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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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承在身后用长戟的木柄捅了捅他屁股：“小子，怎么说话呢，这草原怎么能有天广阔？你这话要是被老天爷听到了，还不得一个雷劈死你？”

　　　　“牛哥，你又打我！”王二『毛』拨开牛承的长戟，委屈地喊道。

　　　　“是啊，老牛，你就别拿二『毛』寻开心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宽阔的草原。”姬云拍拍王二『毛』的肩膀，帮他解了围。牛承把长戟立在身旁，手搭凉棚，朝北边看去：“哟，不好，今晚可能会有狂风大雨！”

　　　　“你怎么知道？”王二『毛』吃惊地看着牛承，他可不相信这个老兵油子还有预测天气的能力。

　　　　“你小子知道什么？”牛承白了他一眼，“老子可是来过草原的人，你们看天边的那朵云，状如高山，离地面又近，而且云层之中还隐隐有龙腾之势，不出一个时辰，必定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哟，老牛，不错嘛，还懂得看云识天气啊？”姬云是知道这些的，不过和王二『毛』一样，他也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牛承竟然也懂这些。牛承倒是没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样子，回答道：“这有什么，在家乡种地的时候，要是不知道这些，一年的庄稼不就白种了？”

　　　　几人还在聊着，就听见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鼓声，然后看见传令官从前往后策马狂奔，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令旗，嘴里还在呼号着什么，等离姬云他们近些了，才听得真切：“前方发现胡人骑兵，做好迎战准备！”

　　　　“什么？这刚翻过山就碰到敌人了？”王二『毛』大吃一惊，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姬云赶紧拉住他的手：“别紧张，也许只是敌人的斥候而已！”王二『毛』点点头，紧张地看着前方。

　　　　牛承也啐了一口：“他娘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姬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牛承，毕竟他的资历可是比自己还要老，于是只好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握紧了手里的长戟。战争，自己终于不可避免的遇上了。

　　　　不一会儿，石超就骑着马箭一般地从后面赶往前面，在姬云他们身边掠过，掀起一阵沉闷的风。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亲卫骑士，个个脸上都挂满了严峻。看样子前面的敌人应该不是斥候，而是实实在在的匈奴勇士！

　　　　“军侯！”石超赶到岳乙身边，施了一礼。

　　　　“老石，你看看。”岳乙点点头算是回礼，手中的马鞭指向前方。

　　　　石超顺着他的手看去，大约两百匈奴骑士摆开一排，耸立在半山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马刀，人鸣马嘶，杀气腾腾。

第7章　长城下（6）（）　
岳乙显然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匈奴人有些惊讶，毕竟这次行动是蒙恬将军临时决定的，而且自己的前锋营只花了一天半就翻过了阴山，对方不可能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对自己的阻击。

　　　　“白市，你怎么看？”岳乙轻轻拍打着自己的佩剑，轻声问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胡人？”

　　　　“回军侯的话，他们不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可能只是碰巧从这里经过，和我们撞上了。”白市施礼回答，即使是在这种敌人当前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免去这些繁琐的礼节。

　　　　岳乙点点头，他的想法和白市一样，如果对方真的是有意要截杀前锋营，最好的机会应该是他们在翻越山头的中途，而不是翻越之后。他把头转向石超：“列阵！”

　　　　“诺！”石超立刻调转马头，向身后的十名百将发出了命令。

　　　　百将们各司其职，一千人的部队有条不紊的展开來。岳乙和白市两人退到了士兵们的身后，只留下石超一个人在阵前。两百弓弩手排两排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四百长戟手，另外四百长戈手分为四队，两队守在岳乙和白市后面，站住阵脚，两队分列在中军的两翼，以为策应。两翼的最外侧，各有一百骑士拱卫。

　　　　现在的情况对前锋营来说更有利，因为他们处于高处，虽然这个斜坡高差不是太大，但对于匈奴人的骑兵冲击还是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而两百弓弩手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存在，更是让前锋营将士心里镇定不少。人数的对比上前锋营也占有优势，一千二对两百，只要岳乙不是猪头，基本不可能输。

　　　　唯一劣势的是，前锋营刚刚经历一天的翻山越岭，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而对方很可能是以逸待劳。不过岳乙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出击，所以这一点劣势也算不上什么了。

　　　　“传令，全军提高警惕，切不可轻举妄动！”白市替岳乙下达了战术命令，岳乙在一旁赞许地点点头。

　　　　传令兵很快将这一命令传达到整个前锋营，阵前的石超也勒住马，手中拿着一杆长矛，怒视敌方。姬云接到这个命令时也点点头，看起来这个岳乙确实有些才学，最起码知道自己的部队历经长途跋涉，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稳守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对历史很感兴趣的原因，姬云对《孙子兵法》等古代兵书颇有些研究，当然，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研究到底是对是错，不过从岳乙的决定来看，至少自己的这一个结论是很正确的。

　　　　“大哥，不会有事的吧？”身旁的王二『毛』还是有些紧张，把身体往姬云身边靠了靠，轻声问道。姬云平日里很照顾他，又比他大，让王二『毛』觉得在姬云身边很安全。

　　　　姬云对他笑笑：“放心吧，没事的。”不过这也只是姬云的一句随便安慰而已，被前面的人挡着，他也不知道面对的敌人有多少。不过好在很快这个消息就从前往后传了过来，前面只有区区两百胡人骑兵而已，得知敌人只有两百人，前锋营的大部分士兵都放松下来，王二『毛』也松了一口气。

　　　　“不能掉以轻心啊，胡人的战斗力非同小可！”牛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泼了一盆冷水，“要知道牛大壮可是被他们一刀就砍死了！”

　　　　“牛承，你怎么专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不是怕了胡人了？”身后一个士兵朝牛承喊道，在他看来，牛承说这样的话是处于懦弱。

　　　　“哼，我才懒得和你争，等你们真正和他们交手了，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的了！”牛承出人意料的没和反驳他的人吵起来，而是双手握紧了长戟，神情冷峻。

　　　　姬云是很理解牛承的话的，匈奴人确实战斗力强悍，不然也不可能把携一统天下之威的刘邦围在白登山，而且在此后数十年间压迫汉朝。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那是冒顿成为单于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匈奴整体实力还不足以和秦国抗衡，但小部队摩擦，尤其又是在对方的主场，秦军也不能说战必胜之。

　　　　匈奴人也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在山腰上站立着，十几骑匈奴骑兵在阵前来回奔驰，彰显自己的力量。

　　　　正如牛承说言，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雷声，那如山的乌云慢慢靠向阴山，山脊上的风也越刮越大，大旗在风中卷积着，发出刷刷的声音。掌旗的士兵竟然有些站立不稳，来回调整姿势，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然后，先是一滴，接着是一注，最后是一束，大雨倾盆而下，淋得大家都不太能睁得开眼睛，再加上狂风和雷电的伴奏，一曲末世般的旋律在天地间奏响。

　　　　姬云心叫一声不好，这样的暴雨会让箭矢的『射』程变短，威力也大打折扣，如此一来面对匈奴骑兵的冲锋，弓弩手几乎毫无用处。

　　　　石超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一点，立刻传令弓弩手后撤，长戟兵阵前移，依靠兽皮木盾和长戟抵挡匈奴人的冲击。不过对方似乎也很了解这样的天气对自己有利，在大雨如注落下的一瞬间，就已经扬起四蹄自下而上朝前锋营冲来，叽里呱啦的怒吼和战马的嘶叫，配合着恶劣的天气，就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鬼卒一般。

　　　　这时候弓弩手和长戟手的阵型转换还没有完成，如果在这时候被对方冲到面前，防御阵型一定会溃散。岳乙一咬牙，手中的黑『色』令旗一挥，朝两翼的亲兵骑士下达了出击的命令。这些骑士是前锋营唯一的骑兵，不到万不得已岳乙是不愿意用他们的。而且秦军的骑兵多是马弓手，主要作用是远距离灵活打击对方的步兵，有时候甚至要从马上下来作战，『射』完一轮立刻上马转移阵地，几乎没有马上作战能力，让他们去和马背上的胡人对抗，凶多吉少。

　　　　但岳乙也不得不这么做，就算是损失两百骑士，也比直接被对方冲垮中军要好。

　　　　秦军骑士自上而下发动冲锋，一时间气势竟然和对方不相上下。三支骑兵队立刻撞在一起，各自像撞在一堵墙上，顷刻间人仰马翻，死伤惨重。不少马匹的脖子被生生撞断，而掉落在马匹之间的骑士也被撞成了肉饼，再也分不清谁是胡人谁是秦人。第一轮冲锋结束，双方进入了白刃战，秦军骑士自然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损耗着。

　　　　岳乙和石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只有白市还在奋力催促着弓弩手和长戟手的阵型转换。

　　　　姬云在长戟阵里站在靠前的位置，等身前的弓弩手完全让开，他才能看清楚前面的战场，这一幕让他终生难忘。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秦军骑士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山坡，在大雨的倾注下，甚至化成了红『色』的小溪往山下流去。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姬云的胃里翻腾，下一秒就要从嘴里喷薄而出！

　　　　“娘的！”龚郃骂了一声，“天杀的胡人！”

　　　　姬云侧过头去，看着这个平时看起来比较木讷的人，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仔细看时，他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秦军士兵眼里都满是怒火，而那些正在战场里厮杀的秦军骑士，竟然一个个都视死如归！姬云明白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世界观在看待这个时代，认为人人平等，民族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但现在是秦朝啊，一个人人都以华夏族自居的年代，一个把非我族类统称为蛮人的年代，在他们眼里，那些匈奴人根本就不是人，是吃人的野兽，是还未开化的野人！对付他们是不允许有一丝怜悯的，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杀的是外族人，在他们心里几乎没什么负担。

　　　　“鸣金！”眼见阵型转换完成，岳乙立刻下达了让骑兵撤退的命令，残存的十几骑秦军骑士快速逃回了本阵。

　　　　再看看匈奴骑兵，竟然还有一百五十多骑还有一战之力，短暂地调整了一下阵型，匈奴人再次发起了冲击。

　　　　“树盾！”石超扯着嗓子怒号，竟然用他厚重的声音将雨声压了下去。

　　　　长戟手从背后取下兽皮木盾，重重的『插』进泥土里，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架戟！”依然是石超的声音。

　　　　一只只锋利的长戟被架在了木盾上，活像是一片刀刃的森林，只等着猎物冲上前来。

　　　　姬云从来没经历过战争，刚才骑兵的战死已经足以震撼人心，此刻他握着长戟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毕竟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宙斯保佑！”慌『乱』中的姬云也不知道该求取谁的保佑，只好把所有自己能叫上名字的神仙都拜一遍。“我可不想今天就死在这里！”

　　　　匈奴战马飞驰而来，毫无技巧地直接撞在长戟上。姬云握着长戟的手感觉到从戟头传来一阵生涩的柔软，抬头看时，一个长相凶恶的匈奴人已经被自己刺死，挂在空中，不甘的眼神慢慢变得暗淡，鲜红『色』的血顺着戟身流下来。

第8章　长城下（7）（）　
我杀人了？

　　　　姬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挂在自己长戟上的匈奴人，鲜血顺着长杆流到他的手上，那种混合着雨水的温热让姬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恶心，黏黏的感觉更是让他觉得木杆已经和自己的手合为一体，这辈子都再也甩不掉了。

　　　　“啊！”姬云惨叫一声，将手中的长戟扔掉，大雨中，他张开双手，试图让本就不清澈的雨水将手上的鲜血冲掉。

　　　　“你在干什么！”一旁的牛承刚刚挡住了一个匈奴人的攻击，余光看到了姬云扔下武器，不由得心里一惊，“把戟捡起来！混蛋！”他这么说除了不想让姬云死以外，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当阵型完整的时候，长戟手对付骑兵冲击才有作用，一旦被撕开口子，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亡。

　　　　可惜姬云此刻眼里除了血红再没有了其他颜『色』，对牛承的喊叫充耳不闻。

　　　　不少长戟手被匈奴人的冲击直接撞飞到了天上，然后重重地落下来，又砸倒了另一些长戟手，匈奴骑兵在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后，终于从如墙一般的长戟阵上，撞开了一道裂痕。

　　　　姬云依然呆在原地，就连木盾也早已倒在地上，在他前面，有一个秦军长戟手倒下，一个壮硕的匈奴人挥舞着马刀向他冲了过来。

　　　　“大哥小心！”身旁的王二『毛』见情形不对，一把推开姬云，毫无准备的姬云直接被推倒在地，溅起来的泥水浇在他的脸上，终于能让他清醒了一点。那个壮硕的匈奴人可不会因为眼前的敌人发生了变化，就停下进攻的脚步，而王二『毛』因为推开姬云的原因，防守来不及调整到位，头颅被匈奴人一刀切下，而身体则被战马撞飞。

　　　　“咚！”

　　　　头颅落地的声音像巨雷一样响，穿过姬云的耳膜，没有一点阻拦地直击心灵，而除了这一声，其他万物在姬云都眼里都消失不见，没有了雷声，没有了雨声，也没有了厮杀声。

　　　　落在地上的王二『毛』的头颅，眼里还带着无边的恐惧和惊讶。

　　　　姬云惊恐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昨天还在憧憬着军旅生涯的王二『毛』，才刚刚满十七岁的王二『毛』，会因为别人取笑而紧张的王二『毛』，就这么死了？而且只剩下一颗头颅，连身体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他娘的给我站起来！”牛承抓住姬云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你他娘的在干啥！”

　　　　姬云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任由牛承晃动自己的身体，然后把头缓缓地侧向一旁，猛烈地呕吐起来，似乎想将心里的一切都吐出来。牛承摇摇头，再也不想去管这个人，从腰间拔出佩剑来，向一旁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匈奴人冲去。

　　　　吐了几口，姬云终于清醒过来，王二『毛』在他眼前被杀掉的景象不断地在脑海里上演。

　　　　“啊！！！！！！！”

　　　　一声长啸，姬云猛地拔出剑来，对着空气一阵猛挥『乱』砍，毫无章法。一个匈奴士兵朝姬云冲了过来，手里的马刀轻松将姬云的『乱』剑挡开，身形一换刀锋直扑姬云的喉咙。然而姬云却毫无畏惧，像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丝毫不做避让，手里的剑立刻朝对方直接刺去。那个匈奴人不愿意和姬云同归于尽，立刻收了刀锋拦住这一剑。姬云也没有迟疑，扔了长剑一个飞扑把匈奴人扑倒在地，两个拳头如旋风般砸向匈奴人的脸部，他是将自己平时练习截拳道时那种快速有力的打法全都倾注到了这一击当中，匈奴人猝不及防，脑袋竟然生生被姬云的拳头打进了泥土之中。

　　　　看着身下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姬云猛地站起身来，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站满鲜血的拳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的人影。

　　　　匈奴骑兵已经将前排的长戟手击败，和第二排的长戟手纠缠起来，不过他们已经所剩无几，无法再对后面的秦军造成什么威胁，战斗很快变成了秦军占据上风，骑着战马的匈奴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姬云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