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珮-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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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傍晚，黑煞陷入重围，与群雄恶斗一宿，黎明前突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焉能不急？

　　　　午牌时分，数十骑疾驰而来。数月前，返教报讯的三妹与四妹，率数十骑教中高手赶到了。

　　　　与三妹四妹并辔而驰的，是一位中年美妇。此人乃是教中护法级人物，姓甄，另二十八骑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号称二十八剑手。

　　　　“教主为何派她来了？”大姐看到大援，亦喜亦疑，上前见礼：“属下参见甄护法！教主为何没来？”

　　　　“教主正在扫荡各路水寇，不遑分身，命本座前来接应，黑煞安在？”甄护法翻身下马，风尘仆仆。

　　　　“他失踪了。”大姐不安地道。

　　　　“失踪了？”甄护法粉面一沉：“一个大活人，竟在你的眼皮底下失踪了，金堂主，你是怎么搞的？”

　　　　“甄护法明鉴，昨日傍晚，黑煞与群雄狭路相逢，陷入重围，恶斗一宿。属下二人连闯多次，希望杀入重围助他一臂之力，无奈势单力薄，几乎命丧十八残凤剑下。直至黎明时分，方始杀入重围，谁知群雄正自自相残杀，黑煞早已不知去向了……”

　　　　“什么十八残凤？”甄护法讶然诘问。

　　　　“是十八名神秘的女杀手。”大姐心有余悸地道：“由河西暗中护送黑煞东行，沿途杀人如麻，身手之高，心肠之狠，世所罕见，可怕极了。”

　　　　“再狠也狠不过本教的二十八卫。”甄护法冷笑道：“她们现在何处？”

　　　　“她们也在寻找黑煞，一个时辰前方始离去。”

　　　　三妹插言道：“甄护法，咱们曾在泾水渡口遇到花氏双妖，与一些行踪诡秘的江湖客，行色匆匆，莫非已经掌握了黑煞的行踪？”

　　　　“唔，有道理，这一带是何人的地盘？”

　　　　“回禀护法，是霸王庄四大天王的地方。”

　　　　“听说过这号人物。”甄护法胸有成竹地道：“通常，地头蛇的消息，较之外来的江湖客灵通百倍，本座可以断定，四大天王已经盯住了黑煞，甚至已经动手了。金堂主，教主有令，对于黑煞，能擒则擒，否则，便设法诱他前往汉口，由教主亲自出马料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的安全。我已经在沿途留下不少兄弟，可以随时接应。这一带你熟悉，火速赶到泾水渡口，分头循泾水两岸向下游找，走！”

　　　　黑夜恶斗，凶险万分，尤其是混战，随时都会遭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因为天太黑，杀人和被杀的几率同等。

　　　　同样地，黑夜也为有心人提供了脱身的机会。

　　　　黑煞在混战中摸出重围，抢了一匹马落荒而走，逃进一座峡谷，循河而下。

　　　　预计三天的行程，足足延长了十倍，而且只赶了一半的路程。

　　　　他无法快赶，二魔居心叵测，传出了他在后方现身的消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折身向回赶，迎头拦截。他被迫与群雄展开了周旋，甚至被迫后退，但最终仍然没能逃过群雄的围追堵截，陷入了重围，錯非他机警过人，后果不堪设想。

　　　　峡谷幽深静谧，小径随山势曲折盘旋，十分难行。

　　　　山民讲得十分清楚，此谷长达百余里，出了峡谷，便进入邠州地界了。

　　　　日渐当头，坐骑脚力不佳，经不住长途跋涉，该打尖了。

　　　　天气渐暖，向阳的积雪开始消融，河床中水流湍急，浊浪滚滚。脚下泥泞遍地，马儿一步一滑十分吃力。两岸是无穷无涯的原始林莽，时有兽吼之声传来。总之，此地不宜歇马。

　　　　穿越前面的山谷，便可到达山下了。这座谷，附近数十里渺无人烟，既没有像样的路径，也没有可耕之田，全是无尽的草莽，乱石遍布，荆棘丛生，两侧是起伏连绵的奇峰峻岭，以及纵横的沟壑。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群雄之中，不乏追踪老手，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山道狭窄曲折，一边是河床，一边是悬崖峭壁，两头一堵，插翅难逃。

　　　　极目远眺，数里外，河道拐弯，地势似乎较为开阔。在开阔地带，可以进退自如，不必担心腹背受敌。

　　　　他扬鞭催马，向前急赶。

　　　　到了，此处三峰夹峙，一条小河自西北方流淌至此处，与泾水汇合，在峰下冲积出一片阔达五七里的三角洲。三角洲上灌木丛生，枯草齐腰，密不透风。风吹草摇怪声四起，仿佛埋伏了千军万马。

　　　　的确有埋伏。

　　　　草丛中，接二连三，跃出廿余男女，其中四位是牛山濯濯的中年和尚，手中的方便铲重达三十六斤，头顶戒疤生光，不是假货。

　　　　四名身着华服，腰悬宝剑，三十至五十岁的男女，排众上前，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四双怪眼中凶芒灼灼，狠注他不言不语。

　　　　八名黑衣大汉左右一分，在四男女两侧雁翅形排开，手中的鬼头刀寒光四射。

　　　　十二名男女亦左右一分，向两侧快速移动。意图很明显，要截断他的退路。

　　　　茅草深处，马儿的喷鼻声与撕咬声隐约可闻。

　　　　“诸位施主，有何贵干？”他笑呵呵地问。

　　　　他真沉得住气，稳坐雕鞍，毫不理睬对方的凌厉气势与迫人的凶厉目光，也不理会快速奔向身后的男女。

　　　　“雄霸西凉，唯我独尊！”八大汉高举鬼头刀，声如焦雷。

　　　　他明白了，是霸王庄的英雄。

　　　　霸王庄有四位天王，号称四大天王，也就是眼前的四位华服男女，皆是响当当雄霸一方的白道英雄。

　　　　四人所排列的位置，已将他们的地位摆得一清二楚。

　　　　左首着红袍者，是大庄主常乐天王吴崇。

　　　　二庄主妙行天王姚静，是个诡计多端的主儿，在此设伏，正是他的主意。

　　　　三庄主静虚天王宋凯仁，生得暴眼虬髯，雄壮如牛，一双巨灵之掌，不安分地张合不已，说什么也不像个虚心静虑的主儿。

　　　　四天王阎淑贞，匪号如意天王，徐娘半老，姿色不差，可惜生了满脸麻子，令人见之其意也消。

　　　　八名黑衣大汉，是四大天王的亲随，刀上功夫炉火纯青，皆是些少肝没肺，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只此八汉，已经足令一个一流高手手忙脚乱了，何况还有四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和尚，看得出皆是手底硬扎，内外双修的可怕高手。

　　　　黑煞表面上不动神色，甚至带有一丝嘲弄的微笑，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施主们，摆出这等架势意欲何为？”他鞭指四大天王笑问：“要收买路钱？要多少，施主？”

　　　　“黑煞，你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大天王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阴冷的语气十分刺耳：“可惜咱们已将你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任尔千变万化，也瞒不过吴某的法眼，下马！”

　　　　“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与世无争，贫道乐于遵命！”他顺从地下马，上前抱肘而立，脸上浮出莫测的笑容：“请问诸位如何称呼？”

　　　　“你应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常乐天王按剑向前走：“识相的交出珍宝，吴某放你一马，休做从容兔脱的白日梦，任你生出双翅，也逃不出本庄的天罗地网！”

　　　　“原来是霸王庄的好汉爷。”他故作恍然，合掌稽首：“失敬失敬！贫道除了几两盘缠根本没有什么珍宝。各位是此道老手，应该看得出来。”

　　　　他从容不迫地否认，将霸王庄说成是打家劫舍强盗。目光一转，鞭指四僧笑道：“贵庄雄霸西凉，作奸犯科，倒也罢了，居然豢养了和尚看家护院，真是咄咄怪事……”

　　　　“住口！”四僧异口同声，排众上前，嗓门像打雷。

　　　　“你这厮狗胆包天，好生无礼，竟敢侮辱堂堂少林弟子，佛爷要教训你！”一个身材瘦小，猴头猴脑的和尚，戟指黑煞暴躁如雷，形貌狞恶，一点也不像个出家人。

　　　　少林寺称尊武林，各大门派拥少林主持晦道为武林盟主，霸王庄亦惟少林马首是瞻，有少林和尚同行，不足为奇。

　　　　“呵呵呵……”他仰天狂笑，鞭指和尚咬牙道：“秃驴，报上名来！你将是少爷生死薄上第一人！”

　　　　瘦和尚法号“大静”，脾气却甚大，怪眼一翻，便要发作，蹄声如雷，终南羽士与大漠五凶率众赶到了。

　　　　黑煞回头一瞥，大皱其眉。自乌鞘岭之后，五凶不惟不再与他为敌，反而每当危难之际，便大伸援手。此刻五凶再次赶来，大概又要与他同仇敌忾了，而他不希望任何人横插一手，尤其五凶这等败类。

　　　　他不客气地叫：“诸位，若欲夺宝，放马过来！倘故技重施，趁早打消念头，贫道不领情！”

　　　　终南羽士置若罔闻，闪目打量场上情势，不觉脸色微变，抬掌拦住众骑，对方宗雄道：“糟了！霸王庄的一干男女，以足以令人手忙脚乱了，再加上四个少林秃驴，这一关难过。”

　　　　“他早就该死了。”方宗雄幸灾乐祸地说：“咱们餐风宿露跋涉千里，不特不能插手夺宝，还要为他拔刀拼命，够辛苦了。黑煞一死，咱们便可打道回府了……”

　　　　“住口！”妖道低叱：“此乃主公的旨意，谁敢半途而废，哼！”

　　　　方宗雄微微冷哂，神色甚是不善。

　　　　妖道心中一凛，放缓语气，皮笑肉不笑说：“诸位的辛苦，主公十分清楚，事了之后，必有重赏。贫道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转达主公的密令。”

　　　　“什么密令？”方宗雄怒容少霁。

　　　　妖道低道：“此非其地，待我证实一件事，再行奉告……”

　　　　“终南老道，你也要横插一手？”长乐天王沉喝。

　　　　“不急，不急，”妖道摆掌道：“先容贫道喘口气再处……”

　　　　西北方的茅草丛中，小叫化与黑虎悄然掩进，逐渐接近了五凶等人。风声掩盖了人犬掩进的声息，一干悍匪毫无所觉，唯有黑煞觉察到了草木的晃动，不似山风所致。

　　　　他不动神色，叱道：“秃驴，为何不回答？”

　　　　和尚强硬地道：“你先通名，再问佛爷的法号！”

　　　　黑煞道：“尔等拦路打劫，应该知道少爷是什么人。”

　　　　“如此说来，你承认你是黑煞？”

　　　　“承认又如何？”

　　　　“甚好！你会赤阳神功？”

　　　　潜进的小叫化突然停住，凝神细听。

　　　　“不错！”黑煞无意否认，此事已经不是秘密：“这对贵寺很重要？”

　　　　“不错！”大静兴奋地道：“贫僧乃武林盟主座下，西路巡查使大静是也！”

　　　　“四位的职责是代晦道老秃驴打家劫舍，收敛财富？”

　　　　“胡说！贫僧等是代盟主巡视天下武林，为武林朋友排忧解难，匡扶正义，所到之处，如盟主亲临。孽障，本寺等你十余年，你终于现身了，呵呵呵……”

　　　　晦道老和尚登上武林盟主宝座之后，即遣大批巡查使巡视天下。这些巡查使，皆是晦道的心腹，有僧有俗，握有生杀大权。名为排忧解难，实为监视各派动静，发现心怀不轨，先斩后奏。

　　　　“他果然是小淘气！”小叫化眼中发光，快速接近。

　　　　妖道眼中亦幻发出兴奋的光芒，回首低道：“诸位，黑煞的身份已经完全证实。主公密旨，若能将此人收为我用，诸位将会官升＊＊＊＊＊，赏黄金万两！诸位，十二铁卫已经奉命待机而动，另有数十名精选高手，正日夜兼程赶来接应。待大功告成，我等皆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隔墙有耳，他的话被小叫化悉数听在耳中，心中一跳，暗叫：“王八羔子狗儿蛋，原来打这种主意，哼！”四面一扫，悄然后退。

　　　　方宗雄闻言，心中暗凛。他是第一个看出黑煞真实身份的人，但却并未将此事上报，倘若被妖道知晓，麻烦不小。

　　　　他方欲传音告诫同伴们保守秘密，忽见大静闪至一侧，对四大天王道：“四位施主，放他过去！”

　　　　黑煞一怔，茫然莫解。

　　　　常乐天王更是惊诧万分，喝道：“你说什么？”

　　　　“放他过去！”大静的语气不容违抗。

　　　　黑煞与珍宝皆是老神仙志在必得之物，四大天王心怀鬼胎，终南羽士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和尚自知寡不敌众毫无胜算，莫若放黑煞过去在前方动手。

　　　　长乐天王脸色一变，便要发作，二天王姚静双唇微动，暗授机宜。长乐天王一怔，忽现笑容，说道：“在下遵命！不过，黑煞未必会放过四位。”

　　　　“就凭他？哼！”大静傲然回首：“施主，你可以走了。”

　　　　黑煞正要开口，变生肘腋，人影疾闪，四大天王闪电般扑上，四剑齐出，无情地刺入四僧后心要害。

　　　　“你……”大静猛然回身，抬掌欲击。

　　　　长乐天王飞起一脚，将他踢飞，剑指黑煞怒叫：“妖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屠杀少林弟子，你必须偿命，布阵！”

　　　　人影再闪，四大天王迅速移形换位，霎时布成一座剑阵，将黑煞团团困住。

　　　　黑煞瞠目结舌，惊得呆了。

　　　　妖道脸色一变，急道：“四绝剑阵威力无筹，十分可怕，准备动手，用化血神砂毙了这群混蛋，不许留活口！”

　　　　化血神砂乃是妖道赖以保命的法宝，中者顷刻间全身化为脓血，尸骨无存，江湖上人见人怕闻风丧胆，十分霸道。

　　　　五大汉不动神色，驱马上前，左掌下滑，探入肋下的革囊之中。

　　　　“阁下，交出珍宝，放你一马！”长乐天王不知厄运降临，举剑沉喝：“若敢执迷不悟，剑阵一动，血溅五步！”

　　　　“交出珍宝！”霸王庄的好汉爷齐声沉喝，声如殷雷。

第11章（）　
四支剑徐徐扬起，剑尖斜指，剑前有精芒闪烁吞吐，异啸隐隐。剑阵尚未发动，凌厉强大的气势依然开始向内聚压，足可瓦解对方的斗志。

　　　　黑煞如梦初醒，吸口气三吐纳，虎目中冷电森森，软剑出鞘，马步徐挫，宝剑徐扬，准备接受石破天惊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马群受惊嘶鸣之声突然传到。四大天王一怔，回首望去，但见十余丈外，浓烟四起，烈焰腾空，马群受惊狼突豕奔。

　　　　此处三面环山，枯草遍地，密不透风，山风至此，回旋激荡，蓦然增强了三倍，火一起，那还得了？霎时火舌乱窜，火星漫天飞舞，落在何处，何处立刻成为一片火海。只刹那间，已成燎原之势，顺着山风滚滚而来。

　　　　“哪个混蛋放火？滚出来！”常乐天王大惊失色，气急败坏。

　　　　“呵呵呵……”火海中传来小叫化清脆的长笑：“是本神童请来了火德星君，大天王，你死定啦！呵呵呵……”

　　　　黑煞心中一动，复闻小叫化高叫：“老道，各路狗熊即将赶到，霸王庄的伏兵也将赶到，休逞匹夫之勇，逃哇！”

　　　　“该死的小鬼头，居然胡须眉毛一起烧……”

　　　　黑煞眼见得大火席卷而来，心中发毛，叫声未落，人如怒狮向前闯。

　　　　常乐天王立刻知觉，一声沉叱，四剑合一，形成一座密集的剑山，向内强攻猛压，虽然是仓促发动，威力仍然十分可怕。

　　　　剑山下传来急剧刺耳的错剑之声。片刻，又片刻，“铮”然一声震鸣，一条红影化逸电破网而出，冲出五七步，打个趔趄站住。

　　　　黑煞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怒视四大天王，深吸一口气，阴沉地道：“诸位，贪心人皆有之，此次在下不为已甚，下一次，哼！”声落，无畏地闯入火海一闪即逝。

　　　　“动手！”终南羽士宝剑一挥，人马齐动，势如山崩！

　　　　黑煞冲出火海，已然是焦头烂额，满身烟火，纵身而起，一头扎入小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