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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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白家邀请的客人，白家准备了宽大的马车，四人并排横躺都还绰绰有余。它外观黑铁不显，内里却是雕花软木。这种木头柔韧易折，但做床榻垫板却是最好不过。木材上铺皮毛软垫，把各个方向都包裹起来，避免人在颠簸中磕了碰了。

　　　　马车正中吊莲花形夜明珠，整体以磨砂工艺处理，只把花瓣上的小露珠打磨光亮，避免光芒过甚，看起来似幻似真。四角坠绣花香囊和菱花宝石流苏，内置宁神清心的香料。就连那不起眼的小茶几也颇有讲究，不仅雕花镶嵌工艺精湛还暗藏乾坤，其中纸墨、零食、糕点应有尽有。

　　　　忆起往昔，墨晓夜才发现大部分时候自己都在疲于奔命，还是第一次有这待遇。

　　　　世家舒适奢享的生活让人咋舌，难怪很多人都愿意攀附权贵。就白家马车上这些个装饰，随便拿出去两样也够寻常人吃喝十几年的了。山南自古富裕，墨晓夜本以为见过了霍家那金戈铁马和秦家的奢华浮夸已经足够震惊，这次才是真正大开了眼界。

　　　　祝氏感激道：“墨小姐，多谢相救之恩。”

　　　　“伯母客气了，当初在贝利学院小冉对我多有照拂，我俩又是好姐妹，不分彼此，叫我一声晓夜就是。”

　　　　祝夫人这才说起前因后果来。

　　　　原来当初刘文才在夜都要挟祝小冉未果并未罢休，直接派了人来坪山城提亲。祝家也是大族，身份上虽然弱了些，但勉强能够上联姻的门槛。他想以秦家的威望把亲事定下来，祝小冉也不敢不认。人都是他的了，得知密道的事就轻而易举了。这样既隐藏了自己真实的目的，又抱得美人归，一箭双雕。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不料祝家气性更高，一心要为祝小冉找一门家风端正的人家，不愿意把女儿的终身大事当作买卖。要选门风，西凉刘家那德行显然是不过关，跟秦家亲近的人家没几个好的。

　　　　祝家不答应，刘文才发了火，竟收买了小混混堵在祝家大门喊话，说祝小冉和他私定终身，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云云。街道上热闹非常，连摆摊的每日都在不远处蹲守，赚了欺头。

　　　　一连半个月，祝家忍无可忍，祝小冉的父亲更是气得狠了，直接抽了马鞭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刘家毕竟是外来户，白家实力雄厚，连秦志雄的面子都不给，自然不会理会他刘文才。反而，白家觉得刘家闹到自己地盘上，伤了自己的颜面，祝家把人打死了才好。

　　　　刘文才无可奈何，只好启程回家。

　　　　就在刘文才出坪山的当天夜里，祝家就出事了。

　　　　祝氏只记得那天吃了晚饭，一觉醒来竟不知身在何方，但浑身无力的反应让她猜测是有人下了迷药。等她可以下床了，才得知整个宅子的人都被抓了。不少小厮丫鬟被发卖，偏房的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他父亲这几个嫡系兄弟。

　　　　白家对西凉刘家突然上门提亲的事十分关注。起初只是怕秦家在山南动手脚，影响自己的势力。

　　　　刘文才一个花花公子，睡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是祝小冉爬了他的床，他也绝不可能单纯因男女之情上动心思。

　　　　白家结合秦家的品行和刘家的关系一分析，觉察出不对劲来。

　　　　稍微一调查，便知道祝家之前生意上的变故。白家立即联想到密道的传说，这才立即动了手，还让刘文才背了黑锅。

358赤霞城白家（）　
祝家一直不敢肯定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只隐约猜到有白家的身影罢了，还以为是刘文才和白家交换了什么条件。

　　　　五年来，白家没在衣食方面亏过他们，却始终不让他们走出那处山洞。

　　　　这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来问，虽不用刑，但这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也很难过。白家这是阳谋，要让人心甘情愿把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比起喜欢背后下绊子的秦家，让人发不出脾气，只能憋着。

　　　　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人容易失去理智。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是这个道理。还好祝家本来就不是个野心大的，嫡系这一支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住了下来，一晃就是五年。

　　　　实则也不是白家有多高尚，背地里，白家也没少下功夫。可不论小厮还是偏房对什么都守口如瓶，只有几个招了的也没供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结合平日里对白家这几兄弟的观察，白家最终决定还是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只是祝氏不知道罢了。

　　　　反正祝家的人都被抓了，密道的事情散播不出去。与其自己去折腾，不如让祝家嫡女和秦家之间仇怨更深，到时候稍动些手脚，就能让祝小冉心甘情愿的把秘密说出来。不用花功夫去经营就能多一颗棋子，白家乐见其成。

　　　　谁知事事难料，祝小冉成了知画弟子，室友墨晓夜是命定人，还成了夜北叛军的首领。后来祝小冉伙同霍青劫了法场，逃往西凉，白家就猜到三人多半是想利用坪山的通道脱困。这一系列的事情让白家更是看重起来，早就派人跟了季伯。不论祝小冉回到坪山如何乔装，只要和季伯相认，白家就能知晓。

　　　　白家听说两人已死的消息并未深究，也抱着些希望。打算若是暗夜大选两人还没出现，再使出非常手段，任由这秘密再度埋葬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天，蹲守季伯的人来报，并肯定是两个女子，这才有了白家在祝家老宅埋伏人手的事。

　　　　当然，这白家的态度害是墨晓夜根据世家习性得出的猜测，并没有证实。世家间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就算是身在其中也难以堪破，很难说还有些什么势力在里面做了推手，就像对秦瑞吉下毒的神秘人一样。

　　　　白家到底还打着什么主意墨晓夜不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说，暂时是个好现象。

　　　　她实在是逃亡得烦了。

　　　　祝氏又说了些感激的话，最后还是流露出希望她必要时施以援手，让祝家一家团圆的意思。看在祝小冉和余三的份上，她自然也不能推辞。

　　　　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祝氏感慨地抹了一把眼泪，又要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年的心酸。墨晓夜理解归理解，但实在是受不住。她惯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人，知道祝小冉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好不容易团聚了，她觉得气氛还是喜悦些好。

　　　　“小冉，不打算给伯母老实交代你未婚夫的事吗？”

　　　　这话当然不能祝小冉自己去提，墨晓夜觉得身为好姐妹，还是很有必要“落井下石”的。她可没忘了余三在冰火岛时给墨磊上了多少眼药。

　　　　“怎么回事？”

　　　　祝氏果然收了泪水，关心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来。墨晓夜自然又收了一车眼刀子，心情畅快。

　　　　******

　　　　赤霞城位于盛丽以北，是白家在山南的驻地，位同夜北应天。墨晓夜当初如果不在流光隧道走岔路的话，路过盛丽城后就会到达这里。

　　　　赤霞城，她来迟了五年。

　　　　马车长驱直入，她撩起帘子的一角去看这座雄伟的古城。暗夜人口一直没有大的变化，所有的城市都是古代的遗留，但山南的城市却和别处不同。比如坪山城，虽说建筑没有变化，但城墙上的荆棘却是长了一茬又一茬，层层叠叠，早已经超过了当初的高度。

　　　　赤霞城也是如此。

　　　　她想，当初的赤霞城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雄伟。那木质城墙高不知几许，在上面还长着嫩芽，显然是植物生长形成的。

　　　　这时，侍卫长也留意到了马车的情形，小声介绍道：“赤霞城由通天神木生长而成，树就是城，城就是树。这可是别的地方没有的，因为通天木在别的地方栽不活。”

　　　　祝小冉笑道：“晓夜，这座城都是白家的，里面每一处都是白家的产业，所有的人都只有租住权。”

　　　　难怪白家财力稳居五大世家之首，原来还有这样的原由。

　　　　赤霞城里沟壑纵横，隐隐有奔腾的水汽从黑漆漆的谷底溢出来。沟壑之间由通天神木自然生长的枝条做了街道和桥梁，随着枝条的生长越来越坚固，有几处地方已经变成了四车并行的大路。

　　　　通天神木自然发光，和漆黑的洞窟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一颗被遗落在暗处的明珠。西凉磅礴苍凉，山南秀美，果真景色大有不同。

　　　　五长老把人安排在外城的别院，让三人好好休息，过两日再商量正事。

　　　　墨晓夜才发现这整座城竟是由树木自然生长形成，可见侍卫长所言不虚。枝干之间相互挤压，密不透风，绝对不用担心屋里的动静会传出来。

　　　　上层的桥梁显得更为纤细一些，有萤石点缀，似是长龙。每当有人跨桥而过，那长龙就活了过来，灵动顽皮。

　　　　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都高达三层，人显得格外渺小。四周散发着木料特有的清香，让人精神振奋，恨不得立即行走其间去探索一番。

　　　　墨晓夜疑惑道：“要是枝干越来越粗，这里面可怎么住人呢？”

　　　　祝小冉扶着母亲往里走，笑道：“每隔十年，里面都要重新整修，铲去多余的部分，不仅不破坏屋子，还能卖钱。通天神木据说可以安神，做出来的东西大都成了圣殿的专供，流传出来的很少。”

　　　　“真是一笔横财，怪不得这里都是白家的。”

　　　　屋子里有楼梯，通往上层。第三层住人和别处不通，但屋顶却通过阳台上得去。踩在枝叶茂盛的树枝上，颇有站在山顶远眺的既视感。

　　　　站得越高，脚下的沟壑就越深，墨晓夜觉得有些头晕，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

359蜕变的白素素（）　
墨晓夜刚从房顶上跃进来，就看到白素素旁若无人的坐在她的房间里泡茶。说起来，她和白素素不过是一面之缘，印象还不算好。

　　　　“以前我小时候也喜欢爬房顶，每次看脚下都让我害怕。长大了些我才知道，那是高处不胜寒，不管在哪里都一样。不过，现在可不是爬房顶的最好时节，若是再等两个月神木开了花，整个赤霞城上空都淡红淡红的才叫好看。”

　　　　“白大小姐，冷了就该回去多加点衣服，跑到我房里算个什么事。”

　　　　白素素却不生气，反而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说：“当初欠你一句谢谢，今日总算有机会当面说了。”

　　　　那时候，墨晓夜帮她，反而被萧帧陷害。她默不作声，让墨晓夜很是怨恨，最后还是凌一帆出手才避免了她当街被人扒光的下场。一晃就三年多了，这件事也随着时间淡去。连萧帧墨晓夜都不去恨了，白素素更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如今，她也不一定会再去管这种闲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墨晓夜觉得不好总是冷着脸。她有些别扭的面对着白素素坐下来，说：“当初是我多管闲事，自找的罢了，你也不用多心。”

　　　　“但人情我总是欠下了。”白素素淡淡道，“其实我还很羡慕你，敢说敢做，磨难多了些，生活却充实又精彩。”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墨晓夜心里骂着，嘴上却不好意思说。抿了抿嘴：“我那是逃命。”

　　　　噗！白素素笑了。杏眼如豆荚般弯了起来，煞是好看：“你倒是直接……不用担心，这两日在城里好好逛逛，到时候祝家的事自有办法解决。”

　　　　墨晓夜总觉得和白素素之间还没熟到这种地步，畅所欲言是不可能的。她只好应付道：“谢谢。”

　　　　白素素今天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是想当面道谢，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再者，她也不想因为墨晓夜因为不安心，在城中生出什么岔子。墨晓夜的尴尬她感觉得到，便打算一次性把话都说透：“当年知意大导师选了四个命定人，你只是其中之一。但命定人并非是四个，而只有你一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其他三人都是假的，老师为了迷惑其他世家故意找了几个人，就是要保护你。如今看来你已经成长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有些真相你也该知道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有原因的吧。”

　　　　“不错。”白素素嘴角一勾，道，“你逃往西凉后，知意和知画两大导师也失踪了。我只希望若有一天遇到，你能施以援手，此外别无他求。”

　　　　墨晓夜还以为白素素是个只懂谈情说爱的女子，对她的印象大有改观。她应了要求，白素素起身就走。

　　　　墨晓夜犹豫了一下，问：“素素，你还记得萧帧吗？”

　　　　白素素停住脚步，好半响才低声道：“他，还好吗？”

　　　　见到白素素这般模样，墨晓夜原本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萧帧经过大难，人变得彻底，也看明白了一些东西。白素素对他有情，可他却不再是完整的男人。这种情况下，两人之间的阻力恐怕不比以前小，要想在一起，难！

　　　　墨晓夜突然有些心疼萧帧，也有些心疼白素素。

　　　　“我能从西凉活下来多亏有他帮忙，也许还能在夜都见到吧。”

　　　　白素素不敢相信：“他帮你？他不是秦家的人么？”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帮墨晓夜的。

　　　　白素素压抑在心间的痛又被翻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深吸几口气，才平静下来。从她的惊讶，到痛苦，怀念，再恢复平静，不过就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她姓白，不管萧帧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她淡淡道：“感谢你的消息，白家见。”

　　　　世家和平民之间，永远都隔着鸿沟。这种差距仿若天成，是由内至外的差异，很难协调。白素素的到来让墨晓夜联想到自己和霍青之间，尽管霍青已经再三保证，两人间的情感也逐渐稳固，但墨晓夜还是觉得前途渺茫。

　　　　在白家眼皮子下面，墨晓夜不方便去风满楼，只好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房顶上，一个人坐在上面发呆。

　　　　她还在为霍青的事伤神，丝毫不知道白家已经吵翻了天。

　　　　五大世家中，白家算是特殊的。

　　　　权利不集中在家主一人身上，而是设立了五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共理事务，避免一人独大有决策错误的时候。等家主退位，也不是一脉相承，而是需要长老们的一致通过，所有的嫡系都有机会参选。

　　　　白鹏飞也是个有能力的，当年几乎全票通过，稳稳胜出。多年来他也算是兢兢业业，深得族人好评，但无奈子女缘不好，只得了个女儿。他不想似秦瑞吉一样变成种马，就起了为白素素招婿的心思。

　　　　奈何白鹏飞却看不上萧帧，最后婚事没个着落，连性命都受到了威胁。萧帧不得不投靠了秦家……

　　　　过往不必多说，而今眼目下，白鹏飞觉得最适合的人选自然是凌一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法场上提出两家要多来往的事。

　　　　秦家和莫家的强强联合让他紧张，也给了他新的思路。正好白素素回头是岸，他也想趁着机会把她嫁出去。他正是壮年，等有了孙儿，继承家业正是合适。

　　　　白家四长老当初也是参选了的，和家主之位失之交臂。他一直觉得白鹏飞从中使了手段，这家主当得名不正言不顺。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能带着白家走得更好。

　　　　就拿之前祝家的事情来说，明明就可以严刑逼供的，白鹏飞偏偏把人养了五年。浪费了多少粮食不说，现在又引来了墨晓夜，还要屈尊降贵，和她合作……

　　　　四长老冷笑道：“啧啧，我白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需要和一个村姑谈合作，疯了吗？”

　　　　三长老是个最老实的，想也不想，说：“她不是村姑，她是命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