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武松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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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家老五，史文恭的爱徒曾升打马上前，双手抱拳道：“弟子参见师父！多日不见师父之面，甚是想念！”

　　　　其它四徒则一动不动。

　　　　“四位哥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曾家老五不忿道：“师父当年走投无路，是咱们曾头市收留了他！咱们像孝敬亲爹一样孝敬他，有了好酒好肉从来都是让师父先尝！咱们曾头市对师父恩重如山，师父也曾尽心指点咱们五兄弟武艺，我就不信师父能对咱们曾头市动手！”

　　　　曾升的话，明着夸人，实则骂人，说的史文恭羞愧无地。

　　　　真没想到，再次与故人相见，竟然是这个场合，这番景象。

　　　　史文恭对五位徒弟一拱手，又对城上行礼：“曾长官，别来无恙？”

　　　　曾长官道：“托教头的福，老朽这些年来没病没灾，好好的留着这颗人头，等教头来取！”

第146章　曾家老少，誓死护教（）　
史文恭不再和他们废话，直奔主题：“曾长官言重了，在下此番只为追杀刺客而来，实无心要谋取曾头市。”

　　　　曾长官立在城头高喊道：“史教头，如今你我各为其主，你便是要取曾头市，老朽亦不敢多加指责。你丝毫不念旧日之情，老朽亦是无话可说。只是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到我曾头市耀武扬威，却说是为是抓刺客，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曾涂上前一步，与他弟弟曾升平齐，挺枪叫阵道：“师父，我曾家广有财帛米粮，你要是看上了，就直接说，用不着编这么可笑的借口。”

　　　　无论史文恭怎么强调只为抓刺客而来，这曾长官和曾家五虎是死不承认，还反复嘲笑他找的出师理由太蹩脚。

　　　　“史文恭，我们看的起你，给你脸，到了今天仍然喊你一声师父。”曾索大叫道：“但是你也得自重！休要欺人太甚！你投托了大梁国便又怎地，须知我大金国的勇士也不是好欺负的！”

　　　　曾密也附和道：“师父，当年你害热病，我们五兄弟轮流伺候你，你还记得吗？你刚来我们曾头市那天，我爹把他自己的战马送给你骑，想来你也没忘吧？”

　　　　史文恭只得逐声应答。

　　　　岳冲在旁边观望了很久，发现曾家五兄弟故意拖延时间，和史文恭在这虚耗，他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不好！莫不是刺客已经从曾头市逃跑了？他们故意拖延，只是为了替他争取到最多的时间？”

　　　　一念至此，岳冲顾念到史文恭的窘境，大叫道：“史将军，你不方便与他们厮杀，小侄理解，且请置身事外！杨将军、呼延将军、秦将军、鲁大师，曾头市的人故意拖延时间，定是在为那刺客争取时间，他受了重伤，逃不快！”

　　　　杨志和呼延灼从军经验丰富，鲁智深更是曾在西军大将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手下当过提辖，他三人一听岳冲之言，立即商定道：“梁王下了死命令，务必捉到刺客！咱们分兵三千，往北追！现在应该还能追上！”

　　　　他三人还未分拨好兵马，曾魁立即率兵截住北面通路，不让他们行进。

　　　　史文恭怒道：“曾长官，你口口声声说刺客不在曾头市，如今又怎么说？”

　　　　曾长官笑道：“怎么说？曾家老小，誓死护教！姓史的，你有种，就从我们身上踏过去吧！”

　　　　城门缓缓打开，很快曾长官也全身披挂，骑马出阵。

　　　　岳冲大骂道：“姓曾的，你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说曾头市没有金国刺客，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曾长官道：“天满教乃我大金之国教！完颜大人乃我天满教之长者！曾家老少今日头可断，血可流，定要将你们绊住一时三刻，为完颜大人争取时间！”

　　　　史文恭喝道：“曾长官，这是你逼我的！”

　　　　虽然相隔着一段距离，曾长官还是从他的眼神和神态中看出了他的犹豫。这位老辣的曾长官生怕战事一起，他史文恭撇下主战场，击败曾魁的北面军队，独自率人朝北追去，那么如此一来，曾家便不能掩护完颜大人之周全，于是他心生毒计，令人将一队汉人拉出来。

　　　　这伙人共有十二人，是金兵到远处村坊中打草谷打来的。有女子，也有男人，还有老人和孩子。

　　　　“曾家五虎听令，把他们砍去四肢，再踩碎肚肠，让你们的师父长长见识！”曾长官用嘲弄的眼神扫了史文恭一眼，慢悠悠的下达了这样一道极为残忍酷烈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曾家五虎立即带人实施了这个毫无人性的命令。

　　　　宋人哪曾见过这么卑鄙恶毒的惨景？

　　　　一霎间，梁军竟然怔住了！

　　　　曾家五虎迅速砍下无辜百姓的四肢，又驱动战马来回踩踏，伴随着十二名百姓绝望的哭号惨叫声，曾长官厉声道：“姓史的，你睁大狗眼看好了，我们金人残暴，虐杀你们汉人，如杀猪狗！有种的你就放马过来！”

　　　　“不杀光你们这帮畜生，史文恭誓不为人！将士们，给我杀！”史文恭怒气冲天，他一马当先，下达了冲杀令。

　　　　梁国四将以及岳冲亦驱兵掩上，曾头市所有的旧兵丁，仆役，以及新驻金兵全部出城迎敌，城头登时一空。

　　　　史文恭用最狠毒的手段捅烂了五十余名金兵的心脏，直取曾长官搦战，却被曾家五虎团团围住。史文恭以一敌五，全然不惧，曾长官又舞动扑刀从后面偷袭，史文恭亦是不落下风。

　　　　鲁智深、呼延灼、杨志等人全被金兵将领贴住，一时无法分身来助史文恭。

　　　　曾头市北边环山，只有一条很窄的通路，曾长官排兵布阵时已经想到了这招：曾魁的兵将那档住，全部死光后，周围马上就有人堆高尸体堵死通路，还有一大堆马堵在那里，令梁军无法通行。

　　　　“史某当年就是饿死，也不该投托你们曾头市，教你们这帮畜生武功！”史文恭怨恨，痛悔之下，大发神威，一枪刺入曾魁腹部，枪尖透腹而出。

　　　　“师父，杀的好！”曾魁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拖住他，给完颜大人多争取点……”

　　　　“时间。”史文恭奋力抽出被鲜血染红的方天画戟，曾魁落马，说完了最后两个字，闭目而死。

　　　　“贼畜生，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曾长官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把大刀挥的劈风也似，全身破绽百出，全是不要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又战十余合，曾密心窝中枪，临死前，他嘴角流出鲜血，大叫道：“曾家男儿，誓死护教！”

　　　　“砰！”栽落马下。

　　　　再战五合，史文恭用戟压住曾涂的脖子，喝问道：“那位完颜大人，是天满教的新任教主吗？说！”

　　　　曾涂大骂道：“狗贼，要杀便杀，老子宁死也不会告诉你！”

　　　　曾长官和曾升从背后杀来，史文恭骂道：“你们不管曾涂的死活了吗？”

　　　　曾升怒道：“为了完颜大人而死，虽死犹荣！”

　　　　史文恭怒极，一戟划破曾涂的脖子，当场了帐。

　　　　复战十余合，曾索落马，临死前大笑道：“不能再于老父膝前尽孝，非孝子也！然解脱完颜大人之大难，虽死无悔！”

　　　　史文恭的身上已经溅满了徒弟们的鲜血，当他一戟刺中曾升咽喉之时，他只觉双目眩晕，头痛欲裂。

　　　　“老人家，你我为何非要为个刺客争个你死我活？”史文恭一戟压住曾长官，此时曾长官已经身中四枪，伤口处血如泉涌，他奋力往上挑刀，想要从史文恭的戟下挣脱出来。

　　　　“那个天满教刺客，在你们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吗？”史文恭又问了一句。

　　　　曾长官握紧刀把，骂道：“完颜大人是我们天满教的长者！更是我们大金国的长者！老朽宁可阖门死绝，也不会泄露关于完颜大人的任何机密，你这狗贼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史文恭道：“你徒死何益？”

　　　　曾长官大笑道：“你以为我们金人会像你们宋狗一样软弱吗？你们的徽钦二帝像狗一样祭祀我们的太庙，这两位狗皇帝的母亲、后妃、公主全部沦为军妓，像狗一样活的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这帮宋室贵族，本来可以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去死，可是他们却选择了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的活着！”曾长官被压住刀柄，死活拨不出来，索性摸出短匕，大呼道：“完颜大人，曾弄全家老小，已经尽力了！啊！”

　　　　“扑！”

　　　　匕首刺入心窝，曾弄摔下马来，一脸嘲笑的看着史文恭，大笑道：“史教头，恭喜你……亲手……杀光了当年……所有的救命恩人！”

　　　　曾弄的牙齿上，不断有血迹渗出，他用微弱的力气骂完了最后一句话：“你们汉狗，全像你一样……恩将仇报！而我们金人，全像我曾家老小一样……仗义赴死！”

　　　　曾弄慢慢的闭上了眼，身子再也不动了。

　　　　“啊！”史文恭看着那些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徒弟，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平时对自己的尊敬殷勤，只觉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出，坠下马来，不省人事。

第147章　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大悲寺。

　　　　月色清冷。

　　　　“施主，你呼吸急促，显是心事太重，与我佛六根清静之法旨相去甚远，恐难收留。”方丈无色禅师双手合十，委婉的下达了逐客令。

　　　　史文恭依旧不肯放弃，“长老，在下心如死灰，己无心红尘，求长老慈悲，收录弟子。”

　　　　方丈叹道：“阿弥陀佛。你身为一军之将，万人敬仰，当真能舍弃现在的地位和财富，来到佛门净地清修吗？”

　　　　史文恭面色坚毅，声音沉着：“所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来如流水，去如风，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方丈听他这般说，便念诵法旨：“菩提树下，明镜非台，麒麟伏首，石像血泪。”

　　　　史文恭只觉灵光一点，喃喃道：“唉！原来你我都是石像。”

　　　　方丈喜道：“施主颇有慧根，果与我佛有缘，赐名苦悔，落发受戒！”

　　　　“多谢长老成全！”史文恭拜了下去。

　　　　曾家老小临死之时和他说的话，像一道无形的诅咒，更像一个恶毒的梦魇，成了他这辈子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卑劣的事实，他到死也洗刷不掉：曾头市对他有天大的恩德，而他，亲手杀死了所有恩人。当年周大师对他有恩，他还未报恩，恩师己逝，他终生有憾。如今他不但没能报答曾头市的恩人，反而还杀了他们！

　　　　命运之手，总是这样无情的捉弄着他。

　　　　他吐血晕倒，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时曾头市己平，驻守于此的所有金国将领己被梁军杀绝，余众皆降。为了防止金兵再以曾头市为据点驻兵击宋，杨志、鲁智深等人一商量，赶走所有仆役和俘虏，收走所有钱粮，然后一把天火，将曾头市夷为平地。

　　　　商量处置俘虏事宜时，杨志、鲁智深生性好善，不愿多杀，呼延灼亦主张先将金兵监押，听侯梁王处置，而霹雳火秦明因为早年被宋江害死全家，导致他常年心情阴郁，脾气极端暴躁，在处置金兵俘虏一事上，他固执己见：“曾头市所有宋人兵丁，全部留下，所有金狗，全部杀绝！”

　　　　他不听众人劝说，飞马奔出，一棒打碎一名金兵的头颅，他部下的骑兵立即前来帮忙，将金兵俘虏全部杀光。

　　　　金军侵宋，道义有缺，更兼残害百姓甚众，秦明的做法虽然极端，众人虽然不认可，却也没人与他争执。

　　　　当史文恭醒来后，他最先听到的就是金兵俘虏死前那绝望的呼喊声和秦明那炸雷一般的大嗓门歇斯底里的喝骂声，还有狼牙棒撕裂血肉的恐怖声响。

　　　　史文恭立刻明白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静静的躺着，反复的思索着自己这悲苦的一生，哪件事做对了，哪件事做错了。

　　　　剪不断，理还乱。

　　　　以前他沦为草寇，心情压抑。

　　　　他现在成了位高权重的将军，内心却仍然得不到片刻安宁。

　　　　他看到了倚立墙头的那杆方天画戟，戟身呈暗红色，因为曾家老小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和曾家六口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对方从来不把他当外人，五个徒弟甚至先把好酒给师父，剩下的才给自己的亲爹！

　　　　彼此相亲相敬多年，他太了解这家人了。

　　　　他们或许霸道，或许蛮横，但是他们不嗜杀！

　　　　像把老百姓的四肢砍下来，再用马踩他们的身子这种事，他们以前从来没做过！

　　　　而他们之所以做这件事，无非就是想当着他史文恭的面杀汉人，故意激怒他，引他来杀自己，好为那位神秘的完颜大人争取时间！他们做完那件恶行之后，便一一惨死在自己的戟下。

　　　　他们本来也没想活过今天。

　　　　于是故意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受不了良心的折磨。

　　　　可是到底应该恨谁？

　　　　到底是谁给了他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是那位神秘的完颜大人，还是发动侵宋战争的金主完颜吴乞买？或者是祸乱天下的徽钦二帝？

　　　　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厌倦了这两军厮杀的战场。立功越多，杀人就越多。

　　　　杀人越多，痛苦无尽。

　　　　还是寻一方净土，远离这尘世喧嚣吧。

　　　　龙争虎斗门，修罗杀人场，再见了。

　　　　大军行过大悲寺，史文恭要去礼佛，突生出家之念，于是便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苦悔僧人身披袈裟，来与众人诀别。

　　　　“史将军，你……”呼延灼等人见到他这幅模样，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竟然遁入空门，出家为僧！

　　　　苦悔双手合十，对众人道：“施主认错人了，世上再无史将军，贫僧法号苦悔。”

　　　　他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交给呼延灼：“贫僧修书一封，与梁王诀别，有劳将军转送。”

　　　　呼延灼接过书信，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尽是浮生一片草，枝头离别鸟，苦海迷航人，一世尘缘了。”苦悔僧人说完，头也不回，一步步踏向禅房，念经打坐去了。

　　　　众人看到他的面色，非常沉静。

　　　　岳冲看到这般结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那天满教刺客如此狡猾，必定还会卷土重来，下一次，说不定义父就没那么好运了。毕竟义父在明，他在暗。而且他身上，有着那么大的能量。

　　　　本来想求梁王帮忙捉拿刺客，以求一劳永逸，了却日后没完没了的纠缠，哪知这神秘刺客没捉到，反而还累及梁军大将史文恭出了家！

　　　　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向梁王交待啊？

　　　　岳冲和众人回到梁王府，满面羞惭，见了梁王便下拜致歉：“小侄的罪过太大了，又给伯父添乱了，真是愧对大梁国，没脸与伯父相见啊！”

　　　　梁王听知前因后果，亦是百感交集，好在他平生豁达，于是安慰道：“孩子，这事谁也预料不到，既然史将军出家为僧方能求得内心的宁静，这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这一辈子啊，受的苦难实在太多了。当年我给所有将士娶妻，别人的妻子都是好好的，偏偏就只有他的妻子生病死了，那怪病，连神医安道全都治不了！他妻子这一走，撇的他好苦！唉，直到今天，他总算脱离苦海了。”

第148章　多事之秋（）　
梁王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只是这神秘刺客一天不死，你父亲恐怕一天不得安宁了。许先生，这位所谓的完颜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真的就一点眉目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