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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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世岚站定，苏越才极不情愿地宣布道：“未补齐的税额，限时一月内交齐。”不等所有人反应，他又以极低沉的语气宣布，“我将随大军出征，散会！”

　　　　没等秦世岚反应过来，苏越早已走下了高墙。

　　　　轰！人群瞬间就炸了窝，有人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最后的答案总是令他们失望。

　　　　找不到地方泄愤的人群把矛头全部对准了这个新上任的副城主。不断有人说，正是因为他们，夜北才要加税；还有人说，粮食上涨也是因为要养议院军吃饭，粮食不够用了。议院的人不仅要收刮他们好不容易存下的财产，还要他们吃不起饭！这仇怨已经不是一两句解释就可以摆平。

　　　　凌一帆没有机会了解这些，他正尽忠职守闯进每一家一户，收集他要的蛮族证据。就连秦世岚也不解：“将军，做做样子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可经历过桃林的事，见过潇潇以及那些神奇“巫术”的凌一帆早已经不满足现状。那闪光弹，那阵法和神奇的药物……他直觉，如果能找到巫术的法门，他定能让凌家有一个质的飞跃。

　　　　他的行为让幽冥城的百姓敢怒不敢言，但是很快，这些原本不被人关注的事随着苏越的讲话被人传播开。不断有百姓印证着，议院军确实在四处收集蛮族的证据。幽冥城的人一边面临着被饿死的风险，一边又要避免自己被蛮族牵连，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已是怨声载道。

　　　　秦世岚对凌一帆大肆搜找证据不满起来。渐渐的，她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凌一帆的性格不至于做无用功，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会做。她想起抓捕墨晓夜时，两人的异样，秦世岚决定去看一看墨晓夜。

　　　　暗夜的世家们趾高气扬，觉得自己血统高贵，下面人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反而没有。可能是因为再次闲下来，墨晓夜在监牢里想了很多。

　　　　凌一帆任由秦世岚抓了她投入监牢，他从没想过她入狱后会如何吗？早在夜都他就知道秦世岚想害自己，否则也不会亲自送她来夜北。就因为她发现了他杀害潇潇夺宝……是了，宝比人重要，那可是关系着夜北的秘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墨晓夜没有发现秦世岚什么时候坐在门外。

　　　　“还在想你的一帆哥哥？”

　　　　“你觉得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哦，不对，你是知道的，我抓你的时候，他放弃了你。”

　　　　“他就在旁边，但他却没有救你。”

　　　　秦世岚边说边观察墨晓夜的表情，只见说到痛处，墨晓夜双眼一瞪。她更开心了，笑得花枝招展，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觉得，一个五大世家的少主会喜欢一个村姑吗？我应该笑你太天真，还是应该骂你痴心妄想？”

　　　　墨晓夜突然想起了顾奶奶的话：不该把自己的生活都寄托在对别人的期盼上。到了今天，她才突然明白，她对凌一帆的这份期望是多么可笑。

　　　　秦世岚直接问：“你要为凌一帆掩饰什么秘密？就算他要杀你，你也不打算说么？”

　　　　墨晓夜想起在风满楼第一次和这位秦家大小姐见面的场景，当时她说还会见面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直到现在，墨晓夜才明白，那时她就已经被秦世岚盯上了。这个世家大小姐犹如一条毒蛇，一直潜伏着，伺机给自己致命一击。很难说自己过往的经历这位到底插手了多少……恐怕父亲的事情也有她的功劳！

　　　　墨晓夜讽刺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昨天，凌将军已经和我一同上报议院。你私学巫术，就地处死。现在，就等议院的回信了，相信不出一月应有答复……你现在说出来，我便保你一命，还来得及。”

　　　　“又如何？”

　　　　“霍青病重，自身难保，凌一帆已经放弃了你……我想，没准只有我能救你了。你不如好好想想，想通了，让守卫来说一声。”

　　　　墨晓夜竟没有想到，自己就要死了。被凌一帆处死……砍头？绞刑？或者更加残忍！她心中又一遍闪过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次竟不知怪谁，或者根本是自作自受。她把自己现在的境遇都归罪于对凌一帆动了心，心中的怨念分外明显，怪凌一帆的无情和背叛。

136夜北乱了（）　
夜北渐渐失去控制，饥寒交迫又给不起税钱的平民们开始放弃自己的家园，四处流窜。

　　　　夜都某处，白衣人结果夜北递来的加急信件冷笑道：“又被抓了？……那就杀了吧。”

　　　　时间转瞬即逝，第二批粮食在世家严密的保护下仍然出了差错。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世家为大军筹集的粮食一入关就遭到了小规模的打劫。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些饥饿的平民为了活下来，拼了命的冲击粮队。

　　　　哪怕多活一天也好！这已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愿望了。

　　　　开始时，世家的人不惜代价也要护住粮食。但蚁多啃死象，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让后勤队疲惫不堪。渐渐的，抢粮仿佛找出了战斗经验，开始有章法地攻击。世家们随即想起夜都那一场磨人的白雾，当时有传言说罪犯大都跑到夜北了……莫非，是被那些逃犯组织人抢了？

　　　　收到命令的伐蛮大军又兼顾起剿匪的任务来，同时，还要警惕城中各处，扮演着维护治安的角色。一时间，五万兵力也是捉襟见肘。世家们设法调动夜北各处守军，霍家军并不买账，他们对议院军正恨得牙痒痒的，又怎么会出面相帮？

　　　　说来也怪，这些匪徒从不招惹霍家军，只盯着各处的粮铺和议院军的小队下手，让世家们苦不堪言。张福山一路被追打，最终只护住了小部分的粮食。

　　　　很快，副城主为了顺利将税金受上来，下令开仓放粮。有了每日发放的米粥，情形得到缓解。但暴乱的根源未除，夜北的人心早已散了，此时无非饮鸩止渴。领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买不到粮的平民们为了保住自家的粮食，不管有粮没粮都涌向了城主府。

　　　　一月期限将到，好不容易凑齐税款的百姓已是穷途末路，只能巴望着能靠城主府的施粥顶上一些日子。不多时，施粥的粮也紧张起来，开始限量供应。

　　　　恰在此时，霍家少主受议院军追杀，命悬一线的消息骤然从应天传出。霍家开始征集各地名医为少主治病，只要能治好少主，条件随开！霍锦诚甚至在城墙上放出话来：“只要救活儿子，即便来人提出要求以霍家相换，也应允！”

　　　　消息一出震惊夜北，原本还指望霍家的平民们更是绝望，纷纷祈祷少主安康，对议院军更是恨之入骨！私下里，民间开始出现一些小组织。这些组织原是不起眼的富贵人家，在这场动荡中施粥以助，拉拢了人心，逐渐形成了一股股小的势力。

　　　　世家纷纷派出人检验霍青伤重的消息是否属实。一天天过去，应天城主府的门槛快被踏平了，仍然没人解决少主日益恶化的伤势。夜北民众对议院军的愤怒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些人不仅要他们活不下去，还要杀了能救他们的人，如何不恨！

　　　　不日，又传出幽冥城主苏越随大军伐蛮，半路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北海城主在城主府遭遇暗杀。据说当时去城主府看病的老医生都看吐了，直呼：“丧尽天良！”众人这才了悟，议院军是铁了心要颠覆夜北，他们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流影城主和屠浮城主受袭击也是迟早的事情。

　　　　******

　　　　苏越失踪后，饱受摧残的幽冥城终于发生了第一次小规模暴动。饿得站立不稳的平民们举起了手中的棍棒，打劫了幽冥城西边的粮铺……

　　　　秦世岚觉察出危险来，望着空荡荡的府邸，顿感无力。谁知道这帮饿得发晕的奴隶会不会突然起念打劫城主府，现在的城主府已经不是当初的城主府了。她不想折损人手，暂时退出夜北，等事情平息后再议是最好的选择。

　　　　平乱，不能凭她秦家一家之力！

　　　　秦世岚生了退意，但在退出夜北之前，她一定要解决墨晓夜。这女子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不亲眼见到她死，秦世岚都不放心。谁知道又会不会突然冲出一个程咬金来？再说，凌一帆还在幽冥城，谁知道他又会不会突然转变心意呢？天下大势变化在即，她绝对不允许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不出所料，哪怕凌一帆始终没有来探监，墨晓夜仍然不愿意告知他四处搜查民居的真相。她不再犹豫，心想反正夜北已乱，等世界一统，要找个秘密还不简单。

　　　　作为对手，秦世岚给予了墨晓夜足够的尊重。她问：“墨晓夜，你说吧，你想怎么死？”

　　　　墨晓夜冷笑，如果能生，谁又会选择死呢？这种问题真的有人会选择么？

　　　　秦世岚又说：“去天涯海角如何？”

　　　　她很是体贴给了一整晚的考虑时间，毕竟她对凌一帆的秘密很感兴趣，能让凌少主大张旗鼓找寻的，绝对能改变整个局势。

　　　　天涯海角，这个名字意思是在世界的最边缘，当初祭海神就在这里。下去之后尸骨无存，当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还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如果是有人追问，秦世岚甚至可以说是墨晓夜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墨晓夜站在那磨得光滑的大石头上向下看去，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一张贪婪的大嘴，吸进了再多的海水也没有满足。她觉得自己很像是给海神的祭品，就像那剥得白白光光的彘……任人宰割！

　　　　秦世岚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最后问：“你这么维护他，值得么？”

　　　　其实墨晓夜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大公无私，为爱痴狂。如果这不牵扯旁人，墨晓夜凭着现在的怨念，一定毫不犹豫把凌一帆卖个干净。可事实如果她暴露出凌一帆的秘密，柱子铁定也是活不成了。她答应过潇潇，但就算没有潇潇，为了李大壮她也会照顾柱子。以后她是做不到了，就在今天为柱子做最后一点事，这样至少她也不完全是个自私的人……

　　　　想到这里，墨晓夜往前又走了一步，似乎是知道在劫难逃，反而沉静下来。她手中已经悄悄握了匕首，希望能在下面找到生的可能。

　　　　她是神的血脉啊，神应该是会护着她的。

　　　　秦世岚顶着奔腾的海水声大喊：“你说了我就饶你一命！”

137死在心爱的人手中（）　
墨晓夜好笑地转过头去，本想嘲讽两句，却见到对面的人，打住了所有想说的话，冷眼相向。

　　　　秦世岚笑了：“凌大人怎么来了？舍不得你的心上人？”

　　　　“秦大小姐这么说，让我误以为……你想嫁给我？”

　　　　“我怎么配得上凌大人这种大公无私的爱，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凌一帆身后带着兵，将回程的路都截断了，把秦世岚的人都包围在里面。秦世岚危机感骤起，也不等墨晓夜说话，走出去远远站着。议院命令已下，还专门派了人来，她量凌一帆也不敢自作主张放人，她也不敢……

　　　　凌一帆走了过来，最终在离墨晓夜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他似乎有些挣扎，留恋的看着墨晓夜的脸。

　　　　“墨儿，你到底是喜欢霍青还是喜欢我？”

　　　　“重要么？”

　　　　除去了一切妄想，墨晓夜反而看得清了，这个男人并不是在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爱她，而是在想逼她承认喜欢霍青，好让自己下手得更理直气壮而已。

　　　　“你既然喜欢我，就会理解我所做的。”

　　　　“不就是来杀我的，说这么多废话？难道我今天说喜欢你就会放过我吗？”

　　　　凌一帆说：“我不杀你。”

　　　　墨晓夜讽刺一笑，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这样一个男人，到了这一刻也不愿意背负杀人的罪名，他是要她自我了断。她问那一句话的时候本来还抱有奢望，奢望这男人真的像以往一样抱住她，温柔的说：别怕，有我！

　　　　她只恨自己瞎了眼，居然对这种人动心！让所有情谊都排在他身后……泪水在脸颊狂奔，墨晓夜任由刺骨的北风把它们吹散在深渊溅起的水汽中。她疯狂大笑，解开发冠丢弃在地，正是当日凌一帆为她亲手带上的。

　　　　“若我不死！定覆了这世界！”

　　　　墨晓夜喊完，转身跳下……

　　　　颠覆这世界！让你看看你最珍爱的东西是如何毁灭！

　　　　凌一帆觉得他这一刻真的读懂了墨晓夜这句话的意思。他在心中呐喊：“墨儿，你若爱我就该理解我，作为少主，背负的不只是个人感情，还有家族的兴衰！”他下意识回过头，不忍看到她跳崖的瞬间，却在这时看到秦世岚在往自己这边狂奔。

　　　　定覆了这世界！

　　　　秦世岚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联想到“命定人”三个字。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事，急急奔向崖边。

　　　　两人齐齐探头去望，脚下波涛汹涌，满目海水奔腾，哪还有墨晓夜半点身影。

　　　　只一瞬间，凌一帆身形一闪，防备着秦世岚直接往幽冥城掠去。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下手把他也推下去，毕竟之前秦世岚也算是有前科的。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秦世岚也时刻提防着凌一帆的袭击，她身形不慢，对属下命令道：“走！”她说不出心中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只把万千种情绪都化作了一声感叹：墨晓夜，你死在心爱之人手中，也是幸福的！

　　　　秦世岚走后，凌一帆又挪到崖边，再次往下看去，觉得那黑洞连他灵魂也都吞了进去。

　　　　他觉得身体里有一块被自己生生挖去了，却感觉不到疼痛。眼前泛起一幕幕，全是墨晓夜那倔强的身影。她倔强的不肯低头，她俏皮的笑，她专注的眼神，她朴实的打扮，她灵活的身姿……就算是以往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在这一刻也变得如此美好，让他追悔莫及。

　　　　他愣愣的盯着地上破碎的玉冠，竟有一种想随她而去的心思。原来，身在高贵的世家，连死也是不自由……耳边呼啸而过的北风突然婉转起来，呜咽地唱起不明声调的挽歌。

　　　　墨儿，这一条命，来生再还吧……

　　　　******

　　　　某个小角色的死亡并不会被大家注意。因为就在这天，流影城主和屠浮城主同时遇袭身亡，城主府上下鸡犬不留，令人唏嘘。

　　　　仅上任一月，就升任的代城主们并不高兴，因为他们发现，他们辛辛苦苦算计的夜北税收全部不翼而飞，拉了满满的仇恨，一根毛都没有捞着，百口莫辩！至此，夜北六城仅剩应天还在霍家掌控之中。

　　　　霍青重伤未愈，北海城主和幽冥城主生死未卜，流影城主和屠浮城主死无全尸。没过几天，霍家家主宣布带着儿子出海寻医，应天城事务由管家暂代。海外有什么医生？众人只联系起海外有神的居所那个传言来，但上千年了，谁出海也没看见过。霍家当真是走投无路，竟是把希望寄托到了虚无缥缈的传说上。

　　　　霍家彻底垮了！

　　　　夜北，变天了！

　　　　走投无路的平民开始四处游荡，各大城中的富商贵族们全部闭门谢客，生怕这些难民把主意打到自己府上。可就这样，还是时不时传来谁家又被抢了多少粮食的消息。

　　　　夜北的平民被收刮了个干净，从粮食到金钱都已经一无所有。他们不再听从议院的号令，更不可能听从那几个当副城主的小娃娃指挥。这些消息刺激着那些饿得发昏的人，他们继续袭击着这些平时见了都要躲远点的地方。谁也不想被活活饿死！

　　　　此时的夜北不仅没有油水，还酝酿着巨大的动乱，世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撤退来暂避锋芒。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