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色山河-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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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欢笑传来。

　　　　这一次，进入视线里的是一群蛇女。她们正围着火堆跳舞。蛇女们在魔界，真可谓是最受雄性欢迎的一类，她们的身材非常非常窈窕，所以人类形容美女的腰肢时很喜欢说“水蛇腰”——便是指的这一种极致的身材。

第351章　爱的漫长夜7（）　
但是，她们是真正的蛇人，当然比水蛇还水蛇，纤细腰肢，柔软得出奇，舞蹈的时候，弯曲成不可思议的“S”型——如果有人看到过她们的舞蹈，再看人类美女所谓的’“S”；一定会笑掉大牙。

　　　　她们头上戴着自己编织的花冠，身上只披着扶桑花的红色花瓣连缀成的小小的裙子。花裙只遮住腹部一圈，然后，丰满的曲线，白皙的肌肤，乌黑的头发……所有人类女子该有的美貌，她们一分不差，然后，胜出多多……

　　　　她们围着火堆跳跃，舞动，挥发身上积蓄的能量，分泌出成熟女子的气息，吸引那些同样雄壮的男子……

　　　　她们最喜欢的是狼男，因为，狼男在物种中最是进化得强悍。

　　　　所以，舞蹈刚进行到一半，夏姬刚刚看到过的那群狼男就冲过去了……他们互相打量，看对了眼，拉起就走……

　　　　…………

　　　　夏姬被这一幕刺激得浑身滚烫。

　　　　偏偏她挨着的也是一具滚烫的身躯。那双灼热的惊人的大手忽然将她的腰环住，他的下巴轻轻磨蹭在她的乌黑头发上，声音微微沙哑，性感得惊人：“无雪……无雪……我其实也有东西送你……我有一对翼龙的翅膀，是七十万年前捉住后保存起来的……”

　　　　这是魔界的男子对异性求爱时的开场白：我有什么礼物给你……

　　　　夏姬的心砰砰砰的跳得很快，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很小很小，不经人事，青葱岁月，充满幻想，一心期待着骑白马的王子到来……

　　　　“翼龙的翅膀很好玩，能坐着飞上天空，又能俯冲下来，比飞船还好玩……夏姬，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她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无雪……我……”

　　　　她忽然想起那个露出巨大“本钱”的狼男，黑魔王，他会不会也露出这样的“本钱”？？

　　　　如果他露出来，必然是这天地之间，最最雄壮，最最公认第一的——

　　　　她被这想法吓住了，生怕他真的掏出“本钱”——

　　　　而且，她自己也面红心跳，一张脸跟煮熟了似的……

　　　　“我……这……我……我……”

　　　　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无地自容，就像心怀鬼胎似的。

　　　　喉头一阵一阵的焦渴，她忽然很想喝水。于是，她跳起来，挣脱他的怀抱，急急忙忙的：“我好渴，我先去喝点水……”

　　　　他看着她矫捷地奔向高高的木桩，修长的腿，窈窕的身姿，就像初生的纯洁的麋鹿——在她身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生命力。

　　　　他笑起来，冲她大声道：“无雪，水就在旁边，看到了吗？”

　　　　夏姬当然看到了，那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湖泊，很深，却清澈见底。

　　　　游鱼水草，无边无际，花开四时，晶莹剔透……她捧起一把水，一饮而尽。甘泉潺潺，滋润了干涸许久的心田，那么美味。

　　　　她再次低头捧水时，望着水里清晰的倒影，忽然怔住。

第352章　爱的漫长夜8（）　
月光下，湖水就像一面清澈的镜子，她将自己的倒影看得清清楚楚——一张烧焦的脸，无法形容的奇怪，除了一双眼睛，她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天啦！！！

　　　　她屏住呼吸，仿佛第一次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当日高台之上的琉璃照妖镜里，她实在是太绝望了，绝望得对自己的容貌漠不关心了。这以后，就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昏迷中，也忘记了此事。七香宝辇上无数个日夜，她无数次沉睡……哪里还会想起这种事情？

　　　　来到魔界，沉浸在异族人的生活里，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陌生的生活……最主要的是，她还从来没有照过镜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摸样……

　　　　直到今日，忽然发现自己如此奇怪的脸！

　　　　而她，这一世，从骨子到身子，还是人类的女子。

　　　　而且从小到大，都堪称国色无双的一个女子。

　　　　从人人称羡的绝世美女忽然变成了这么丑怪的妖魔样子——她几乎惊呼出声，疼得差点一失足掉入湖水。

　　　　恰好有一群吃饱了烤羊肉烤牛肉的魔人嘻嘻哈哈地来饮水，她悄然混在他们旁边，掉头就往前面跑……

　　　　湖水无边无际，夜色无边无际，扶桑花的花瓣随着夜风一阵一阵地洒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奔跑，不停地奔跑，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绝望……

　　　　我怎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怎会还有人喜欢我？

　　　　那些狼男们，当时是距离太远，她坐的树桩太高太高，居高临下，夜色朦胧，他们只看到她窈窕的风姿，看不清楚真实的容颜……

　　　　可是，巫咸，他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黑魔王，你何必如此？

　　　　你何必同情我？？

　　　　……

　　　　她忽然跪在湖水边，青草地上，死死地将自己的头埋在银白的沙堆里面。

　　　　四周，依旧是风华月雪的声音，是长腿鹤踩在沙堆上骄傲地走过的声音。然后，还有魔的脚步声，轻轻的，轻轻的，然后，停在她身边。

　　　　她以为是巫咸追来，不肯抬头，很久很久都把自己的脸轻轻埋在沙堆里。

　　　　“姬无雪……夏姬……原来，你就是姬无雪……”

　　　　她一怔。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明快，带着一丝微微的嘲讽。

　　　　她慢慢抬起头，坐在银白的沙地上，看着对面的狼女白荞。

　　　　白荞依旧穿着一件纯白荞麦花编织的花裙，夜色下，显得更加漂亮，更加骄傲，就像一只开屏怒放的孔雀。

　　　　她见夏姬坐在沙地上，也在她对面坐下去，盘腿，随手抓起一把银白色的沙子，看着这细致而美丽的沙子从五指间沙沙地漏下去。

　　　　夏姬想起一些过往，想起宛丘皇宫的新婚夜，想起和黑魔王和白荞的那一场大战，想起她当年的悲惨嘶吼“绝不要爱上卑鄙的人类……你越是爱他们，他们越是会伤害你……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去爱人类，绝对不会……”

　　　　夏姬低下头，也默默地抓起一把细致的沙子，什么也不说。

第353章　爱的漫长夜9（）　
夏姬低下头，也默默地抓起一把细致的沙子，什么也不说。

　　　　“他们说，魔尊爱上了一个仙女……七十多万年前就爱上了……为了他，魔尊招来了时间黑洞，吞噬一切，将整个魔族全部毁灭……最初，我们并不知道，也不相信，后来，也只以为是个传说，万能的魔尊，他哪里会做这样可笑的事情？？……直到我亲眼看到你将斩妖剑刺入魔尊胸膛，我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你的的确确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九重天的小仙女姬无雪……姬无雪……”

　　　　她重复她的名字，仿佛做着最后的确定。

　　　　夏姬还是没有开口，也无法开口。现在，已经是白狼女的地盘。

　　　　“呵，我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这片土地上，会迎来一位真正的仙女……”

　　　　夏姬这时才开口，淡淡的：“我不是仙女！”

　　　　白荞一怔，随即笑起来，不以为意：“姬无雪，你看到这一片神奇的土地了吗？”

　　　　她不解其意。

　　　　白荞又抓起一把沙子远远地扔出去：“我们是新一代的魔族，隔绝了七十万年才重新衍生出来的新的魔种。自从我们出生起，魔界就这样鲜花盛开，丰衣足食，人人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欢乐，快活，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我们以为，魔人们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也会永远是这样……”

　　　　她眼里慢慢地露出一丝痛苦和愤怒：“直到有一天，一团天火忽然笼罩大荒原……姬无雪，你肯定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天火……”

　　　　灼日天火。

　　　　姬无雪知道，只是从未见过。但是，她自身受过烈焰金乌的焚烧，明白那样的痛苦。

　　　　“这一场天火之后，大荒原被烧焦了很大一片。所幸魔尊拼死运功才守住了最后这一方乐土。这时候，我们才开始警觉，原来，我们的幸福生活，并不能万万年永远不变……”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开始偷偷研究我们魔族的历史……”白荞的眼里慢慢地露出一丝和她面容极其不相称的神思：“原来，我们魔族最初的生活并不是这样……魔族和仙族是天敌，从争夺陆地到争夺天空，这一仗，一打就是几百万年来……魔族最终还是不敌仙族，被彻彻底底赶到了陆地之上，居住在最阴冷，最黑暗，最贫瘠的土地上……为了生存，为了繁衍，狼人们，魔人们，蛇人们，都拼命厮杀，争夺，追求能活下去的可怜的一点点东西……他们终日躲避着各种敌人的袭击，为一点点可怜的食物蝇营狗苟，衣食尚且不足，岂有尊严荣辱？所以，魔族的雄性们都彪悍粗暴狂野，能霸占一个雌性就霸占一个雌性，彻彻底底弱肉强食。而雌性们，也为了生存，为了少吃苦头，甘愿对雄性臣服……她们被岁月，被风沙，被贫瘠，折磨得粗糙，鄙俗，阴冷，无情，没有一丝丝今日你所见到的她们的柔美和欢乐……”

第354章　爱的漫长夜10（）　
夏姬想起人类。

　　　　她自从出生起，人类一直是这样。

　　　　直到她彻底和人类诀别，人类依旧还是那样。而且，她相信，在很长时间里，人类必将永远是这样……

　　　　“直到那一次魔尊闭关，遭到天帝偷袭。然后，魔尊为了你，招来时间黑洞，吞噬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将整个魔族彻底覆灭……”

　　　　当时，没有任何人理解黑魔王的疯狂，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意图，人人都以为他为一个女人疯了，癫狂了，包括天帝……他甚至狠狠地嘲笑他，鄙视他，认为区区黑魔王巫咸，无非是一个为女人昏头的庸俗之辈而已。

　　　　“……我们谁也不知道魔尊一个人在那七十万年的漫长光阴里经历了怎样的孤独、寂寞……我们只知道，新一代的魔族，一夜之间就诞生了。我们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阳光明媚鲜花遍地；第一次呼吸到的是浆果芬芳五谷丰登；我们看到华美的草地，洁净的空气，我们拥有富饶的生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我们彼此之间相亲相爱，互相尊重，守望互助……纵然雄性身上还残余着遗传的粗暴，可是，他们轻易不敢对任何异性动粗，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纵然异性身上还遗传着少许的魅惑讨好，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她们尊严开朗，热情奔放……”

　　　　就像人类的男人，资源缺乏，总是希望通过拳头获得更多，久而久之，就演变成无休无止的贪婪和掠夺；

　　　　就像人类的女人，渴望锦衣玉食，所以不惜出卖自己，出卖自尊，人人笑贫不笑娼。

　　　　可是，如果是处于一个人人丰衣足食的时代呢？

　　　　是处于一个人人随心所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时代呢？

　　　　那时候，男人还会那样猥琐下作？

　　　　女人还会那样恬不知耻？

　　　　…………

　　　　夏姬凝视着白狼女，第一次觉得，这个狼女的身上，有一股非常深刻，非常高贵，非常吸引人的品质。

　　　　“也许，许多魔人还不知道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没错，那是来自魔尊……”

　　　　来自他七十万年的精心打造，来自他七十万年的心血汗水，来自他七十万年的漫长而痛苦的星辰造化，魔法耗尽……

　　　　对族人的巨大愧疚和悔恨，无尽无望的漫长相思……这一切，全部化成了责任和义务，他点石成金，他挥手成雨，他播种花枝，他繁衍大树，他让万物生机勃勃，飞禽走兽茁壮成长……然后，给了新一代的魔人们这样一个丰饶的世界。

　　　　低等生物总是羡慕九重天上的仙族，无非是因着仙族有广袤无边的优美富饶，有黄金为地白玉为土的高贵浪漫，有翱翔天际来去自如的强大功能，有不死不灭永恒无际的漫长寿命……

　　　　如果，魔族也能拥有这些呢？

　　　　如果，魔族也能超越这些呢？

　　　　新一代的魔人是不是会更加的欢乐？更加的强大？更加的高贵和自在？

第355章　爱的漫长夜11（）　
这是他漫长的心愿。

　　　　为此，耗尽了他几百万年的魔力，七十万年的光阴——然后，在天帝偷袭，夜明珠不全的情况下，他才会遭遇那么大的一次失败——因为，这么浩大工程的造化，其实早已耗费了他无比巨大的魔力。

　　　　绝不是只归罪于姬无雪一人而已。

　　　　“姬无雪，你不知道，当看到你一剑刺向魔尊心口的时候我有多么恨你……我曾发誓要杀了你……”

　　　　姬无雪出神地望着皎洁的月空，淡淡的：“我知道。”

　　　　“如果魔尊从此不再醒来，我真会杀了你！”

　　　　不只因为她迷恋他，崇拜他，曾经对他怀着满满的少女的单相思。

　　　　更因为他真的是整个魔族的支柱，她们的守护神……如果失去了这个强大的黑魔王，没人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四周都寂静下来，那时候，远处的篝火已经微弱，魔人们已经酒足饭饱，昏昏欲睡，唯有天空反射着夜明珠的淡淡光辉。

　　　　夏姬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白荞。

　　　　纵然是月光下，也能看清楚她那么热烈，那么奔波，那么充满活力的强烈的美丽——就像一朵在烈日下盛开的狂野玫瑰。

　　　　“白荞，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留在魔族。”

　　　　她断然：“你当然没有资格！姬无雪，你只是走投无路，寄望魔族暂时庇护的一个可怜之人而已。”

　　　　这是事实，不是讽刺。

　　　　她曾经那么残酷无情地刺杀过黑魔王，任何亲眼目睹那一刻的人，都不会再原谅她，相信她。

　　　　而且，她的骨子里，是仙女——是九重天的小仙女，是魔族天然的最痛恨的敌人。

　　　　“仙帝这老儿非常卑鄙，非常狡猾，他就是看不得我们魔族好，看不得我们居然可以生活得像仙界那么舒适，所以老是趁魔尊不备偷袭我们。我们这里，除了魔尊，无以抗衡。一旦魔尊再为了你出点什么意外，我们就真的完蛋了。所以，夏姬，请你理解我们魔人的苦衷。”

　　　　夏姬非常清楚，所以，点头：“我明白，我会离开。”

　　　　白荞傲然：“你离不离开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同情你，不为心爱之人所爱。”

　　　　夏姬一怔。

　　　　“小王子姬无花，陈王子灵……呵，就是那曾为你粉身碎骨，睫毛成片，不惜坠入时间黑洞的那男子，是吧？可惜，他再也不爱你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爱上你了……”

　　　　白荞的明眸终于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依照人类的审美观点，你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所以，再也得不到爱情是很正常的。姬无花，他是仙族的小王子；仙族的审美观和人类一致；因为人类本来就是仙族淘汰的次品，所以，小王子有的是仙族美人，有的是国色天香，多看你一眼都是噩梦，又怎会再爱上你？”

　　　　这便解释了为何在火焚酷刑的当天，子灵为何明明已经认出她，却还是无动于衷了。

　　　　夏姬点点头，异常镇定：“纵然在魔界，我也是丑八怪。”

第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