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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5卷 京华江南-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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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京都城,这名箭手先是去吃了两碗青菜粥,又在街边买了一架纸风车。穿过南城大街,行过僻静小巷。在一家说书堂的门口看了看,似乎没有经受住今日话本的诱惑,进楼要了碗茶,一碟瓜子,开始听书。

  听了一阵,他似有些尿急。去了茅房。

  在茅房后出了院墙,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进入了一座府邸。这座府邸不知是谁家的,他走的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轻松自在。

  入了书房,他拜倒于书桌之前,对着桌下那双小巧的脚。禀报道:“殿下,已经除了。”

  “辛苦了。”庆国长公主殿下李云睿微微一笑,这位美丽的不似凡人地女子,一笑起来,更是平添几分媚惑之意。

  那名年轻箭手在射杀三石大师之时。显得那般冷酷无情,此时却不敢直视长公主的双眼。起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三石……真是可惜了。”长公主惋惜无比叹息道:“不听本宫的话,非要效匹夫之勇,在如今这时节,怎能让陛下对咱们动疑?一切都没有准备好,如今不是动手的时机,像这样不听话的人,只好让他去了。”

  年轻箭手依然沉默着一言不发,知道对于这些大事,应该是长辈们关心的问题,自己

  只需要执行就好。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你不能随燕都督在北方征战,可有怨言?”

  年轻箭手笑着说道:“父亲在北边也只是成日喝酒,哪里有京里来的刺激。”

  又略说了两句,长公主便让他出了书房。

  这座府邸无名无姓,没有人知道长公主偶尔会来到这里。她最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这个书房里想些事情,往往都会将自己想的痴了起来。

  君山会?……她地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在自己还小地时候,自己组君山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替庆国做些事情,是想自己可以帮皇帝哥哥做些皇帝哥哥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杀杀哪位大臣,抢抢谁家的家产。

  虽然皇帝哥哥一直不知道君山会的存在,可是这君山会在暗中可是帮了他不少地忙,比如与北齐间的战事,比如对东夷城的暗中影响。

  只是这事情什么时候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君山会的宗旨竟然在自己的手中发生了一个天大地变化!

  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凄楚,想到了远在江南的范闲,想到了内库,想到了监察院,想到了皇帝这两年来所表现出的疑忌与倾向……我赠君明珠,君赐我何物?

  她闭了双眼,复又睁开双眼,眼中已然回复平静,微笑想着,既然君不容我,自己总要爱惜一下自己,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的,袁先生说地话,确实有他的道理。

  还是那片山林,除了有淡淡地血腥味道之外,已经找不到半点先前曾经有过一场狙杀的痕迹,军方处理现场的水平,看来并不比监察院要差。

  所有的人都已经撤走了,那名被燕小乙儿子留下来负责处理后事的丁寒最后一个离开山林。

  很奇怪的,他离开之后不久,又悄无声息地转回了林中,在一堆泥屑之下,找到一根自己先前故意遮留下来的断箭,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

  接着,他又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开始很辛苦地挖起地来,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挖到了很深的地方,挖出那几具已经被烧的不成形状的尸首,确认了三石的尸首,他从靴中抽出匕首,插入了尸首的颈骨处,十分细致地将三石大师的头颅砍了下来。

  重新填土,洒叶,布青藓,确认没有一点问题之后,这名叫做丁寒的人物,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山林。

  他不用进京都,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本来就在京都外面。

  ……

  ……

  陈园后山,后门,木拱门,老仆人。

  老仆人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一个包裹,丁寒无声行了一礼,开始回营。

  在一个阴寒的房间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微笑看着布上的那个焦黑人头,问道:“你说……都烧成这样了,陛下还能不能认出来是三石那个蠢货?”

  老仆人呵呵着,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看着老爷似乎有些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陈萍萍又从盒子里取出那枝断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忽然尖着声音说道:“三石是蠢货,你说长公主是不是也是蠢货?用谁不好,用燕小乙的儿子,固然是可以把燕小乙绑的更紧些……但也容易败露不是?”

  很明显,这位监察院的院长大人,对于年轻一代的阴谋水准有些看不上眼。

  他用枯瘦的双手轻轻抚磨着膝上的羊毛毯子,摇头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以为有些事情是永远没有人知道的……比如,那个狗屁不是的君山会。”

  老仆人轻声说道:“要进宫吗?”

  “嗯。”

  “提司大人那边似乎有些难以下手。”老仆人是陈萍萍二十年的亲信心腹管家,知道这位院长大部分的想法,小意提醒道。

  陈萍萍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说道:“范闲,可能还会动手太早……不过就让他做吧,让他做他所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那些他可能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有很多事情,陈萍萍永远不会告诉范闲,因为他知道范闲的心,远远没有自己坚硬与坚强。他推着轮椅来到窗边,远处隐隐传来那些老人收集的美女们嘻笑之声。

  他看着外边,想到一直在长公主身边的袁某人,忍不住像孩子一样天真微笑道:“往往敌人们不想我知道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不过……”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叹息说道:“做一个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人,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老仆人轻轻给他捏着肩头,知道明天院长大人带着头颅与断箭入宫,君山会就会第一次显露在陛下的面前,而陛下也终于要下决心了。

  而院长大人所需要的,就是陛下下决心。

  陈萍萍缓缓低下了头,不闹出一些大事出来,不死几个宫中贵人,自己怎么甘心撒手死去?第一百二十八章 宫与朝

  陛下的心情不好。

  宫中,朝中所有的人们都知道,最近这几天陛下的心情不好,因为陛下连每旬陪太后看戏的固定节目都暂停了,整日介除了日常的朝会之外,没有多少人能够有机会见过陛下。姚公公,侯公公,如今复用的戴公公,这几日天天在宫门外被大臣们围着,大家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也没有传召亲信的大臣入宫,看模样,似乎也并不是在因为什么事情烦恼。

  但人们就是知道,陛下的心情不好。因为在朝会上,各州奏上来的折子大部分都被驳了回去,大理寺正卿被狠狠训斥了一顿,枢密院的老秦大人也被皇帝骂了一通,秦家乃是皇帝心腹之中的心腹,军方重臣,一般情况下,在文武百官面前,皇帝总会给秦家留些颜面,但如今却是这般刻薄地对待……

  京都守备秦恒、秦小将军面色不变,出入门下中书之时,依然保持着清朗的笑容,看样子并不怎么在意陛下对自己家的训斥。

  看到这一幕,群臣了解到,皇帝是借训斥自己的心腹,来提醒一下京中另外的某些人。

  这是一种很浑沌的手法,所有人都猜不到皇帝想提醒谁,但知道提醒这件事情本身已经存在了。果不其然,第三日,远在定州的叶重再次沉痛上书陛下。言道如今天下太平,定州已无必要维持太多地兵力,应该裁撤一些人。

  自请裁军,这是叶家惶恐万分的姿态。皇帝淡淡允了,根本不允许朝会与枢密院辩论此事。群臣包括新任的胡大学士,舒大学士在内,都以为这只是去年悬空庙一事的后续,并没有联想到别的方面。

  叶家自请裁撤之后,陛下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恢复了每日对太后娘娘的问安。同时允许长公主再次住进了宫中,广信宫再次真正地为长公主开了门。

  距离产生美,产生危险,一家人,住在一起……一定会安全许多。

  皇帝想必是这样想的,陈园里那位老人这般想着。

  他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自己还需要再做些事情。不过种子既然已经开始萌芽,在人们心中那片黑色土壤的培育下。终有一天会生出带毒地藤蔓,不可阻挡地顶破压在上面的那层硬石。

  只有在宫中生活的人们才知道,陛下的心情并没有真正的好转,他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忧愁与极细微的难过。

  皇帝是天下之主,是一宫之主,是所有人俯仰间需要注视的对象。是所有人地身家性命所托,是所有人的前途富贵所望,所以宫里地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无比紧张地猜忖着究竟陛下的心里还藏着什么心思。

  在太极殿与御书房近身侍候的几位老公公,早已混成了人精,对着各宫的试探问话,当然不肯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在洪老公公的积威之下。各宫的嬷嬷太监们,也不敢问地过于明显。

  长公主郁郁不乐地搬进了广信宫后,马上回复了往常的艳丽容颜,天天去太后身边陪着说话,偶尔也去东宫见见皇后与太子。只是她自己也有些疑惑,不知道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东宫里的一位太监头领便成了很重要的人物。

  因为他叫洪竹,一直在皇帝身边做事,深得陛下喜欢,而且又在传闻中与洪公公有些什么亲戚关系,对于太极殿和御书房的人事也熟悉,如果让这样一个人去打探消息,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洪竹在东宫出任四品太监首领已经有三个月了,凭借着皇帝派来地身份与自身小意妥帖的服侍,已经得到了皇后的认可……只是当然无法马上获得接纳。不过皇后也给了洪绣足够的好处,今番此事,也是想看看洪绣究竟可不可用,可用到何种程度。

  皇后娘娘微笑望着跪在身前的洪竹,心里也有些喜欢这个小太监地知情识趣,眉清目秀,轻声说道:“陛下心忧国事,本宫自然也想替陛下分担分担,虽说后宫不能妄干国事,但是知晓陛下心情,也好做些羹汤奉上,让陛下舒服些。”

  洪竹诌媚说道:“皇后娘娘想的周到。”

  “去问一下吧。”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让陛下知晓了,也莫要欺瞒,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事情,莫害了你自己。”

  洪竹面现感动之色,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这位宫中的新近红人便在偌大的皇宫里转了几圈,被拍了一通马屁之后,不敢得意洋洋地继续接受赞美,赶紧回了皇后宫中。

  他附到皇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微微蹙眉,贵气十足的脸上隐现忧色,叹息道:“原来是为了国库空虚之事,这大江江堤的修茸工程,本宫也是知晓的,从年前初冬一直拖到了如今,还不是因为没钱的缘故……唉,本宫如果能空手变出银子来,也能解了陛下的忧虑,可惜了……”

  洪竹嘿嘿笑道:“皇后娘娘贵为天下之母,哪里需要为这些事情烦心?至于国库,不是有范尚书打理着户部?”

  皇后听着户部二字,眼睛一亮,状作无意问道:“范尚书长年打理户部,也算是劳苦功高,这国库空虚……乃是进项的问题,他又有什么法子?”

  洪竹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皇后看他神情,轻蔑一笑,说道:“小孩子家家,偏生有这么多心事。”

  洪竹唬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苦着脸说道:“奴才不敢,只是在御书房那……听说陛下昨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户部做事无能,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户部有官员亏空,暗调国帑。数目还很大,所以陛下……震怒。”

  皇后心头一跳,马上却将面上神情遮掩住,微笑说道:“这些朝政就不要与本宫说了,陛下最近心情如何?时常在宫逛些什么地方?”

  苦竹看了一眼四周,知道这是宫中地禁忌,将牙一咬,爬到皇后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柳眉一竖,旋即无力一软。双唇微微颤抖,双颊泛着苍白,冷声道:“小楼……又是小楼。”

  ……

  ……

  等洪竹满心不安与害怕地出了宫门后,打从屏风的后方闪出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身着淡黄色的袍子,面部线条柔和。双目清明有神。在宫中能穿这种服色的,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就只有太子殿下。

  如今的庆国太子殿下身体已经比前两年养的好多了,至少脸上那种不健康的白色已经褪去了不少,这固然是因为皇后严加管教,不允许他在男女之事上耗费太多精力的缘故。也是因为年岁渐长,面对着纷繁的局势,与几位皇兄皇弟的步步进逼……不得已而做出地改变。

  对于太子来说,以往最大的敌人自然是二皇子,但当二皇子被范闲成功打的半身残废之后。他愕然发现,原本以为是自己最大助力的范闲——竟然也是父皇的儿子。而且还是父皇与那个女妖星的儿子!

  对东宫而言,与叶家早已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所以太子目前最警惕的,当然就是远在江南地范闲。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范闲的身世揭开之后,太子如果登基,范闲一定没有善终,而范闲如果独掌大权,也一定……不可能允许太子登基!

  “母后,户部地事情,似乎可以动手了。”太子先前一直在屏风后面听着皇后与洪竹的对话,说道。

  皇后闭目想了会儿,说道:“洪竹这个太监,究竟有多少可信之处?”

  “七成。”

  皇后微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洪竹本来在御书房里当差,跟在你父皇的身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如今虽然调来东宫,升了两级,出任首领太监,权柄却是比年前要差的远了。”

  太子说道:“如果不是范闲将洪竹索贿的事情禀告了父皇……父皇也不会生气把洪竹赶了出来。”

  这件事情在宫中人人皆知,都知道那日御书房中地故事,都以为洪绣之所以离开御书房,是因为他得罪了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看陛下处置,他是真喜欢洪竹这个小太监……问题在于,本宫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

  太子沉思皱眉说道:“洪竹记恨范闲应该是确实的,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曾经听过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件事情,至于父皇那边……就算是用洪绣来监视孩儿,但孩儿自忖这大半年来一直没有行差踏错。”

  皇后点点头,凤眼之中闪过一抹杀意,冷笑道:“只要陛下动怒的原因是真的……户部的事情就可以查一查,范建这人,不能再留在户部了,不然范闲在江南掌内库,范建在京都掌国库,你将来地日子会很难过。”

  太子颔首应道:“孩儿一直牢记父皇教诲,只做父皇愿意做的事情。”

  皇后皱眉说道:“我呆会儿去广信宫问问你姑姑的意思。”

  骤闻长公主之名,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芒,马上却极好地遮掩了下去,迟疑说道:“这次还是请姑姑那边出面?”

  皇后摇了摇头,冷笑说道:“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了,如今陛下让她住进宫中,何尝不是存着就近监视地意思?人在深宫。她想和朝中那些大臣联系可就不怎么方便,你父亲做事,虽然每每看似简单,但其实心思却妙地狠,这方面你要多学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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