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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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南知道江越这话自然是要原谅他了，脸上却全无喜色。“洛副官说得对……这件事很不对劲……除非……除非是小希……”
　　江越和洛启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谁是小希？”
　　“………………”穆南脸一红，“就……就是洛希先生……”
　　洛启明一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
　　江越却板起了脸。“你叫得倒是真亲热。”
　　穆南这会儿可没空和他们计较这个。“我心里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想去洛家看看，可以吗？”
　　江越“哼”了一声。“洛家现在和咱们既然是同一战线了，你去看看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以洛华的性子，你和他儿子的事要做得那么明显，只怕他会把你赶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小……洛先生出事了……”
　　“小洛先生是谁？”洛启明调笑了他一句之后，忽然也隐隐觉得这事似乎真有什么极其不妥的地方，“穆副官，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那我们走吧！”穆南说罢，急匆匆地掉头就走。
　　洛启明也连忙跟在了他的后面。
　　江越望着他俩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邪恶的笑容。“洛启明啊洛启明，我还没批准呢，你就那么自作主张地走了？等你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结果，他后来却忘了要收拾洛启明的事。因为洛启明带回的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就如同当穆南和洛启明赶到了洛家，看到洛希满身是伤痕地躺在床上时，也顿时陷入了一片震惊与混乱当中一样。
　　洛希的床边只有不住抽泣的洛望一个人。
　　而洛希的口中则不停喃喃呼唤着：“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爸失望的……爸、妈……你们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你们是真的……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穆南心痛得快要碎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小希……你……怎么会这样的……”
　　洛希紧紧回握住了他，忽然惊喜地叫了出来。“爸？！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你告诉妈，叫她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穆南实在不忍心否认，“好……我原谅你了，我们都原谅你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了……”
　　洛启明见大哥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只得询问洛望。“小望，你冷静一点，你先别哭了，好不好？你告诉二哥，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是爸打了他……”洛望抽泣着回答。
　　“好端端的，爸为什么要打他？！是怪他没有保护好你吗？可是你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啊，不至于打得这么厉害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二哥从头到尾说清楚，好不好？！”
　　洛望哽咽着“嗯”了一声，便开始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述说事情的经过。
　　洛希一带着洛望回家，洛华自然是十分惊喜地抱着洛望问东问西，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伤，也没有受过任何虐待，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洛希却忽然道：“爸，这次是穆副官把我们偷偷放出来的……我怕，以江军长的性子，恐怕会为难他……您跟江司令府带个口信去，叫他们不要为难穆副官，好不好？”
　　“这……”洛华皱了皱眉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江军长未必会听咱们的话。”
　　“所以我们可以这么说，如果他们不为难穆副官，我们就继续资助他们……”
　　“什么？！”洛华愤怒地打断了儿子，“继续资助他们？！你当我疯了？！江越居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洛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可是……可以启明毕竟还在他们那里做事啊……”
　　“闭嘴！”洛华的表情更加愤怒了，“一说到洛启明我就更是气！！他和那个江越鼠贼一窝，居然串通起来绑架小望……”
　　“爸，您怎么这么说呢？绑架小望的事，启明根本就毫不知情啊！后来，他也一再恳求江军长放过小望，只是江军长不肯……”
　　“这些鬼话你也相信？！你们报社不是才刚大张旗鼓地报道了前一阵江越为洛启明挡子弹的事吗？！连这种事他都能为洛启明做得出来，洛启明要是真的求他，江越会不肯放人？！”
　　洛启明听到洛望讲到这里，心里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个道理连洛华都明白，只有自己当局者迷。的确是他那无聊的骄傲和自尊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把事情弄到了这一步。
　　洛华继续愤怒地骂道：“我看洛启明也根本就不是好人！！和那个江越倒真是天生一对！！10多年前，他诬陷你打碎花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品行有问题了！！要不是你一再劝我和他和好，我才懒得理他！！”
　　“爸，这件事……”洛希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是您冤枉他了。我一直没有告诉您，那个花瓶……其实是我打碎的。不是他诬陷我，而是我诬陷了他。”
　　“希儿，你别胡说！”一旁的张淑雅显得很紧张，“都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你还替他顶什么罪？！”
　　“妈，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都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我就是为了让启明在爸的心目中从此失去地位，让他再也无法和我竞争……”
　　“……你……你……？！”洛华被这忽如其来的真相惊呆了，“你说的话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当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启明后来也就不会负气离家……”
　　“混账！！！”洛华的双眼气得血红，一把抓起洛希就走，“跟我进屋！！！”
　　洛希看了一眼似乎对他失望透顶的母亲，就乖乖地跟着父亲走了。
　　后来，众人就听到房中传来了鞭子抽打在人皮肉身上的声音。那声音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洛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洛望只能急得流眼泪，而张淑雅，居然也一直没有去劝阻。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华终于拿着血淋淋而且还断成两截的鞭子走出了房间。
　　洛望冲进大哥的房间去，看到了血人一般的洛希。
　　从那以后，除了洛望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踏进过这个房间一步。
　　其他的事情，就如同洛启明和穆南现在看到的那样了。
　　


　　　　17、17

　　洛希一直都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逼我……都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洛启明越听越觉得不对。为什么洛希要一再强调花瓶的事没有人指使他？这是不是反而说明，其实他就是被人指使的？他为什么要如此维护那个人？他那个一向疼爱他的母亲又为什么居然会放着重伤的他不管？
　　所有的线索，都只指向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当年的事，是张淑雅逼迫洛希干的！
　　天呐！也就是说，打碎花瓶，那不是一场被利用了的意外，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预谋——从这场捉迷藏游戏的一开始！而洛希，只是这场预谋的不是不得已的执行者而已！
　　“大哥，我是启明！”洛启明摇了摇大哥，也顾不得他这会儿神志清不清楚了，只想彻底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告诉我一件事！你爱我对不对？你从头到尾对我的爱护都是真的对不对？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除掉我对不对？”
　　“启明……？”洛希迷迷糊糊地回答，“是啊……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你是我从小到大，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害了你……”
　　“这不是你自愿的对不对？！是……是你妈逼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启明……你……你不要怪妈……妈也……很可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怕从此失去妈对我的爱，才不得不答应……不要怪妈……都怪我……都怪我……”洛希越说声音越小，后来似乎就渐渐陷入了昏迷当中。
　　“……！！！！！！！”洛启明终于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苍天啊！你为什么要对大哥那么残忍？！他这么多年，竟然都一直独自背负着这样本不属于他的罪孽！张淑雅，你又为什么要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这种会让他如此痛苦的事？！
　　“洛副官？”穆南的声音惊醒了沉浸于无比震撼之中的洛启明，“他现在需要休息，您有什么事，还是等他伤好些再问吧。”
　　“……啊，是，抱歉。”洛启明这时才反应过来他逼问大哥的行为有多么不恰当。
　　“还有，江军长那边现在不离开您，不如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这……”洛启明固然也放不下江越，但看着大哥的惨状，他心里十分为难。
　　洛望忽然插嘴道：“还有我！二哥，穆大哥，你们一定觉得我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可是，这几天照顾大哥的人都是我呀！其实吧，我略微懂些医术，以前大哥每次挨打都是我照顾的！”
　　“真的呀？小望那么厉害？”洛启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小弟弟也有意想不到的可靠一面。
　　穆南却没心情钦佩洛望。“你说每次挨打？你爸经常打你大哥吗？！”
　　“其实除了上次姐的事略微抽了几鞭子，近两年几乎没打过了，也就是我小时候多些。这次，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生那么大的气……”洛望自然并不清楚大哥和二哥的昔日恩怨。
　　穆南松了口气。“还好。”
　　洛启明见这边的情况似乎确实也不需要再多自己一个了，便起身告辞：“那大哥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好，洛副官，你就放心吧。”穆南送走了洛启明，又对洛望道，“小望，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好几天都没合过眼了吧？这里交给我，你只管去休息。”
　　“嘻嘻。”洛望忽然顽皮的一笑，“我知道，穆大哥是嫌我打扰你们了。”
　　穆南脸一红。“我……我哪儿有这个意思？”
　　“穆大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哥这两天除了叫爸妈之外，偶尔也会叫穆大哥你喔~好啦，那我这个多余的电灯泡就赶快消失吧！”洛望说着，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穆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到了自己家里，他倒是比在司令府上的时候活泼多了。也许那时真是被吓到了吧。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关心洛望，只想着洛望刚才的话——洛希真的偶尔也会叫自己的名字吗？！原来，自己不是一厢情愿！他不禁感到心中一阵甜蜜。
　　“……水……”洛希忽然呢喃着呼唤起来。
　　穆南连忙去倒了杯水给他。“小希，水来了。”
　　洛希撑起来喝了几口水，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倒下去继续睡了。
　　穆南拧了一把湿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他又用棉签蘸了点酒精涂在洛希的腋下等部位，给他退烧。等冰凉的毛巾因为洛希的体温而渐渐热了之后，他又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湿，再拿出来拧干搭在洛希的额头上。整个晚上，他几乎都在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而令他欣喜若狂的是，他果然偶尔会听到洛希迷迷糊糊地叫几声“穆大哥”！
　　到了第二天清晨，洛希的热度终于渐渐退了下来，他也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小希，你醒了？！”穆南惊喜地叫了出来。
　　“……你……怎么是你？”洛希的表情很诧异，但眉间的一丝喜悦也瞒不过穆南的眼睛。
　　“你为了我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来管你？！”
　　“江越他原谅你没有？”
　　穆南见他伤成这样还在关心自己，感动的泪水顿时唰唰地流了下来。“他原谅我了……小希，你这傻瓜，这会儿还在担心我……”
　　洛希松了一口气，但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太过暴露自己的真心，忙换了种冰冷的语气。“穆副官，你回去忙你的吧，我这里不打紧的。”
　　“怎么叫不打紧？！”穆南一听这话，不由得生气起来，“你到底懂不懂得关心自己？！你这辈子，难道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吗？！为了你爸，为了你妈，为了你弟弟妹妹……你总是在操心别人，心疼别人，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才是最让人心疼的那个？！”
　　“………………”洛希沉默了半晌，然后低低地吟了一句诗，“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
　　穆南苦笑了一下。“你是说，我是落花有意，你是流水无情？”
　　“不错。”洛希点了点头，淡淡道，“穆副官果然也是个有学问的人。”
　　“我哪里有什么学问？不过是以前江军长念书的时候，我也跟着他听了几节课罢了。”
　　洛希叹了口气。“穆副官，事到如今……”
　　穆南打断了他。“你一定要穆副官穆副官的叫吗？你又不是我们军中的人，何必这样称呼？倒不如，像你昨晚迷迷糊糊时那样叫我穆大哥……”
　　洛希不禁脸一红。“……好，我可以叫你穆大哥。我是想说，我那个时候说我是gay，那都是骗你的，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也就不可能喜欢你。”
　　穆南倒并不气恼，反而淡淡一笑。“我前阵子看《江苏日报》，很喜欢里面的一篇新闻当中的一段话。‘我从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自从这件事开始，我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那个男人——是男是女在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就像身份也已经不重要了一样。那个男人，的确值得拥有他的爱。他们是上下级，是恋人，更是乱世中的知己。一个军长舍身保护他的副官，你听起来也许会觉得骇人听闻，但对他们彼此而言，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江越不会觉得他做了一件很伟大的需要恋人这辈子都感激涕零的事，洛启明也不会从此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从此对自己的恋人兼长官言听计从——军务上的事自然是要听从的，可是私底下，他们是平等的。他们便真如同古时候伯牙子期那样的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篇报道江军长舍身为洛副官挡子弹的文章，是你写的吧？”
　　“……想不到你竟然能原封不动地背出那么长一段话。”
　　“那篇文章我看了很多遍，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洛希别过头去，不让穆南看到自己已经红了的眼圈。“自从当了主编，我很久没有亲自提笔了。本来是为了让爸接受接受启明和你们江军长的事，想不到反而弄巧成拙了。还好，现在爸起了对启明的愧疚之心，总算是答应继续资助他们了……不过，这事似乎闹大了……”
　　“这不是你的错。江军长本来也就没有要把这件事瞒着外界的意思——正如你所说，他一定是觉得，这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啊。启明的性子，要是一辈子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心里只怕会十分不甘。这样一闹，倒是不管该不该公开的都公开了。如此想来，我倒也不后悔自己主张这番大张旗鼓的报道了。”
　　穆南叹了口气。“你看，你又把话题拐到其他人那里去了，岂不正是心里根本没你自己的表现？我现在要说的咱们俩……你说江军长和洛副官是知音，那我们呢？我们又是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是。”洛希的语气骤然重新变得冰冷，“启明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身为洛家的长子，自然是要为洛家传宗接代的。”
　　“可是……”门外忽然传来洛望的声音，“可是爸说，要把大哥你赶出洛家……”
　　洛希惊愕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弟弟。“你说什么？！”
　　“我已经劝过爸了，可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还有妈，她居然也不肯帮我劝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