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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秋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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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张公公凑趣地一躬身,“奴才多准备几碗。”
  欧阳拓不禁笑出声来,“好啊,多吃一点才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公公便在一旁道:“蔡大人该服药了。”
  欧阳拓点了点头,“拿来吧。”
  初五连忙出去端药,欧阳拓心疼地看着蔡霖消瘦的脸,沉声道:“文暄,你放心,昨夜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无论幕后主使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第18章

  皇帝出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神情凝重的白贲和柳仕逸。
  欧阳拓立刻起身见礼,白贲和柳仕逸又上前与太子见礼,扰攘了一会儿才静下来。欧阳铿坐到太子让出的椅子上,看着倚在床头的蔡霖,温和地说:“柳爱卿要进来查勘现场,再查问一下当时的情形。”
  蔡霖点了点头,“好。”
  柳仕逸和白贲见到皇帝与蔡霖交谈时不拘礼节的模样,都是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仍然谨守规矩,一丝不苟。
  柳仕逸先是详细向柳霖询问昨夜的情形,然后去看桌上的茶具,只瞧了两眼便问旁边站着的小太监,“这些茶壶、茶杯都清洗过了吗?”
  “是。”初五连忙点头,“残茶一早就倒了,换了新茶。”
  这是情理之常的事,柳仕逸点了点头,又低头查看地上。因为蔡霖一直在屋里昏睡,本该一早洒扫的活计都没敢做,怕激起灰尘令蔡霖不适,只是人来人往的,青砖地上的痕迹特别乱。柳仕逸让小太监拿过一盏灯来握在手上,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看过去。
  直到这时,白贲才轻声问蔡霖,“你还好吗?”
  蔡霖微笑着点头,“好多了。”
  白贲偷眼看了看皇帝,没敢再多说,只是恭谨地站在一旁。
  欧阳铿亲切地询问了儿子的伤势,欧阳拓诚恳地说:“父皇,儿臣的伤已经痊愈,可以上朝听政了。”
  欧阳铿欣慰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明日就上朝吧。”
  白贲听得心里一喜,皇帝在太子重新上朝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犹豫,说明对这个儿子仍然很信任与看重,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欧阳拓的身体其实仍然很虚弱,这时不敢再撑下去,否则明天只怕在朝堂上就支持不住,便向欧阳铿躬身一揖,“父皇,此时天色已晚,儿臣去看看晚膳。”
  欧阳铿已看出他有些站立不稳,便挥了挥手,“不必了,刘福会管这事,你去好好歇息,别忘了按时服药。”
  “多谢父皇。”欧阳拓行完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欧阳铿看了一眼白贲,淡淡地道:“白爱卿,你也回去吧,你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也不要打草惊蛇,等着柳爱卿到你府里去审过再说。”
  “遵旨。”白贲立刻抱拳行礼,“微臣告退。”
  等他离开以后,柳仕逸才直起身来,走到床边问:“蔡大人,你现在还能分辨出昨夜那个女人的声音吗?”
  蔡霖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可以吧。”
  柳仕逸点了点头,低声对欧阳铿建议,“皇上,我打算将东宫的所有女性都招来问话,包括太子妃及其他姬妾,请皇上恩准。”
  “准。”欧阳铿毫不犹豫地说,“兹事体大,不必拘礼,你尽可传唤东宫诸人。”
  “是。”柳仕逸低声补充,“臣会在外间问话,皇上与蔡大人在此聆听,如果有声音类似昨夜那个女子之人,就让刘总管出来站一下,臣便会明白。”
  “很好。”欧阳铿露出了一丝笑容,“爱卿安排得甚为周到,就这么办吧。”有他在里面听着,那柳仕逸询问太子的妃妾的行为就不算越礼,以后别人也无法当成把柄来攻击,而当着皇帝的面,柳仕逸根本不可能与人串供来嫁祸谁,因此可以保证勿枉勿纵,公正断案,这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谢陛下。”柳仕逸又对他行了一礼,这才退出去,对东宫总管张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坐到堂屋里,慢悠悠地喝茶。
  不一会儿,就陆续有宫女进来,品级依次由低到高,从侍候高品级宫女的小婢女开始。那些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非常害怕,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回答柳仕逸的问题。
  柳仕逸的问题很简单,姓名、年龄、哪里人氏、何时进宫、现任何职、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有无听到什么动静,这一长串话问下来,那些宫女的情绪便稳定下来,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让蔡霖能够仔细听清楚。
  欧阳铿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回刘福手上,这才握住蔡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紧张。蔡霖点了点头,很快放松下来,顿觉心境空明,对昨天夜里那个在黑暗里拉住自己的女人的声音加快得更清楚。他靠在床头,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对话,浑然忘了皇帝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
  东宫中侍候的宫女甚多,还有部分女官,因为太子年纪尚轻,所以太后只为他选了一妃二姬,若是两年后她们均无所出,才会为太子纳入新人,以传宗接代,这也是为了尽量保证嫡子为长子,但如果正室的肚子不争气,那就得以太子为重,也就顾不得太子妃的身份脸面了。
  柳仕逸问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低品级的宫女问完,接着便问高品级的女官。蔡霖听了太多声音,感觉有点混淆,但还是强打精神,继续听下去,渐渐就感觉有些疲倦。刘福察颜观色,马上做了个手势,让初五、腊八两个小太监拿手巾用凉水浸了,过来给蔡霖擦了擦额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蔡霖抬眼看了看刘福,正要向他表示感激,忽然愣了一下,倾耳细听。
  外面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奴婢今年虚岁二十,职司东宫司闱……”
  欧阳铿已经察觉蔡霖神情有异,便握了握他的手,用目光询问:“是不是她?”
  蔡霖又听了一会儿,很轻很轻地说:“非常像。”
  欧阳铿转头对刘福示意,这位老练的大内总管便不动声色地出去,在堂前站了一下,拿了一个茶壶进来,为欧阳铿的茶杯续水。
  柳仕逸已然明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如常般问完后,淡淡地道:“你进房去侍候着,待会儿还有话问你。”
  那个女官答应一声,便走进卧房。抬眼看到皇帝在座,她立刻跪倒在地,有些惊慌地说:“奴婢参见陛下。”
  欧阳铿冷眼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样子,沉声道:“起来吧。”
  那个女官站起身来,等候皇帝的吩咐。欧阳铿打量着她,只见这个女子穿着六品女官的服饰,身段窈窕,颇具风情,一张瓜子脸白得没有血色,樱唇紧抿,隐现紧张之色。欧阳铿的后宫嫔妃甚多,阅人多矣,只看了几眼便知道,这女官已非完璧之身,不由得心里有些恼怒。在皇宫之中,健全的男人并不多,除了皇帝与太子外,只有东宫官吏与大内侍卫,而东宫之中的女官如果失身,想必应该是从了太子。虽说东宫中的女人按理说都可以任凭太子使用,但没名没份、偷偷摸摸的行为却让皇帝甚为不喜。一国之君应该有气度,而不应做这种暗渡陈仓的屑小之事。
  一个小小的女官不会有胆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必须要查出她的同伙,说不定接下来会有人在严密的查问中露出马脚。外面的堂屋里,柳仕逸在有条不紊地一个接一个地查问,蔡霖也继续在倾听,欧阳铿便没有问话,以免打扰他们。
  按照宫规,所有的内监、宫女都归刘福管,不等皇帝吩咐,他便过去把那个女官拉到角落站着。他的态度很和蔼,脸上带着微笑,立刻缓解了那个女官的紧张情绪。她规矩地站在墙边,不再吭声,也不敢乱动。

  第19章

  外面的“过堂”一直有序地进行着,蔡霖却有些撑不住了。他渐渐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往下滑。欧阳铿将他扶住,让他慢慢躺下,然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柳仕逸的声音变得很恭敬,“太子妃请坐,微臣有几句话要向太子妃请教……”
  太子妃的声音很轻,谦逊有礼,“柳大人勿须多礼,有事就请问吧。”
  欧阳铿记得这个太子妃出自五大世家中的裴氏,其父官居奉常,为九卿之首。裴氏家风严正,教出的女儿也很守礼,当日是太后挑中了这个女孩,讲给他听后他也甚感满意,便下旨赐婚。裴氏一族在朝堂之上持正守中,既不依附太子一脉,也不与皇后一系结党,是皇帝与太后都相当喜欢的世家,太子妃婚后也从不过问朝政,只管好东宫之事,让太子无后顾之忧,就连现皇后柳氏也没有她这般温良娴淑。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皇帝坚信,裴氏门中出来的人是不会参与什么宫闱阴谋的。
  因为太子妃的家世背景都是很清楚的,所以柳仕逸并不像对其他人那样问起,而是闲闲地“请教”了一番东宫之内的规矩,譬如何时落钥,如何值夜,等等,然后又问了太子是否宠幸过其他宫人,得到的回答是,“太子殿下一向清正自守,从来没有与宫人有过暧昧之事。”欧阳铿听到这句,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女官。
  蔡霖听完了柳仕逸与太子妃的“闲话家常”,确认她没有嫌疑,便没有动作。他抬眼看了看欧阳铿,轻声说:“皇上,微臣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
  “好,你歇着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别拘谨,只管跟他们开口。”欧阳铿笑着说完,听到太子妃在外面告辞离开,便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动身,刘福立刻招手叫那个站着的女官跟上,然后低声吩咐初五、腊八,“小心侍候蔡大人,有事马上禀报。”这才急步走出房去。
  堂屋里只剩下眉宇间隐露疲态的柳仕逸,一见皇帝出来便过去见礼,随即看到跟在后面垂着头的女官。他想了想,低声道:“皇上,臣带这位女官回衙问话吧。”
  那女官浑身一抖,惊愕地抬头看他,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欧阳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柳仕逸点了点头,“去吧,若是不招,只管用刑。”
  满朝都知道,廷尉衙门就是阎罗殿,只要一进去,只怕不死也要剥层皮。那女官吓得卟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欧阳铿冷笑,淡淡地说:“柳爱卿,你要在这里问也行。”
  柳仕逸一看那女官的反应就有些疑惑,通常挑选来参与重大阴谋的人多半都是死士,怎么会如此胆小怯懦?难道是故意如此做状,以混淆视听?他微微皱眉,想着自己出身柳氏,现在是审东宫的人,稍有不慎,只怕就卷入党争的浑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好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审比较好,于是便顺着欧阳铿的话头说:“那微臣就在这里先初审,若是她冥顽不灵,企图顽抗,那就只好把她带到廷尉衙门问案了。”
  他的态度一直很温和,说出的话也不疾不徐,一点也没威胁的意思,可那女官却吓得抖成一团,额上全是冷汗。
  柳仕逸请皇帝坐到上座,自己在下首坐了,沉着脸低喝一声,“东宫司闱翠莲,我有话问你,你须得如实回答,不得欺瞒。”
  女官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却不也哭,怯生生地点头,“是,奴婢一定如实答话,绝不敢欺瞒皇上和柳大人。”
  “好,你起来回话。”柳仕逸冷冷地看着她,“昨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从卯时开始说,一直说到今日凌晨寅时,每件事都必须提出一个证人,如果无人作证,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是。”女官低着头,慢慢地把自己从昨天卯时到今日寅时这十二个时辰的行踪讲了一遍。东宫司闱是掌管宫内各处钥匙的,所以她要提前起床,打开宫门,然后才去侍候太子妃。她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做日常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她虽然说话的声音仍在微微颤抖,但说出的话一直很流利,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或回想。在讲述的过程中,她渐渐恢复了镇定。
  柳仕逸凝神听完,没等她松口气便劈头就问:“你已非完璧,是跟谁有染?”
  女官大吃一惊,“我……我……我……”她不敢否认,这事一验便知,但她似乎也不愿说对方是谁。
  “怎么?想保护那个男人?”柳仕逸说得很平淡,“在宫中涉嫌谋害大臣,很可能实际上是想谋害太子殿下,只是算计不精,没害到殿下而害了蔡大人,果真如此,那就要按谋反罪论处,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灭九族。”
  这姑娘十三岁入宫,父亲是个小官吏,自她在东宫当上女官,她父亲的境遇也好了很多,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过上了好日子,柳仕逸的这番话仿佛一记重拳,立刻将她刚刚筑起的精神防线击溃。她伏倒在地,失声痛哭,努力控制的呜咽里满是绝望。
  柳仕逸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缓缓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面前的姑娘抬头看着头,哭着哀求,“柳大人,请您杀了我吧,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柳仕逸微微摇了摇头,“就算你死,也救不了他们,只有如实回答我的问话,你的家人才有生机。”
  女官重重磕下头去,额上顿时鲜血涌流。她痛苦地说:“不,我不能说,这会害了他的。”
  “你不说我也一样能查出来。”柳仕逸很冷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难道没听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不……”女官蜷缩在地,情绪渐趋崩溃。
  “说出来,就可以救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你的族人。”柳仕逸的声音变得很柔和,充满诱惑力,“翠莲,如果你只是与人私通,那算不上死罪,如果你帮着人谋害蔡大人,只要实话实说,也可以从轻处罚。来,翠莲,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欧阳铿很少看柳仕逸审案,但每看一次就会多欣赏一分。他办过很多案子,有人称他为“柳阎王”,有人骂他是酷吏,可他办案的时候却充满了一种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美,就像那些名士大儒在吟诗作赋。
  现在,他温柔地蹲在那里,循循善诱,让那个女官逐渐失控,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柔声道:“说吧,那个人是谁?”
  那个伏在地上痛哭的姑娘彻底失控,抽泣着说:“他是……他是……他是……”
  欧阳铿和柳仕逸没吭声,都凝神看着她,听她说出那个名字。

  第20章

  蔡霖睡到晚上才醒,睁开眼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很饿。他刚刚撑起身,在一旁守着的初五就扶住他。
  蔡霖见屋内烛光摇曳,窗外也已黑尽,便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初五关切地看着他,“大人还没用晚膳,皇上吩咐给大人熬了燕窝粥,奴才这就去拿。”
  蔡霖点了点头,等他出去,便坐起身来。他仍然有点气虚力乏,但精神已经好多了。看了看四周,他打算自己弄点温水洗脸,刚走到门口,腊八已经端着铜盆进来,微笑着说:“大人,先洗洗脸吧。”
  蔡霖看着那个还是个半大少年的小太监快手快脚地拧了巾帕递过来,便笑着接过,温和地道:“今儿累了你和初五了,等下你们不用在这儿守着,早点歇息吧。”
  腊八摇了摇头,“大人待我们好,奴才们感激不尽,这点活又不重,累不着。大人不喜使唤人,可奴才们如果不做事,就会被总管大人调走,奴才不愿意离开大人。”
  蔡霖明白他的心情,自己擦过脸后,将巾帕递还给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你们就看着办吧,别累着。”
  “奴才省得。”腊八高兴地端着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和初五一起进来,把燕窝粥和几样清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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