来“可是，你要知道，堡主最不喜欢跟官府打教交道了。因为当官的，只会比江湖中人更无赖，更不讲信用。”

　　　　“那是当然，当官的就是一群合法的流氓。可谁让人家手里有权呢？咱们也不指望跟他们同流合污，只不过是多找一条门路，让自己站得更稳罢了。再说，我想过了，我的肥皂买卖迟早要做大的，到时候难免树大招风，与其等着官府来找麻烦，不如我们主动拉关系。到时候有官府做后台，哪个门派敢动咱们。”

　　　　“二爷是想，挂个官办作坊的招牌？”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懂行……”

　　　　“我明白了，这就差人打听官府上贡的事去。”

　　　　“啊？上贡？”林小帆一愣愣地眨巴眼睛“给皇帝上贡？你打听那个干吗？”

　　　　“是。二爷不是要做官家生意吗？既然要做就往最好的做。上回堡主给你带来那几位各地过节进贡的贡书，有许多就是他们采买的。我差人送信过去联络一下，说不定能有门路把生意做到宫里去。没准儿能博得龙颜大悦，御赐个金匾招牌下来，那林家就真成了名门大户了。到时别说是县衙，就是州府也得看我们三分颜色办事。”

　　　　“我C，御赐作坊——那不就是国营大厂吗？”林小帆有些意外“会不会是做得好有赏，做不好杀头……”

　　　　“唔，我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呢……”张春华五指灵活地耍弄着手里的扇子，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盯着林小帆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感慨“怎么看着二爷跟先前不一样了呢……”

　　　　“啊？”林小帆还回味在御赐金匾的光辉中没回过神来。张春华已经拿走他手里的湿布巾，动手替他拢了拢敞开地领口：

　　　　“里衣都汗湿了，赶紧换一件，别着凉了。”

　　　　“哦，好。你去忙吧。我回那屋看我哥去。”林小帆答应一声，兀自出神地往林东海房间去了。留下张春华一个人靠在门上，玩着扇子酸溜溜地笑。

　　　　※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算得上是林小帆一生中最繁忙的时光了。他收拾了被雷霆砸得乱七八糟的农庄，重新让作坊开张运转了起来。然后就把畅销肥皂的生产交给原本雇佣的熟练工，自己则一门心思地开发起奢华配方的宫廷御用皂来。

　　　　张春华的话不管有没有谱，都给了他很大的动力。林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