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之日-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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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仁这招就是狼来了，劳动党就是狼，乡绅就是孩子，不听话就用狼吓唬你。名谦对李宗仁是很客气的，答应两军停火互不挑衅，就地划分控制区，为期半年。

　　　　乡绅会长听到劳动党人民军这几个字浑身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商会的谣言早就传的满城风雨，孙中山与陈炯明不和，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人民军三个轻步兵团驻扎广西，三个轻步兵团驻扎粤西，作为与许崇智一样支持支持孙中山的武力，人民军和粤军几乎必然要开战，桂军和本地乡绅武装自然可以收渔翁之利。人民军在这段时间的土改实际上遭遇了挫折，否则也不会这么痛快的与李宗仁议和，集中兵力把韩凤采的人马揍了个鼻青脸肿。

　　　　乡绅们或许能被唬住，会长却不吃这一套。“李长官，这劳动党在广西是外乡人，大家都不认他们，这帮人纵兵强夺，得逞于一时，不照样也被咱们打回去了，可见这劳动党不得人心！那些穷鬼也没什么用嘛！”会长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就像真的一样。“再说了，陈炯明与孙中山闹成这个样子，人尽皆知，到时候陆大帅返桂，还不是咱们的天下嘛！李长官，在下愚见，还是不搞什么减租减息为好。”

　　　　自古以来，先礼后兵，李宗仁把话说到这份上，发现名谦的判断何其正确，这些土财主就是要抱着一丝幻想抗拒一切出动自身利益的改革。这个阶级自私、贪婪、凶残、短时，要他们搞工业化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但李宗仁也不相信同样是社会底层的工人能有超越时代的眼光，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们这帮子的屁股底下难道都是干净的吗？

　　　　李宗仁收下一笔军费，也就打太极把这些人送回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土豪劣绅温水煮青蛙般的打击。

　　　　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查！李宗仁顺应民意，开始了反腐败运动，他的办法就是查账，军政府每年收的税是有数的，那么每年税吏收上来多少税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地球人都知道银两火耗和淋尖踢斛两个法子，税吏截留税款更是常事。李宗仁可以保证自己足额发放饷银，但手下的军官会不会这样做就很难说了，这笔烂账也是清查的重点。这种打老虎拍苍蝇的行动得到百姓的一致欢迎，与清剿土匪的行动结合在一起，给了李宗仁不少威望，利用这股东风，李宗仁开始对乡绅们下手了，倒霉的乡绅会长首先被军政府指控犯有杀人、抢劫、偷税漏税、通匪等罪行，家产没收，人即正法。

　　　　这个判决刚传出来就遭到了不少非议，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家抢田地不会杀伤几条人命啊？再说抢劫，佃农欠钱不还，躲债不见人影，不抢走几只鸡怎么还得上利息？偷税漏税就更普遍了，哪家没点偷税漏税的事情，而且这些税都是给陆大帅的，漏了对你还有贡献不是？通匪那就更扯淡了，地主向来跟土匪是一家子，联合起来欺负佃农，这四个罪名如果成立，全国地主那岂不是人尽可杀？

　　　　地主们瞬间就嗅到了政治清洗的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他们其实都是有罪的。李宗仁料到了这一步反弹，也准备好了镇压，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来说情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的同窗兼战友黄绍竑，这个结果让他始料不及。

　　　　在那间山谷平地上的小木房子里，李宗仁和黄绍竑开始了改变命运的一段对话。

　　　　“季宽兄怎么是你啊？”李宗仁不太高兴的说。

　　　　“我直说吧，关于南会长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宽大处理。”黄绍竑直来直去，上来就说明了想法，这种让人心不稳的做法实在很不明智。

　　　　“老兄啊，这事儿不是时候啊，这这么紧张的时候，万一这些土财主造反赶我们走，这怎么弹压？”黄绍竑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宗仁心中一凛，黄绍竑说的正是减租减息的死穴。当年毛泽东的减租减息可以成功是建立在外有日本侵略，内有赤色政权的基础上的，农民已经充份发动起来，地主不听话就可以消灭他。更重要的是，抵御外辱的时候，地主需要农民和八路军去帮他抵御日本人，所以减租减息政策可以发挥作用，当日军退出中国以后，农民与地主的矛盾迅速上升到主要矛盾的地位，矛盾不可调和，没有任何中间道路可走。

　　　　地主阶级可不是什么民主文明的阶级，有的是愚昧血腥的镇压手段，劳动党在建立根据地初期，也有同志尝试利用农会的影响团结农民向地主争取减租减息，结果就是招致地主和土匪的联合镇压，不得不动用人民军将这些反动阶级彻底消灭。名谦太懂这些地主了，在根据地的实践中，他深切的感受到，如果说广东的地主还只是动着歪脑筋捣鼓什么“初夜权”的话，广西的地主则是赤裸裸的剥削，完全崇尚暴力美学。小农思想转变而来的思维决定了这些人将每一分钱都看作人生的全部，将家长意识发挥到了极致，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为了一些日常琐事和家庭矛盾杀人的事情都时有发生，在那个时代，为了租子杀人那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李宗仁妥协了，说道：“南会长这件事情，只诛首恶，其余不问。”

　　　　黄绍竑如蒙大赦，说道：“兄弟英明！我已查访过了，南霸天的恶奴为祸乡邻，打杀佃农，劫掠财物，奸淫妇女，实在是罪不容诛！南霸天会长深表遗憾，决定大义灭亲，将恶奴交由我等处置，我们搭一座法场，将这一干恶奴全部处决，定能大顺民心啊。”

　　　　李宗仁闻言大骇，他的意思是杀南霸天并到此为止，不想黄绍竑却是要放过南霸天只杀那些打手，想来黄绍竑是收了别人不少贿赂这才给南家说话。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以受贿罪制裁黄绍竑吗？这样恐怕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分崩离析了。

　　　　“好！此事就由黄兄负责！要光明正大的杀！让百姓都知道！”李宗仁心中苦笑，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到底是要骗谁啊。

　　　　就这样，李宗仁的减租减息计划在地主，战友的帮助下化为泡影。他做到了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惩治贪官污吏，惩治为非作歹的恶奴，清剿土匪，至少让农民可以安安静静的被剥削，李宗仁的声望一时大涨，有保境安民，清廉肃贪的美名，桂军旧部纷纷来投，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生力军。黄绍竑非常高兴，认为这种反腐不仅惩戒了土豪劣绅，让民众对军政府满怀期望，而且通过还募集了大量军费，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些土豪劣绅哪个不是一屁股破事，谁不听话就可以收拾谁，还达到了控制下属的目的，一举多得。只有李宗仁叹息不语，他知道，这一切都被名谦说中了，这么一个没有灵魂的，无法发动农民的组织是不可能有这么大能量去建设一个新中国的，就算可以进行工业化，也不可能达到劳动党的效率。

　　　　在李宗仁他们积蓄力量，与广西境内的各个势力互相倾轧的时候，孙中山与陈炯明的矛盾已经逐渐公开化了，陈炯明不但拒绝北伐，就连北伐军费也不提供，这让孙中山认为是有意阻挠破坏。孙中山不愿再等，粤军攻克桂林之后，钦廉邓本殷部，南宁人民军部，苍梧桂林等地的许崇智部都接到了准备北伐的命令。劳动党的麻烦这才算真的来了，一旦北伐开始，南宁玉林一线的土改成果马上就会因为兵力抽空而前功尽弃。

　　　　何去何从？

第43章　不情愿的北伐（）　
1922年4月底，劳动党要求的第一批苏联专家终于赶到了根据地，这些人除了弹道学专家，都是从事医疗和测绘的专业人员，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劳动党建设根据地的基本医疗和工业能力。

　　　　在一片鲜花与掌声的海洋里，何华迎来了他的搭档瓦西里克——炮兵弹道学专家。这个一米九个头的俄国人金黄色的头发，高鼻梁，粗毛孔，一双眼睛一只蓝一只绿，大大的脸蛋，活像一支波斯猫。

　　　　“他们都叫我波斯猫！”瓦西里克对名谦说道，“因为我跟波斯猫一样漂亮。”

　　　　这句俏皮话惹得孙璇一阵娇笑。名谦举起瓷碗，说道：“瓦西里克同志，听说您先到军工厂去了，是么？”

　　　　瓦西里克苦笑着摇摇头，拿出了一个瞄准镜，说道：“这是我们苏联生产的迫击炮瞄准镜，几炮就打坏了，我认为迫击炮是种没什么前途的武器，他根本打不准，也没办法配备精密瞄准具，震动太大了，而且这么小的炮也没办法安装助推机，这种中世纪臼炮一样的武器。”

　　　　劳动党干部们一听，心里就不是滋味，61炮在根据地斗争中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听到这个东西没前途，谁也不会好受。

　　　　“不可以改进吗？”名谦问道。

　　　　瓦西里克皱着眉头：“几乎不可能，迫击炮在欧洲只是近距离支援火力，斯托克式迫击炮射程才700米，不用瞄准镜也能打得准，而中国同志的迫击炮射程1700米，装药量大，需要瞄准具的辅助，但这种炮是刚性连接的，震动直接传递到炮身上，再结实的瞄准镜也扛不住几炮。”

　　　　名谦的脸色阴沉下来，都说苏联人是来破坏中国革命的，当年毛主席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迫击炮明明再过几年就是一种时髦的武器，而现在这个炮兵专家却认为，迫击炮没前途，你这不是扇斯大林同志的脸吗？

　　　　但如果从纯技术角度看，这又是无懈可击的。人民军的61迫击炮重22公斤，比列强的60迫击炮14公斤重了快一倍。新研发的82mm迫击炮重66公斤，比斯托克迫击炮的49公斤重了十几公斤，这其中的差距就是身管，人民军的炮都是长身管，追求射程，装药量大，炮身厚重，因为人民军没有像样的远程火力，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些迫击炮，不得不拼命加大射程满足需要。而这种长身管，大装药的办法也让后坐力大增，瞄准镜这种娇弱的设备装到炮上根本扛不住，没有瞄准镜就没办法进行快速精准的齐射。人民军的迫击炮只能进行覆盖射击，消耗大量弹药，为了能供应61炮的炮弹，人民军后勤人员已经疯狂到十头骡子九头炮弹的程度。每个步兵连8门61炮，一分钟就能倾泻160发炮弹，而每发炮弹是1。5公斤，每个人只能背负两个弹药箱12发，为了在运动中保证炮兵火力，步兵连必须每个人额外携带几发迫击炮弹，就是这样，也会出现交火半小时打光炮弹的情况，让人民军挠头不已。

　　　　“瓦西里克同志，我们请你来就是帮助我们改进这种武器，迫击炮结构简单，射速超过步兵炮数倍，非常隐蔽，如果可以解决后坐力的问题，这将是一种前途无量的武器！”名谦坚定的说道。

　　　　瓦西里克无奈的说道：“吴名谦同志，这么小的火炮根本装不上液压驻退装置，如果是弹簧驻退很难找到这种弹簧钢。”

　　　　“也就是说有办法咯！”名谦没等他说完，急道。

　　　　瓦西里克摇头说道：“这种强度的弹簧连苏联都造不出来。”

　　　　名谦沉思片刻，说道：“我给你想办法！”

　　　　欢迎宴会结束不久，名谦就把翻车龙叫到了办公室里，拿出了一张纸，严肃地说道：“这个！德国50crv4弹簧钢，按这个规格做成弹簧，你跟我去一趟广州，不管多少钱也要买回来！”

　　　　翻车龙一脸疑惑的问道：“这个东西很难找吗？”

　　　　名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瓦西里克同志说，只有德国、英国、法国、美国、日本可以生产，连意大利都造不出来！”

　　　　“我的妈呀！”翻车龙惊道，“洋鬼子但凡是中国人做不出来的东西都不肯卖，这么厉害的玩意儿，有人肯卖吗？”

　　　　名谦没好气的骂道：“我要知道还要你去干嘛！这次我是去见孙中山，粤军已经跟孙文闹翻了，肯定有人要盯着我，不方便去洋行。你小子机灵着点，我们至少需要六千根这种弹簧，如果实在不行再来找我。”

　　　　翻车龙听懂了，这叫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反正只要瓦西里克搞出迫击炮，就是把名谦他妹妹送出去也是心甘情愿的。什么都不用说了，走吧！

　　　　广州联华洋行是法国人在中国开的贸易公司，也是最大的奸商，除了良心啥都有得卖，除了空气没他不能买。

　　　　这一天，一个高高瘦瘦，尖嘴猴腮，眼睛贼亮的男子，瘦瘦的肩膀撑起一身大大的长褂，进门便要见经理，说有笔大买卖要做。

　　　　联华洋行进进出出的客商也是不少，伙计也是见过世面的，来人这个打扮，多半是本埠客商，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国际业务，伙计就故意抻他一下，招来一人，用法语小声吩咐了一句。不想那高瘦男子回头边走！伙计大惊失色，以为这人能听得懂法语，连忙上前赔不是。

　　　　这男子礼帽一摘，不是翻车龙是谁。看这伙计瘦瘦小小，中文憋足，他已经猜到了几分，怒道：“安南人吧！玩心眼，咱是你祖宗！叫经理出来！”

　　　　伙计不敢怠慢，点头哈腰逃去不提。话说这翻车龙是半句外语不懂的，只是地下工作者，察言观色那是本行，他这身行头为的就是不张扬，谁知伙计狗眼看人低，就想坑他。再说了，两个黄种人说法语，不可疑吗？明显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翻车龙来个敲山震虎，一下子就把伙计唬住了。

　　　　竟然来人听得懂法语，那么这笔买卖就一定不是小买卖，经理抱着这个心态与翻车龙交谈了起来。翻车龙哪里会法语，上来就告诉对方，请说中国话，洋经理竟然听懂了，字正腔圆的吐出一句粤语：“某问题。”

　　　　翻车龙楞了一下，好吧，既然你会中文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也不客套，上来就说明来意，很简单，要买弹簧，大约六吨。

　　　　洋经理哈哈大笑，立即明白对方是个外行，不过没关系，法国人还是很有素养的，只要我有，就一定卖给你。“请问龙先生，您要买的是板簧、螺簧、蜗簧还是片簧？”

　　　　擦！翻车龙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问清楚这玩意儿叫什么簧，谁能想到这弹簧还有这么多门道。“就像这张图纸上画的的弹簧！”翻车龙祭出法宝，将瓦西里克的图纸放到了经理面前。

　　　　经理抬了抬眼镜，眼前这张图纸倒也是中规中矩，画的弹簧也只是普通的螺旋弹簧，工艺上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不用法国本土的工厂，在安南都能找到生产车间。但当经理看到瓦西里克标注的钢材标号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50crv4合金弹簧钢，对应法国标号50cv4，只有本土少数几个炼钢厂可以生产，主要用于坦克悬挂、火炮驻退，法国严格禁止工业技术出口，配方一直是个谜。“龙先生，你出的价钱确实很诱人，但我必须要汇报总部，这种标号的钢似乎是出口管制产品。”

　　　　翻车龙没有感到过于意外，只是狡猾的笑了笑：“经理先生，我相信这个价钱是从未有过的，您可以仔细考虑。”

　　　　吹着口哨的翻车龙悠然自得的走出大门，望了一眼街上的人群，厌恶的躲开那两个看护白马的灰黑色军装的士兵，爬上一辆人力车赶往下一间洋行。士兵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旁边的小贩则是紧张的盯着这几个士兵，好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白马自是名谦的白马，小贩却是粤军派来盯梢的细作，这些人平日带着军帽，稍不留神就露出了马脚，翻车龙心觉不妙，又不敢当面拆穿，只得暗自记下，晚上再行通知。

　　　　日暮西沉之时，名谦正在粤绣楼上向孙文讲解现今局势，孙文罢免陈炯明，粤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