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第6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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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然有些吃惊，说道：“那上游应该也在下暴雨吧？”

　　　　“可不是嘛，今年的雨水来得特别早。听说上游比我们下游的雨还要多，整个城都被水给浸泡了呢。”

　　　　黄大婶也说道：“是呀，我早上买菜的时候看到了。菜场就在河边不远，水真大，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了，几乎都要漫到街边来了。对了，水面翻滚还经常从上游冲下来不少东西，有的是死了的牲畜，还有冲毁的房屋木头什么的。另外还有箱子呢，所以有些不怕死的撑着船到江上去打捞了，我听说上游就有打捞物品的船翻了，淹死了人。”

　　　　金莲说道：“想占便宜的人死了活该。”

　　　　卓然笑了笑，说道：“如果任由这些东西漂走，沉到水底，那是不是就失去了它本身的价值呢？捞上来如果能还给原主人，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不能还给原主人，仍然让它发挥一定作用，其实对整个社会经济是有帮助的。”

　　　　“当然，从道义角度来说这是不适合的，因为我们都提倡路不拾遗。如果任由这东西灭失，因为没有主人认领就不去保存它使用它，不发挥它本身的作用，其实也是一种浪费，不一定就是好事。”

　　　　卓然的想法其实一定程度上是符合现代民法理念的。这却跟中国的传统思想不符合，所以金莲首先表示反对，她说道：“杨大哥，你咋能这么说呢？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不是你的就不能取，宁可让它烂在河里也不能把它带到家里去自己享受。”

　　　　卓然见她满脸不高兴，笑了笑，不再跟她分辨。

第1098章　实验失败（）　
眼看女儿跟卓然有点僵，黄大婶赶紧瞪了女儿一眼，对卓然说道：“我听说在河里不仅漂下来这些东西，还有死人呢。负责河道的官员组织人去打捞上来，有好几具尸体。不知是怎么死的。好像身上有伤，或许是被木头撞的又或者挂在河底石头上吧，谁知道呢。”

　　　　金莲刚才是下意识的反驳卓然的话，听到母亲岔开话题，立即醒悟，自己怎么跟杨大哥顶牛呢。赶紧顺着话说道：“是啊，我也去看过，好吓人的，尸体肿的跟泡在水里很久了的死猪一样。鼓鼓的，真的很吓人，而且身上也有伤。有的头被撞烂了，有的脖子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很吓人的。”

　　　　卓然听到后面这句话，忽然心头一动。低声问道：“脖颈上有个口子？在哪个位置？”

　　　　“在这儿啊。”

　　　　金莲立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卓然一见之下，竟然跟先前苏秀云被咬死的位置差不多。不由心中一动，说道：“现在尸体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看的时候在河边。后来来了几个仵作把尸体运走了，我也就回来了。”

　　　　“仵作？是衙门的仵作吗？”

　　　　“不是，我以前见过衙门仵作，不是他们，应该是棺材铺的仵作。”

　　　　卓然知道黄龙县棺材铺就一家，独门生意，因为县城本来就很小，这一个棺材铺生意都不怎么滴，也就没有人有兴趣再开一家了。

　　　　卓然放下筷子道：“我要出去。”

　　　　“你去哪里？饭还没吃完呢。”

　　　　“我不饿，你们慢慢吃。”

　　　　卓然冲出了家门，直奔县城里唯一的棺材铺。

　　　　门口坐着一个伙计，样子很是懒散。因为棺材铺是不能吆喝的，也不能殷勤的去请人进来随便看随便选，只能等着主顾上门，自然就是这个德性了。

　　　　不过见到卓然跨步进了棺材铺，那伙计才赶紧跟着进来，陪着笑说道：“大哥需要买寿木吗？”

　　　　卓然并没有换回自己的捕快服装，还是以前的青袍便装，所以对方没有认出他是捕头。

　　　　卓然摇头说道：“你们棺材铺的仵作先前是不是到河边打捞尸体去了？”

　　　　“是呀！是管河道的漕运来叫我们去的打捞，一具尸体给五十文钱。”

　　　　卓然说道：“那几具尸体现在在哪？”

　　　　“运到城里义庄放起来了。”

　　　　义庄其实就是停尸间，是给那些暂时不能够安葬的死去的人停放灵柩的地方。每个州县都有，只是大小不一而已。

　　　　卓然还不知道黄龙县的义庄在哪个位置。一问之下，竟然就在他们棺材铺后面挨着的，当下赶紧来到义庄。

　　　　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围起来的院子，空旷的院子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棺材。有的新，有的已经很旧了，一排排的草棚给棺材遮风挡雨。

　　　　他进来，正看见两个仵作往外走。卓然看见是他们，便拱手道：“两位辛苦了。”

　　　　两个仵作站住了，仔细一瞧，确认是卓然。赶紧拱手赔笑说道：“原来是捕头，不知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河边发现了几具尸体，已经被运到这来了，所以我特意过来。”

　　　　两个仵作赶紧说道：“是是，总共有四具尸体，都是漕运叫人买来的薄木棺材装了，收到这里的，等着苦主来认识。若没有隔上个一年半载，或许就拿去埋了或者烧掉，就在前面靠脚边的那四口棺材，三男一女。”

　　　　卓然说道：“能否麻烦你们两位帮我把棺材打开？我要看看。”

　　　　“当然没问题，捕头的吩咐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他们马上跟着卓然来到了那几个棺材前，挨个的把棺材板都撬开放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尸体。这尸体没有经过清洗，直接从河里捞出来，是什么样就直接放进薄木棺材。上面有个小木牌，小木牌写着打捞尸体的时间地点和尸体的性别，大致的身高体貌，免得尸体彻底腐烂之后没法辨认。

　　　　卓然心中颇为感慨，宋朝的确有钱，有钱就能办事。有很多公益事业在宋朝其实是相当发达的，比如收敛无名尸首之类的。

　　　　卓然挨个看过去，其他尸体都还好，一看就是死后伤，而且应该是溺死之后被河水中飘来的木头之类的碰撞导致的，死者有明显溺死的死亡特征。但是其中有一具，是个身强力壮的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他的整个身体呈现极度缺血的特征。而他的脖颈有一块鸡蛋大的缺损，只是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之后，伤口已经出现白色的肉，看着很是有些吓人。

　　　　卓然仔细观察，发现这具尸体的脖颈上的伤口跟苏秀云脖颈上的伤口外形大小和创面特征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另外有一个极其相同的特征，这具尸体同样出现了急性失血的特点，没有其他几所形成的溺死特征。特别是嘴边，并没有类似螃蟹吐出来的气泡一样的泡沫，那是溺死特有的。

　　　　卓然不由心头一凛，心想难道上游的某个地方也有同样手法害死的类似案件吗？这具尸体是在哪被杀的？从什么地方飘下来的？这个需要尽快查清楚。若是两件案子有惊人相似之处，可以并案侦查，将相关线索收集在一起相互参照，或许就能破获此案了。

　　　　卓然立刻对两个仵作说道：“麻烦你们把这具尸体帮我运到衙门的殓房存放，多谢！”

　　　　两个仵作赶紧答应，把其他几具尸体的盖子重新盖好订好。然后把这具尸体抬上了板车，推着跟着卓然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之后，从班房里出来一个人，却正是曹捕头。

　　　　曹捕头见到卓然，赶紧快步上前，拱手道：“杨捕头，你不是要我找先前发生的类似的案子吗？怎么没见你来找我要？”

　　　　卓然歉意的笑一笑，说：“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忙昏了。对了，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是在这跟你说还是”

　　　　“你稍等一下，我先要处理这具尸体，回头我再来找你。”

　　　　曹捕头便答应了，好奇的瞧着仵作推着的那具棺材。说道：“这是什么？又有人被害了？”

　　　　“不是，这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他的死因有些蹊跷，所以我先查看一下。”

　　　　曹捕头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便凑到卓然耳边低声说道：“兄弟，我好意提醒你一句，如果这尸体不是咱们县里的人，最好不要管。他们有人来找就送给他们，他们当地的官府会来查办。若是我们接手过来，恐怕会有诸多的不方便。”

　　　　卓然立刻明白，他所说的诸多不方便无非就是影响当地的破案。知道当地掌印官感到为难，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掌印官是苏轼，卓然的同窗。卓然知道他的为人，不是怕事之人。所以笑了笑说：“这个我明白，但是这个案子可能跟我们正在查处的案子有一些关联。所以我要寻找一些相应的证据，以便破我们的案子。”

　　　　卓然还是耐心的曹捕头解释了自己的用意。曹捕头哦了一声，连连点头说：“原来如此，那就没问题了。快运到殓房去吧。”

　　　　卓然让两位仵作把尸体运到了殓房，卓然把尸体从棺材里取出来放在铺着油布纸的木板上。然后谢过了两位，说这具尸体自己会处理，两个仵作告辞走了。

　　　　卓然关上门开始检查这具尸体，这是一具男尸，身体健硕，大概二十多岁。一看就是做苦力活的，肌肉很结实，衣服很旧，而且打了好几个补丁。在肩膀补的有一块厚厚的皮子，这就可以推断这应该是一个挑夫，因为经常要用肩膀挑东西。所以才在肩膀上垫了一块皮子，防止长时间摩擦，并且可以减缓压力，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

　　　　卓然搜了死者的衣服口袋，没有发现任何物品。不知道是被人摸走了还是原本就没有东西留下。

　　　　他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尸僵，发现是上行性的。腿部已经形成了尸僵，腰以上还没有形成。当然从尸僵开始出现并发展到一半来判断，结合空气温度和环境的变化，确认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他把尸体的衣服全都小心的扒了检查，尸体表面发现尸体的尸僵很淡，遍布全身，这就符合在水中翻滚的尸体的特点。因为尸体在洪水之中会不断的翻滚，这样使得血液的沉淀不可能固定在某个部位，而会散布在全身。

　　　　检查尸体表面，没有发现明显的创伤的痕迹。并不是每具在洪水中的尸体都会出现创伤。

　　　　卓然取了刀子剖开了尸体的胸腹部，检查胸腔腹腔，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内出血导致的积液。也没有发现任何内脏的破损和致命的病变。

　　　　卓然提取了死者的胃内容物，发现胃是空的，也就是说死者至少在死之前五个小时之内没有进食。结合现在的时间和刚才死亡时间的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早上六点之前，也或许死者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但是在卓然来到宋朝这么久，他了解到一般做苦力的人会少吃多餐，身上就带了一个饼，饿了就要吃，才能够补充身体的营养。所以早上一起来肯定会吃东西，不然没有力气挑东西。而现在死者明显是个挑夫，死者的胃却是空的。

第1099章　尸源（）　
卓然完成解剖之后把尸体重新缝合，穿好衣服，重新把尸体放回了棺材，并把棺材盖上。他并不着急去找曹捕头，因为那只是一个并案的问题，晚一点没关系，他需要把新近发现的事向知县苏轼禀报。因为要涉及到临县去调查，他需要由苏轼作出决定，这样才会得到邻县的协助。

　　　　卓然来到了苏轼的签押房，发现门是关着的。想起现在是中午时分，都各自回家吃饭。当然捕快是轮着吃饭的，随时都有人，以便突发应付突发事件。

　　　　卓然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事不宜迟，还是需要尽快。因此便径直来到了内宅，敲开了内宅的门，跟门房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知县大人。

　　　　很快门房回来了，说知县老爷请他进去说话。

　　　　卓然便迈步走进了内宅，一直来到了内宅的书房。苏轼已经等在那了，手里拿着个炊饼一边嚼着，一边瞧着他说：“我正在吃饭，听说你有急事，我知道你找我要不真是急事的话，你不会这个点来的。说吧，什么事？”

　　　　说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卓然说道：“对了，你吃饭没有？要不要我叫人去给你拿个饼来？”

　　　　“我已经吃过了，这件事有点紧急。所以我必须马上跟您说，以便马上作出决定。”

　　　　苏轼点点头，卓然接着说道：“我偶然听到黄龙河暴雨成灾，发大水了，所以从上游冲下来不少东西。因为上游听说暴雨比我们这还要厉害，还冲下了几具尸体，漕运史派人把尸体打捞了上来，入殓放在了义庄。”

　　　　“其中有一具尸体脖子上有伤口，我听了之后，想起了我们黄龙县发生的命案。我想去看看会不会跟我们这案子相同。如果是，那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做的。我打开尸体看了，果然脖颈上有一道伤口，而且也是急性失血，跟我们这个案子非常相像。所以我想请大人联系上游的知县调查死者的身份。”

　　　　苏轼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不过，查上游的这个案子，那毕竟是他们的案子，跟我们的案子有关系吗？”

　　　　一听这话，卓然便知道苏轼对案件本身的了解跟王安石属于同一个级别。只不过他对案子更敏感些，也更有灵性，一教就会。卓然说道：“这两个案子相似，就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此我们只要抓到了上游的那个凶手，那不就一举都侦破了吗？因为下游这个案子目前我们找不到更多的证据线索，而上有这个案子或许我们就能找到线索，或者把两个案子的线索并在一起，这些线索对某一个案子来说都比较少，但是合在一起线索就多了，能够相互映衬，相互增强线索的价值。”

　　　　苏轼一拍脑门说：“对对，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好，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大人马上写一份公文，派我和几个弟兄马上带着尸体到上游挨个去寻找尸源，叫他们负责刑案的协助。就说这个凶犯有可能流窜作案，务必需要齐心协力才行。”

　　　　苏轼点头说：“好，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写完之后你就带去。”

　　　　当下，苏轼带着卓然到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文豪就是文豪，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极是慷慨，又十分诚恳。希望邻县的同僚予以协助，共同侦破此案。

　　　　写好之后递给卓然说：“我可能需要一架马车来运尸体一起去，因为如果找画家画画，我怕画不出来。而且尸体具有更多的特征，凶手家人可以从尸体上寻找特征。这尸体泡在水中半天，再加上形状有些改变，我怕连家属也不一定能准确认出来。

　　　　苏轼说：“只要你觉得合适就没问题，你先安排，就说是本官吩咐的，需要什么你就吩咐。我吃完饭就马上要到江上去，整个一上午我在应付衙门吏部来的官员，陪他们一直到中午他们才回驿站。我得抽空赶去看看水的情况。”

　　　　卓然说道：“我们黄龙县地势比较高，应该漫不到城里来。”

　　　　“就算水淹不到城里，如果下的大了，低洼地区也是要受灾的，这些可都要去处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吃点饭，然后到黄龙河边去看看。”

　　　　说罢，挥挥手，一边嚼着炊饼一边回屋去了。卓然便出了内宅，拿着那封信笺纸来到班房，对武大郎和曹捕头把这件事说了。然后对武大郎说道：“武捕头你留在城里，我跟曹捕头我们俩再带几个弟兄到州县去查这个案子。武捕头以为如何？”

　　　　这话正中武大郎的下怀，这个时候他是最不愿意出去的。而且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美差，寻找死者的家属，去破案他不擅长。他宁可待到城里头跟着知县老爷到处去视察民情，组织防汛，维护治安，这他比较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