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风尘之休妾 by: 色如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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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清闻声也顾不上什麽，他又是哭又是喊，他怕极了、疼极了，他想要见的只有一个人……

　　“阿洛、阿洛，救命……救救我啊！”

　　第十四章

　　也不知是不是这拼命的求救声起了作用，轩清眼前的怪人顿时停止了咬他，只是方才那一下已经让他的肩膀负伤严重，止不住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溅在鹅黄色的衣服上格外吓人。轩清被吓坏了，他一手捂著伤口拼命往後退，站不起来就用爬的，眼里泪水模糊了视线，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麽。

　　当阿洛有了意识，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般情景，他也被吓得愣住，压根就不明白，应该好好待在别院的轩清为什麽会在这里！

　　“轩清？轩清……”

　　阿洛本想要出声安慰，可还没伸出手去，他倏然就想到了如今自己的模样，再看轩清那张充满惊恐的表情，一切已经了然。

　　现在是夜里，可平日一向多话的阿洛却变得异常沈默，就如白日里那样，他眨了眨眼，最终还是不顾轩清的抗拒和喊叫，强硬地把他抱到床上，甚至轩清用手抓他打他都没有反应。

　　“别碰我，妖怪……阿洛、阿洛！”

　　轩清挣扎著，呼喊著阿洛的名字求救，阿洛听了十分内疚，却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就是阿洛的事实。轩清害怕他这张妖怪似的脸，见到就叫，於是他就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过了一会儿，轩清哭累了喊倦了，最终怏怏晕了去，阿洛这时才敢转过来处理他的伤口和血衣。

　　空气中弥漫著血腥味，阿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看著自己造成的伤口，他只能用屋内的一些急救用品简单地给轩清包扎了一下，至於药材什麽的必须等到明日……轩清哭得好不可怜，脸上尽是泪痕，睡觉的姿势也是蜷缩著身子，畏惧地靠在床角里侧，阿洛有些不忍，於是又用屋内的清水与巾布给他擦了擦脸，随後才任他睡去，而阿洛自己则没有睡在他的身边。

　　阿洛见轩清没了大碍，暗中舒了口气，静静地站在床边望著他的睡颜过了片刻，之後他又移动脚步走道水盆前，俯视屋内唯一能映出自己脸庞的水面，他的心寒了。

　　何其丑恶的脸庞，布满鳞片不说，就连眼神和表情都渗著异於人类的冷漠淡然，没人敢靠近这样丑陋怪异的嘴脸，亲人们、下人们、还有……自己所爱的人。这个不是人，就如轩清所说——是妖怪，怎麽可能……是人类呢！？

　　阿洛张了张嘴，口中还有著轩清的血腥味，他用水漱漱口，最後走到了屋里离床对角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张软榻，软榻四角都有木桩与锁链，阿洛没有什麽诧异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坐上去，然後一个一个给自己的四肢上铐上锁，确认锁牢了之後，他才侧身躺下，再次缓缓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轩清没有醒来，阿洛勉强维持住了神志，等到了韩明若的到来。

　　韩明若一开门，嗅到血腥味，再见阿洛把自己锁著，便大约猜到了昨晚的一些事，他没有惊奇，甚至没有去管躺在床上的轩清，而是走到了阿洛的榻前，伸手为他把脉。

　　“他的血好喝吗？”韩明若若无其事地问，就好像自己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我不懂……阿洛你买他回家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夏季吗？那为什麽不用？把他留在别院里，舍不得了吗？”

　　阿洛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韩明若早知道得不到他的答案，低笑一声又说：“你一点儿也没有变，便是对这种人也心存不忍麽？”

　　阿洛摇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背过身去不再看韩明若，不过他也不忘提醒，用手势表达让韩明若去看看轩清的伤势。

　　就算他不说韩明若也有去医治轩清的打算，毕竟这个夏天阿洛还是要靠他来照顾的。简单把把脉，再看看那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这伤口要收拢是需要些时日，韩明若拿出自己药箱里的一瓶药膏，随後便强行推醒了睡著的轩清。

　　轩清原本就做著噩梦，被这麽猝然惊醒，更是受到了惊吓，几乎是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满头大汗，张惶失措的，眼神中尽是恐惧。他一眼看清了韩明若，立刻求救般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语无伦次地说著什麽妖怪要吃他，要韩明若救救他。

　　这幅慌张的模样令韩明若有些奇怪，他身在江湖，什麽场面没有见过，更何况从小的教育便告诉他需临危不乱，因此就不会去顾虑身为普通人的轩清的感受，就如轩清永远学不会他的淡然，他也不能理解轩清的失态。

　　“慌什麽，又不是真要吃了你。”韩明若冷冷地推开他的手，而後给他上药，“阿洛不就在那里，你怕什麽。”

　　“阿洛？”轩清不明白他所言，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竟看见的就是昨日咬他的妖怪！

　　“不，不是的，那是妖怪，他要吃人的……阿洛……不是的。”

　　见他连话都说不清了，韩明若更是淡漠，不过却也清清楚楚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就是阿洛，他不是妖怪，只是病了，很小的时候被人下了万蛇蛊，每年夏季都会是这个样子，每日只需一些人血就会恢复理智的，不会要你命的。”

　　“万、万蛇……蛊？”一直认命甘做小倌的轩清哪懂得这些，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可、可那个脸……”

　　“都说了是‘万蛇蛊’，脸上和半边身侧长出鳞片又有什麽稀奇的！”韩明若接话道，“阿洛幼时中蛊，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还计较什麽外表……记得昨晚我与你所说之事吗？这个夏天你必须在这里好好照顾他，若是他嗜血了，你便给他咬一口便是，待秋季他恢复原状，魏府定会重重赏你。”

　　虽然具体的事轩清还是不太了解，但韩明若说那人是阿洛，而那人真的至今不发一语，这又令轩清感到熟悉，他矛盾极了。但韩明若由不得他考虑，一句话就定下了要他留在这屋里陪阿洛，留下了药膏和一些纱布後，他就离开了。

　　这药膏很有效，轩清不感到疼了，但是他依旧不敢主动接近那个模样可怖的阿洛，阿洛也不出声，两人相对无言到了中午，下人们准时送来了午膳，在外敲了敲门说已经将膳食放在了老地方，也就是隔壁的小屋里，之後他们也走了。

　　第十五章

　　轩清瑟缩在大床一角，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不敢出声、也不敢移动，他害怕屋里的另一个人会再次扑过来咬自己，就像昨天晚上那样。而另一边的阿洛则显得异常沈闷，两人相对静默了久久，最後还是阿洛率先有了动作，他取出了软榻枕下的钥匙，打开了四肢的锁铐，随後走下了软榻。

　　看著他的动作，轩清瞬间紧张起来，全身绷紧，警惕著阿洛的活动，可出乎意料的是，阿洛没有往他这里来，而是开门出了去，过了一小会儿後，只见他提著食盒又回到了屋里。

　　阿洛还是没有表情，或者该说从那张布满鳞片的诡异脸庞上根本辨不出任何感情，他默默地取出了食盒里的一盘盘饭菜，接著又拿起一碗白饭，用筷子夹了每一样菜式放在里面，最後将这碗堆满了饭菜的碗和一双筷子放在了床沿边，他自己则又坐回桌边，捧起另一碗白饭伴著小菜吃了起来。

　　看著他的动作，轩清不难猜出他是在要自己吃饭，可是他仍然恐惧，心中猜疑不断就是不敢轻易移动上前，直到阿洛把他的那份饭菜都解决了，轩清都不曾动作。

　　阿洛用完膳，又把那些空盘子放回食盒内，转身见轩清没动，他似乎也感到了什麽，之後他不再收拾，而是慌不忙地坐回软踏上，再次给自己铐上锁链，转过身不让轩清见到自己的脸。

　　他这招果然管用，见不到他的脸，轩清的胆子就稍微大了些，何况他又上了链子，不怕他再回扑向自己，过了这麽久，之前还被咬得流血，轩清饿了是理所当然，於是他只犹豫了一会儿，见阿洛不再有动作，便饿狼似的捧起那碗饭，不顾伤口作痛，急吼吼地吃了起来。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让阿洛不经意间瞥见，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他依然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也不知在思考什麽。

　　等到轩清吃完了，他胡乱擦了擦嘴，看见那边的阿洛还是没有动作，他这才放大了胆子，试著下了床，把空碗一起放到了食盒内，之後又迅速移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环住自己以示保护。其他大事什麽轩清虽然不懂，可他明白一件事——天下之大，能保护他的只有自己，从小就明白。

　　两人继续无声相对，轩清瞪著阿洛，阿洛却不曾回头，这麽荒诞地过了午後，再来是下人们送来了晚膳，而这时韩明若也端著药碗再次踏入了这间屋子。

　　屋里的氛围僵硬，韩明若一踏入屋子就感到了不对劲，他端这药碗递到阿洛面前，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俩，该不会就这麽过了一日吧？”

　　时值夜里，阿洛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韩明若闻言倒是略感诧异，不禁反问道：“心里还是舍不得？他可是你用钱买来的，不用不亏吗？”

　　阿洛接过药碗，顿了一顿回答：“不行。”随後便将那晚药一饮而尽。

　　韩明若对这回答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此时嘴角竟有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接过阿洛手里的空药碗，接著拿出软帕子给阿洛擦了擦嘴角，而後又细心地掏出一颗蜜饯塞到阿洛嘴里，“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阿洛乖乖地点了点头，吞下蜜饯後也有礼地回答道：“谢谢。”

　　他们两人的动作都落入轩清眼里，让他不由感到奇怪。

　　大家都说是韩明若不要阿洛，可为什麽在他看来，韩明若也是喜欢阿洛的呢？

　　不在乎轩清怎麽看，韩明若的眼里只有阿洛，他随後又给阿洛把了把脉象，结果似乎不错。

　　“看来这药方还是有些效果，你体内的蛊毒暂时被压住了，日後连著服用，终归会好的。”话说著，他扬起一抹绝美的笑颜，令轩清都不禁看呆了。

　　阿洛倒是没什麽反应，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轩清觉得他瞥了自己一眼。

　　之後韩明若又和阿洛聊了一会儿，继而便起身离去，就在临走前，他还不忘站到轩清面前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要好好伺候阿洛，若明日再是这样就决不轻饶。那口气和与阿洛说话的时候大相径庭，轩清更能听出一丝隐含的嫉妒，这令他就更加奇怪了。

　　待人走後，阿洛又下了床，分了晚膳给轩清後，就和白日里一样，将饭碗置在床沿边，不曾靠近。

　　轩清眨著眼睛看著他，对他的容貌似乎也有些习惯了，倒不如第一次见到那般恐惧，又见他处处对自己忍让，心里也慢慢确定了——这人……应该就是阿洛无疑，可是……

　　“他们会杀掉我吗？如果我不伺候你……”轩清蜷在一边，忽然开口问。

　　阿洛听见他的话，愕然转身，就看轩清那双明亮的眼睛盯著自己，他是在问自己呐！

　　“不会。”阿洛回答，“我不会让他们碰你的。”

　　轩清听了一愣，旋即又有点小小的感动——这个人真的是阿洛，至少在这个家里，会说这话的只有他。

　　想起之前阿洛这小孩待自己的好，又想到自己晕船的时候人家对自己的照顾，轩清心软了，知恩图报是理所当然，虽然现在的阿洛看起来有些恐怖，之前还咬疼了自己，但韩明若也说了，这是病，他也不是自愿的，自己对他这麽排斥冷淡真的有些过分了。

　　有了这些思考，轩清缓缓地将身子挪了出去，端起饭碗心里一横就下了床，慢慢地走到阿洛身边，用依旧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我……能不能、在这里……和你一起……吃？”

　　阿洛有些诧异地看著他，见他身子还微微抖动，跟著便说：“你不必勉强。”

　　“没有……勉强。”轩清咬咬下唇道，“只是……你能不能别再咬我了？很疼，我怕疼。”

　　轩清最怕疼了，以前矜鸳楼的两大奇观就是他和璃华，璃华是个没有痛感的小倌，因此最不怕疼，而轩清则是小倌中最最怕疼的，就是客人稍微捏重了一把都能让他疼到哭出来。

　　阿洛默默地看著他，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要他坐下，“不再咬你了，我保证。”

　　有了这个保证，轩清的胆子又大了些，坐到阿洛的身旁，放下碗然後和他一起用膳。

　　本来还是沈默的用膳，可忽然阿洛却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不是故意咬你，也没想到明若会把你送来……”

　　“你买我不是为了这病，对不对？”轩清反问。

　　阿洛默认，随後还道：“我本来也不想让你知道这病……”

　　这点轩清相信，不然他也不会说什麽夏天不要见面之类的话语了，於是他也老实说：“其实，我觉得韩公子还是……有些喜欢你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阿洛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手上的筷子顿了一顿，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见他不作答，轩清觉得这便是阿洛的禁忌，也就不再追问，安静平和中，一顿晚膳结束了。

　　第十六章

　　晚膳结束了，可夜晚才刚刚开始。轩清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阿洛有了一定的掌握，畏惧也就少了一些，时不时跟他说说话，他发现如果没有病发的话，阿洛还是以前的阿洛。

　　“这个什麽蛇蛊……是什麽东西？”轩清好奇地问。

　　两人还是分睡在大床和软榻上，这是阿洛的意思，他还是担心自己随时都会发病，为了轩清的安全，他义无反顾地铐住了自己的四肢。

　　“是一种奇蛊，由很多蛇炼成的蛊毒，症状就是我这样的，起初变得与蛇类相似，浑身长鳞片，最後会嗜血变得六亲不认，直至疯癫死亡。”阿洛解释道，“小时候运气差了点，遇上仇家就被种下了这种蛊。”

　　“啊，这麽可怕！？”轩清又被吓了一跳，“那、那你没事吧？会不会、会不会……”

　　死这个字，轩清始终不好意思开问，他也是迷信之人，不爱将这种字眼挂在嘴上。

　　阿洛被问到，忽然停顿了一下，继而回答：“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下了这蛊，照理说活不到成年的，可天不绝我，那时，我爹的一位挚友找到了解这蛊的方法，我爹让我拜这位挚友为师，托了这位师父的福，我这才活到了现在。”

　　“哦，原来是这样。”轩清点点头，可又觉得有些不对，“……都过了这麽久，那为什麽还没有解？”

　　回想之前韩明若的话，显然他们并没有找到完全解蛊的方法，那这岂不是与阿洛说的话有很大的矛盾？莫非……他又在骗人？

　　阿洛似乎不想再继续这话题，只是敷衍道：“因为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方法是有了，可缺少一些‘契机’，始终没有‘用武之地’。”

　　这话太深奥，轩清没有懂，但是他知道阿洛的病并没有完全治好，而且如今似乎是无处可治。

　　“这就是你的‘心结’吗？”轩清问，“因为有病，所以不能和韩公子成亲，不想害了他，是吗？”

　　“……”

　　“你是好心，但就不怕耽误了好姻缘吗？”轩清试著劝说他，“我看韩公子对你很是上心，你这病既然不是什麽不治之症，那麽试著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

　　阿洛没有很快回答，沈默了一阵後，他忽然反问：“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