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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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岸聚居着一个小村落，人们凿穴而居，地方虽小，过得却很滋润，从那雕花屋檐便可窥见一二。温饱不能保证，谁有心思雕花？此处位于东临城和十里坡唯一一个歇脚处，往来商船自然不少，营生糊口不是问题。

　　　　李博睿沿岸走了一段，领着两人往台阶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是梦蝶。这里不仅是往来要道，也是有名的观蝶圣地，里面才别有洞天。”

　　　　台阶蜿蜒，两边怪石林立，有几盏石灯照耀，倒也不觉得阴森。偶尔，有落单的梦蝶从外面飞进来，却不靠近人，而是高高的停在头顶，让人只能远观。这梦蝶当真如梦似幻，长着宽大的翅膀，光芒都是从翅膀上发出来的。随着翅膀的煽动，幽幽粉光也闪烁起来，看起来不真实。

　　　　过几道拐，眼前豁然开朗，竟来到了一方溶洞。洞中一汪湖水，人们沿湖而居，建造了许多亭台楼阁。似乎是看腻了这奇景，所见之处，众人各自忙碌，没有人对半空中飞舞的梦蝶过多关注。

　　　　若说外面的梦蝶是散漫的舞者，那么这洞里的梦蝶便更像是团结的士兵。它们不动则停歇在洞穴上方，静静围成一团；动时，成群结队在洞穴上方一齐翻飞，甚是壮观，连楼阁的灯火通明也被夺去了光彩。

　　　　李博睿解释道：“洞外的是雄蝶，这里的是雌蝶，每月只有一天，雌蝶会飞出洞去相会。”

　　　　张勐感叹：“真浪漫。”

　　　　两人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肌肉狂野，实在不像是个懂情之人。可偏他情感细腻丰富，不可貌相。

　　　　“可惜这一面便是永别。”李博睿叹，“雌蝶在外产完卵，便会死去，变成水中鱼儿的食物。就算雄蝶，也不过月余生命。”

　　　　说话间，又有梦蝶从外面飞进来，加入这场短暂的盛宴。

　　　　莫晓夜唏嘘：“来来往往，终究不过是路人。”

　　　　张勐和李博睿一齐向她看去。张勐想起她和霍青之间，反复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博睿叹道：“也许，这便是它们的宿命。”莫晓夜和张勐眼光闪烁，而李博睿浑然不觉，转头便换了表情，笑道，“走吧，带你们来可不是来感慨的。”

　　　　张勐问：“那你是带我们来吃饭的？”忙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别说他还真的饿了。

　　　　李博睿笑：“走，吃饭。”

　　　　身为圣子，品味自然不差。

　　　　客栈是洞里最高的一处楼阁，将洞里的场景尽收眼底，也是离梦蝶最近的地方。美景在前，气氛却有些沉闷。好不容易甩掉了威武将军那几个尾巴，李博睿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又回到了夜都读书的时候，问：“晓夜，你说人这一生，该做什么，方能不留憾事？”

　　　　“好似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莫晓夜突然想起她以前的宣言：要成为大英雄。她说那句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她成了莫家少主，帮助暗夜神国建立，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弃妇和魔头，和英雄二字八竿子都打不着。她不由一阵苦笑，盯着那飞舞的蝶群出神。

　　　　张勐夹了一块鱼肉到莫晓夜碗里，说：“少主，这吃蝶儿长大的鱼就是鲜美，入口即化，你尝尝……圣子，你也吃啊。”

　　　　李博睿仿佛有什么心事，进食速度并不快。见两人兴致不高，张勐一阵狼吞虎咽，填了些肚腹，也慢条斯理起来。他看向湖面上飞舞的梦蝶，顿时明白了一些。

　　　　相遇匆匆，皆是路人。

　　　　心有遗憾，感情不顺，最易感慨。

　　　　莫晓夜的思绪越飘越远：“睿哥，好似我们刚到夜都时，也说过同样的话题，那时候你还说你有门娃娃亲的。”

　　　　李博睿手中一顿，放下筷子，道：“曾经，你也是踌躇满志，可事实难料，很多事情都是命。”

　　　　“我原也不信命，转来转去，却有些信了。可若说是命，那掌握命运的又是谁……”

　　　　莫问一直在给她输入“自由”的概念，她得知了上古秘闻，得了科学传承，越来越迷茫。

　　　　终究没了胃口，李博睿索性放下筷子，往阁楼外看了一眼，见威武将军派来的人已然离去，才开口说：“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他们为了追击莫越之而来，不是来这里感怀伤情的。张勐这才了然，这哪里是来吃饭的，明明是有事要做。说是吃饭，只不过是为了甩掉圣地派来监视他们的人罢了。

　　　　三人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一个被石笋完全遮住的岩壁前。阴影里没有光亮，黑漆漆一片，而李博睿却似乎分外熟悉。

　　　　莫晓夜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她以为还要再往深处走，李博睿却停了下来，在岩壁上摸索了一阵。少时，又将翻到的洞口掩上，说：“走吧。”

　　　　莫晓夜感知超群，就在他打开那洞口的一瞬，就感知到里面放了个盒子，也不知道李博睿到底在里面摸到了什么。

　　　　她刚想开口询问，李博睿将一颗小珠子塞到莫晓夜手中，说：“别嫌弃。”他领着两人回到光亮处，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催促道，“你将它穿在项链上，不要离身。”

　　　　等莫晓夜做好之后，他才从脖子里扯出一根绳子来。同样是一颗不起眼的黑色珠子，上面自然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花纹。

　　　　“这是……”

　　　　莫晓夜如今脖子上挂的东西不少，先有三把传家宝，再有鲛人五皇子送的水灵石，现在还多了李博睿的珠子。

　　　　“具体有什么作用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进圣地总会需要的。这世上迄今为止，只有这两颗，你可别弄丢了。”

　　　　莫晓夜没想到这个珠子如此宝贵，当即就要取下来还给李博睿：“睿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着吧，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李博睿眼底浮起淡淡的哀伤，“你不是好奇我的娃娃亲吗，那里躺着我那未婚妻。”

489圣地恩仇（）　
蝶群似乎是飞得累了，盘踞到一起停在洞顶，仿佛一盏巨大的灯。李博睿仰望片刻，随着他一声轻叹，蝶群再次飞舞起来，犹如他纷飞的思绪，已停止不住。

　　　　“这两颗珠子是我俩在河里摸石头时捡到的。我一见花纹浑然天成，十分喜欢，第二天便找人做了珠子。那一年，她才五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她说她要嫁我，我也未放在心上。圣使分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李家只是圣城一户家底殷实的人家，爷爷担任圣使，是赤级那等，最低；我娘在圣殿，也只是一打杂妇人。我家算不上勋贵，而她却有当蓝级圣使的父亲……”

　　　　莫晓夜心中暗自叹息，这又是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凄惨爱情故事。她本就因梦蝶的事伤怀，渐渐融入了李博睿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为了能稳固地位，呵呵，你看，官再小也不能免俗。有一次她表姐来找她，我们三人玩了一下午，没过几天，我便有了未婚妻。后来我才知道，是她说要嫁我，他父亲却指了她表姐给我。”

　　　　“我也曾想就这样算了。但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灾难的开始。爷爷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任务失败，一起去的人全部生不见人死不尸。祸不单行，我娘也犯错被从圣殿里赶了出来……”

　　　　李博睿平复了情绪，才继续道：“我怪她，以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找到她大吵一架，她将这珠子退还给我……可，没过几日，她也死了。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人往往对陌生人最是客气，却对自己身边的人极尽苛刻……我将她偷了出来，葬在这里。因为她曾告诉过我，最喜欢这里的梦蝶，她在洞里，我在洞外。可惜，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一別，是永别……”

　　　　这种事在世族横行的年代并不奇怪，白素素和李博睿也是如此。这个女孩子虽小，却心思剔透，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要拼上全力，只为求得那一丝机会。

　　　　情深不知处，待那迷雾散尽，才发现脚下已是悬崖。

　　　　决然踏出剩下的半步，拼的是生死，却不知心里是否有悔。

　　　　到这时，李博睿的情绪几乎崩溃，他一面极力隐藏悲伤，又要倾尽全力将事情表述清楚。事情说得支离破碎，可莫晓夜和张勐都没有打断他。

　　　　那女子死后，李家也彻底落没，被从圣城迁了出来，之前定下的婚事也不了了之。可事事难料，李博睿到夜都求学，回来之后便被封为圣子，也让他有了去追溯真相的机会。

　　　　这一查，他发现爷爷的死和当年那件神秘的任务有关。爷爷想要为他讨要一个和心爱人在一起的机会，才会接下蓝级圣使为他安排的任务，任务结束，却被当做知情人灭了口。就连那女子的死，也是因替他讨要公道而被乱棍打死的。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无法接受，更无法原谅那女子的家人。青级圣使害死了李博睿的爷爷，为了权势舍了自己的女儿。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没过多久，他自己也无疾而终。

　　　　无人可恨，

　　　　李博睿迷茫，责怪的，只能是自己。

　　　　这些恩仇情怨说起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其中的心酸血泪，只有当事人知晓。为了一个任务，害了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且不说任务本身的重要性，单说圣地这冷血心肠，就和往日慈悲和善的形象大相径庭。

　　　　莫晓夜陪着李博睿站了一会儿。

　　　　别人不知道那种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痛，她如何不懂。曾经她也因和霍青的身份差距而挣扎抗拒，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却又因家族利益而被迫分开。

　　　　这世间，究竟不能为自己而活。

　　　　她敛去眼中水气，问：“那这和珠子有什么关系？”

　　　　“当时她在圣殿学习异能，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可是，只要进过圣殿的人，学习一段时间后便会性格大变，越发深沉，不通情理。这便是传说中的‘斩情丝’。她也是，却比别人好很多，还记得我。如今，我得了去圣殿修习异能的机会，每每按照圣地的办法修炼，恨意便压制不住。这时，珠子就会滚烫，将我从梦魇中解脱出来。”

　　　　“我总觉得这种修炼方式有些猫腻，如果不懂世事，如何和善慈悲？你去圣地，大约要你修习异能，带着可能有些好处，总不会忘了过往种种，不近人情。你是命定人，若能堪破其中秘密，我也好为她报仇。”

　　　　命定人的身份，莫晓夜早想甩开，但不论她是或不是，李博睿此时的请求，她都没办法拒绝。能让一个蓝级圣使一家消失得悄无声息，这事必定和圣地有关。

　　　　莫晓夜问：“所以你才和我结盟，怀疑那任务便是和这珠子有关？若真是圣地所为，你要如何？”

　　　　李博睿浑身气息一震，凛冽而决绝：“没了她，覆了这世界又如何。”只一瞬，他便将所有悲伤都压了回去，转过头劝莫晓夜，“能得一人相伴何其艰难，若有心爱人，一定不要错过。”

　　　　莫晓夜叹了口气，道：“睿哥，我会尽力的。”

　　　　仇恨，也是支持人活下来的理由。

　　　　威武将军在船上坐得腰腿发涨，才等到三人不慌不忙出来，不耐烦道：“什么时候了，还吃吃喝喝，以为是郊游吗！”

　　　　他让人去买了些干粮准备在路上应付，谁知这三人倒好，耽搁那么久。早知如此，他应该下船去吃饭的。他越想越是冒火，看李博睿的眼色就更是不爽了。

　　　　没人理他，他更是生气。

　　　　他好歹也是圣主亲封的将军，在圣地中谁敢这样和他说话。他对着莫晓夜劈头盖脸骂道：“站住！我们上百人为了你而奔波，还在这里等你，你就这种态度吗？！”

　　　　莫晓夜不想和他杠上，服软道：“耽误了些时候，还请将军见谅。”

　　　　“见谅，我们怎么见谅！我们来都是帮你的，你好吃好喝去了，把我们丢在这里吸水汽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不需要你就直说，没人愿意走这一遭。”

　　　　张勐作为属下，上前一步道：“是我们考虑不周。”

　　　　威武将军得理不饶人：“你们这不是不周，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要我说，辰大人，咱们干脆打道回府算了，在此瞎操心什么。”

490水道追逐（）　
他一二再扯着嗓门吼，想激怒议院那一百侍卫。辰九失了面子，不会偏袒。谁知他吼了半天，议院军都毫无反应，而辰九怀里的秦玖儿却又被他吵醒了。

　　　　秦玖儿不满：“谁扯个公鸭嗓子嚷嚷什么！没看到人在睡觉吗！”

　　　　威武将军涨得老脸通红，指着打哈欠的秦玖儿说：“辰大人，你的女人该管教了。”

　　　　“她不是我女人，管不了。”

　　　　谁能醒得这么及时？非秦玖儿莫属；

　　　　谁能降得住倚老卖老的将军？也非秦玖儿这种优越感十足的千金小姐莫属。

　　　　秦玖儿不依不饶：“你这老头子，明明是你吵醒我睡觉，反过来说我没理！”

　　　　这一幕让张勐差些笑出声来，被莫晓夜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威武将军除了生气，也别无他法。他能威胁莫晓夜，是因为莫晓夜无人可倚。而秦玖儿不同，辰九带着一百侍卫，是秦玖儿那方的，他的威胁便没了作用。

　　　　辰九说：“莫少主，为了能尽快赶到，还是由我的人来掌船吧。”

　　　　“如此，劳烦辰大人，此情牢记于心，便不言谢了。”

　　　　莫晓夜说记在心间，比嘴上只说着感谢要真诚得多。辰九还未发话，秦玖儿直起身来，捋了捋散落的鬓发：“算你有眼光。”

　　　　辰九一个眼神，巳六带着身边的黑衣人飞身而至，稳稳落在船后，轻得仿若羽毛，连波澜都没掀起一丝。船再次往东临方向飞驶而去，辰九紧随其后，十二搜船眨眼间只剩威武将军还没动静。

　　　　来时，他的船上坐了两个议院军掌船，搞得他非常不自在。现在，那两人回去填了巳六空出的位置，只剩下了他和手下五人，掌船的事只能自己来。他扫了一眼受伤的五个手下，又是一肚子气，骂道：“五个没用的东西！”

　　　　这一次，威武将军亲自赶船，驶出好一段路，却还是没有看到议院的船只，气得大骂：“跑那么快，赶死么！”

　　　　水路狭窄蜿蜒，他这一吼，声音传到前面时还清晰可闻。辰九的船离莫晓夜的不远，他淡淡道：“莫少主忍耐些，到了东临就好了。”

　　　　“刚刚耽搁了时间，自然要抓紧赶路，辰大人安排便是。”

　　　　莫晓夜捡了便宜，自然没意见。

　　　　有辰九在，确实是一大助力，不仅是对东临唾手可得，也可对圣地牵制几分。她不明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为什么这些年议院会任由五大世家坐大。

　　　　难道是因为议院军人数不够多？

　　　　这一点她不信。

　　　　千年以来，从贝利学院收刮的异能学生，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在水中使用异能，来不及凝聚力量就被流水冲散了。而这些黑衣人却将船控制得游刃有余，连一丝波动都没有，若不是后退的风景，她甚至要怀疑还停留在原地未动半分。

　　　　这恐怖的实力分配到每个区域只需千人，完全可以控制整个世界。别说明面上的议院，听李博睿说圣地，也有一只会异能的军队。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之前不去参与，现在才来动手？莫晓夜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开始闭目养神。

　　　　难得秦玖儿没有再出言不逊，而是又窝到了辰九怀里，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不多时，便听巳六小声道：“前面有人！”

　　　　辰九低声道：“快速静行！”

　　　　莫晓夜并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