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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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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这个声音,巩青的两条腿就往回退,退了一步又觉得不妥,赶紧挤了个笑脸迎上去,“黄医生,早。”
  
  黄医生名叫黄娜,二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两个月前巩青的导师拉肚子,巩青跑前跑後的侍候了三天,比侍侯他妈还上心,导师没理会巩青的孝敬倒和黄娜对上眼了,不停地说这小姑娘多好多好,温柔体贴懂事会说话,是妻子的最好人选,巩青还以为老头子鳏居十年终於打算老树开新花了,後来才知道这花是给他预留的。只要碰著巩青和黄娜都在场,老东西嘴里就忘了把门了,问东问西,还把巩青也夸成了一朵花,大有等巩青博士一毕业就做主把他们的婚事办了的气势。其实巩青和黄娜那三天就说了就不到十句话,除了觉得人姑娘爱笑眼睛不大就没别的印像。
  
  黄娜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示意巩青坐一会儿,巩青的头摇得飞快,“等会儿还有课,拿了药我就得走。”
  “哪儿不舒服?”
  巩青一下不知道怎麽启齿,惦量来惦量去才跟蚊子似的张了嘴,“消炎的、外敷的。”
  
  “伤口在哪里,让我看看。”
  “不用,不用,我一个学生。”
  黄娜倒没再问取了药递给巩青说了用法,“巩老师,你最近很忙吗?”
  “不忙,不忙。”巩青拿了药,屁股就离了凳子。
  “那哪天一起去看个电影行吗?”
  巩青的脸一下窜红了,“行,行,有时间我约你。”仓狂逃遁了。
  
  巩青以为李衡那天说的请假只是一时的气话,等第二天还是找不到李衡巩青才意识到李衡不是说说玩的。
  
  李衡虽不是好学生,在别的科目上只能保证低空飞过,连考勤也得最後关头给老师小恩小惠才得以通过,但李衡从不缺他的课。哪怕烧到39度,他也能看到李衡红著脸红著眼挣扎在课堂上,现在那个顽强的李衡终於开始缺他的课了。
  
  看著那个空了两天的位置,巩青终於忍不住了叫住了正往食堂冲的李建明。
  
  “他,谁知道他上哪儿了,好几天没回来了。也没有说让人帮他打到,这几天点的名旷的课够他喝一壶的。”
  巩青摸了摸放在口袋里两天的消炎药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第三天,李衡依然没来。
  第四天,看到那个空位上终於让一个甑明瓦亮的光头照亮了,巩青的心也敞亮了许多。等第四节课一下,巩青就走到李衡的位置上,“跟我去办公室。”
  
  李衡一声不吭站起来,跟著巩青回了宿舍。
  “这是药,用法上面都写著呢。”
  李衡看了看药,没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流里流气地冲著巩青喷了一鼻子。
  
  “您留著自个用吧,我好了不需要了。”
  “这几天去哪了?”巩青皱了皱眉头把烟挥开。
  “你是做为班主任问我,还是做为男人问我?”李衡又喷了一口烟。
  “随你的便,我就问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旷两天课就够处分的了。”
  
  “先生,有没有搞错,我请假了,你要抵赖,我没办法,但我确实请假了,我说了明天我想请假,後天也想请,大後天也想请。假完了,我不就来了吗。”
  巩青气结,早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明确规定口头请假在学校就和放屁一样,什麽用也不顶。这李衡是明知故犯。
  
  巩青伸手把李衡的衣服扯了扯,还是那天穿的那一身,“不上学、不回家,你这几天混哪去了。”
  “切,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那麽多。”
  “我是你的班主任。我要知道你的行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衡脸黑了,把巩青一推站起来,“你快收起你的天经地义吧,我喜欢你,我追了你三年,你要麽一棒子把我这念头打死掉,要麽就答应我,我求你行不行,如果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点,别我这心刚定一点,你又过来嘘寒问暖,你就当我是李建明,当我是赵亮,当我是班里的任何的一个人,旷两天课给我处分,不行开除我也行,别给我吃小灶,别把你费了七、八年功夫掌握的技术像祖传秘方传男不传女一样独独传给我,别我有个感冒发烧你就像伺候老婆月子似的伺候我,你不想给我索性什麽都别给,连个笑脸也别给我,当我不认识OK?就求您给我留口活气行吗?我亲爱的巩老师。”
  
  门“呯”的又拍上了。
  巩青拿著手里的没有用处的药看著李衡最後狠狠摔在地上的烟头,扭头也出去了,又去了医院找了黄娜开了张病假条,再跑到各科老师那里又陪笑脸又陪不是把李衡考勤上的污点抹掉了。就像个儿子犯了错四处奔波打点的父亲。
  
  当天晚上巩青去了东城公园。
  其实他对这个公园一点也不陌生。第一次来是三年前,那时候他读研二。
  
  巩青再是一个土包子,好歹还出过一年国。那一年对於他不仅仅是开阔了眼界那麽简单。他见识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这麽多年搞不清楚的事情是什麽。
  
  没有网络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耳聪目明。
  他带他们班同学去东城公园春游,他很快发现了这个历史很久的公园除了能划船,可以赏花看树,这里还是另一个场所。
  
  巩青经历的第一个男人三十多岁。
  他在知道这个场所後,足足鼓了三个月的勇气才敢踏出第一步。
  第一次去只是为了亲眼去看一看,做不做什麽他真的没有一点胆量去想。
  半个小时,就像是天堂跌到地狱。
  
  影影绰绰的黑影,时时把玩在手里的打火机,还有那个散发著恶臭的场所。
  一瞬间,巩青觉的自己的世界比认知前黑了几千倍,臭了数万层。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该想方设法待在英国而不是回国做一番事业再把他老娘从那个阴暗的地方解救出来。
  巩青逃了。
  
  可又一个月後,他还是来了,手里也拿了一个打火机,也许巩青个高人还长的算精神,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一个三十多岁看著应该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模样。然後男人带著他没有去那个恶臭之地而是到了公园最後面一片树林里,然後就开始指导他怎麽扩张,怎麽插入。
  
  那一次,巩青完全不在状态,看著下身贴在一起裤子褪了一半,手扶著树干,嘴里像喘著粗气的牛一样哼哧哼哧的男人,巩青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麽,他甚至不能完全看清男人的脸就完成了属於他第一次。
  
  後来他又来了两次,每一次忐忑著来,再梦厣一般的回去,然後把所有的後悔愤懑发泄在知识上。再後来,他生活走进了李衡,那个一肚子鬼主意,长的有点混血不是非常漂亮却很有特点的李衡,李衡总是穿著最时髦的衣服用著最好的东西,李衡说话的时候喜欢挑眉毛,李衡爱跟他粘乎,李衡非常聪明有一条毒舌。
  
  他的生活一下子被李衡点亮了。他不再去东城公园,他的世界里不需要性来维护了。他把李衡像王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他把他所有能知道的好给他,只有一点,他不能给他,他把所有的一切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上,别的,他一点也不敢去打破,打破意味著什麽,巩青太了解了,意味从此万劫不复,跌入深渊,意味他好不容易才能抬著头说话很快又得低下去,因为他不是在英国,不是他可以拿著贺礼去庆祝两个男人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就算真的在英国,真实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葱白……7

  今天心情不太好,向日葵怎麽也写不下去,只能更葱白了。
  
  
  巩青走在公园的小路上,他不知道李衡是怎麽知道的这个场所,那个晚上又是如何挂上那个男人的。
  巩青手里藏了把小刀。是他专门买来给李衡削苹果的小刀,不长但很锋利,能折叠的那种。李衡吃水果不喜欢吃皮,这对於巩青来说是赤裸裸的浪费,可他还是买来了小刀,一圈圈把果皮削下来,再看著那些果肉进了另一张嘴里。
  
  如果碰上了那个男人,他会不会捅出去?
  巩青真的仔细考虑过,捅了之後怎麽跑,要抓住了该怎麽说巩青也想过了,他知道李衡从不会委屈自己,他不喜欢女人就绝对不会去找一个女人,他设想过李衡和一个同样也是斗士的优秀的男人肩并肩的在一起生活一起战斗,那个男人爱他痛他。他从没设想过李衡会随随便便的把自己抛给一个路上结识的男人。
  
  当他带上小刀的时候他两眼发红鼻子发酸,他知道他要碰上那个男人他肯定会捅出去。
  
  晚上九点半的光景,那些在公园里跳舞的老头老太太已经撤了。巩青走到了那个外人不知道,内行人很清楚的环形走道上。
  拿著火机的男人,叨著烟不点的男人,左顾右盼神色怪异的男人。
  巩青身上冒汗了,手里的小刀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四十多岁是李衡唯一给他的特征描述,可他已经连著碰到了十来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了,李衡碰到的是哪一个?
  
  巩青终於明白自己乱了,乱的连这种没有常识的事情也做出来了。
  有人跟他说话,有人向他借火,有人给他递烟,有人跟在他身後走了几十米远,有人……………
  巩青蒙著头跑了。
  
  第二天课堂上,巩青基本上不敢看李衡,连李衡举手要问问题,巩青都硬忍著没有叫他。似乎昨晚去东城公园转了一圈,自己不但身上又开始臭气四溢了,连内心也开始散发著恶臭。
  拿著自己的教案回到宿舍,巩青默默地坐在床边看著桌子上那个自己买给李衡的玫红色的太空杯发呆。
  
  七十八元的太空杯,巩青买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甚至当时那个售货的服务员推荐他另一种黑色的会便宜十多元,他也没有考虑。李衡喜欢豔丽的颜色,具体是哪种他说不上来,但从李衡的书包、文具还有衣服鞋子他就知道,他喜欢豔的,他曾经听李衡谈论过班里男生的穿著。一群黑乌鸦!那里面也一定包括了他这只黑乌鸦。
  
  这个杯子差不多是巩青半个多月的夥食费。自己的是那个用了五年的四元伍角的不锈钢。自小巩青就明白钱是必须省著花的。小时候手里能揣上一角钱都跟抱了个聚宝盆似的睡觉都不想闭眼睛,现在每个月下来几百元的收入,除了每个月寄回去二百给他母亲,剩下的一多半花在了李衡身上。
  
  那些钱花的一点也不显山露水,托朋友从英国给他买大量的资料,说是从学校借的。每晚给李衡上私课装著不经意的掏出块巧克力,看著李衡一口就消灭掉说是从同学那里顺来的,给李衡买了拖鞋、买了毛巾,买了饭盆,买了那个太空杯,甚至买了一个小电炉给李衡做宵夜吃。
  这种日子幸福的让人发抖,可李衡不要了。
  
  巩青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小家子气。巩青知道自己并不像大家羡慕的那样光鲜他其实非常自卑。他有一个和别的女人私奔了的爸爸,这让他们一家在村子里没法抬起头来。他的母亲是个一年四季只敢低著头走路连答话都会唯唯诺诺的人,就算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也没法直起腰来在村子里大声的说一句话,尽管他爸在跑了几年之後又回到这个家,然後再隔三差五的跑出去,回来像见了多大世面似的随手把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往几个孩子身上一扔就等著行使这个家主人的当然权力。相比较这个一回到家里趾高气昂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的父亲,他更希望他父亲永远跑出去,再也别回来,也别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人。
  
  巩青知道他这些年花了比别人多两倍的力气才挣得今天这些成绩,不是用来打破的。出人头地,不再受气这是他自入了大学就树立起来的观念是他的信仰。
  他学会了仰著头走路,就不能再低下头。
  
  他以为他静静地享受这种付出就完全够用了,李衡是藏在心里的一个圣物,他碰不得,也不能碰,等他结婚了成家了,有了孩子了,李衡依然会是守在心里最圣洁也是最柔软的圣地,每每想起,就想起了曾经的这一点幸福,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可李衡让他离远点。
  
  给那个太空杯里倒了半杯水,巩青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平淡无奇的白开水喝出了太多的味道。
  
  十天後,巩青又回到了东城公园,上一次是为了泄恨,这一次,他决定回归到过去,他快熬不下去了,因为李衡彻底的不理他了。李衡说到做到,他们要最正常的师生关系。李衡再也不来他这补课,甚至做为巩青这门功课的课代表,连实验报告也是李建明帮忙交上来的。李衡上课不再用视线跟著他,低著那颗光头从头至尾。
  
  巩青并不喜欢李衡留光头,李衡的脸狭长,留了光头显的脸更长,可那头烦恼丝在巩青劝他多和班里的女同学接触接触,尤其是班里的陈敏夸他扎著辨子特有艺术气质。第二天李衡顶了一个光头来见他。这气质怎麽样?他清晰地记得李衡说这话一脸挑衅的模样。
  
  天越来越冷了,巩青拉紧了身上的夹克,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巩青有点不想掏出来。
  公园里人不算多,人稀稀拉拉的,走到那条不见光的林阴道上,走过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轮廓竟然有几分熟悉。看来常在这里钓鱼的来来去去也就这些人。
  
  巩青再往前走了点,这里的路灯坏了好几个,有几个木椅子隐在树下里,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这时候有人过来嘴里叨了根烟,问巩青,“有火吗?”
  巩青视力并不算好,四百度的近视加上50度的散光,到了晚上会更差一点。巩青看了看那男人,个头不高,三十岁出头,站在那里就有点扭。巩青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多不会纠缠,男人笑了笑便离开了。
  
  後来又碰到了两个,巩青心里的厌烦提前升起来了,他越来越恨自己,也越来越恨自己跑到东城公园的行为,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干脆扭了头出去。
  “哎,等等。”
  
  巩青停下步子,转过了头。喊他的人应该算年轻吧,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戴了一幅黑框眼镜,头发有点长,个头比他矮一点,接近一米八了,就是太瘦。
  “怎麽了?”男人穿著的件运动服拉链拉到领口的运动服,是那种标著阿迪却绝不是阿迪的中国假货。
  “没,没怎麽?”男人的神色有些慌,声音小小的。
  
  没怎麽就好。巩青转头就走。
  “等等。”後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巩青有一幅好脾气,这是生活对他磨炼的结果,再怎麽样也不会生气。
  巩青再次转回了头。那男的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摸出一根烟来,好半天才举起来,“能借个火吗?”
  
  巩青非常讨厌这人的头发,遮掉了半张脸,再加上那幅眼睛遮掉了那些,剩下的真不多了。巩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还是不准备掏出来。
  
  那男的举著烟倒有一只漂亮的手。李衡的手也很漂亮,据他说没回国之前曾学过两年钢琴。李衡嘴里描述的生活是巩青在英国见识过的生活,那种生活巩青只见过没过过。看著那只细白有著长长指头还有点发抖的手,巩青脑子里回放的是李衡时常显的不经意抓著他手给他看手相,像个孩子似的跟他比大小。
  
  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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