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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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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钟意低着眼帘,声音干涩:“我与哥哥之间秘密的读信之法……以前,是他去出任务时为了信落在旁人手中不透露机密内容所想的法子……我、我当时真的没想到……”
五年前他看到那封信时满是心事被说破的震惊,面对那个人的质问,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拼命的回忆,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对哥哥流露过这深深压在心底的感情,自然更不可能想到这封信真正的解读之法。
温衍听了他的话便已彻底的串连起了这一切,当年柳钟情应是因为什么原因招惹上谢橪,为了不带累他和柳钟意,必须离开,故而写下这封信。柳钟情是知道谢橪必然会看到,所以才如此写。而那人分明也计划好了,知道他必然会生气,质问柳钟意,便能借此让钟意看到这封信。只是没想到,柳钟意竟是当真对他生了情意,故而完全没有对信的内容产生疑惑,自然也就没有用那种方式来解读。
柳钟情算准了一切,却唯独错计了感情。
这五年阴错阳差,仅仅是误会一场。
 “是我不好……”柳钟意低着眼帘并不看他,用力咬住了嘴唇。
温衍摇摇头,将那薄纸收起,柔声道:“不怪你,纵然当年读出了这句话,没有线索我们依旧寻不到钟情。”
更何况,因为这个误会而被错待的,正是柳钟意自己。就算是因他有所疏忽,这样的代价,也实在过于沉重。
柳钟意仍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温衍见状略一思量,道:“现下不妨先弄清楚谢橪与钟情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再做打算。”
柳钟意眉头一皱,眼里终于又有了些神采,沉思片刻,取来茶水,用手指沾着在桌上画了个图案——
像是古雅的云纹,却又多了一分飘逸。
 “这个图案,你可见过?”
温衍凝眉细思,这图案分明有些熟悉,他十分确定曾经见过。
柳钟意解释道:“这是哥哥肩膀后面的标记,他既然提到血缘关系,我猜应是与身世有关,只是哥哥记不清从前的事,自然不可能自己说出,若谢橪发现什么,可能是与这标记有关。”
 “我定是见过的,”温衍微微闭目,忽而想起一个画面,心下一跳,道:“是那个玉佩!”
 “什么玉佩?”
 “那时你看不见,我们去见袁前辈时,他曾取出三枚不同的玉佩,其中一枚玉佩上的花纹就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想通这一点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好解释,温衍道:“若我猜的不错,那三枚玉佩上的不同纹样都是象征三人身份的,依照袁前辈所说,原本是打算将那枚玉佩赠与云征遥,那么,那图案必是跟云征遥前辈有关。”
柳钟意看着桌上那逐渐风干消失的图案,也明白温衍话中的意思——
依照年纪算来,柳钟情很有可能是云征遥的孩子,而他与谢橪之间的恩怨,也变得一目了然。当年游云三杰在打斗中杀死鸣沙教的前任教主,而后来云家被灭门,正是鸣沙教报复的开始,便是说这二人之间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他虽然猜不到这两人是如何认识,但透过种种痕迹也差不多能猜出五年前柳钟情几乎不留下任何讯息的突然离去,大约是因为被谢橪寻到了踪迹,为了不带累他们,才扔下那样一封引人误会的书信。
 “钟意,”温衍低声唤了他一句,道:“我觉得,或许你与钟情,实际上是亲生兄弟,他对谢橪说不是,当年也不带你离开,反将你留下,正是为了不让谢橪产生怀疑。试想若他带你走,岂非暴露了害怕谢橪对你不利的心思,谢橪反而会对他的说辞生疑。”
柳钟意点点头,当年柳钟情那么做,表面上看来是将他留下不顾,甚至有些放任谢橪施为的意思,实际上却是保护了他。
温衍接着道:“还有你后肩上的伤疤,虽然你不记得是如何来的,但也许正是它掩盖了原本的标记……而且,极有可能是那时云家的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
 “无论是也好,不是也罢,哥哥在我眼里永远是我哥哥,谢橪如此对他……我定要找机会带他离开。”柳钟意心绪难平,虽然面上维持着平静,却难以克制的握了拳,掌心的伤口一阵刺痛。
温衍低叹一声,掰开他的手掌,只见那伤口果然又开始渗血。
柳钟意听着他那声叹息不自觉的心中一紧,仍是有几分僵硬的抽回了手,道:“是了,庄主,你可知道谢橪所说的‘红线’是何物?”
 “大约是一种蛊毒,从前曾听过,只是目前我仍不能确定,毕竟钟情不肯让我诊脉,”温衍沉吟道:“待过几日我将简墨言所托的药方写出,去寻他时借机问问好了。”
 “嗯。”

第二日四人在青凝城中闲逛一阵,待到吃过午饭才回了慕月崖。
一路上柳钟意时时将目光凝在柳钟情身上,片刻不离的跟着他,柳钟情倒不觉有什么,只道他仍是小时候那般有些黏人,心中柔软一片,面上便也有些许笑意。
柳钟意清楚他是不愿将自己和温衍卷入鸣沙教的事情中,故而对所有的一切不出一言,心中却越发因此而难受起来,恨不能立刻带他离开此地。然而他也清楚,鸣沙教立于云川多年,根深蒂固,若想在其眼皮底下安然离开,恐怕不那么轻易。柳钟情被谢橪废去武功,他同温衍二人势单力薄,面对这样的形式,须得从长计议,决不能轻举妄动。
谢橪武功极高,这一点在那片花林之中他便已经察觉,那时他与温衍收敛气息,却仍旧被他发现,可见他武功在他们二人之上。而鸣沙教一向武功与蛊毒兼修,谢橪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甚至可能是他们离开此地的最大阻碍。除去谢橪,鸣沙教诸人也同样须得计较在内,比如眼下他们身边便跟着四五个影卫,虽没有现身,但若是仔细聆听,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动静。
柳钟意默然收敛了神思,知道目下不应妄动,便暂且放下了这心思,一心牵着柳钟情去了。
从伴星岭踏上铁索桥回慕月崖时,柳钟意看着那桥上四道手臂粗的锁链,手指抚上藏在袖中的匕首,若有所思,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回到鸣沙教总坛后,安然无事的待了几天,柳钟意自是常常陪着柳钟情,温衍借着空闲反复将写给简墨言的药方谨慎修改了许多遍,这才寻了个日子去找那人。
因事前同谢橪说过,路上的巡逻侍卫也没有阻拦,温衍到简墨言住处后将药方交予那人,便借机询问了“红线”之事。
简墨言虽有所犹豫,但似是念及药方之事,不好拒绝,终是将关于“红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谢橪所说的“红线”其实是一种极霸道的蛊毒,却也因为十分特殊,故而有了这么一个婉约缠绵的名字。红线蛊又被称作情蛊,传言是一对恋人为了证明彼此的感情坚贞不渝而制,中蛊之人无名指上会显出一道红痕,酷似绕指的红色细线,若是离开情人,每夜子时便会蛊毒发作,心痛难忍,而那道“红线”则会流出鲜血;若是生出背叛之心移情他人,或者恋人死去,则会毒发身亡。
然而最重要的是,正因为制蛊者为的便是证明彼此感情的不渝,所以红线蛊并无解药,后人多番探寻,也只找到转移之法罢了。
温衍不由得心下叹气,其实知道这些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好猜得很。在他看来,谢橪实则并非是虚情假意,而柳钟情虽对那人不假辞色,却也并非无情。两人认识之初许是毫无芥蒂真心相爱,只是后来谢橪发现了连柳钟情自己也不知的身世——那个标记的位置在后肩,若非柳钟情受伤或是两人肌肤相亲,几乎没什么可能被发现。待谢橪知道这一事实的时候,两人或许都已在情爱之中泥足深陷……后来种种,皆是爱恨交织彼此折磨,依照柳钟情的性子,必然是宁肯快刀斩乱麻,而谢橪,分明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人。
因同简墨言多聊了些关于医术之事,两人说起这个颇为投机,温衍不觉待得晚了,回到在鸣沙教暂住的院子时已然入夜。
柳钟意见他回来,便问道:“如何?”
温衍将红线蛊的作用大致说了,柳钟意听罢,沉默一阵,问:“可有法子解?”
温衍将他有些紧张的神色望进眼里,略微顿了顿,道:“自然是有的。”
他其实并不擅说谎,柳钟意看出些端倪来,皱眉:“当真?”
温衍不由得一笑,淡淡道:“这世上哪会有无解的毒药?所谓无解,不过是尚未寻出解法罢了,你尽可放心。”
柳钟意倒也想不出他须得骗自己的理由,便微微颔首,转而道:“这几日我暗中观察,发觉此处的防卫看似稀疏,实则十分严密,尤其是高处有瞭望楼,一旦某处出事,那里看得清清楚楚,要离开并不容易。”
温衍应道:“今日我去简墨言那里时也遇到好几队侍卫,鸣沙教确实算得上守卫森严。”
 “而且我也发觉哥哥一般都不会离开总坛的最上一层,其实是被谢橪软禁着,”柳钟意蹙起眉来:“此处的防卫由上至下逐渐减弱,而要离开必须通过铁索桥,哥哥似乎只有在去简先生那里时才被准许离开顶层。”
 “你的意思是趁那个时机动手?”
 “嗯,那处离铁索桥最近,且有花林遮掩,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柳钟意沉声道:“我寻不到其他破绽,也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平安过了铁索桥,便斩断桥上铁链,这样鸣沙教的人要追来就难了许多。”
那处铁索桥原是为了防止敌人侵入所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必要时切断以保证鸣沙教总坛的安全,而柳钟意这个方法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反将他们困在慕月崖上。
温衍道:“只是不知那铁索可是用特殊材料打造?”
 “来时我用匕首悄悄试过,要斩断应当并非难事。”柳钟意道:“只是就算下得了伴星岭,要离开云川也得费一番功夫。”
温衍思索一阵,道:“不妨走水路。我记得青凝城中那个店小二曾经说过顺水而下便能抵达韶洲,我们走时应是晚春初夏时节,雨水丰沛,船速也快,若能到碧陵派暂避一阵再回中州也好。”
柳钟意眸子一亮,点点头,道:“那这段时间寻个理由下山探听一下地点。”
 “嗯。”
柳钟意望着他,低声道:“庄主,我为了哥哥自是可以生死不顾,但是……”
温衍明白他要说什么,打断道:“钟意,这些话,莫再说了。”
柳钟意沉默片刻,应道:“好。”

☆第19章 残宵犹得梦依稀(下)

两人大致定下计划后便开始在暗中做些准备,诸如寻找合适的船只,确定碧陵派的具体位置等,下山都是借着游玩的由头。正如柳钟意猜想的那般,柳钟情几乎不离开鸣沙教总坛的最上层,谢橪道是他身体需要多些静养故而不能同去,柳钟意虽知道那实则是软禁,却不能当面拆穿,只能假意相信。
在鸣沙教待的这些时日,虽然怀着心事,然而能时时见着柳钟情,且温衍待他甚是温存,柳钟意竟不觉得如何难熬。虽然心里也知道那人大约只是同自己一般逢场作戏,自己是绝不该沉溺的,但有时仍会因那人自然而然的亲密而被迷惑,仿佛是知道自己身在梦境,却仍旧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沦陷下去,无法醒来。
转眼过了一月,时至晚春,山中的花林却依然毫无败色,繁盛绚烂。
柳钟情去简墨言处拿药那日,谢橪如同上次一般去处理教中事物,并未陪同。
柳钟意见状暗中松了口气,桌下手轻轻扯了下身旁人的衣袖示意。温衍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顺带将他那只正打算收回的手牵在掌中,握住。
这一个月来因为假扮恋人的缘故,柳钟意对这样的身体接触已经没了初时下意识的抵触,见温衍很是自然,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尽量忽视心底的异样,甚是配合的由着他。
久而久之,像是回到从前一般,对那相触的温度渐渐生了些细微的依恋,纵然同榻而眠也不必再借着药物入睡。
虽知道那浅淡的温度正如残宵一梦,醒时无痕,过了今日大约便不再有,纵然那份心思确是淡了,却仍生了留恋,任由那人将他的手拢在衣袖下,不着痕迹的握着。
 二人同柳钟情去简墨言那里取了药后,待要离开,柳钟意趁简墨言不备点了他几处穴道,那人顿时口不能言,动弹不得。
柳钟意见他面露惊异之色,低声道:“得罪了,简先生,这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然便能解开。”
柳钟情见状也是一怔,望着他:“小意……”
 “哥哥,我都知道了,”柳钟意并未如何解释,只是用最简短的言语一略而过,他相信柳钟情必然是能听懂的,“我们想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同我走么?”
柳钟情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神色复杂,一时没有开口。
 半晌,柳钟意微微抿唇,垂了眼帘道:“若是哥哥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勉强……”
 “不。”柳钟情摇摇头,眉头微蹙,“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也试着逃走,却被谢橪废了武功……”他面色一冷,顿了顿,道:“我只是担心要离开并不那么简单,不想你们为我冒险。”
柳钟意蓦地抬眼望定他,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若我任由哥哥待在此处,便永远不能安心。”
柳钟情闻言沉默下来,抬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心下既欢喜又苦涩,片刻,道:“小意当真长大了。”
 “哥哥……”柳钟意覆上他的手背,轻轻的应着,却不再说什么。
柳钟情叹了口气,最是受不住他这副样子,道:“好,我随你们走。”
三人离开时柳钟情回头看了简墨言一眼,略一斟酌,将原本简墨言交给他的两个药瓶放在了桌上。
简墨言一愣,似是想说什么,无奈穴道被封,无法言语,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连日来温衍同柳钟意二人已经探查清楚这附近暗哨的分布,也摸清了巡逻侍卫的规律,故而带着柳钟情穿过花林时并未遇到多少阻碍。
然离开了花林,转过一道险弯,走在最前边的柳钟意蓦地停了下来,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前方有人。
那人就站在铁索桥边,背对着他们,仿佛正在看云海,一袭玄色衣裳在朦胧的山雾中衣袂飞扬。
相隔不远,那人的身影看得也十分清楚,赫然就是说自己去处理教中事务的谢橪!
此时要退回去也来不及了,柳钟意可以肯定,以那人的武功,定然已经觉察了他们的气息。
果然,只听谢橪轻笑了一声,仍是背对着他们,开口道:“既已来了,何不上前来?”
柳钟情神色冰冷,却甚是从容的走到他身边,拦在柳钟意同温衍身前,静静与那人的背影对峙:“你如何发现的?”
 “我并未发现什么,”谢橪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道:“只是直觉罢了,过了这么久你仍是学不乖,一有机会便想逃走,钟情,这是第几次了?”
柳钟情勾了唇角,冷笑道:“我记不清了。”
 “最开始你逃走的时候被我抓回来,我每次用蛊毒把你折磨的昏过去你才能安分一阵子,如此多了几次,你身子不好,经不起我折腾了,我便种下红线蛊,废掉你的武功……”谢橪带着一点笑意,道:“你说,这次我是不是该挑断你手足经脉,让你……永远都走不了?”
 “你——”柳钟情似是被他激得动了怒气,往日时时折磨他的痛苦似乎连身体都还存有记忆,他指尖不自觉的轻颤,看着那人面上的笑意,半晌,道:“我柳钟情纵然是死,也绝不愿做那笼中鸟,你想毁了我,不妨彻底一点。”
言罢,他移开一步,立到崖边,稍稍一动,便会坠下深渊。
谢橪蓦地变了颜色,这些年,无论如何对待,柳钟情从未流露出求死之意,从来说得都是恨不能将他杀了,千刀万剐,他自然也没料到这人今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橪,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遇见你。”
柳钟情说着,重心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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