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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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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这女子一无背景二无钱财,击鼓鸣冤跪在明镜高悬的县衙大堂,县令被那畜生他的员外爹收买,女人伸冤无门反被狠拍了五十杖大板,血肉模糊的被丢在门外,还是余劲得了消息,赶来将人背回去的。
  
  寡妇在他背上哀嚎一路,声声泣血泪下,临到家门口,突然力大无穷的拽住他两边肩膀,歇斯底里的起毒誓,要变成厉鬼,回来找这群王八犊子算命,语气怨毒入骨,喘气声急促尖锐,凝出实质的寒气似的,从耳朵里往心底钻。
  
  这女人一生低声下气忍耐度日,临死前却一反常态刻薄怨毒,几乎将她前半生的平和善良焚烧殆尽,余劲心里难过不已,也只能要劝她留的青山,自己会帮她想办法讨公道,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耳旁急速咳嗽。
  
  紧接着卡住变成一道突兀的呕吐声,他心里升腾起浓厚的不祥预感,刹那,一股血柱子,就想利剑一样从他左箭头射出,噗的一声,砸上了地面,溅开出一朵边角毛糙的绒毛状花来,艳红而妖异。
  
  背上熄了一切动静,没了哭喊,没了唾骂,连气息也停了,余劲知道婶子断了气,当时却空无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背着一个皮开肉绽的死去寡妇,在门口站了足足有半刻钟,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人背了进去。
  
  那绝不是他生命里,第一次对浑浊肮脏的官场产生质疑,却是最撕心裂肺的一记迎头痛击,将他对当官为民的信条,拍的支离破碎。他坐在婶子简陋的便宜棺材前,旁边并排放着另一具棺材,里头是两个惨白如素稿性命如草芥的孤苦女子。
  
  他想,律例公正严明,终究抵不过执法之人利欲熏心,官大一级压死人,却奈何不了天高皇帝远,世间自有公道,而公道自在人心,可人心,却比什么都善变又难测。
  
  他远赴都城应试,没有三五年,根本回不来,到时,襄水早不知积压了多少冤案,阿茹母女的冤案,也都是凉透的黄花菜,再想捡起来,天方夜谭一般,俗话说的好,阎王好斗,小鬼难缠,那他索性,就在襄水,做个小鬼罢了。
  
  于劲使了个路见不平的苦肉计,在一次宴会上,雇了刺客去杀当时的县令,然后千钧一发冲出来挡了一刀,用腹部那个对穿的刀口,换了县太爷感恩戴德的上宾相待,故意展露才华,被庸庸碌碌的县令上赶着留在了县衙,当了师爷,再后来,为婶子母女平怨招反,就手到擒来。
  
  于劲跟随的几任县官,不是贪得无厌,就是平庸愚蠢,没个干正事的,衙门里的案子,大都是他在经手。他一辈子没离开过襄水,几任县官寒了他的心,让他对官场十分失望,说他是井底之蛙也好,一叶障目也罢,总之对当官的没什么好感,可眼前这人,和他所见之人,都不同。
  
  这人气质清华,淡如菊,却又劲如松,一双眼睛慧光内敛,眉清目明面容清和,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又有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见识,可见不是个死读书的绣花枕头,气度实在折人。于劲暗自对顾恽评头论足一番,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瞧着舒服,他心道,若是自家有闺女,必然会想招这人做女婿的。
  
  姑且不论他没有闺女,就算他有,这厢招女婿怕也轮不上他家千金,前头早有个虎狼之辈,盯紧了顾恽肥肉似的,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顾恽不知眼高于顶的师爷先是忆昔往事,而后一眼瞧上他,心里盘算着要收他做女婿,见师爷盯着自己神游九天,还以为他是想线索想出神了,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回神,便试探着轻声喊道:“于师爷?”
  
  师爷一愣,知道自己失礼了,便连忙敛了心神,拱手据实以报:“禀大人,其余五具尸体,表情和伤势,与这具如出一辙,周身刀伤一千零五刀,走向深浅大同小异,从下刀的手法和力道来看,推测出自同一人,凶器应该是柳叶薄刃利口小刀,最让人费解的是,不知凶手用了什么手法,尸体全身的血液流的一滴不剩,剖切到脏腑,都见不到一点血丝。”
  
  他转向正将尸体小心翻了一遍的仵作,道:“老严,切一刀给大人看看。”
  
  仵作老严点点头,抄起手边的细长刀具,手法老练朝着肩胛那块被割得乱七八糟的腱子肉飞快的划了一刀,熟稔的朝两边拉扯,寸许身后的人肉就露在外头。
  
  烛光黯淡还不停摇晃,顾恽不得不弯腰低头,凑近了去看,顾玖瞧他面色自如,像是月夜里低头去嗅盛开的牡丹似的,不由就丧心病狂的有些想笑,觉得王爷这心上人,胆儿大的近乎神鬼不惧。
  
  烛光黯淡,顾恽不得不将头悬在人肉上方一尺处,很认真的观察着,只见刀口肌理分明,竟是腱子瘦精肉,等间距分布一些线状的白色絮状,便是肥肉,若是割下来混在卖猪肉的案板上,保管是块好卖的上等精肉,叫谁也分辨不出。
  
  再者,仵作这一刀,十分巧妙的割破了肩部的血管,青黑色的脉络断开在肉里,沁着浅黄色的液体,而红色,却是一丝也没有,真如师爷所说。
  
  顾恽盯着沁水的血管,估摸这人死亡,最多不过一个白昼,他曾在古籍里见过一种细管导血的罕见医术,同宗兄弟姐妹之间,若是一人身中剧毒,另一人愿替他以身赴死,便可以血换血来救起性命。
  
  用这种方法,会使得献血之人血气尽数流光,却也决计不能这样干净,就算是茶杯泼水,杯壁尚有残余,遑论这么大一个人身子,筋脉血管七万八绕,复杂无比,所以尸体的形状,决计不可能是人力所为,那是什么呢?
  
  顾恽心道,除非——是被活物吸食殆尽,而且这吸血之物,体型小巧,须得钻的进,这划破的刀口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我写的不是朝堂篇么,怎么有种恐怖篇的发展趋势orz……真的真的很想大虐,来激发热情orz





☆、第六十三章 万冢凶阵

  
  待到仵作老严先生检验完,朝顾恽汇报的,和师爷之前描述的大同小异,并没什么发现。
  
  顾恽敛眉想了想,朝仵作问道:“严先生,除了刀伤,尸体上可有中毒的迹象?”
  
  仵作答道:“回大人,银针多处验过,没有变黑的迹象。”
  
  顾恽观察入微,眼神又毒辣,发现这尸体在阴暗潮湿的义庄里摊了一个时辰,又是夜里,除了之前那只蜘蛛,连只蚊虫也不停留,更别提最爱钻尸体的蚰蜒依旧苍蝇,这有悖常理,除非,是这尸体上,有让虫瘿畏惧不敢沾的东西……
  
  顾恽心知世上并不乏银针试不出的毒药,赵子衿随手就能配出一堆来,因为万物相生相克,许多东西,单看是于人有益的,掺在一起,无声息间就能杀人于无形,神不知也鬼不觉,仵作经验再老道,术业有专攻却横在眼前,验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并不认同,也不反驳,心里的猜测也不透露一丝一毫,余师爷是精明人,他空口无凭就说这是蛊毒,就是再小心,也难免被人顺藤摸瓜,寻到赵子衿那里去,他不想这样。于是只点点头,转向余师爷问道:“师爷,死者都是怎么失踪的?”
  
  师爷:“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襄水西南傍山,山名曰蛇山,因这里是中部腹地,河流交错,降雨也充沛,山上植被茂密又潮湿,逑来蛇虫在此安家,数量庞杂,本来是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可那里又多生草本药物,百姓们在农闲之余,就会上山采摘药草赚些银钱,有时大雨封山,三两天不出来倒也正常,带够足量的驱虫药粉就行。”
  
  “最开始失踪的两人,是城中的王麻子和罗裁缝家的小儿子,两人在初五这日上山采药,到了初九还没回来,家里人急了来报案,我派了衙门里的官兵上山去搜寻,带回来的,就是二人的尸体,和这具差不多。”
  
  “两人死状叫人骇然,仵作验了尸,除了满身刀伤,凶手竟然一丝线索也没留下,案子没头没尾的拖了两天,搅得人人滂然,十二那天,城南再次惊现一具尸体,还是这副样子,看样子像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凶手阴险狡诈,悄无声息的连杀三人,手法残忍的叫人魂飞魄散,衙门派出官差全城搜索,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人士,我心里不安,料想残杀当不会就这么停止,让属下全城统计了人口,这一统计,就发现多户人家的子女并未归户,许多乡亲说,几个时辰之前还见着人的,可能是上哪里消遣去了。”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祥,结果第二日、第三日,都没人回家,全部失踪了。我这才惊恐起来,觉得襄水城,好像陷入了一场毫无反击的屠杀里。”
  
  “后来,每日都有人失踪,全城人心惶惶,百姓们开始闭门不出,可失人依旧照着每日三十左右的数目消失,更诡异的是,后来的许多人,好像就是在自己家里凭空就不见了……唉,到今日,生死不明的数目,已达两百之多,实在是……不想往怪力乱神那面想都难。”
  
  听到人在家里凭空失踪的时候,顾恽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想,就算是赵子衿,每日在私宅不为人知的掳走三十人且一丝线索也不留下,都不是易事,而且听师爷的意思,人失踪的时间,都大致相同。
  
  这就是说,要么凶手是个团伙,每日二三十人同时行动,可这样兴师动众,高手在夜里好隐藏踪迹,可白天要不被人注意,基本不可能,既然这种猜测说不通,那就只剩玄乎诡谲的阵法了。
  
  古来奇阵无数,行军打仗、江湖争斗,都少不了阵法斗奇,人力不可及,鬼神不可想的时候,往这方面游走思绪,倒也顺理成章。
  
  顾恽脑子转的飞快,他素来看书多而繁杂,自己又随性而发,懒得分门别类,脑子里就像个储粮的仓库,横七竖八的毫无秩序可言,现在要用了,就成了个倒粮的庄稼汉,一箩筐一箩筐的挫拾,苦累也活该,也亏得他有那么点过人的天资,算得过目不忘,理了好一会思绪,才拉出一丝像模像样的线头来。
  
  弥天混沌阵,又称,万年冢。
  
  奇志记载,据说在有千年以上古冢聚集的地方,用此地建古冢做布阵之石,古冢石碑以独特的方式排列,就会形成一个玄妙的阵场,此阵中心,又称阵眼,随着时间千变万化,目视之物皆为幻境,阵眼游移不定,一旦被阵眼罩住,便会迷失方向与世隔绝,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与阵眼之外的人或牲畜交流,和凭空消失,差不多是一个概念。
  
  而且,万年冢的威力,会随着古冢的数量增加而增长,书本记载,这还是一个迷惑视听的凶阵,一旦误入其中,除非打破生门,否则就像进了迷宫一半,永远也别想走出去。
  
  顾恽脸色不自觉就沉了下来,嘴角似笑非笑,眼睫垂下,心道,好一个狠毒的万年冢,凶手好歹的野心,竟然丧心病狂的,想要屠戮一座城池,视人命如草芥,拿来干什么,炼蛊?制毒?呵,要是赵子衿敢这样做,自己不打断他的腿。
  
  顾恽想到,本来还想独善其身,听完师爷讲述,尽所能出点计策,然后带着顾玖离开这里,谁料竟是夸大了,被人像王八似的请入瓮,还毫无所觉,活该死也不冤枉。
  
  顾玖虽不像赵全,会察言观色,可他对人的喜怒变化有种本能的感应,大概直肠子都这样。顾恽就是垂眼露了个笑,浓密的睫毛遮住目光,叫人看不清眼色,可顾玖莫名就觉得,这人有些生气,浑身透露出一股很淡的肃杀,不像杀手的杀气那般刺骨,却让人从心底感觉压抑。
  
  他再抬起眼,顾玖就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眼神依旧平静,却隐现锋芒。
  
  顾恽想着既然浑水免不了淌,那就铁了心一鼓作气,师爷是个可信之人,办案经验也丰富,有他相助,必然事半功倍,目前最紧要之事,就是验证自己的猜测,是站不住脚的空穴来风,还是铁板钉钉的即成事实,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对症下药。
  
  顾恽扭头对着顾玖耳语几句,清冷的侍卫愣了一瞬,然后转身走到门口,柳叶一般轻盈的跃上了房梁,开始在上头寻寻找找,他自己却站在尸体前,拢着袖子垂眼思索。
  
  余师爷觉得这位大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又怕打断他思路,只能满心好奇的等待着,顾玖很快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走到顾恽身边,说了句找到了。
  
  顾恽嗯了一声,道:“丢上去,对着伤口。”
  
  这个在场的没人比顾玖更擅长,他手腕一翻,就将手心里捏着的东西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裂开的皮肉伤口。
  
  余师爷眯眼一瞧,发现被顾玖丢出去的东西,竟然是一只蜘蛛,小铜钱大小,被一这一扔砸了个晕头转向似的,张牙舞爪的挥舞着细细的足,在肉里头刮来刮去的挥舞,看着就倒人胃口。不过胃口还没倒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
  
  那只蜘蛛在肉里头挣扎一通,就=那么多的脚都没能撑着丑陋的身子爬出来,长长的细脚反而越挥越慢,不到片刻,居然蜷在里头一动不动了,死了一般。
  
  余师爷大惊,正待问话,却被仵作给抢了先机,听他同样惊讶的问道:“这…这…这可是,尸体有毒?”
  
  顾恽点头,看着仵作道:“对。”
  
  严老先生张了几次嘴,像是受了挫败一般有些难堪,枉他验尸二十五年,银针药酒全都用上了,却抵不过这年轻人不远不近的瞧一眼,怎能不让他羞愧。
  
  顾恽看出这长辈所想,又见余师爷也是一副惊奇的神情,便朝二人笑了下,毫无愧色的开始胡扯:“二位长辈,莫要这样看我,对于药毒,我真不懂,不过是眼睛尖些,方才严先生掀开幔布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只蜘蛛,从尸体上落了下来,在地上爬了几步,就不动了,觉得蹊跷,试验一下罢了,谁知还真是有毒。”
  
  二老下意识就去瞧地面,熟料地面虽然乌黑肮脏,却还算平坦,地上除了站立的几双脚,哪里有什么死去的蜘蛛,顾恽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四平八稳将责任推到了顾玖身上:“怕是被阿玖一脚踩扁了,不知道粘到哪里去了。”
  
  这般说法,倒也合理,余先生没心思追究这点小插曲,他更迫切想要知道的,却是为何尸体无端端,带上了剧毒,却又验不出。
  
  顾恽顺坡就驴,将心里关于有人拿活人养蛊的想法告知师爷,余师爷闻言倒也镇定,只是更加忧心忡忡,他又问顾大人关于百姓诡异始终的看法,顾恽问余师爷襄水城有没有建造坟冢的历史,师爷说有,在平庆二十五年,襄水爆发瘟疫,几乎全城灭亡,幸存下来的人建了万人冢。
  
  顾恽突然露出个冷笑,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白发淫贼

  
  绿意盎然红粉娇艳,院里的牡丹怒放,海碗大小的花,盈鼓鼓的一朵,风过,绿意浪潮似的翻滚,却撼动不得这大块头,只拉扯下几瓣枯老的底盘,落到地上,碾做尘泥。
  
  花香浅淡,一丝一阵,和风清凉,不燥不寒,这是一年中午憩最为舒适的时节,赵子衿在树下躺了快一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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