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将军海东青-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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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著南冠二载余，安危不必问何如。

　　　　精金百链钢还锐，劲竹三冬节不枯。

　　　　对月欲同鹃带血，临风会有雁传书。

　　　　瓦杯冷落孤灯里，几度吞声只自吁。

　　　　（引自宋代赵良坦诗《狱中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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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南冠君子有老少（下）（）　
海东青看着鬼子都出去了，借着牢房后墙小窗上射进来的几缕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躺在地上的这个年轻人，约摸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额头上有几处血痕，估计是刚被打的，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却掩不住这个年轻人的英气勃发。

　　　　海东青慢慢凑到跟前，用手试了试这年轻人的鼻息，只感觉呼吸顺畅，并不像是重伤之人。于是海东青轻轻说道：“小兄弟，不用装了，鬼子早就走了。”

　　　　海东青话音刚落，那年轻人竟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他娘的小鬼子，差点把小爷给打死！”那年轻人长吁了一口气。当他转过头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人在他跟前时，调皮地眨了眨眼皮。“大叔，您好，看来这次我和您成牢友了，初次见面，认识一下，我叫余小鱼，您呢？”

　　　　海东青笑了笑，“我是海东青——”砰地一声，牢门开了，海东青扭头向门口看去，余小鱼却瞬间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海东青，你的出来！”几个鬼子兵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拖起海东青就出了牢房，海东青身上的手铐脚镣一通哗哩哗啦的乱响。海东青分明看到鬼子身后站着的罗重九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愧疚，拿着钥匙的手在不停地哆嗦。他和罗重九用眼神对视了一下，告诉他这不怪他，也不用内疚。

　　　　鬼子的牢房里弥漫着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但那牢房后墙小窗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却努力的照射着，把这阴冷恐怖驱散一些，再驱散一些。

　　　　过了很久，牢房里又传来了皮靴踢踏的声音，坐着的余小鱼赶忙又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很快，砰地一声，牢门又一次打开了。余小鱼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朝门口观望。只见海东青被几个鬼子重重的扔在了牢房角落的枯草上，门又被关住了。余小鱼听着皮靴“踢踏踢踏”的声音渐渐走远，一直到听不到了。这才慢慢起身挪到海东青跟前。只见一蓬枯草上，海东青牙关紧咬，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

　　　　余小鱼爬在海东青耳边轻轻呼唤：“海大叔，海大叔——”喊了几声，海东青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余小鱼，低声说，“哦，小友你好，我又回来了。呵呵，又是美好的一天！”

　　　　余小鱼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汉子，“美好？我没听错吧？您刚才说这叫美好？”

　　　　海东青用力地咬了咬牙，笑了笑，“对，美好！我们在外边，与鬼子斗争，打败鬼子多杀鬼子是美好，在这儿与鬼子斗——”海东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鬼子的严刑拷打下没有屈服就是赢了，战斗打赢了难道不美好么？”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的余小鱼心灵被震撼着，这就是我一直向往见到的大英雄啊！

　　　　突然，铁栏外一个声音轻声喊着：“小兄弟，你过来！”余小鱼吓了一跳，赶快回头来看，只见刚才那个锁门的狱警正趴在铁栏外，关切的注视着他们。

　　　　“小兄弟给你，把水端过去，给海大当家的抿几口，失血的人都口渴！”那人看到余小鱼回头，招手唤他过来。

　　　　余小鱼慢慢到了跟前，接过一个粗瓷水碗，朝栏外的人点了点头，端着水又回到海东青身前。余小鱼把水碗轻轻放下，慢慢地扶起海东青，让海东青靠着墙半坐着，把水碗端到海东青嘴边，海东青慢慢抿了几口水，对着余小鱼说：“谢谢了！”又扭头对着铁栏外的罗重九笑了一下，“谢谢了！”罗重九仍旧一脸关切的问：“小兄弟，海大当家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余小鱼不忍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我知道了，小兄弟，烦劳你照顾一下海大当家，等有机会我给带点红药进来。”罗重九说完转过身，嘴里轻声念叨着：“大英雄啊！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好人遭难哪！好人遭难哪——”慢慢走了出去。

　　　　夜深了，余小鱼沉沉睡去，梦里他偷了一个日本浪人的钱袋，被发现后让人家追着打，又被赶来的日本兵追逐，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一个日本浪人的东洋刀劈头下来，余小鱼一下惊醒，坐起身，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冷汗。

　　　　借着小窗缝隙的月光，余小鱼发现海东青正慈祥的看着他，关切的问：“怎么？小兄弟，做噩梦了？说一说，为啥被抓进来？”海东青的声音已经变得比刚回牢房时有力了许多。

　　　　余小鱼一听海东青问他，头一下扬起，不无骄傲的说：“为啥被抓进来？说这个呢，我的好好和您说说。我是听了我大哥的教导，要为抗日做贡献，所以我就去偷了一个日本浪人，您说，这算不算为抗日做贡献？”

　　　　海东青笑了笑“虽然——不过也算吧！我看你也清醒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了，那咱爷俩就聊会天吧。你是干什么的？白天又为什么装死呢？又是怎么被抓的呢？”

　　　　余小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是咱这些年学来的一个本事。不瞒您说，我是个孤儿，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爹娘，听我要饭的师傅说我是在他要饭的路上捡来的。估计那时候我也就两三岁吧。因为我师傅在捡我的前一晚刚梦见有好多小鱼下酒，就给我起了个这名字。我打小时候就跟着师傅们要饭。后来打仗打的人们都没了饭吃，谁还给要饭的呢？于是我就自开门路，学着偷盗，虽然时常挨打挨骂，倒也还有口吃的。不过您可别瞧不上我，咱只偷富人，不偷穷人，偶尔咱高兴了也做做劫富济贫的事。就像那说书的嘴里说的梁山好汉叫鼓上蚤时迁的，我就崇拜着呢！至于您问装死的事，嘿嘿，我这打小当贼，就得学会装死，您想啊，偷东西被抓少不了挨打，装死就能少挨点打。有时候，这招能救命，就拿白天来说吧，我偷了个鬼子，让人家一群鬼子给堵住了，堵在了一个死胡同。您想，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死’得快，估计早就让那个小日本儿给活活劈了！”

　　　　海东青听着着这个十六七少年的讲述，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自言自语：“这世道害人呐！”发现余小鱼一脸疑惑的正看着自己，海东青又问：“对了，刚才你说你听了你大哥的教导，你大哥？他也是你们这行当的吗？听起来你好像很崇拜他？”

　　　　“我大哥哪会是我这行当的！他那可是大英雄，他还亲口称我为兄弟。那家伙，那样的大英雄给我当哥，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呢。你问我大哥是谁？告诉你哇——我大哥那是龙王山上打鬼子的大英雄！可了不得！敢独闯龙潭虎穴和鬼子干架！我大哥，那绝对是大英雄！”余小鱼说着忽然停住了，一脸崇拜得望着海东青，“您也是大英雄，你们都是大英雄！”

　　　　海东青慈祥的拍拍余小鱼的肩膀，“那让我大胆的猜一下，你说的大哥，那位大英雄是叫忆君吗？”

　　　　余小鱼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啊——您也认识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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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安危只在一线牵（上）（）　
回到龙王山的这两日里，忆君心内如焚，两眼通红，嘴里起满了水泡，一时间多好的茶饭也变得寡淡入不了口。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师父在日本人牢里受刑的画面，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一小会儿，又会从梦里惊醒！

　　　　又是一夜熬了过去，忆君想我在龙王山上都这么难熬，师父在小鬼子的监狱里岂不是更难熬，那就是地狱！想到这些，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天还没亮，就急忙叫上众人聚在议事厅商量如何搭救师父海东青。

　　　　龙三也坐在那儿一筹莫展，这商量了两天了，也没商量出个办法。包括古大壮、古兰心、赵老憨等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从椅子上坐下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谁也坐不住，可又想不出一个有用的法子。

　　　　忆君看着龙三、古大壮、赵老憨等人都各自低着头，长吁短叹，竟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大家这都商量了两天了，谁也没拿出个有用的主意，这个说这样，那个说不行，那个说那个法子好，这个又否定了。就这样商量下去也没个结果，师傅可在鬼子那边遭着罪呢！你们等的下去，我可等不了了，既然都商量不出个万全之策，那今天我就来拿主意。你们都守着龙王山，我自己去救师父！”

　　　　忆君说完腾身站起，就要往外走。

　　　　忆君身边坐着的古兰心眼睛就一直没离开忆君，一看忆君起身要走，就一把揪住了忆君的衣服袖子，死命抓住不松手。

　　　　“你疯了，大家这不是都在想办法吗？你犟什么犟？把你能的，你自己去救人？那不是去送死吗？听人劝，吃饱饭，你再坐下等等大家想一个万全之策。”古兰心眼里快急出眼泪来了。

　　　　“想，能想出来早想出来了，两天了也没个主意，今天谁也别劝我了，我自己去救师父，大不了就是拼上个死，和师父一起去了。”说着用力甩开了袖子，也是古兰心抓得紧，嗤啦一声把袖子扯下来一只。古兰心正往后用力，袖子一扯下，她扯着一只空袖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欺负人——”古兰心估计拦不住忆君，竟然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忆君一时没了法子，愣愣的看着大哭的古兰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忆君，你疯了，就不能轻点，我妹子还不是担心你！妹子，你快起来，别哭了，哭的人心烦——”古大壮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两个人。

　　　　“哥，连你也欺负我。”古兰心哭得更大声了。

　　　　龙三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忆君身前，“贤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又何尝不急呢，可急又有什么用。就算是二叔一声令下，让咱山上所有的人，都下山去和鬼子玩命去，你觉得咱打得了县城？救得了大哥？就算是把咱山上这百十来人都填上，也不够川岛那个老鬼子填牙缝。贤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山上这几年是打了不少胜仗，可哪一个胜仗不是因为海大哥策划周密，还有就是咱凭借的龙王山这有利地形。下山的仗咱也打过几次，只能是打打鬼子的小部队。大哥原来哪回也没让弟兄们和大队鬼子硬碰硬，为什么？还不是怕把弟兄们都白白搭进去么！现在就算是咱有暗道可以进了县城，但咱强攻得了鬼子监狱？打得了川岛的一个大队？咱不得商量出个可行的法子吗！”

　　　　忆君看看议事厅的众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坐回到椅子里。

　　　　古兰心看见忆君坐下，这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也坐回了椅子，偷眼望着忆君，止住哭声也不在说话。

　　　　议事厅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有了，大哥有救了！”龙三突然大声叫了出来。众人一下子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龙三身上。

　　　　忆君急切的问：“二叔有办法了？”

　　　　“贤侄啊，你看我这一急怎么把这事忘了，我们可以撒下龙王令。”

　　　　“龙王令？”在座的众人都疑惑地问。

　　　　“对，龙王令！想当年这太行山有很多山头，那时的太行山百姓中都传这么一句话：‘东拜龙王西踞虎，南飞鹞子鬼见愁，要是错把路来走，绝对够你喝一壶。’让咱们现在听起来，话是不中听，谁让咱以前确实是土匪，干过些坏事！不过你们也听出来了，这顺口溜里说的就是咱东边的龙王山、西边的虎头山还有南边的鹞子崖和鬼愁涧，一共有四个大寨。当年，各家好汉自立山头，刚开始互相争斗，都为了抢夺别家的地盘、士兵和财物大打出手，后来二叔我想这样争斗下去不是个办法，只会互相消耗，怕是以后都不用政府围剿，这帮子人自己就把自己都打光了。于是我和王金宝带着诚意去各家拜山，苦口婆心，费尽唇舌，终于把各家山头的寨主们都邀请上了龙王山，共聚一家，于是一起商量后，共同铸造了多枚龙王令，并定下一个规矩，自那以后各家山头才相安无事，各吃各家的饭。”

　　　　说完，龙三走到议事厅的一个柜子跟前，把那锈迹斑斑的的铁锁打开，从里边取出一个木匣，木匣打开，龙三把一枚生铁制作的令牌去了出来，这令牌长有两寸有余，雕有龙纹，做工也算精美。

　　　　忆君急忙龙三手里拿过这枚令牌来，只见上面刻着几行小字，忆君认真地念出了声：

　　　　“都是苦兄弟，相互不侵犯；各取各家利，别家不许贪；哪家逢不测，江湖齐帮办；撒下龙王令，众人救苦难。”

　　　　忆君念完后将龙王令传给身边的古兰心观看，古兰心也认真的看完，又将此令传给他哥哥古大壮。然后，古兰心先凑到了龙三跟前。

　　　　“二叔你接着说，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龙三看着大家都欣喜地看着他，就继续说：

　　　　“现在，虽说太行山里好几个以前的小山头都没了，也没以前那么多山头了，但和我们结盟的那几个大寨还都在，就是说有几个老兄弟还能帮到我们。比如：鹞子崖的梁大柱梁大当家的、虎头山李二虎李大当家的、还有鬼愁涧的黑老大，这几个人的山头都有上百人的势力。我觉着咱们马上多集起些人手，有了人手，我们就能搞他次大动作，去鬼子那儿营救大哥。现在我们就应该撒下龙王令，邀请江湖救助。”

　　　　“好，就听二叔的，那快些派人去！”忆君的脸上的愁容渐渐消散了一些。

　　　　龙三马上安排人带上龙王令和他的亲笔书信下山去了。

　　　　人们都在焦急中度过了一天，终于捱到了第二天。

　　　　一早，众人齐聚议事厅上，去送信的那个弟兄回来先将龙王令交回给龙三后，这才报告：“二寨主，少寨主，我先上了虎头山和鹞子崖，虎头山李二虎李大当家的、鹞子崖的梁大柱梁大当家的都说见到了龙王令，江湖救急，这个忙一定要帮，只等龙王山定下时间，他们就会带兵下山营救海大当家的。最后我上的鬼愁涧，鬼愁涧的黑老大先是问我龙王令都撒给了谁，听我详细说完，他答应的倒也痛快，他说这打鬼子的事必须参加，只是自己山上还没和鬼子交过手，不像龙王山和鬼子打了好多仗，不怵小鬼子。他们山上的弟兄们说起小鬼子都有些胆怯，所以他说想让二当家和少当家的去鬼愁涧给做个战前动员，给鬼愁涧的兄弟们鼓鼓士气。”

　　　　“行，这个肯定没问题！事不宜迟，贤侄，咱这就去鬼愁涧！”龙三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忆君伸手拦了一下龙三，“二叔，这个鬼愁涧的黑老大可靠吗？他山上的的兄弟为什么让我们去做战前动员？我总觉着不对，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贤侄放心，这个黑老大你二叔认识十多年了，是个红脸汉子，有一说一，不会弯弯绕，绝对信得过！”

　　　　“哦，既然这黑老大和二叔素有交情，那侄儿先安顿一下，这就随同二叔出发。”忆君说完，伸手拉了一把身边的古兰心的衣服袖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迈大步走出了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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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安危只在一线牵（下）（）　
鬼愁涧，太行山里少有的一处山涧幽谷，深陡宽阔，山涧幽深，水光彻底澄清，四周绝崖耸峙。其中山险涧深，确实是鬼见了也会发愁，鬼愁涧——倒也名副其实，真个是气象万千，好一番人间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