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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育守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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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君见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都如同冰雹,砸在卢弼时心头上。
  
  卢君见一步步朝卢弼时走来,卢弼时往後退,竟有被逼的错觉。他心头纷乱,竟有落荒而逃的念头。
  
  卢君见明明一脸哀泣的可怜样,卢弼时却比见了鬼还可怕。
  
  “爹爹……”卢君见再叫了一声,卢弼时竟身体一倾,铁青著脸,飞快地走了。这个儿子,他不认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样子。
  
  他想要一个乖觉温吞的孩子,如同刚接到卢君见时候,躲在角落只会哭,会因为他施舍的一点温暖而万分欢喜的孩子,永远服从,永远不知道反抗,永远只能跪在面前仰望他。
  
  他希望把卢君见培养成一个端雅大方的公子哥,八面玲珑,知事,明事,能主事。但是无论外表怎麽光鲜,只要在他面前,就要脱开那些伪装,只属於他一个人。他的儿子。
  
  何时,卢弼时以为虚假的伪装入侵了他儿子天真无知的心,卢弼时有些怕这个长大了的孩子,越长越豔丽的孩子,像一支有刺的玫瑰,叫他喜欢又撒不开手,埋在心里,刺在骨里,牵扯著肉。他不会占有他,这是卢弼时的底线。
  
  可是,他的孩子因著这份绝望变得有些疯狂,他自己因著这份疯狂变得有些害怕。是怕了。不该催生的罪孽。
  
  卢弼时逃了。
  
  卢君见在他身後大笑。
  
  书房的门没有关紧,风吹得卢君见一丝不挂的身体簌簌发抖。他笑得流出了泪。
  
  他被抛弃了。他被他爹爹抛弃在了身後。
  
  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不想不被抛弃,想被爱,无论是怎样的爱,只要温暖得像真给了他一个家就行。
  
  假象麽?
  
  不可信麽?
  
  呵,没有任何爱,能永远不变。都是欺骗,都是欺骗!
  
  卢君见就这麽弯著唇角一件一件捡起衣服,穿戴好。他的眼里,像开了闸子,水一直不断地掉,一颗又一颗,无声地,本人也丝毫不在意。
  
  卢弼时包养小倌这件事,其实很早了,早在两年前。不知道这个小倌有什麽好,他继买了他的初夜後,包了他半年,然後干脆赎出来藏娇了。
  
  这件事,卢弼时其实是瞒著大儿子的。他不想卢君见知道,谁都不准在卢君见面前泄露风声。
  
  卢君见虽然听见只字片语,也看到了卢弼时不正常的作息和在外频繁的留宿,但是他的爹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便装作不知道。
  
  从来都是如此。
  
  卢弼时有妻有妾,他只是他的儿子之一,没有任何立场。
  
  何况,他的爹待他仍是极好的。
  
  事情没有爆发,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从量变积累到质变。
  
  卢弼时在外的放荡无忌终於连在佛前修行的两位夫人都知道了。卢君见的亲娘元敏仍旧是不管事的冷情模样,但是大夫人刘慧坐不住了。
  
  刘慧把卢君见叫来的时候,元敏也在旁。虽然她自始自终什麽话都没讲。但是,卢君见把刘慧的意思都当做了亲娘的意思。
  
  刘慧待卢君见是好的,她没有孩子,便把元敏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因为她以前做过对不起这个孩子的事情,所以她在他回归家门後便对他分外地好。只是,她不懂这个孩子,她的那些好,未免流於了表面的物质和言语上。
  
  刘慧有些为难地拉著卢君见的手说:“这件事本该不由你出面,但是我们怎麽劝,你爹他都不听。如今府中,他是最宠爱你的。你说的话,他莫不应允,我们也是看到的。所以,大娘觉得,这件事,你去跟你爹敲敲边鼓,或许他会听了,听得一星半点也是好的。毕竟是有家有室的人,怎麽能夜夜留连在外?据说,还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小男孩。罪过啊罪过。”
  
  卢君见听这话的时候脸色不怎麽好,他亲娘探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便低下了头,道:“儿子知道。”
  
  “那个……那个孩子住在别院。别院你知道的吧?你在那边住过两年。你进出方便,可替大娘去看一看,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若缺金少银的,倒好打发……敏儿,你说是不是?”刘慧说著,望向了元敏。
  
  这些年,刘慧当初尖锐的性子磨圆了许多。见元敏点了点头,她便笑了,觉得自己说得很对。
  
  卢君见都应下。
  
  可还没等他去别院看过呢,就碰上了今天这一出。明明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会被伤得遍体鳞伤,卢君见就是忍不住,他心里那麽多的生气恼怒,需要寻找发泄的渠道。他恨他爹,心口不一,不要他,偏锁著他。锁著他的心,锁著他的人,像锁著一具玩物。
  
  可替代的玩物,哈。卢君见看著自己的心口汩汩流血,疼得眼前模糊,不知去处,他晃晃悠悠走著,边替自己悲哀,边享受著被虐的痛。没关系,该的,自作自受,自找苦吃,自己送上门的。
  
  天亮了,就好了。天亮了,他又会是那个井井有条彬彬有礼会温和微笑的卢家大少爷。
  
  至少这一夜,能让他不必背起沈重的外壳。
  
  流血,挺好。
  
  卢君见不知不觉走到了後院的佛堂。他阿娘的床前,里面点著灯,似乎人还没睡。
  
  卢君见痴痴地望著,远远站著。似乎那枝影横斜後的一点温暖已经是他此生唯一能抓住的了。




三十四,容易相摧残

  刘慧近来感冒,睡不好觉。元敏便陪著她,刘慧在床上睡,元敏在书桌前翻阅药书,寻一些不伤身的方子,写写改改,加不时料理下呓症的病人,便晚了。
  
  这时候,下人来说,妙德居士,大公子在外面站著呢,月黑风高的,要不要叫进来?
  
  元敏站了起来,眼神往窗外一飘,思索半晌,摇摇头:“随他去吧。他若想不开,劝也是无用。”
  
  下人听不明白,但知道不用去理了。这个娘真狠心,这个儿子真可怜。
  
  元敏站了片刻,人没去休息,却先掐熄了灯。她在黑暗中捏动掌中佛珠。
  
  屋外,卢君见眼前一冷,心里一凉,一个趔趄,火热的脑袋反而被夜风激得清醒了点,他无声地笑,直起身,往後走了。他不知道在某处黑暗中,一个女人正望著他走的这个方向。
  
  卢君见回望了眼漆黑的小屋,他忽然自暴自弃地想,就是这两个女人,当年一个漠视他,一个作践他,他才被送出府扔了,被人……捡去,若不是被捡去的十一年,他怎麽会变成一个会恋慕男人的怪物,贪的还是两个爹爹不著边际的爱!傻子,变态,蠢货!
  
  卢君见愈加自厌。他不想回房去,便独自走出了卢府。门口的仆人想跟上,被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打发了。
  
  去哪里呢?
  
  卢君见想到了酒,想到了酒坊,想到了酒约,是的,还有个酒约。弟弟在那里,弟弟的朋友在那里。下午觉得那个叫王八蛋的朋友真讨厌,这时候疲弱的心里,连讨厌这种情绪也提不起来了。
  
  卢君见往十里桥的卢记酒坊里走去。
  
  卢记酒坊的後院厢房里一片狼藉。前堂明天还要做生意,三公子来,掌柜的当然迎进了後厢房。要酒有酒,要菜有菜,要包子有包子。
  
  卢君行和王旦晚上的心情都不好,你一杯,我一杯,再划划拳,就慢慢演变成你一坛,我一坛地喝了。
  
  喝得晕乎乎的时候,卢君行忽然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叫起来:“我们为什麽在这里喝老板端来的酒?明明有大哥给的酒窖钥匙啊!里面是大哥藏的酒,肯定更好!走,走!”
  
  王旦被拉扯起来,怀里还抱著个酒坛子,他嘴巴不利索地讲:“阿行啊,你大哥真好看,比我以前要过的那些莺莺燕燕都好看!阿行啊,你知道不?好男人抱起来比女人更舒服!我觉得你大哥肯定是爱男人抱的,你不知道,我盯著他看的时候,他的脖子都会起红……”
  
  卢君行一听爆炸了,一拳头砸过去,砸倒了王旦便跨坐上去,再打:“王八蛋!你说什麽!你说我大哥好看,我大哥当然好看,那是你看的吗?我的大哥,不是你的大哥!”
  
  “是,是,我说错了!”王旦举手投降,“你别压著我,好重的啊,你小子吃石头的吗?”
  
  “哼,大爷我当然重。”卢君行骂骂咧咧站起来。然後,他跟王旦都静止了,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这个时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个人的背景一片黑,他穿著单薄的衣服,白天看著飘逸的轻袍缓带,此时看去翩翩若鬼,白天觉著滑腻可口的肌肤此时映著月光白惨惨快发青了。最主要的是,人还在笑。
  
  明明很不开心很难受很无助,却偏偏扯开嘴角的笑,都快哭了,有木有?
  
  虽然笑得很好看,即使半边脸似乎肿了,也很好看啦。
  
  看见这样的卢君见,卢君行和王旦如何不呆,他们甚至觉得酒醒了,酒虫都跑了。
  
  可是,卢君见说话了:“我来找你们喝酒。怎麽,不欢迎吗?”
  
  卢君行皱眉头,王旦直摇头。於是他们打包起桌上剩下的大包子和大盘牛肉,转移阵地。
  
  沈默。
  
  王旦不敢触霉头。
  
  卢君行有些生气。
  
  卢君见只是微笑。
  
  酒窖的门打开了,一股子霉味。墙角的破油灯点燃了,闪烁昏暗的光。卢君见第一个拍开酒坛子,开始喝。他显然是个不会喝酒的人,喝得忒急,把酒当水灌,喝了几口,就呛著咳嗽个不停。
  
  卢君行拍开卢君见的酒坛子,酒坛子在地上哗啷啷转了个圈,被踢到角落,酒水溅了一地。
  
  卢君见生气地瞪双眸。
  
  卢君行愣住,熟悉的哥哥不见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任性小孩?
  
  第二坛酒继续拿起来,卢君行还要去拍,被王旦拉住。
  
  “他不会喝,两年前喝了一口就趴倒了……”卢君行倒像个哥哥了。
  
  “我练过。偷偷地……”卢君见喝得两颊鼓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麽藏起这麽多酒?”他说著笑著,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哪里是清醒的样子?
  
  王旦却碰了手里的酒坛子与卢君见一碰,大声道:“好!是哥们,陪你喝!今晚不醉不归啊!”
  
  卢君行觉得哥哥疯了,王旦竟然陪他疯。
  
  王旦拉了拉卢君行,低声说:“你不开心的时候,是希望别人陪你喝酒,还是不让你喝酒啊?”
  
  卢君行怔了怔。
  
  拉卢君行坐下,王旦放了一坛子酒到卢君行手上,卢君见的坛子碰了过来。
  
  “喝!”
  
  卢君行恼怒地抬了酒坛子,冲嘴里灌。可恶的老头,欺负自己一个不够,还欺负他大哥,这一个一个的,都不是他亲生的吗?
  
  此时,在卢家的别庄里,也有一个人在喝酒。酒是一杯一杯斟的。
  
  斟酒的小童几乎整个人都赖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他。
  
  “怎麽了?”男童直起身体,他明明有喉结,却也有个微微隆起的肚子,衬著姣好的容貌,一时看去真个雌雄莫辨。被推开,他也不恼怒,他软软地叫了声,“爷,您不开心?”
  
  男人盯著他:“你在我身边,很开心吗?”
  
  “望月当然当然开心,因为望月喜欢爷啊。”小童甜美地笑。
  
  “如果我喜欢别人呢?”男人面上阴云密布。
  
  “爷这麽优秀的人,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爷也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别人不可以,岭溪的卢爷当然可以。”童子会说话得很,“爷喜欢别人,望月会有些舍不得,但是爷开心,望月也会开心。只要爷让望月留在爷身边,望月就满足了。”
  
  “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懂得,他为什麽不懂得?为什麽不知足?难道,是因为我对他太好了?”男人皱眉。
  
  “爷,夜深了,该休息了。”童子抬著男人的手伸进自己的衣内,引著那只手抚摸自己,他享受地仰起头靠在男人怀里,“爷喝得差不多,该抱望月去休息了,望月困了。”
  
  “嗯……”男人抱起童子,走入重帐,他眉目深深中不知道在想什麽,郁结深深,深深难解。




三十五,醉酒岂解愁

  酒窖里。
  
  第一个倒下去的竟是卢君行,他酒量不好,之前喝了不少,加之喝得猛了,喝醉後的反应是直接地上躺平。
  
  卢君见是第一个醉的,但是他醉了的反应是迷糊,神智不清,又哭又笑,简称耍酒疯,没他弟弟那麽安静。
  
  王旦千杯不醉,他十几坛下去,只是多往地窖外撒几泡尿,回来可以继续喝。享受的就是醉意熏染晕乎乎。
  
  卢君见坐也坐不平稳,东倒西斜,眼看脑袋就重重往左边的酒坛子口磕上去了,王旦第一时间拉住他,避免了枉生血案。一拉一扯的後果就是,卢君见靠在了王旦身上。
  
  王旦十分不介意,他左手搂人,右手举著坛子继续喝。
  
  卢君见在他胸膛上抽噎不停。
  
  王旦拍了拍卢大哥的肩膀,安慰道:“这天底下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杀人不过头点地。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真来劲了。
  
  “哇──”一声大吼,本来斯文秀气个人,哭起来比孩子还难看,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齐下。
  
  王旦一口酒喷出,愣了半晌。
  
  卢君见一点都没停的意思,越哭越伤心,王旦觉著嘴巴里的酒都变酸味了。他提了提眼角,把衣摆塞到卢君见手里,给他擦眼泪擦鼻涕,反正衣服是他们卢家的衣服,算物尽其用。
  
  “谁把你害得这麽惨啊?说来,哥哥听听。”
  
  “我自己……”卢君见含混冒出几个字。
  
  “你自己?那就没法子了。”王旦瞅著卢君见快肿成核桃的眼睛,“我总不能帮你把你自己杀了?”
  
  “你为什麽要帮我?”卢君见捉著王旦胸前的衣服。
  
  王旦觉得婶可忍,叔不能忍了,捉著卢君见那张哭花的小脸就亲了下去。两个人都被醉得狠了,嘴唇碰著嘴唇,牙齿磕著牙齿,舌头舔著舌头,只是胡搅蛮缠,哪里尝得出什麽味儿来。
  
  好像非得如此才能发泄汹涌而至的杂乱情绪。
  
  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才分开。
  
  卢君见安静了不少。
  
  王旦觉得自己像个保父了,他拉起袖子,擦了擦卢君见湿润的脸,用的力气太大,把细皮嫩肉都搓红了。
  
  觉得干净不少,王旦拍拍卢君见的脸蛋,说:“现在知道我为什麽想帮你了吗?”
  
  卢君见早忘了自己说过什麽,只管摇头。
  
  王旦恨道:“朋友如手足,媳妇如衣服。我们做朋友,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朋友?”卢君见不是很懂这个词的意思。
  
  王旦点点头,拍了拍趴在地上睡得呼噜香的卢君行的屁股:“行弟就是我的朋友,他要是受了委屈,我带两把刀上街绝对没问题。”
  
  卢君见的眼睛闪了闪,笑:“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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