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长生-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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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于矮山山顶，低头吃细草。

　　　　蝉鸣蟋叫，满天星辰甚是壮观。遥遥可见远处城池灯火通明。

　　　　吃了些干饼，李仙缘盘坐空地一块平石，细细沉思。

　　　　鬼神之诗……

　　　　此天地间或是文曲星对诗自有判断。李仙缘觉得好，并不一定会被认可。涉及浩然之气的诗词会被此间加持，可李仙缘已不记得与之有关的诗了。那首正气歌又根本写不出。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李白的《侠客行》可用对敌，若用作唤神仙便太过浪费了——李仙缘正是打算如最初算计那般，写出惊鬼神诗，引来神仙换得长生！

　　　　凡人有七情六欲，仙人亦不例外。尤其漫长年岁，更是对琴棋书画等上心。一首好诗不光凡人喜欢。修士、大妖、神仙皆会感兴趣。

　　　　若想要引来神仙，所写诗文也要和他们胃口。

　　　　脑中略掉无数诗文，斗转星移间，已至夜辰，薄幕冥冥，白雾弥漫。

　　　　李仙缘一夜未睡，面朝东方而坐，直至露出一抹鱼肚白，鸟儿叽喳声林间响起。

　　　　李仙缘起身，长衫沾染露水，略有湿潮。李仙缘起身，由车厢取出卷轴，拉开摊在平石，又取出两块镇纸压在两边。

　　　　取毛笔，细研磨，毫毛沾浓墨，挽袖抬手。于卷轴上略一停顿，笔落。

　　　　呼——

　　　　随之笔落，一阵清风陡然飞扬，树海荡起一圈圈涟漪。

　　　　只是风而已，不是诗引起的异象。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一气写成两句，李仙缘微微停笔。

　　　　一股悲忧之意悄无声息显现，凝结心头。李仙缘眼前倏然浮现李婉儿音容，只觉眼眶微红，竟是不能自主陷入悲伤。

　　　　微风吹拂，竟有些秋意离别之感。

　　　　压下心底异样，李仙缘继续抬笔而写。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

　　　　远在十几里外的文生县。

　　　　县中，无论是路边摊贩，过往游民，闲逛居民，亦或是驻守城门士兵，忽不知为何心中酸楚，想起过往。或是相熟之人去世，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或是亲子远行数十载未归，或是妻子离别。不由热泪泛上眼眶，呜呜痛哭。

　　　　满城尽是抽泣声。

　　　　文生县县衙，后堂。知县微泣，唤来师爷：“去些折子送新京。就说、就说或有修士做法，或鬼神诗现世。”

　　　　那师爷鬓角花白，有些年纪。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苦道：“呜呜呜鬼神诗怎么呜呜呜会……”

　　　　知县还算定力不错，曾去眼角泪花：“如此传便是，是否自有朝廷来判断。”

　　　　城中修士更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连他们都不能自己，想到悲伤之事。

　　　　……

　　　　写完第三句，李仙缘忽然一阵恍然，李婉儿，翘首而盼，端墨台，乖巧站立一旁。

　　　　摇了摇头，可这异象无论如何也甩不去。反而愈加清晰。

　　　　“醒来！”李仙缘一咬舌尖，几滴血迹落在卷轴下首，好似题字。身边那幻想亦是倏然消散。

　　　　他方才险些陷入心障。

　　　　侧头吐出腥咸血水，李仙缘抬笔，快速写下最后一句。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黄鹤楼》诗成！

　　　　此诗为崔颢所著，此人生于唐朝，生平名声不显。更是与李白、杜甫、孟浩然、汪伦等诗仙同一时期。可他这首诗却能引得自有傲气李白看后，写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这若是算不得鬼神诗，李仙缘当真无法。

　　　　笔落，一股庞大浩然之气忽窜入眉心，未有任何痛意，李仙缘只觉神识豁然开朗，眉心滚烫。李仙缘上纯阳派后，隐藏起的墨印重新显现眉间，不再残缺的梅花印竟是徐徐转动，最后竟是融为一体，如蛇般化为一条竖缝从两眉间爬至额头正中，停滞下来，墨痕微曲，好似一只闭眸。墨痕极新，好似伸手便可蹭掉。

　　　　还不待他品味这些异象，李仙缘忽抬头，遥望北方。而一眨眼后，一头发花白，一席白袍，仙风道骨老者突兀现于身前，脸上犹带泪痕。一把抄起放在平石上卷轴，倏然消失不见。

　　　　李仙缘怔在原地，眨了眨眼。还不待如何，那老者又突兀出现，一把抓住李仙缘手臂。

　　　　“遁！”

　　　　只听一声轻喝，眼前一花，陷入死寂黑暗。

章一百二十。可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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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转眼间，老者携李仙缘从地底钻出，稳稳落地。

　　　　打量周遭，空地留灰烬、一边落车厢，此地不正是等开门收徒时待了数天的矮山吗。远处纯阳派云峰飘渺，隐隐吵闹声由山下官道传来。

　　　　瞬息百里！

　　　　忽忽悠悠，李仙缘三次回到此地。

　　　　李仙缘低头看了眼脚下，平整完好。是土遁术？

　　　　“小子，这诗是你写的？”那老者心虚回头扫了眼，迫不及待问，急切摸样令一身仙风道骨尽散。

　　　　“老神仙以为如何？”

　　　　“别老神仙长老神仙短的，老家伙我只是个散修，在附近潜心修行，可没成仙。”老者连连摆手。他说的大抵是真，不过凭这一首遁地百里之术，修为不是渡劫便是大乘。

　　　　“这诗我要了！说罢你想要什么，凡是老家伙我有，通通给你。”

　　　　李仙缘开口：“我想要长生。”

　　　　“长生？”老者狐疑打量李仙缘一眼，不耐道：“你这小娃娃，莫非有意在逗我。十二三岁年纪求个屁长生。你若在玩闹，我什么都不给你拿着诗便跑了。”

　　　　李仙缘拱手行礼：“不敢玩闹，在下确实想得长生。”

　　　　老者直翻白眼，浑身上下摸索，最后从怀中不知是搓得泥丸还是确有其事，拿出一粒丹丸来：“这粒丹药给你，可增寿五载。勿要嫌弃，能让凡人食用，延年益寿的丹药少之又少。若非老家伙我心喜你这诗，也不会拿出来交换。

　　　　五载是为五年。寿元多出五年，可并无大用。

　　　　李仙缘凝视了丹丸一眼，微微摇头：“只治标不治本，在下想寻长生之法。”

　　　　“长生法？”老者挠了挠耳朵：“我这里有本《紫霞决》，滔滔紫气东来，每天日升时修炼，紫气傍身。乃转时运修寿元之功法。”

　　　　“可多久练成。”

　　　　“这……一般资质之人，三五年能练成第一层。”

　　　　李仙缘摇头：“太慢，不学。”

　　　　老者一滞，又道：“修真路岂能求速成。也不怕心魔缠身！那这《混元一气功》如何，乃是养身功法，只需一二年便可练成第一层。”

　　　　李仙缘依旧摇头：“不学。老神仙您可有数月内便能筑基的功法。”

　　　　“数月！？”老者眼睛几乎瞪出来，围着李仙缘大转，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看着挺正常，得了失心疯怎么！数月筑基，亏你想得出来。就是魔道也没有此速成之功啊！”

　　　　“看你写的诗不错，谁知这么小就疯了，可惜可惜。”老者连连叹气。“老家伙我就不陪你疯了，这诗卷我拿走了。”

　　　　说罢转身作势欲走，耳朵却又偷偷竖起。

　　　　身后李仙缘面不改色拱手：“老神仙若喜欢，拿走便是。算是小子送您。”

　　　　李仙缘欲擒故纵。老者性子颇为疯癫，吃软不吃硬。若是顺着他，老者心里内疚，自然没法就此离开。

　　　　果然，老者方向一转，又走了回来。急得来回渡步子，不时低头看一看诗卷，抓耳挠腮。

　　　　老者忽然一咬牙，快步走到李仙缘面前带起一阵风。带有血丝双眼死死瞪着李仙缘：“老家伙我还有一功法，你可敢学？”

　　　　“敢学？”李仙缘不解老者为何要用这二字。莫非是要受极大痛苦或是其他什么不成？

　　　　“没错，且无论资质，此功法前三层只需数月即可练成。”

　　　　前三层是为筑基。老者所言亦是——仅需数月便能由凡人筑基成功！

　　　　“若是魔道那种夺人性命害人功法，在下还是不学了。”

　　　　“自然不会，不过别怪老家伙我没提醒你。若日后后悔，别来找我。”

　　　　李仙缘拱手：“但求一观。”

　　　　老者伸手入袖，掏出本泛黄线订书，上写三字：《长生决》

　　　　此功法名字倒是大气无比。长生诀，端是好大口气。

　　　　李仙缘道：“请前辈细说。”

　　　　“我也是无心所得，据此功法所创者石壁留字，前三层数月便能修得，且资质不限。可又因过于违背天和，从第三层往后便修炼不得了。

　　　　“修炼不得？”

　　　　“这天地万物有因有果。若一本功法如此轻易筑基，还不趋之若鹜？只因此功法修后，就再不能转修其他功法，且从第四层开始，便不能用灵力修行了。”说至此，老者顿了一顿。“而是改用香火。”

　　　　“香火？”李仙缘轻咦出声。

　　　　老者当他不知，点头道：“你只需知道香火极难得，天地间有数。便是天庭众仙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香火的。”

　　　　“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毕竟数月筑基也值得。一些资质差修行无望的，起码有生之年能筑基一把。只因它另有副作用。凡是修了功法，便身有异香。这异香凡人闻不到。唯有妖魔鬼怪可闻。

　　　　“起初尚还好说，但随你功法进展，这异香愈浓，那些有修为的妖魔鬼怪也会被吸引，对你垂涎三尺。”

　　　　“据石碑所写，到了筑基期，异香能传百丈。这周遭百丈的妖魔鬼怪都会闻到，趋之若鹜吃掉你。

　　　　李仙缘问：“也就是说，我如唐僧一般。无数妖魔鬼怪皆想生啖我肉？”

　　　　“唐僧……倒是相差无几。只是善檀功德佛那是名声在外，若做些伪装，谁也不知他是谁。你可不同。异香无法掩盖，也便是说无时无刻皆会有妖魔鬼怪想要袭击吃你。”

　　　　“若是按照老家伙我的说法，筑基期的你相当千年人参灵芝，异香传百丈，对有修为妖魔鬼怪来说食之无味，来的仅会是些无灵智的小妖小鬼和凑热闹的妖魔。到了辟谷期，你便是朱果等灵果一流，异香达数里。有修为的妖魔鬼怪都会垂涎与你。”

　　　　“而到了金丹，你就是百年灵果，方圆十里妖魔鬼怪皆能闻到你身上异香，来插一杯羹。且不说再往后还有元婴化神出窍等境界。”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此功法灵力战力极差。便是你到了辟谷，也未必打得过修普通功法的筑基修士。”

　　　　“话已至此，这《长生诀》，你还想修吗？”

章一百二十一。人参功（）　
李仙缘微一迟疑，探掌去拿。

　　　　老者突兀收回手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给了你便是害了你。染上因果，就难成仙了。

　　　　李仙缘一滞，言道：“……那前辈请将诗卷还我。”

　　　　”这……“老者低头看了看左手卷轴，又看了看右掌功法。

　　　　李仙缘又道：“老神仙不必担心，若有人问起，在下只言是从一废洞府中捡到，一切与前辈您无关。”

　　　　“哼，老家伙我岂是这种在乎名声之人。”老者哼了一声，眼睛骨碌一转：“不过你小子都这么说了，这人参功就给你了。再给你此物，有危险时捏碎它。我若离你不足万里，来得及赶过去帮上一帮。”

　　　　老者将功法递出，又拿出一块玉牌递与。

　　　　算上这块儿，他已有四块玉牌，差不多够开个玉器店了。

　　　　李仙缘一齐接过，疑惑出声：“人参功？”

　　　　“咳咳……”老者连连干咳，几分窘迫：“这功法原名人参功，老家伙我嫌难听就给改了。

　　　　“……”低头看去，果真见字迹颇新，与功法内页格格不入。

　　　　“那便叫人参功吧，听着贴切些。”

　　　　“此物是你的，叫野球拳都没人管你。”老者甩出一句，如获珍宝收起诗卷，双腿微弯起，作势欲飞走。

　　　　“前辈留步。”李仙缘忽叫到。

　　　　老者未飞起来，原地跳了一下。警惕看向李仙缘，当他要反悔：“想也别想！”

　　　　“前辈误会。”李仙缘拱手。“之前那矮山，马车还在山上。我想请前辈去解开缰绳，令它解脱。”

　　　　“好办。”

　　　　老者转身，脚下轻踏——又蹦了一下，倏然扭头盯着李仙缘：“小子你真没其他事了。”

　　　　“没有，前辈慢走。”

　　　　老者狐疑转回头，脚下轻踏，化为流光转眼间消失天际。

　　　　十几息后，李仙缘收回目光，低头翻开人参功。一行法决与穴位图映入眼帘。

　　　　草草翻了一遍，将功法收入怀中，李仙缘来至小溪边洗脸，波纹溪水映照，见到额头处那条细缝，如闭阖上的眼睛一般。

　　　　李仙缘方想到明堂还未去看，便在溪边阖眸，进入明堂。

　　　　《黄鹤楼》当仁不让居于正中。抬头望虚空，几点星辰间多出一颗璀璨明亮，比月亮稍小几分的星辰。雄厚浩然之气弥漫，好似整颗星辰都由浩然之气所化。

　　　　回首看墙上沟壑，依旧未变——也并不能如此说。李仙缘注意到缺口悄无声息恢复几分。想来再写百首鬼神诗，这沟壑便能恢复了。

　　　　鬼神诗就如此？找寻一圈，再无其他变化。李仙缘沉吟。随即哂然。

　　　　自己太想当然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此间书生也仅是多出浩然之气，且只能对妖魔鬼怪有些作用。哪怕是凝聚出唇枪舌剑，也比不得修士飞剑。

　　　　不是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奢侈的拿诗文对敌。大多还是用浩然之气，或是凝聚唇枪舌剑。

　　　　退出明堂，李仙缘揉了揉庭中墨线，心念一动将其隐掉，盯着这个，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俯身饮泉，蹭去唇边水渍，背上包袱李仙缘下了矮山，沿熙攘官道直奔纯阳派。

　　　　……

　　　　阳清峰高六百余丈，山占地方圆数十里，数万弟子。若是步行便是天黑也找不到。李仙缘照本宣科，如下山时般找了一内门弟子带路，总算在正午时来至师傅那别致府邸前。

　　　　再见到师傅，宁季雅一身红白道袍，鬓发斜插玉钗，腰系着纹袋，端庄雅婉。她微微惊讶，没料李仙缘回来的这么快。

　　　　“事办妥了？”走至身边，宁季雅轻道。

　　　　李仙缘点头，拱手：“见过师傅。”

　　　　“不用多礼。”宁季雅笑道：“为师正要去阳息峰讨要丹药，你也与我一同前去吧。”

　　　　“……可是为了我？”

　　　　宁季雅颔首，气质温婉：“先为你讨要丹药延寿，再做其他打算。”

　　　　“师傅不必忙碌，此事徒儿已经解决了。”李仙缘将写诗引仙换长生一事稍作修改，告诉宁季雅。他只言是路遇老神仙，传授了一功法，并将碎灵根修复。

　　　　宁季雅自然不信，当他是推脱词，白皙容颜流露不喜：“入了门叫了师傅，你便算是我徒弟。你叫我这当师傅的不管你吗。”

　　　　李仙缘拱手：“徒儿不喜欠人情。人情为债，债多压身，扰了清静。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分寸。”

　　　　说罢他微微轻笑：“命只有一条，徒儿说什么也不会拿这条命开玩笑的。”

　　　　宁季雅微怔。她虽与李仙缘相处甚短，但也还算了解。自己这位小徒弟不会做无把握之事。虽不知他哪来把握应对碎灵根，可看言之凿凿样子，应有五六分可信。

　　　　她神色微缓和，神情轻柔凝视李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