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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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喾厉径直走到书桌面前，凌一帆头也没抬，问：“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喾厉不耐烦地用异能，将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推开。层层叠叠地皮卷，全部掉落在凌一帆的身上以及脚边，唯独剩了凌一帆手中那份。喾厉他侧身坐在书桌上，将腿也撩了上来，流里流气的。

　　　　“还闲得看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神国都要保不住了，还是等打完了，再来慢慢处理吧！”

　　　　凌一帆从座椅里站了起来，不是他不想坐，而是坐在椅子里，被喾厉居高临下地盯着，不舒服。就像一只猫正在玩弄老鼠，而他，正是被玩弄的老鼠。他站了起来，总算能和喾厉平视了。他省得动脑筋，喾厉前来，定有了主意，根本不容许他反驳。

　　　　喾厉的决定，什么时候和他商议过？

　　　　“不知大人有何安排？”

　　　　果然，喾厉将撑在下巴上的手放了下来：“我要你带着莫越之，去西凉。”

　　　　“出了西凉城，就是创世神国的地盘。”凌一帆皱眉，“莫家的事情莫家自己去解决，莫越之去是正好的，但他和莫问对抗，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吧？你这是要我也去送死？”

　　　　喾厉戳着他的胸口道：“你是国主，你出征是正大光明，主上会派人保护你的。”

　　　　凌一帆怀疑：“谁能打得过莫问，你在开玩笑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喾厉都打不过，谁还能打得过。他是身不由己了一些，但要他明知自己去送死，却还是义无反顾，他做不到。

　　　　喾厉笑了：“莫晓夜不是在西凉吗？你和她熟，救了她那么多次，就算被抓，她也定会求莫问保你一命的。”

　　　　凌一帆算是明白了，他很可能是去拉莫问注意力的饵。谁会在乎一个饵的生死，或者说，当饵，十有八九都是要死的。莫晓夜和霍青不见人影，很有可能是被莫问软禁了。若是霍青能做主，绝不可能让霍家光明正大和议院对上。

　　　　喾厉，确实是要他去送死。

　　　　他断然拒绝：“我不去。”

　　　　喾厉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他，反而干脆道：“好，那你去山南，灭了莫家吧。”

　　　　凌一帆心中一抖，这对他来说，堪比和莫问直接对上。只要他心中一日有莫晓夜，他就会为这个决定，永远煎熬下去。喾厉太了解他了，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不去当诱饵，就去和莫晓夜终身为敌。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不是有白家吗？”

　　　　“白家没必要留着了，他们以前效忠圣主，如今东临比起两方神国，都要强势一些。留着，难免生变。”

　　　　“那我去山南。”

　　　　喾厉有些意外，遂而又明白过来。在权势和莫晓夜之间，凌一帆永远选择的都是权势。他是当之无愧的国主，永远不会将一个女人放在第一位。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参议长会选择凌一帆了。大概，没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除了权势，什么都不要。

　　　　喾厉问：“你确定？”

　　　　凌一帆说：“我搞不定莫问，但是我能将白家的权利拿下来，你用起来，也方便。”

　　　　其实，他是想着去了山南，学着夜北打场假仗，也好过和莫问对上。莫问，是和喾厉一个时代的人物，深不可测，半分胜算也无。

　　　　喾厉直接用异能将凌一帆丢回座椅里，奇怪道：“你这是和我讨价还价？我给过你选择的权利吗？山南根本就在我掌控之中，你倒是会偷懒。”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喾厉是一心要他去西凉的。

　　　　凌一帆强忍怒气：“那隐卫什么的，你也挖出来了么？你现在有精力做这些？”

　　　　喾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白鹏飞早就被软禁起来，无非就是换个班而已，用不着国主你在意。”

　　　　“怎么？山南你有安排？”

　　　　喾厉挑眉。

　　　　凌一帆知道自己犯了忌讳，立即改口：“让萧帧去吧，他和白家有灭门之仇，他的能力，你也应该信得过。”

　　　　喾厉做事，向来不和人交代，况且，这人还是自己手中的棋子。

　　　　他故意问：“那你呢？”

　　　　“我不听你的，你能放过我么？”

　　　　喾厉这才从桌上顺了下来，悠闲地整了整衣摆：“三面开战，西边是你最好的去处。你别说大人我没照顾过你。遇上那海特圣女和蛮族族长，你怕是没那么好过。”

　　　　照喾厉这说法，蛮族族长不太好相处，但山南本是莫家地盘，蛮族在人家地盘上，还能横着走，不听指挥不成？

　　　　凌一帆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抵不过喾厉一声令下。

　　　　等他回过神来，喾厉早都走得没了影子。

　　　　议院不是个说话的好去处，到处都是喾厉的眼线，防不胜防。平时他和萧帧要谈个事情，都要关起门来耳语。他将萧帧约到了洛园茶室。

　　　　自秦玖儿死了之后，秦家的产业悉数收归国有，秦家是彻底没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夜都掀起多大的浪花，就被创世神国的消息盖了过去。每年难产而死的女人何其多，旁人说起时，也就只感慨，这九小姐终究是命薄，能当家主，又能生了国主的孩子。这辈子也是活够了本。

　　　　洛园的富丽堂皇，比不过风满楼，是行脚商人聚集的地方，如今随着三方势力割据，行商的人也少了许多，大堂里尽是喝闲茶的。但无论什么时候，八卦都是人们惯爱听。

　　　　今天，这里聊的，是莫晓夜。

　　　　以前莫晓夜多次成为话题主角，现在，又身为创世神国国主莫问的后辈，自然躲不过。

　　　　萧帧上了阁楼，和乔装的凌一帆对面而坐，听着楼下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说的是莫晓夜那些叛军、魔头、弃妇的往事。

　　　　“你们可不知道啊，这莫家少主可不得了，还勾得咱们国主当街给了承诺的。这魅惑的本事，当真无人可及。”

792说书（）　
萧帧抬眼看了凌一帆一眼，默默地举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不怎么样，水也不怎么样，书也说得不怎么样，不如换个地方吧？”

　　　　“我都没有嫌弃，你担心什么。这繁杂之处，自有它的好处……”

　　　　凌一帆话音未落，又听得楼下惊堂铃一敲。

　　　　说书人道：“如今有莫晓夜这样的魔头临世，世间难得太平。前段时间，夜都神像开裂，就是给予大家的警示。”

　　　　堂下嬉笑：“你说是警示，那你倒是说说，这创世神和暗夜神，孰真孰假？”

　　　　有人附和：“对啊，孰真孰假，我家的神像还没请回去呢，号都排不上。你要是说清楚了。这冤枉钱，大伙儿也不用花了。”

　　　　凌一帆好奇地转过头去，斜眼打量。

　　　　从衣着服饰可看出这些人的出处，当真是各地的人都有，可其中有两个，却引起了他的主意。这两人身着外乡服饰，可面上却阴冷得很，坐着一动不动，和喧闹随意的气氛格格不入。若身在楼下还不觉得，一旦上到阁楼，一举一动，就分外明显了。

　　　　萧帧也顺着凌一帆的眼神看去，也主意到了那两个相隔甚远，却极其相似的男子。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淡笑着摇了摇头。

　　　　说书人圆滑道：“你这是要害我犯忌讳，小老儿才不上当。神岂是我等能妄论的，自古邪不胜正，到时候只有定论。”

　　　　“你这说书人好生无趣，说的都是大伙儿晓得的。天天听你说这些，千篇一律……赏钱可不是这么好得的。”说话的男子是个富商，他抖动着钱袋子，那袋子里哗哗作响，不知是金苾还是银苾。

　　　　说书人眼前一亮：“我这故事可多得很，就靠着这嘴皮子吃饭，当然不能一天就说完了。不过赏钱多了，小老儿当然要说多一些。”

　　　　男子笑：“不怕谤神了？”

　　　　“神当然不能谤，不过故事一样能说啊，嘿嘿。”

　　　　“你过来。”男子招手，那说书的迟疑了一瞬，还是从台上走了下来。男子将手伸进钱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两颗银苾来，“我过两天，要去西边做生意。你就给我说说，那创世神国的事。说得好了，再给你两颗。”

　　　　说一场书就有四颗银苾，堪比说书人半月收入。

　　　　说书人点头哈腰道：“好嘞，爷您听好了嗳！话说，这两大神国分属两位神，传说这创世神国啊，是信奉创世神的。不过，我等向来只知暗夜神，那创世神的名头，也未听过。”

　　　　说书人是个老油条了，他当然不会去找死，话说了出去，又很巧妙的绕了回来，见堂下无人异议，才继续道：“创世神国的国主是莫问，就是那个传说打造了四大神器的人物，和暗夜神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隐了千年又出现的人物，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

　　　　男子不耐烦了，翘起二郎腿，指着他鼻子骂：“你特么的说到最后，都是不知道，那你说个锤子！还能不能好好讲了！”

　　　　说书人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不紧不慢地，也不辩解。

　　　　“创世神国建立不过半月，要说这最有说头的，大抵不过是那开国大典了。那大典是办在半空中的，又有五色光带环绕，还有万鸟来贺，欢呼齐鸣，那盛况，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那！”

　　　　他还没说完，堂下就吵了起来。

　　　　有人质疑：“说什么半空中办大典，吹牛逼呢吧！人如何能长时间立于空中？”

　　　　有人嘲讽：“你这就是愚见了，听说那西凉如今人人都会异能，会飞还有什么奇怪的。”

　　　　有人焦虑：“那打起来我们岂不是要输？”

　　　　有人兴叹：“时也命也……说不准啊！”

　　　　……

　　　　说书人一敲惊堂铃，继续说起来，将大典说得绚烂繁华，引人入胜。他径直讲完了离去，没将那富商的银钱放在眼中。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站了起来，和另一个交换了眼神跟了出去。没过多久，几个喝茶的人也各自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茶室却久久不能安静，相互间高谈阔论，比有人说书时，还要热闹些。

　　　　萧帧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大拇指在脖子上拉了一下。

　　　　“看样子，是真要乱了啊。”

　　　　凌一帆点头：“战事一起，当真是无一处乐土，今日我已经接到了出征的命令，不过几日就要动身。”

　　　　萧帧惊讶：“连你都要出征？看来这次，非分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毫无疑问，国主出征，就代表着两方神国正式开战。萧帧心中更是明白，凌一帆是不可能让他留守夜都的。他等着，等凌一帆告诉他安排。

　　　　凌一帆问：“萧帧，你当初和夜儿的约定还会执行么？我帮你请了命，你也知道，我手里可信任的人不多，你了解山南情况，去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不会怪我吧？”

　　　　莫晓夜以白素素的性命相要挟，偏偏萧帧非白素素不可，因此受钳制。现在说不清心中到底是否愿意，不知什么时候，设计谋划已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不可剥离。

　　　　萧帧并没有不情愿：“太多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凌一帆说：“你如果觉得为难，就别去山南。只是眼下留在夜都，也不见得是好事，不去山南，就只有西凉和夜北可选。看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去攻打莫问。”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早日解决了山南的事，我也好早日和素素团圆。”

　　　　对凌一帆来说，不管萧帧选择如何，对他都是有利的。但若能到山南掌了兵权，当然最好。

　　　　“你不恨莫晓夜？”

　　　　萧帧摇头：“换做我，可能比她更狠。况且，她也给了我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去处理这段恩怨，我何必要纠结于此。”

　　　　“既然如此，你便去山南吧。”凌一帆提醒，“但你千万记得，一定要尽力保存实力。如今开战，我们手中多些人手，便能多一分活的机会。仗可以打，也要分清方式。”

　　　　“你放心，我醒得，有夜北的先例在。”

　　　　他们和莫晓夜绑在一起，为了摆脱上层势力的操控。

793凌家的惶恐（）　
战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非两方所愿。

　　　　为了保命，凌一帆不介意再打出一场假仗来，就如当初攻占望乡关一样。霍青当真心狠手辣，那场仗做得天衣无缝，喾厉到现在，都没有怀疑。

　　　　凌一帆想到这里，拍了拍萧帧的肩膀，说：“廖红辉你也带着吧，毕竟他也是莫晓夜的手下，兴许对那边的事有些帮助。我还是担心，毕竟，你和她……”

　　　　萧帧站了起来，自嘲道：“我和她注定纠缠，今生谁欠了谁的，早就说不清楚了。她就此折了翅膀……我二人，也算门当户对吧。”

　　　　这一夜，凌一帆无眠，站在凌家的露台上眺望远方。

　　　　曾经高高在上的凌家，也没有逃脱落入凡尘的命运。和其它世家一样，当初的权利被掏空之后，凌家不过也是一具空壳。

　　　　就像这坠落了的内城，无法再显出高人一等的地位来。

　　　　凌一帆已经许久没有在这里眺望过外城了，他喜欢的是那种尽收眼底的感觉，而不是这种低矮的平视。

　　　　他说这里风景独好，却猛然发现，

　　　　这里之上还有议院，

　　　　议院之上还有那密室，

　　　　他，永远都是看不全的……

　　　　得益于他国主的地位，如今的凌家，似乎比其它几家好过很多。但他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暂时而已。就算暗夜神国最后取得胜利，喾厉也会卸磨杀驴，就如同现在他对待白家做的一样。他急需寻找到一种方式，保全凌家，保住这满门荣耀。可就如萧帧所说，这世间真是由不得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哪怕他是国主。

　　　　目及之处，黑影攒动，是议院军在执行任务。

　　　　宵禁让他们毫无忌惮，飞进飞出，神出鬼没地，无声无息地收割着人命。

　　　　那必定是之前说过什么禁忌话题的人，被疑心是叛徒，而秘密处决了。

　　　　他心生寒意不忍再看，转身去房间发呆。

　　　　第二日，凌一帆送完萧帧，故意绕路过洛园的茶室。

　　　　那说书的人，果真没再出现。

　　　　又是一夜，

　　　　宵禁钟响后一个时辰，那些黑影依旧忙碌。

　　　　凌一帆故意守在这里，确定了又是血雨腥风的一夜，才转身离去。

　　　　凌峰就在身后，凌一帆百感交集地叫了一声“父亲”。

　　　　凌峰负手走上前去，和凌一帆并肩而立。

　　　　“好久没见你在这里站过了，以前你有心事的时候，总喜欢在这里逗留。这习惯，看来还没改。”

　　　　凌一帆皱眉：“我的习惯，有这样明显？”

　　　　成大事者，不应该被人弄清喜好憎恶。凌一帆身上，贴着一个爱慕莫晓夜的标签，已经够了。

　　　　凌峰说：“不明显，只是我从小看你长大，人说知子莫若父，我恰好就是占了先机而已。”

　　　　凌一帆还是不满意，可他却不再将情绪表露，从容不迫地站着，仿佛刚刚凌峰说的话，都和他无关。

　　　　只听凌峰继续说：“从你知事开始，就喜欢在这里站着。那时，我便知道你的心中，是不甘平凡的，或许你要的不只是凌家。后来你成了国主，也成就了我凌家威名，比你大哥，强了许多，也没有辜负我的厚望。”

　　　　“那又如何，还不是受制于人。”

　　　　凌峰勾过凌一帆的肩膀：“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只要你想，就努力到站到那个位置上。没有什么是不可颠覆的，只要你用对了办法，神又如何。”

　　　　“没想到是不是？以前我不动，是因为神，而神都已经不存在了，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当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