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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5卷 京华江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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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要亲自再赴抱月楼,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下午,身为启年小组头目地邓子越再次来到了抱月楼。

  一看到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抱月楼的知客打手们都涌了上来,时刻准备将他当场打成肉泥,但一看到他那身死气沉沉地衣服。所有的打手们都讷讷地退后了半步,似乎害怕他身上那身衣服所渗出来的阴寒味道。

  邓子越今天穿着监察院的官服,所以身份便不一样了。抱月楼自认为身后也有监察院做靠山,自然不会做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马上换了一位有身份的人出来,恭恭敬敬将他迎进了三楼的一间清静房间。

  房间里有一道帘子,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

  帘外是一张青州石做成的圆桌,看上去清贵异常,石清儿满面带笑将邓子越迎到桌边坐下,妩媚说道:“原来大人竟是院里的大人,昨夜实在是莽撞了,早知晓是院里地大人,那桑文双手送上就是,哪里还敢收您的银票?”

  说话间,她的眼光有意无意间往帘子里望了望,只是却根本没有取出银票来的动作。

  邓子越知道帘后一定有人,说不定就是抱月楼那位神秘的老板。他是监察院八年,从来没有做过倚权欺商的买卖,但是范闲逼着他今日一定要将那一万两银票夺回来,他只好再走一遭,稍一斟酌之后,冷笑说道:“石姑娘好生客气,只是昨夜出了楼子,便撞着了几匹小狗,今日来,只是问一下,这狗是不是贵楼养的?”

  石清儿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有些隐隐担忧,昨夜只是以为对方是十三衙门的人,哪里想到竟是和监察院有关系,二东家的那些小兄弟往日里横行京都,哪里知道昨夜竟是被对方打的一塌糊涂!今日对方竟然又在上门,言辞锋利好不客气,看来实在是很难善了,只是可惜时间太紧,竟是没有查到对方的底线。

  因为某个方面的原因,抱月楼自身是断然想不到那位陈公子便是范提司的。但她依然不怎么将那位神秘的陈公子放在眼里,更不会将这一万两银票再吐出来,因为帘后坐的人,给了她足够的信心。

  石清儿面色一寒,冷笑说道:“这位大人说话真是风趣,监察院什么时候也管起青楼的买卖来了?这不应该是京都府的事儿吗?大人如果被狗咬了,当心得病,还不赶紧回家休息,又来楼里照顾咱们生意?”她媚声笑道:“大人真是精猛啊。”

  邓子越厉色说道:“少在这里废话!昨天的事情如果不给个交待,当心爷将你们这破楼子拆了!”他奉令前来抖狠,心中实在是有些别扭,但是长年的监察院工作。让他的话语间自然流着一股阴寒之意,压迫感十足。

  帘内有人咳了两声。

  石清儿将脸一沉,一掌拍到青州石桌之上,发狠骂道:“不知道哪里来地泼三儿!竟然敢到咱抱月楼来榨银子!那契结文书写的清清楚楚。你们强行买走了桑文,难道还不知足?你若再不肯走,当心本姑娘将你衣服剥光了赶出门去,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瞧瞧你的丑态。”

  邓子越煞气十足地盯着她地眼睛,耳朵却听着帘内的动静,寒声说道:“看来贵楼真是准备与我监察院为敌了。”

  区区一个青楼,哪里有与庞大恐怖的监察院做敌人的资格,但石清儿却出奇的毫不慌张,眯眼冷笑道:“休拿监察院来吓人,六部三司吃这一套。我抱月楼却不吃这一套!”

  邓子越哈哈大笑道:“有种。”站起身来,冷眼看了帘内一眼,一拂袖子便准备离去。

  ……

  ……

  “给我站住!”

  一直安静。只传出两声咳嗽的帘内,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稚嫩,却含着一股不屑与位高权重的味道。青帘缓缓拉开,一直神秘无比。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的抱月楼东家,终于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邓子越愕然回首,双瞳猛缩。他确实没有想到对方的身份!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与自己见面!

  他望着帘内穿着淡黄衣裳的那位少年,内心深处感到无比地荒谬!抱月楼——京都最大最红最黑的青楼,每天开门迎来送往嫖客,夜夜淫声浪语的妓院,它地老板居然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儿!

  邓子越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穿着黄色衣裳的小男孩儿,忽然间皱紧了眉头,虽然这个小男孩儿身份非同寻常,但忽然成了抱月楼的老板。实在也是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半晌沉默之后,他终于半屈了膝盖,沉声行礼道:“监察院直属主薄邓子越,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

  ……

  ……陛下最小的儿子,竟然是抱月楼地东家!

  看见这位一直摆出副狠酷表情的监察院官员服了软,跪到了二东家的面前,石清儿唇角一翘,发出了两声鄙夷地冷笑。监察院再厉害如何?还不是皇帝陛下的一条狗,自己这楼子看似寻常,背后却是皇帝陛下的小儿子!

  “这位……邓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石清儿满脸轻屑的笑容。

  出乎石清儿意料,邓子越一跪之后,不等那位不足十岁的天潢贵胄开口,便已经很自然地站起身来,满脸严肃说道:“本官奉大人令,前来问话,姑娘还未回答,回去后,我自然尽数回禀,至于今后如何,自然有院中大人负责。”

  三皇子是庆国皇帝最小的儿子,生母是宫中极受宠的宜贵嫔,小孩子家家的,居然开起了青楼!这个事实虽然荒谬,但却是就在眼前,邓子越地太阳穴跳了两下,强压下心中情绪,持礼说道:“下官告退。”

  三皇子脸上还是一片稚嫩之气,看着这小官儿居然想就这么走了,一股子恼怒冲进了他的大脑,一茶碗就掷了过去,虽然范闲在城门处就瞧出这位三皇子年纪小小,胸中却颇有盘算,但毕飞库竟还是小孩子,没有得到意想当中的尊敬,自然勃然大怒。

  三皇子走上前来,指着邓子越的鼻子骂道:“怎么就想走?怎么不查了?不是要我还你一万两银子吗!”

  邓子越一脸苦笑,监察院再势大,也不可能去和一位皇子争银票,不过依陛下向来的行事风格,监察院也不怎么卖皇子的帐,范闲昨夜又叮嘱的厉害,邓子越身为提司亲信,怎么也不敢在皇子面前跌了份,于是保持着面上的礼数说道:“银票之事,自然有我家大人前来分说,只是三殿下,这种声色场所还是少有涉足才是。”

  石清儿在一旁听的愣了,心想监察院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跋扈,居然连堂堂皇子的面子都不卖!

  ……

  ……

  三皇子年纪不过八九岁,但生于帝王之家,小男孩儿天生有一股威势,头脑里更是不简单,冷笑说道:“监察院什么时候成了叫花子,居然到处要钱?居然敢不卖本宫的帐……表哥,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说话间,半拉开的帘子全部被拉开了,里面竟是埋伏着一群打手,看这些打手的神色,邓子越神色一凛,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远非一般的混混儿可比。

  而这些打手的最前面还站着两位少年,一位少年满脸狞狠之色,右手被包扎的实实在在,隐有血丝渗出,正是昨夜被范闲一弩箭射穿了手掌的那人。

  邓子越的眼皮子跳了两下,知道今天极难善了,但他看着被射穿手掌少年旁边的那位,更是面色显得极其难看,甚至比先前发现抱月楼的东家是小小年纪的三皇子……更要惊愕!

  他皱眉望着那位微胖少年左颊上的那粒醒目麻点子,沉默少许后问道:“少爷,难道您也是抱月楼的东家?”

  这位微胖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范闲的弟弟,范思辙!

  邓子越怎么也没有想到,提司大人要查的抱月楼,竟是他亲弟弟开的!

  ……

  ……

  与意态骄横的三殿下相比,与房内那些跃跃欲试,想将邓子越当场教训一通的打手们相比,范思辙的脸色显得特别的难看,苍白无比,眼瞳里除了偶尔一露的灭口狠色,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大怒望着三皇子说道:“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他是谁?”

  三皇子一怔,心想你就算是我表哥,怎么却来骂我?大火反骂道:“你敢骂我!”

  范思辙紧紧地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昨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今天专门带人来瞧瞧,这些敢断自己财路的官孙子,是十三衙门哪些不长眼的小角色,但没有想到……来的竟是监察院的人!

  他闭着双眼,极深的呼吸了两声,望着三皇子摇头苦恼道:“你做出来的好事情!”他心头一动,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故意瞒着自己。

  三皇子与范思辙乃是表亲,自年初听人劝掇后合伙开了抱月楼,一向顺风顺水,深知自己这位表哥实在是位商道上的天才人物,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今日大反常态,就算是监察院的人又怕什么?自己可是位皇子,你的亲哥可是监察院权力最大的提司!

  他稚嫩的脸上一片惘然。

  范思辙在心底哀叹一声,紧接着却是满怀企望神色望向邓子越,问道:“……昨夜那位陈公子,是不是……?”

  邓子越平静地望着这位少年,内心深处不知怎的却为范提司大人感到了些许悲哀,点了点头。

  范思辙一脸木然,似乎是惊呆了,心里却在极快地盘算着,要不要把面前这位邓子越灭了口,然后自己赶紧从抱月楼里脱身而出,不然让哥哥知道了,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第三十五章 跟我回家

  范思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他只是一个很常见的京都少年,拥有极好的家世,所以一直是京都很出名的小霸王。是那位在范闲初入京都时,满脸令人生厌神情,盯着他看的十二岁少年。当然,他也是一位有些头脑,知道约束自己的伯爵继承人。同时,他也是位常常在麻将桌上流露出天真好胜之意的小男生,也是一位经常捧着帐本翻阅,生出一种自己都很难想像狂热兴趣的天才人物。

  一个人会有很多面,范思辙做为一位十四岁的京都权贵少年,也不例外,天真是他,狂热是他,骄横是他,阴狠也是他,单拿任何一面来看他,都会失之偏颇。

  他的父亲是当朝红人,户部尚书司南伯范建,他的奶奶是当今陛下的奶妈,他的亲生母亲与宫中的宜贵嫔是姐妹,他的姐姐范若若是京中最出名的才女,马上就要嫁给靖王世子李弘成。

  而他的哥哥,那位当初隐约为敌,实则相处颇为愉快的兄长,则是一代诗仙,圣上最宠信的年轻臣子,监察院集大权于一身的提司,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偶像,那位娶了郡主,要接手内库,御书房中有座,来往皆是天之娇子,红到已经发紫,名字似乎都被镶了一道令人不敢直视的金边的人物。

  ……是的,他的好哥哥就是范闲,那位小范大人。

  这样的家世,庆国开国以来,似乎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炙手可热的环境,会造就怎样的一位少年?

  在范闲入京以前,范思辙就已经是京都出名地恶少,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人生方向,所以不外乎是吃吃白食,抢些东西,纵马长街,扮个小霸王模样,而且毕竟有若若拿着家法在管着,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事情,但是这种生活早就已经在他的根骨里,种下了胆大妄为地种子。

  而在范闲入京之后,一方面强势的兄长与姐姐联手。将范思辙整治的老老实实,另一方面,一直被父亲母亲压迫着要读书入仕的压力。却因为范闲的到来而削弱了,范闲似乎为自己的弟弟揭开了与一般权贵子弟完全不同的一扇窗。

  范思辙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做什么,自己的将来应该做什么,他的将来就是要成为当年的叶家女主人,那种富可敌国地富商。将自己在帐薄之上,经商之中的天才头脑全部发挥出来。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坚定的人生目标。天才地算计头脑,与他一直拥有的权贵霸狠之气结合了起来,便成就了如今胆大妄为的范思辙。

  既然要经商,那做什么最赚钱?自然是饮食男女四个字,虽然澹泊书局在少年与庆余堂七叶掌柜的打理下,逐渐向着整个天下扩张着,但一来卖书所得并不大,二来这间书局总或多或少烙印着范闲的痕迹,范思辙虽然不在乎这点。但更在乎自己能够做出什么样地事业。

  而恰在此时,宫中的三殿下,他的那位表弟也不甘心天天听太傅讲书,用一颗比同龄人成熟太多地脑袋,开始与范思辙商量在京都整些动静出来。

  一个十四岁,一个只有八岁,这样一个奇异的组合,便造就了如今京都正当红的抱月楼。

  因为这两位小男孩的背景实在是太过特殊,所以这种看似幼稚的组合,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官府的阻力理所当然地成了助力。而当范思辙“惊喜”地发现世子李弘成与流晶河那边的青楼生意有极紧密的联系时,他更是毫不客气地从李弘成手上“借”来了红倌人袁梦。

  以范思辙地经营眼光,以袁梦对行业的了解,以三皇子的权势,再配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霸道而毒辣手法,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抱月楼就扫清了整个京都行业,至于在这个过程里死了多少人,坏了多少良家女子清白,却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他姓范名思辙,年纪虽小,却依然是一名权贵,身为权贵谁会在意刀板上血肉的死活?而且少年横戾,行事起来更是无所顾忌,这就是正是范闲那夜与婉儿说话时,最担心的一方面。

  不过范思辙依然有所畏惧,所以抱月楼真正发端,是在范闲奉命出使北齐之后的那个月,几个月过去了,抱月楼已经稳稳在京都的地面上扎了下来,范思辙内心深处的担忧才少了些,心想以后就算兄长知道自己在做妓院生意,木已成舟,也算不得什么。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兄长出使北齐半年,这朝中的局势竟是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

  春天的时候,自己老范家与靖王家还关系密切,是朝官们眼中的二皇子党,所以范思辙并不认为自己与李弘成这位未来姐夫交往有什么不妥,与三皇子这个二殿下一手带大的皇子交往有什么问题,可是自打范闲回京之后,令范思辙目瞪口呆地是,哥哥竟然好像和二皇子杠上了!

  身为大臣子弟,范思辙并不以为自己在京中的恶行会让兄长生多大气,但政治上的敏锐感,让他清楚,如果兄长知道自己与那边走的太近,肯定会出问题。

  所以从九月里,他就开始吩咐抱月楼的属下行事低调些,而他也着急着从这门生意里脱出身来,所以最近忙的屁滚尿流,但不知道老三那个“冬鬼机灵,是受了什么人的意思,竟是一直躲在宫里,硬生生将事情拖到了今天!

  范思辙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的邓子越,他在府中见过这位监察院官员,知道是范闲的亲随头目,不过电光火石间的一瞬。他打消了杀人灭口地念头,因为自己是抱月楼东家一事,哥哥总有一天会查出来,而自己真动了这人。只怕自己会很惨。

  “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自己和他交待。”

  范思辙微胖的脸颊抖了两下,想来心头还在害怕着,挥手止住了身后那些打手想冲下场中的念头,事到临头,对于兄长的敬畏之心,终究还是占了绝对地上风。

  邓子越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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